少前同人——铁幕（206） 三人成众（16）
“萨沙先生，侧面有军方部队靠近。我不知道有多少，但绝对有提丰坦克。”汤姆逊按住PP90的头，将她压进一处掩体后方。在空地上根据弹道推算数据规避攻击，这是她们这些03基地的战术人形训练的一部分，汤姆逊并不清楚PP90在这方面的训练成绩，何况敌人躲避在暗处，子弹进入视野后可供推算的时间被压缩到了一瞬间，让这个在后勤岗位上呆了太久的‘新兵’像自己一样大刺刺地站着就是找死。她对于PP90不抱期望，允许她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她真的缺人手。
“该死，你确定吗？”萨沙将双手食指从德什卡后方的扳机上移开，将全部重型火力压在正面防线的确为他争取到了一点闲暇，但他也记得寥寥数分钟前，进入KCCO营地的BENNY告知他，营地里已经空了。主力部队一定在路上，他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我想不出军方还有什么东西能触发反坦克地雷，这个阶段侦察车没有任何意义。”汤姆逊说道，一道电磁束撕破了汤姆逊面前的叠嶂，那东西从她身边擦过去，被切割，压缩，引燃的气流发出一连串爆响，汤姆逊还有附近的队员就像被一堵无形的墙迎面撞上一样飞了出去。显然KCCO的提丰火控员也没法看到防线的具体情况，这只是作为压制与试探目的的射击。蓝光横贯过整条防线，除了一些拦在它路径上的建筑，这次炮击没有造成任何杀伤。“现在我确定！他妈的，炮击的光束已经亮得可以当路灯了！”
“长官，是震荡的任务失败了吗？边界线上的炮击似乎停止了。”M1014问道，她手中的霰弹枪刚刚将一个从风雪中冲出的人形打回到那片虚妄之中，只意味着还有更多。
“不，震荡做到了，那是对面这些家伙的主力部队。”萨沙叹了口气，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KCCO攻破边界防线，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们还能守多久。
“指挥官，我们该怎么办？如果说我们面前的这些家伙都只是先锋，我们剩余的力量根本抵挡不了”M1014仅剩的护盾上火花四溅，她有预感，这面盾牌也挺不了太久。就在下一刻，来自牝鹿的机炮速射将这片羽翼彻底击碎。
“是的，我们守不住。”萨沙调转枪口将牝鹿打穿，“没有第二支震荡小队可以用来应对提丰集群了，但这些家伙不适合城市作战，只能寄希望于维利亚季。但不能整条防线一起撤走，任由军方衔尾追击，没人能活着回到那里。1014，后勤人形的补给车空出来了吗？”
“是的，长官，没有顶在堡垒中的人形也去帮忙，进度很快。”
“让伤员和后勤人员都撤离....还有就是...让03的人形也撤吧。”萨沙转向M1014，他的语气不同于命令，更像是询问。对于此刻恶化的战况而言，他作为仅剩的能在边界防线发挥作用的指挥官，指定谁留下都不公平。可是怎样定义公平呢？与04基地相较于格里芬而言遍地重火力，重装甲的人员，装备配置，03基地的人形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阵地防御战而存在的，战斗开始至今不过两个多小时，03基地的震荡小队，LWMMG小队就可以认为全数阵亡，天眼小队刚刚失联，G36小队的阵地也在后勤车队到来前挨了一发提丰直击，伤亡大半，仅存的G36C到现在都没从类休克失能中脱离，她的力场盾仅仅保住了她自己的命，还有她姐姐的一条腿。猎人小队除了重伤不下火线的NTW-20与SUPER SASS也都倒在提丰的电磁炮或者九头蛇的大口径机炮之下，连全尸都凑不起来，如果不考虑两翼的闪电小队与汤姆逊小队，可以说03基地的精锐已经消耗殆尽。何况BENNY，这名一路斩首斩进军方营地的指挥官，将无人机指挥权限都交给了萨沙，他同样在拼命。萨沙自问做不到用03的剩余部队来为自己的部下开路。
萨沙重重叹着气，不论他做什么选择都免不得亏欠。为什么所有这样的选择都要找上他呢？先是在军方的老弟兄与格里芬的部下之间选择一方，又要在两个基地之间选择一方去送死，仿佛摆在他面前的所有道路都横着一堵墙，想走那一条都免不得在挖掘中弄得满手鲜血。他想，要是能用一个人的性命去结束一切就好了，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吞枪。但一个人无法解决，就算可以，也不可能是他。
“抱歉。”萨沙对M1014说道。
“我服从命令，长官。但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随车队一同撤离。”M1014说道，“BENNY指挥官已经阵亡了，你不能也....”
“我累了，1014。”萨沙说道，“格里芬和军方，之后的事情如何发展，我都不关心，谁输谁赢我也不会满足。格里芬是冤枉的，只有我，不论我选择哪一方都是叛徒。我最好的结局是死在这里。请让我与你们并肩作战，这才是我需要你们服从的命令...也是请求。”
“可是...”M1014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复杂的人，他的痛苦与挣扎来自天生对于情谊的珍重，他的过往与身份仍然支撑着他战士的骄傲。萨沙深深地低下头去，脊梁依旧挺拔。M1014知晓自己无法改变萨沙的决定，超乎想象的战斗烈度已经耗光了她准备的所有预案，她只能在心中告诉自己，她的素体，就是萨沙的最后一面盾牌。
“会有人活到落幕的一日，只要我们的死能换来那一步就够了。”萨沙继续下令到：“各切尔拉车组保持压制，皮埃尔将压制方向转向侧翼。所有04基地人形，作战目标变更，掩护伤员，后勤人员及03基地人形撤退。很抱歉，现在只有我们能做到这件事，用你们手里的家伙，用你们的性命给战友开条路出来。告诉我，04基地的战士，敢吗？！”
“死战不退！”人形们齐声咆哮，有些甚至来自于帐篷里安置伤员的病床。她们手中的武器，爆发出强大的火力，短时间内竟然足以与占据绝对人数及火力优势的军方分庭抗礼。对于这些人形们而言，她们紧握着的究竟是霰弹枪，机枪还是载具上那榴弹炮的操纵器都无关紧要，只有纯粹的原始本能，将手里拥有的一切都狠狠招呼在所有还站立的敌人身上去。
迷雾中亮起绿光，在最初提丰炮击的短暂间隙里只是一道绿光闪过，但很快就被数十道不那么清晰的绿光掩盖，一群墨绿色的人形从风雪中冲出。它们手持着制式的加装了榴弹发射器的AN94步枪，包被在素体外的钢甲附上一层倒刺般的白霜，这让它们看起来不怎么显眼。更加模糊，数量更多的影子在黑暗中摇晃，蓬松堆积起来的积雪在长久的战斗中被踩实，就像一面不怎么平滑的镜子，反射着枪炮与手雷的微光。这些人形组成的突击手迅速填满了侧翼的空地，速度快得令人窒息。
PP90的面容被剧痛挤压得变了形，她依托着沙袋正在不计后果地消耗着弹匣里的子弹。这大概是几分钟的战斗里她第一次主动寻找掩体。汤姆逊也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娇小的体格与轻盈的素体让PP90发挥出不错的规避技术，这让她能在敌人的弹雨中相对从容地找到一丝间隙。这一直持续到她不慎将右脚以错误的角度落进牝鹿的机炮在地上炸出的弹坑，她的踝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鞋子几乎与小腿垂直。突如其来地变故让PP90发出一声哀嚎，她近乎本能地侧倒在地，单手持枪向敌群开火。汤姆逊带着MAC-10将火力点前推了几步的距离，至少足够掩护PP90爬进相对安全的位置。
“队长，萨沙指挥官似乎正在要求我们撤退。”M9叫道，她缩在沙袋后方，一支手枪的单薄火力让她被几支突击步枪打得抬不起头。
“我知道了，再等等，给伤员留出点时间。没看到这群发了疯似的朝里挤的罐头吗？我们一撒手这里马上就会崩盘。”汤姆逊咬着雪茄，替M9解了围，“90，你和英格拉姆照看一下两点钟方向，别让它们展开形成交叉火力。M21,M14，把那几个牝鹿给我打掉，然后盯着点那边的九头蛇。所有人，哪怕被乱枪打死也不能被压制，不然就等死吧。”
“我们要怎么不被压制！对面的人数是我们的几十倍！”M1911已经与不下二十发子弹进行过亲密接触，哪怕其中任何一颗子弹的弹道变化一点点都已经打爆她的脑壳，她甚至从阵亡的人形手里抢过一支轻机枪，即使那不是她的烙印武器也管不了许多，充足的火力比烙印武器那如臂使指的操控性和精度更重要，除非她手里的枪叫做“黑檀木”和“白象牙”。
“总比几十倍都是坦克要好！”汤姆逊启动力场盾发生器，她所做出的火力部署在事实上意味着她必须自己盯住敌人的一个进攻方向，M1911只能辅助压制，如果那群独眼巨人能被压制的话。这已经是汤姆逊小队的极限，她们没有余力防范可能到来的包抄，尽管雷区的存在使得提丰坦克无法直接进入交战区，但敌人的主力部队与冲击防线正面的尖刀部队已经形成了L形的队列交叉，就好像军方不是在攻坚而是伏击。
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汤姆逊小队的阵线已经后退了近五米的距离，一道道提丰炮击在战场的水平线上空划过，这与过去的一段时间里边界防线在另一个方向上遭遇的压制齐射如出一辙。如果说三公里外的提丰阵地是由于角度问题与压制的目的而没有实现精确打击，那么这些主力部队的坦克又在做什么呢？就算有风雪的干涉，当人形部队在阵地上开始短兵相接，它们也完全可以通过同步网络标记炮击目标。如果KCCO真的这样行动，也许一分钟足够主力部队将整条防线化为焦土。
事实上并非KCCO不愿速战速决，或者现场的指挥人员拿不出应对方案，而是在主力部队接近防线时，人形之间的同步还有人员通讯就全部中断了，因为BENNY将他们的少尉连同指挥车一起炸上了天。士兵们只能分散在各个人形小队中组织进攻，而提丰坦克则在无法进入雷区也不能得到精确坐标的情况下难以主导战斗走向。
PP90听到榴弹在半空中的爆炸声，除此之外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周围的环境变得忽明忽暗，更多皮埃尔将炮口转向了侧翼，它们来不及更换重设了定时引信的弹药，只好尽可能将弹药发射到更远的位置。这数量少得可怜，PP90能分辨出的速射榴弹炮的声音甚至无法盖过独眼巨人与士兵们透出来开路的手雷的声响。
弹药空中爆炸，弹片撕扯空气与钢甲的声音被风雪声完全遮盖，近处没有被榴弹波及的敌人正加速试图冲上阵地，为后续部队打开缺口，PP90知道，这些敌人必须由她们小队顶住，然而接下来她听到了身后各种突击步枪与冲锋枪的枪声，至少有十几支，而且数量还在增加，这些都是来自04基地的人形，她们被部署在战壕中，但此时此刻，那里不再是她们的阵地。
“这里由我们接手了，在堡垒后方急救站外的空地还有几辆留给你们的空运输车，她们不会等太久。”一个人形一边开火一边说道，PP90能看到她随着射击而高速抖动的手臂，还有空中的弹道。她弹匣里就像那些机枪手一样装着曳光弹，为队友指引攻击方向。
汤姆逊点点头，“你们先走一步，我们很快就来。M9，你帮一下PP90，1911，把你的机枪和弹药给她们留下，还有手雷和爆炸物一起。所有人去车队，我们在那里汇合。”说罢，汤姆逊跑向堡垒。
人数与火力的增加并没有如预想般遏制敌人的冲势，与独眼巨人以及牝鹿共同行动的士兵们敏锐地抓住两拨人员交换的间隙，用自带护盾的牝鹿顶住人形的火力展开突击。相比于自律行动的独眼巨人，这些士兵与他们的人形小组行动更迅速而有序，队形也更加分散。但更重要的是，九头蛇的推进抹平了双方在重火力方面的差距。
“萨沙先生。”汤姆逊站在萨沙身后，她手中捏着一枚半个巴掌大的触发装置，那是震荡小队留给她的引爆器，连接着整个防线下方的炸药引信。
“你应该跟随队伍撤离了，汤姆逊。”萨沙没有转头，他甚至没有停火，战局已容不得他有片刻停顿。
“我知道，但这个引爆器应该交给你。”
“听着，汤姆逊，没有这个必要。我押上整个04，最多能为你们争取10分钟，10分钟之后，你可以自行引爆它。这处陷阱，还有军方在雷区所花的时间，足够你们撤出一段距离。”
汤姆逊本想说些什么，也许是一句告别。可她不喜欢那些电影一样罗里吧嗦的桥段，也不擅长这个，只是逆着人流，独自走进风雪。
“干掉那台九头蛇！”她隐约听到人形的叫喊，火箭巢的发射声，还有九头蛇飞弹密集的爆炸声，无论任何人在那个位置，结果都不会有所区别。
汤姆逊在货厢最边缘的位置看到了闪电，她身上有几个醒目的血洞，春田正在一边为她处理伤口，用镊子取出体内的弹头，然后才好使用修复组件。两个小队的队员挤在货厢内部，而春田率领的创伤小队正分散在各个车辆。
三个人形彼此对视一眼，均是一声长叹。
待汤姆逊登车后，SVD在靠近乘员舱的挡板上用力敲了两下，给驾驶员传递一个可以出发的信号。车轮缓缓转动，春田持着镊子的手夹着一枚变形的弹头停下来，所有人都转过头去，不再观望车厢外的景象。那破败的堡垒与建筑群渐渐消失在呼啸的风雪声中，连同交战的炮火声，正变得安静下来。那里仍然有着压抑的咆哮声，轻重机枪全自动扫射的枪声还有电磁束巨大而奇异的炮鸣声。汤姆逊前探着身子，两手将引爆器贴在额前。边界防线还有防线上的所有战术人形都完了，这是写定的事实，她默默倒数着，希望至少有一两个幸存者能在自己引爆前跑出去。
M1014被压在堡垒的废墟下方难以挣脱，那支霰弹枪就掉落在她面前，但很难拿到，堡垒之间的钢筋将她的腹部钉穿，连椎骨也已经断裂，哪怕最低限度的活动都让她生不如死。她记得有什么东西轰击在堡垒顶端，也许是九头蛇的飞弹。萨沙被落下的墙体击中，昏迷不醒，而扫尾的独眼巨人正在靠近他。
“指挥官...”M1014拼尽全力想要去触碰到自己的霰弹枪，也许她还有机会将那人形干掉。她想不通在这般绝境下自己的行动除了延迟萨沙的死亡到底有什么意义。但她早已立誓，会守护萨沙直到生命的最后，这种决心驱使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向前伸出手臂。她的脸颊因疼痛渗出汗水，在鲜红的冷却液间冲刷开一条路径，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将自己撕碎。
“差一点，就差一点...”正当M1014的指尖触及武器之时，一只军用作战靴用力踩住她的手腕，接着她感到冰冷的枪口顶在自己额头。
“砰”
靠近萨沙的独眼巨人举起枪，但就在机械手指压下扳机之前，视觉传感器让它锁定了萨沙身上的标记。
“身份标识复查：通过。目标：花岗岩-1，中尉，萨沙。行动：停止攻击。”
那士兵从M1014的残骸上收回武器，转过头重新审视面前的男人，片刻之后他高声呼喊领队的中士，几个随行的士兵围在萨沙周围面面相觑，跟随卡特的士兵每一个都是从三战中滚过来的老兵，正因如此，他们都辨认出了萨沙的身份。士兵们看向中士：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少尉那边恐怕是出事了，但我们的战斗还得继续下去。”中士指着发现萨沙的士兵说道：“你带几个人形，把中尉送到叶戈尔上尉那里去，让他来定夺吧。”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