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粒
“问小孝你一个问题。” “嗯?” “玉米粒要怎么挖出来?喝罐装浓汤的时候,玉米粒不是会黏在边边吗?” 多么无趣的景色啊,被大楼裁剪的狭小天空,搭上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的电车,在被染的橙红的城市中,进行片刻的逃避之旅。 走在护城河边的人行道上,拎着公文包的旁人靠在路灯上打电话,始终也追不上红绿灯的我,被踢出局外。黑色的飞鸟散过渲染的黄昏,被阳光反射的大楼玻璃很是刺眼,看不清广告牌上的文字,水面是戏剧性的金色,红白的路障,细细数着人行道的地砖。没有计划的我。也许墓地很贵吧 我搭上了一辆公交车,只用了两元钱,两元钱可以做什么呢?可以欣赏一路的荒唐。他们都很荒唐:少年攥着他的棒球帽左右张望,不知在等待着谁;另一个胖子买了一袋包子,大口的享受他的快乐;黑黄的野猫突然窜出,想要逮住一只走跳的麻雀,可惜的是,那只麻雀不属于他,快速的扑腾翅膀就飞到了树杈上。我只用了两元钱,倚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我只用了两元钱,便可以欣赏一路的荒唐。我并不需要栀蓝的避阳窗帘,窗外的荒唐比公交车上的广告有趣许多。牵着绳子遛狗的行人,沾上灰尘的单车,准备开张的小夜摊。干燥但又空明的车道,胡乱摆放的共享电瓶车,以及,被灰白色水泥所遮住的由紫红色与菊黄色所共同滃染的夕空。 混进了一个巷子,胡乱的电话线缠在电箱上,电线杆上的变压器,路边拐角的易拉罐。停在楼道下的黑色电动车。红色的四角塑料椅子,樟树下已经生锈的空调外机。抬头看看,大同小异的招牌,已经渐起的蓝紫色。推开一家面馆的门,点上一份青椒肉丝面。我是极爱青椒的,但是阜阳的青椒味道差些:切的丝宽了一些,煮的不够时间,硬了,更是差些味道的青椒油。不夸张的说,青椒的三魂七魄都抽走了不少。 玉米粒要怎么取出来呢?加水进去吗?那倒是个怪方法,会使玉米汤很难喝,算是糟蹋了玉米粒。将一个要处理的玉米粒,想要获得的玉米粒,加入其他要处理的问题,放入一个复杂的环境。使玉米粒变得很难吃。这算是一种方法吗?一个黏在罐边的玉米粒,一个怎么也倒不出的玉米粒,仅仅是一个玉米粒,却是要将水倒进去,让玉米粒和水一起出来,一粒难吃的玉米粒,那还是一开始想要解决,想要获得的玉米粒吗?浪费了水,也浪费了这个玉米粒。一个想要解决的问题,参与了大量的条件与人力物力,最后却成为了这些条件的附庸。事物的重点却不再是那个问题,而是那些大量的条件,大量的水。使玉米粒变得难吃,使表面已经解决的问题而又生出一个更加棘手,麻烦的问题。玉米粒是从罐边出来了,但它是随着倒进去的水而出来的,对于玉米粒来说。大量的水使玉米粒甜味变淡,变得奇怪,甚至变得发苦。一个费尽心思,看似花费很多想要获得的玉米粒,最后得到的,却是一粒奇怪的玉米粒。 那该怎么解决呢?倒进别的杯子里,再把玉米粒弄到边边来吃?这也许是一个有耐心的方法。想要获得的玉米粒,放进一个相对好处理的地方,然后再来吃掉这些玉米粒。在一开始就连汤倒入别的容器,既保留了最开始的味道也喝到了玉米粒。是个很好的方法。但是,即使是倒进别的容器里,最后也总会有玉米粒黏在罐边的吧,也总要用力将玉米粒倒出来吧,也总有可能得不到那玉米粒吧。那问题真的解决了吗?真的得到玉米粒了吗?这也许是一个需要耐心的方法。想要放进一个相对简单的地方,却发现并不容易放进去,放进去的难度其实与最后剩下的玉米粒倒进嘴里无异。还是需要处理那最后黏在罐边的玉米粒,不容易得到的玉米粒终究是不容易得到,甚至还有可能浪费另外一个容器。说是耐心的方法,其实,是一种并不明智的方法。这只不过貌似将这个问题放入了另一个维度来思考,事实上,问题还是那个问题,想要得到的终究还是原本想要得到的玉米粒。那玉米粒真的能够获得吗?也许,需要耐心。 搭上了一辆出租车。天已经黑了,我需要回去了。闪烁的汽笛与车灯。晕黄的路灯以及头顶上的高速。司机在放着关于扫黑的说书。星许灯光的居民楼和送外卖的骑手。泛起白光的广告灯,银行高楼的大字。十字路口的消防栓和注意行人的三角黄色标志。我似乎看见了一列开往远处的绿色火车,以及,青鹭。 取不出的玉米粒怎么办?取不出的玉米粒就让它那么留着。会臭掉的吗?不会的,不会臭掉的。既然已经是取不到的玉米粒了,又为什么还要得到呢?没必要在用各种复杂的方式去试图得到那黏在罐边的玉米粒,该得到的玉米粒已经喝到了,取不到的玉米粒也不必太在意。无趣的是景色吗?无趣的是没有某人的景色。日复一日的黄昏与夜晚,从不见的某人,也从不取得玉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