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故事（1）
不知道是什么年代传下来的故事了…………
大陆遥远的南端，最彼端的一座小岛上，曾有一场伏魔之争，原来是三千神魔中的遗蛟被天庭发现，于是玉帝派二郎神杨戬与当地神明妈祖，一同前往收服。
妈祖为了给二郎神造势，为他掀起狂风暴雨，让蛟龙避无可避。
那遗蛟虽骁勇，却终不敌二郎神与妈祖，败下阵来。
因为妈祖的诏令，在茫茫海洋之上，本应该不会有人行驶出海，然而，却还是有人冒险出海……
…………
“阿妈，阿爸，妈祖不让出海。”
一个幼稚的孩童嫩声嫩气地回应着。
“乖，我们已经跟妈祖祈祷过了，我们不会有事的。”阿妈轻轻揉着孩子的额头。
此为谎言，因为他们今天非得下海不可，不然他们甚至挺不过今晚。
“哇哇哇哇！”
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声，催促着他们。
“小安，我们出海后，你一定要照顾好阿妹。如果我们回来听到妹妹的哭泣声音，我们就不回来了哦！”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涛声静好，似乎在酝酿着。
…………
“乖，你要什么，哥哥什么都会给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听话，不然阿妈他们就不回来了。”
好哥哥急得满头大汗，因为妹妹总是哭，怎么也不肯停下。
“糖，妹妹是想要糖了吗？”
小安知道妹妹应该是想要吃糖了，可是现在他去哪里给她找糖吃？更不提，他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多少钱了。
“别哭，别哭，哥哥给你糖吃，给你糖吃。”
小安将家里找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
“只能这样了。”
小安略一犹豫，将食指伸向了妹妹的嘴前。
“阿妹，对不起，哥哥没有找到糖，就只好这样了……”
妹妹停止了哭泣，慢慢地吸起了哥哥的手指。
小妹妹的牙才刚刚长开，平常吃的糖也都是麦芽糖，没有让哥哥的手指感受到痛苦。
涛声汹涌起来了……
…………
小安悉心地抱着妹妹，妹妹睡得开心。
“阿爸阿妈，还没有回来吗？”
哥哥慢慢地摇着妹妹。
“阿妹，你说，阿爸阿妈他们这次会带来多少鱼呢？每次夜晚他们出海，都会带来满满一艘的鱼呢。”
妹妹好像在呢喃什么。
哥哥仔细去听，才发现就是几句梦呓罢了。
“阿妹，虽然我很希望他们能够带回来许多许多的鱼，可我果然还是希望他们能够顺顺利利地回来。”
小安其实知道的，每当阿爸阿妈叹气的时候，他们都会在夜晚出海。可是别的渔民夜晚却从来不出海，因为晚上鱼是多，可是也越危险。
涛声依旧，没有停息……
………………
第二天。
“小安，”来的人是叔叔，不是阿爸阿妈。
“叔叔？”小安冲出来，看到了叔叔带来了许多许多的鱼，然而却没有阿爸阿妈。
叔叔的表情满是抱歉，“……以后，你们就来我的家里好了。”
小安脸色苍白。
“哇哇哇哇！”
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声，从屋里传来。
涛声停息，不再多语。
…………
沙滩旁，月光下。
“安哥，你说阿爸阿妈去哪里了，为什么还不回来？”阿晴伤心地依偎在哥哥怀里。
“怎么了？”
“村里的小孩都说，我是没人要的孩子。”
“怎么会？这么可爱的妹妹，怎么会没有人要？他们不要，哥哥要。”
“哈哈。”阿晴开心地笑了起来。
月光如春风拂面。
“阿晴，阿爸阿妈他们说过，如果哥哥我没有照顾好你，没有让你幸福，他们就不会回来了。所以你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幸福。总有一天，阿爸阿妈他们就回来了。”
安温柔地抚摸着。
“安哥，手指……”
“好。”
妹妹开心地咬住了哥哥的食指。
海面涛声阵阵。
…………
“阿晴，你怎么还没有遇到心上人？”叔叔询问着妹妹阿晴。
村子里的年轻小伙，可都是争着要给他这个叔叔彩礼呢。
阿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饭。
“还有你，也是该找个好女孩了。”叔叔又对着哥哥安教训道。
安只是吞吞吐吐。
看着自己家的小伙子，叔叔也是想着。
说来奇怪，自从他们父母出事以后，只要让兄妹两个出海捕鱼，没有一次不是顺顺利利的，没有一次不是满载而归的。
所以他是越看他们越顺眼，希望他们也能像他们父母那样，有一个好归宿。
“你们，不要管外面的流言，我是不会相信那些没有根据的话的。我是相信你们的，所以……”
…………
“安哥，”阿晴来到哥哥身边。
“手指……”安会意，献给了妹妹他的手。
阿晴静静地咬住了他的食指。
…………
“安哥，”阿晴在海边看着潮落。
每当阿晴伤心难过的时候，安哥就会带她来到这里看海。
“我不想结婚。”
“阿晴，怎么了？”
“我不想离开你。”
“你就算结婚了，我也不会离开你啊，阿晴。”
“你不懂……”阿晴咬起嘴角。
“我怎么不懂呢？”
“反正你就是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呢？”
“坏哥哥……”
“阿晴……”
潮起潮落，月隐月现。
…………
“好吧，阿晴不想嫁就不嫁，哥哥是不会逼你的。”
“安哥最好了。”
潮起潮落，日出日隐。
…………
“嘿，这个孩子，我才说没几句就跑出去了，有本事你就别回来啊！”叔叔气愤地说着，又转头对安说着，“小安，你去看看她。”
“我马上……”话未说完，他已经出门了。
叔叔的表情变得担忧，却还有一股愁绪。
…………
“阿晴，阿晴！”
“阿晴！”
“阿晴……你果然在这里。”
海岸边。
“阿晴，叔叔只是希望你去嫁给村里的小王，你要是不想去，咱们再找别人就是了。”
“安哥，你怎么也提这个糟心事？”
“我……”
“安哥，我跟你说过，我不想出嫁，我想一直陪着安哥……”
“……我实在是不明白……”
…………
安的手指湿润了。
…………
“阿晴，这样你就会幸福吗？”
“嗯，我很幸福！”
“你幸福，哥哥就幸福。”
…………
可以的话，安希望他永远都不明白。
…………
“好哇，没想到你们真的是……”
叔叔说不下去了。
他拿起鱼叉，挥舞起鱼叉的叉柄，想要教训一下安。
…………
却怎么也挥舞不下去。
…………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要走就走远一点，不要再回来了！”
门被重重地关上。
话虽如此，安还是知道，叔叔给他们还留了很多干粮。
…………
“安哥，我怕。”
“乖，没什么好怕的，妈祖会保佑我们的……”
“可我们犯错了，妈祖还会保佑我们吗？”
“那阿爸阿妈肯定会保佑我们的……”
夜晚的黑暗中，一截手指恍如月光，在海洋上发着亮。
…………
“安哥，我们又被发现了……”
“走吧，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家……”
兄妹再一次地解开了船绳，船只摇晃得更厉害了……
…………
“好像，没有我们的家……”
“…………我们去大陆吧。”
“大陆？”
“对，那里的人们不用冒险下海捕鱼，不用害怕风雨，他们只需要在田地里就能收获到很多粮食。”
“好，听安哥的，我们就去那里！”
…………
相传，妈祖为救助渔民而不幸遇难，最见不得民众投身溺死于海洋之中。
她前面跪着一对罪人，头发早已花白，容颜不再。
妈祖看着他们，叹了一口气。
“我与你们有缘，欠你们一份因果。”
“若是还有什么心愿，就说出来罢。”
兄妹对视一眼。
…………
“也罢，都是罪过。”
…………
…………
那秀才沈曷自进京赶考回来以后，就整日郁郁。于是不免让家里的婆婆担心起来，是不是科题太难，这回是考不上了？
沈曷回复，原来是他在京城遇见一女子，端是貌美无比，大家闺秀，于是少年意气风发，上门取情，却说小姐身体不适，整日抑郁寡欢，不敢见面。这哪里是生病？明明就是拒绝，所以他才消沉。
“娃子，你莫要气馁，只要你金榜题名，就能够光宗耀祖，到时候，无论什么样的佳人，你跟我说，我来提亲。”
沈家家境殷实，只是尚未出过一官半职，如果沈曷这回中榜，就是给老祖宗，也有了一个交代了。
“老祖宗，您是不知道，” 沈曷大倒苦水，“那位佳人谁也看不上，就是所谓的皇亲国戚，人家都拒绝了，哪里会看上咱家呢？”
“这……她到底是谁？”
“京城的秀家大小姐，秀月缺。”
“月缺？秀家？难怪人家看不上你。”
秀家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秀家长子秀汤镬最近风头正盛，担任征倭将军，取到的首级不计其数，得到的功劳甚至多到连他们家刚刚出生的孩子都被加官晋爵。
听说秀汤镬与自己的妹妹月缺最为要好，其得到的赏赐也是除哥哥以外最多的，难怪人家看不上皇亲国戚，怕是要进宫做贵妃……
沈曷虽然抑郁几许，不久就忘记了此事。
…………
“喜事啊，喜事，我家儿子当了状元！”婆婆开心得连腿脚都利索起来。
“老人家，记得要给我这个报喜的人……”官府的信差还在与婆婆聊着，眉飞色舞。
沈曷邀请起信差留下来吃饭，饭桌上，他们聊着京城的一切，从南门一路奔向南海的大运河，一直聊到最近又有哪些女子被挑选入宫得到宠幸。
“对了，你知道秀家的近况吗？”
“她？”刚才还无话不谈的信差，马上皱起了眉头。
“哎，我是不太想说的，怕扫了你们今天的贵气啊。”
“但说无妨。”沈曷被吊起来胃口，刚刚在聊贵妃的时候他就在想，是不是秀家大小姐已经被挑选进宫了，却始终没有听信差提起。
“那……我就说了。”
“秀家的大将军，秀汤镬，你们知道吧？”他喝了一杯茶，先咽了一口气，再缓缓说到。
“阵亡了。”
“什么？！不是都快胜利了吗？”
“听说是因为敌方太憎恨秀大将军了，于是故意在最后的时刻埋下陷阱，就是为了报仇。总之，秀大将军为国奋勇杀敌，最后无奈敌方人多势终，于是投海而亡……”
沈曷与婆婆对视一眼，皆是叹道人生无常。
“那秀家大小姐呢？”
“还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宫中选妃的事情吗？我和同事本来都认为天子一定会选秀家大小姐入妃……”
“可谁想到，当宫里的人来到秀家的时候，才知道，秀月缺在昨天就已经……”
“投身于京城的运河，而死了。”
京城的大运河，沈曷记得，最后汇入的就是秀大将军战死的南海……
…………
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沈曷终于偶然回想起那天初遇秀月缺的场景。
因为一个人，还有一封遗书。
京城运河旁，一只乌蒙船上。
“沈大宰相，冒昧了。”
“您请。”
沈家现在一家独大，而秀家已经渐渐沉默。
当初的天子认为，秀月缺是因为蔑视天子才以身腹江，于是对秀家不再重视，加上秀家已无大将军，更是渐渐冷漠。
虽然这样，在秀汤镬的余泽下，再加上沈家与秀家最终还是结为亲家，沈曷也是与秀家交好。也没有太过冷清。
只是现在，秀家之主也终于是坐不住，想要辞官赋闲了。
“好吧，我都知道了，我不会阻止您的。”
“我今天来，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哦？”
“不知道，我能否相信亲家您？”
“说吧。”
“我这一去就无牵挂，只有一事，时常困扰着我。我恳请亲家您收下这封信，您看了就知道了。”
沈曷打开一看，竟是秀汤镬的遗书……
“月缺，对不起，希望你看完以后，能够不要痛恨我的决定……
有些话，我只会说给你听，因为我知道你是我最信赖的人。
我，可能回不去了。
天子已经快要无法容忍我了，我既大兵在权，又功高盖主，天子甚至都没有官位再赏赐我，只能赏赐给秀家的族人。最近的诏令，我都是流着血泪看完的……
哥哥已经活不长久了，可是哥哥还有你们，还有你。
如果哥哥就这样回到京城，势必会牵连到你们，甚至可能会让你受到威胁。那么哥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我决意战死……
月缺，你不用担心。只要我战死，天子一定会娶你为妻，到时候你就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
“亲家的意思是？”
“希望沈大宰相，可以一直保留这个秘密，至少不要让它被历史永远埋没……”
…………
在船上送走秀家之主后，沈曷喝起酒来。
他知道，这封遗书里面秀汤镬很多都没有说。比如既然他兵权在握，又民心向背，为何不打入京城……
因为京城里，有他的妹妹啊。
他看着运河汤汤，望着河水流向的方向。
京城的大运河，沈曷记得，最后汇入的就是秀大将军战死的南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