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失记
几个月前,夏季。
散步途中,我驻足在路边桦树的绿荫下,抬头仰望密集的枝叶。空气中弥散着夏季独有的燥闷气息,没有云遮挡烈日没有风吹动树梢。被太阳炙烤到没多少理智的我望着这份绿意,等到树叶快落的时候,天气应该就变得凉爽了。
这是小时对于季节变化最简了的想法,直到现在在意识的最深处,也依旧这么认为。更换季节,就像是前天下午还反射光芒的树枝第二天就有了绿芽,郁郁葱葱的树叶转眼枯黄一般。可到底不是如此,季节是在不知晓的地方发生变化,不同的是时间更久,更无声,也更令人彷徨。
今年是没有秋季的,起码,在我的印象里是没有的。昨天不知所谓的立了冬,从炙热的夏季到寒冷的冬季之间隔着的,彷佛不是名为秋的时间段,而是一片丧失掉的混乱。如伤心后的宿醉,昨晚的事情总会忘了个干净一样。
触摸桦树的树干,是表皮的粗糙坚硬与此时季节带来的寒冷。不剩下几片的叶子悬在灰色调的半空,更让人觉得冷寂。夏季的气息早就消失不见,迅速的就像这几个月的时间。
是不是应该向他道歉呢?
在空滞的思维之海,一件忘记许久也从未想过的事情窜了上来。就在上面说的几个月前,夏季的时候。我和相识多年的朋友发生了一次争吵。尽管之前的争吵次数数不胜数,可那次的后果却显得尤为的严重——直到今天也没有再次联络。
那件事不是我的错,我从心底里这么认为。可因为那样的一件事情,导致两人的完全决裂又未免显得可笑。想着,握着手机的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打开通讯软件,点开了还是灰色的他的头像。
“在吗?“没有回复。当然,我也不认为对方会在一句”在吗“后,就回复消息。如果是我,起码是要在道歉之后的。
“几个月前的事情,现在想到,简直觉得可笑。不是吗?居然是因为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断了几个月的联系,当时的我们都显得太幼稚了,不是吗?“
是否无足轻重,又真的可笑。我全然不知晓。如果乌云散去太阳就会出现,现在就能稍微温暖一些,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可以的话,近些天见一次面吧,让我们遗忘那件事情。“
被冷风吹的僵硬的手指艰辛的输入完成了这些话,发送。
虽然这么做了,可期盼回复的心思就如树叶与树枝此时的联系一样的微弱。看了眼时间后,就连同被冻僵的双手一起回到了口袋。
抬头重新望向在树顶孤零飘动的树叶,我喜欢这样。但如果此时不是阴天,而是彻底的蓝天白云,阳光倾斜照来暖黄的光芒,那片树叶一定独特的惹人喜爱。这样的,也并不讨厌。
阴、阴、阴、阴,天气软件如此写道。只有这样,它似乎是想要传达这件事情。
那件事发生在七月,现在回想起来,是莫名其妙的一天。不管是早晨起床见到的飞鸟,加热昨晚饭时从女性那里收来的消息,抑或是早早便来寻我的他。那件事情追根始末肯定是说不清的,连带着那天的情绪。就连他的名字现在也是不怎么能记得清楚了,为了方便称呼,也就叫其友人e了。
姑且是和煦的一天,才下过雨,即便是夏季也仍不显得炎热。坐在桌前为身体补充所需食物的我,听友人e像是秋季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叙说,当时他的情绪大抵是算不上好的。(就如上面所说,那天的事情已经模糊,因此也就不晓得对方说了什么。)
填饱肚子后,应他的邀请,不过比起邀请,生拉硬拽似乎更合适一些,前往一座名叫“莫希多“的小镇。奇怪的是,现在搜”莫希多“这个名字,在地图上是完全找不到的。询问周围人的时候,也只是得到她关怜患者一般的目光。可又不太可能是其他的名字,不过也是完全不重要的事情了。
没什么是比在凉爽的夏日清晨,令人心醉的蓝天下,两个呆瓜步行前往一个百里远的小镇更能让人深省的事情了。因为有了充足的准备,加上那天天气十分适合出行的缘故……
好吧,莫名其妙,非常莫名其妙的,在下午六点前,我和他到了那个名叫“莫希多“的地方。而代价仅仅是非常疲倦而已,且这份疲倦只属于我。一旁的友人e则是神采奕奕的,远比清晨更加精神。以至于让我怀疑是否对于其来说,步行是休息,而睡眠是劳动一样。
到达目的地之后,大概是在路上其许下了如“到了之后再告诉你“此类的诺言,我大概是没有询问什么的。因为在我的印象中,那一次争吵便是在询问之后。到此为止,无论谁都是能看的出来,美好的一天,被人莫名其妙的拽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任谁都会非常不满的吧?如果没有一个相对好的理由,恐是无法令人平息的。
想当然的,他没有给出很好的答案。仅剩不多的记忆拼凑出来的过程中,到了小镇询问之后,其带我走到了一个小丘上。当时太阳已经将近落山,平接在地面上逐渐沉没。当时我大概是没有生气的,也许是出于对落日的尊崇吧。
需要一提的是,因为住的城镇西面不远就是高山,尤其我所在的地方尤其与那里相近,落日往往都被遮住。只有在外出办事时才能见到落日衔接地平线的样子,因此我无比的喜欢这样的景象。询问之后没有生气,在太阳落山,显然就是十分合理的事情了。
不过是为什么呢?记忆尤其到了这里无比的模糊,就如同太阳落山之后的暮色一般,总是飘忽着一层朦胧,时机不对的话,就非常令人恼火了。总之大概是生气,大吵了那么一架。之后大概是没有言语的去了一家宾馆,被怒气裹挟着度过了那一天。
回家后,在做饭的过程间,努力的拼接出了这么一个故事全貌。受伤的人往往会不去回忆受伤时的事情,在那天显然受了伤的我,模糊了那天的记忆也是十分正当。虽然如我的疲倦,生气,回到宾馆不再言语,这些也在模糊之列,不过既然之后几个月到了如今都没有再联系,肯定也是相差不大。
只有一人的房间就连切菜的声音都像是有了回声,粘连的水珠携带着的冰凉感无不让人意识着与那天夜晚,夏日水的温度不同。
时间确实已经过去许久了,收下菜刀,周边的事物无一不在这么提醒。
傍晚的·冷风不停歇的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厨房,热油在蔬菜携带的水煮刺激下发出炙热感十足的响声。趁着翻炒倒进凉水炖煮的时间离开了灶台,逃也似的来到了前院。受着寒风,想起了上午发的消息,拿出了手机。
大片空白的消息记录只有一个灰色头像,是上午发送的消息,他到了现在依旧没有回复。空落落的感觉出乎意料的悬在心头,半方的天空没有月亮,空荡荡的院子只有不断送来的冷风。
未解明的原因使我的心情倍感低落,好似许久不曾有的孤独与寂寞之感情从新包裹住了我的人心。其未回复自然是其中之一,不过见不到月亮。
想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清晨,从窗外传来犬吠的声音,就大小来看,是很远的地方了。因此或是此时才清醒,朦胧的意识姑且挂念起了友人e的事情,得到确定的事实后,伸出的手钻回了被子。
寒冷的天气总是不想起床的,房间里的温暖与季节的寒冷结合出来的产物似乎是惰气。不想起床,不想出去,不想做饭。即便尿意已经十分强烈,可“再过一会”的心思却丝毫没有停歇。
前天才擦过的窗户十分透亮,能够明晰的看见乌黑一片的天空。一旁的钟表悄然走到了八点三十,可从窗外获得的这一丁点的亮度却让人觉得还是凌晨。或许是夏日的景象过于深入身心,以至于到了十一月还未从夏日中脱离。
杂七杂八的思绪不断地从脑海中掠过,再想入睡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起床吧,起床吧。起床吧!
这样在心底下定决心。随后,在三十分钟后,快速的穿好了衣服。
“早饭已经做好了,就在桌上。”
同居人大概是听到了这边卧室的动静,用稍大的声音提醒。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起码不是昨晚十点之前。又为什么现在还在家中呢?每天都会有的疑惑如一的出现。
“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我要出去了。还有,昨晚的饭菜很好吃。”
留下对我厨艺的夸赞后,衔接到门与门框的碰撞声,鞋底与地面接触又分开的类似于“嘀嗒”的声音。她已经模糊的自言自语,窗外偶来的车辆,随远随近的麻雀,织物与织物的摩擦。安静的早晨。
时间不早了,我也知晓这一点。瞄了眼现在的时间,将床上胡乱被枕的整理了一通,走进客厅。泛着清寒冷意的空旷房间还弥留淡淡的女性独有的气味,倒是不坏,不如说我很喜欢。而桌上,是极简早餐——煎蛋与牛奶。
“需要我为你准备早饭吗?”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她发来了消息,在深夜。阅读到这条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走到客厅就是像今天一样的极简。不同于今天的,她早早的离开了家,去了镇外的山上。没有回复消息,她也没有再问,大概是见到早晨的碟子已经重新摆回了橱柜,第二天又做了一摸一样的食物。
“要加餐吗?”
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是同居人。随着这句话后面的,是一张超市里食物区的照片,全是一些速食食品。她似乎不太擅长料理,却有着出格于此的给予他人食物的热心。
“现在的话还能买完带回去再去公司。”
“不必了。”
去公司前先去别的地方转一圈,是同居人颇为让人不解的怪癖。她又是不怎能遵循固定时间的,五点起床的话就会开车去郊外的山上,而若是时间紧迫,其也有可能会为了达成这一癖好,在几间屋子里转上一回。彼此之间都算神秘的卧室,必然是其中的首选了。为此,也不免是有许多麻烦。
“不要搞出一副看犯罪者的表情啊,我的卧室也让你参观就是了。不过要在一点之后哦?”
凌晨一点似乎是她入睡的时间,去了之后报复性的呆了许久。很没意思,之后想到总是这么觉得,连带她知晓我去过后的反应。
怎么样?这样的反问。是这样的。
几乎是连带性质的,在洗手间走到书房这一段时间,将她准备好的早餐吞入腹中。
依旧被大面空白占据的消息记录依旧没有友人e的回复。
怎么都好。
这样想着,我走进书房,在未供暖的屋内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再次想起友人e的事情已经是几天后的周末了。期间没有他的回复,同居人也并未再去过商店。就如窗外不知何时放在那里,不晓得什么时候枯死的忘了是什么名字的盆栽,几乎要渐渐的忘却在平淡如常的生活中。
本该是这样的。
“刚才去邮局的时候,被工作人员寄过来一封信。看地址,应该是咱这里没错吧。”上午,散步回来的同居人来到书房,将一封信摆在桌上。
我将信拿起来,信封十分干净,像是不久寄来的样子,地址姑且是我这里。可为什么没有寄过来呢?同居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疑惑
“寄送人和收信人名字那里,很奇怪吧,十分模糊,像是被人故意涂抹掉了一样。”
“因为这个才没有寄送过来吗?”
“不,只是送信的人忘记了而已。“
令人失笑和怀疑的答案,不过在这里,那个懒鬼聚集一起的邮局的话,倒也是非常平常的事情,平常的像窗外路上的松针。
“怎么,今天去邮局了吗?“
“嗯,要去寄一封信。“
是谁?这样的问题显然不是我要去问的,而要留在这里,这样的想法也自然不是同居人会有的。代替那个懒鬼完成送信这一职责后,同居人轻快的离开了书房,看样子心情十分不错。
信封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除了被模糊掉的名字,可这一糟糕的问题,也是可以用那些个懒鬼的疏忽来回答的。但不管怎么,这封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信总给我一种不祥的感觉。不想打开,类似于在路上看见动物尸体那样。
兴许是时间过长了,几乎没用上一点力气就将黏胶粘连的地方揭开,将信拿出来后,铺开在了桌上。纤秀整洁的黑色字体几乎铺满了整张纸,是我从未见过的手迹,可信中人的语气却十分亲近,似乎是和我相识了很时间。
敬启
许久不见,你还好吗?天气时冷时热,你过得怎样……
………………………………
………………………………………………
………………………………………………
再不远的西多尔小镇,出现了一具尸体。听其他人说,你去过那里。一个月前的事情吧?尸体是不久出现的,在你居住的那家旅店。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臭了许久。当时是个夏天,肯定不过十几天的事情吧。
主的保佑…………
……………………………………………………
………………………………………………
如果可以,能去那个地方一次吗?有些令我在意的事情。
当然,你不喜欢,可以无视这件事情。近些时间还会为你寄信的,注意查收哦。
将来再见
你的朋友
口口口口
长篇的问候与寒暄之间,夹着一些令我在意的文字。从上面的时间来看,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信件了,“邮局里的蠢货们!”在这些不满之前,一件刚刚从记忆中回忆来的事情如手一般将我拽进了寒冷的冰窟。
如果记忆不出什么差错,在争吵后的第二天,我是独自的回到了家中,友人e则是留在了那座小镇旅馆,之后也再也没有联络,就连听说他的事情也是很少,他也绝非善离群索居之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
身体上的寒冷与惊栗令我不敢再想,即便是在已经恢复温暖的屋内,也比几日前的寒冷更加的令人抓狂。
稍微的平息了下心情,我拿出手机,打开了依旧没有任何人回复的通讯软件。他的头像依旧是黑色,上线的时间是几个月前。不安与不可置信之下,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客厅,要去做的事情十分的明显。去邮局向那些蠢货要之后的信件,以及。寻找那个愚蠢的家伙。
“明天我要离开一趟,晚饭大概是要抱歉了,一段时间内恐是不能为你准备了。”
“因为那封信的缘故?”
我点了点头,环视客厅,思量要带上什么。
“好事还是坏事?”
“坏事吧。”
“对不起。”
“为什么。”
“如果我没拿回来的话。”
“不是那样。倒不如说,十分感谢。”
“那就好,呵呵。”
她倚靠在客厅沙发的夹角,笑声像三月的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