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诞（贰）

  露宿街头，总免不了吃亏，何况他们俩几乎连妖法都还没掌握。他们面对突袭的本能的反应不是抵抗和反击，而是闪躲和屈服。

  在那里摸爬滚打了半年，灵尔已经满身都是伤痕了，而残疾的灵原却几乎没有受伤——这多亏了灵尔。每次被人追赶或是毒打，灵尔总会先保护灵原，摆脱危险之后，灵尔也总是强忍着身上剧烈的锐痛，先查看灵原身上是否有伤口。

 

  这一次，灵尔伤得有点重，但他还是先去检查灵原。灵原抓住了他的手——他的身上，似乎就这里没有伤口了。

“哥？”

“阿尔，我没事。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你没事就好。”

灵尔不会说谎，根本瞒不住灵原。看着灵尔躲闪的目光，灵原眉头一皱。

“别骗我了，我看看。”

“我真的没事——诶？！”

灵原楞是将灵尔的上衣扒下了——顿时目瞪口呆。

“你……”

灵尔的身上，纵横着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伤疤，有旧伤疤，也有新伤痕，数也数不清。

见灵原如此反应，灵尔因受惊而奓毛竖起的狼耳又软软地耷拉回脑袋上。他沉默了一阵，轻轻将灵原手中的上衣拿回，套回身上。

“哥，我真的没事……这些伤已经不痛了……”

令灵尔吃惊的是，灵原低下头，两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良久，两颗泪珠落在膝上。灵尔凑上前，扶着灵原的肩。

“哥？你怎么——是伤口在痛吗？在哪儿？我去找点草药——”

还没等他站起来，背上就已经加了些重量——灵原正抱着他。

什么东西落在了他身上，透过薄薄的衣衫将他的后背浸湿。

“……哥？”

他或许不知道，灵原痛恨自己有一副残缺的身体。正因为这些病痛，灵原不能像大哥一样保护弟弟，反而需要弟弟的保护，就这样躲在一个同样弱小的身影背后——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死去，也许这样，灵尔就少了一个累赘呢……

“阿尔，我……”

被搂住肩头的那一刻，灵尔是有些意外的。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更是直直戳痛了他的心脏，两眼不受控地充了泪。

“哥，没事的。”

灵尔摩挲着灵原的后背，安慰着。

“对不起，我没能力保护你，不能像大哥那样……”

灵尔双眼模糊，只是听着。

“对不起，阿尔……”

灵原重复着这句话，似是语无伦次。

“哥，别这么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自那之后，灵尔变得少言寡语，一身阴影。也大概从那时开始，灵尔的身手似乎敏捷了不少。

——又有谁知道，灵尔有多讨厌这个自己呢？他，胆小、懦弱、无能。他想成为大哥那样擅长武术和妖术的强者。他也等着大哥的归来，可是现在……却是连大哥的音讯都没有。和这皇都底层的每一位难民一样，每一次，他都幻想着大哥在身边时的快乐，可梦醒之后，他却只能继续着现实中残酷的生存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