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逝

  记不清是多少年前，我曾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晚亭内，看淅淅沥沥的雨水就这样洒在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溅出一个个水花。水滴接触到地面，似乎在朦胧之间就再一次跳跃起来，但它只能带着一丝丝温柔的余脉，和这四散的细雨，融在无尽辽阔的大地上——也这是我孩童时代印象最深的一幕吧。

  亦记不清是多少年过去了，晚亭在苍茫的夜中，寻不到它的半点踪迹，也许是在我离开的时候，它被一堵不见日月的高墙所遮掩，雨水再也无法把它的温和传递给默默站立的晚亭。亦或是——我长大了。

  又是一个雨的季节，但今年，却并未有昨天的气氛。早起的雾，似乎也已随了晚亭，躲进了这转瞬即逝的岁月，再也难以捉摸。我回想起那个雨的夜晚，仿佛就在昨天，也仿佛是上辈子留下的梦忆，让我在一个新的暮春里寻找曾经，在一个乘着冬余的，未曾消逝的寒夜里，找到那片雨，那个晚亭。

  晚亭里发生过很多事情，来往过很多人。亭中温暖明亮的灯，给了傍晚一点星星光亮——或许曾经真的有漫天繁星，而现在，或是未来，也许只有一轮沧悲的明月，更显晚亭的老旧。

  老人，孩子，很喜欢来这里，他们或唱，或跳，或是在这里举行一些家庭聚会。老人会去逗小孩子——谁知道这样安逸的时光，还剩下多少呢？

  也许，他们真的很爱孩子。

  但是，他们似乎已渐渐地忘却了他们的孩子。

  不，从来没有，我相信，他们爱着自己的孩子。

  晚亭内的灯光依然是明亮的，就像我念书的时候，手边与远方的灯火，在厚重的石壁与幕布的遮挡下，依然能够看见。

  但晚亭老了……

  人会老去的，会故去，会别离，没有人希望经历这些……饱经风雨的晚亭，似乎每年都会听到一阵凄惨的秋风，身旁也许会站着穿有白色衣服的年轻人，他们的脸上，心里，也许只有最朴实的那一种感情。

  那天晚上，雨很大，在微微颤动的灯火下，孩童时期的我站在晚亭中，雨从晚亭的顶流下来。

  它哭了。

  这一天，晚亭似乎有了自己的灵魂，灵魂飞向了看不见的夜空里，飞向了难以复还的苍穹。

  “还不回去吗？”

  “不了。”

  “他，她，还有他们，或许都在祈祷”

  “我知道……我知道，我爱他们……”

  ……

  

  那一天，我仿佛回到我的孩童年代。

  那一天，仿佛是我的十六岁。

  那一天，高墙在苍茫的夜色中被雨水消去，与它一起到来的，还有晚亭，可惜早已人走茶凉了。

  昏暗的云霞悄然侵蚀着落日的肌体，远方的乌云阴沉沉的，但始终没有靠近。

  “再见。”

  “我爱你。”

  今天，我五十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