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四号》-第七章:战前会议
我们在到达疏勒附近部队的驻地时与排长见了面,头一眼我以为他是个专业维修师或者是建筑工,当然,如果你也能看到他老旧肮脏的白背心以及那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那狂野力量的肌肉的话你也会第一时间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
一号车与二号车的运抵时间比三号和四号要早,这意味着前两者比我们更早也更多地经历过战火的洗礼,这光是从身上的弹坑和磨损程度就能看出。
一号车则是排长的座车,其十分惹眼地在车头装载有一个带有液压装置的扫雷犁,且车长舱口后方拥有一台遥控武器站。
“嘿,那摩尔军士,我看见你新领了个跟班啊?嗯?”排长看着我,晒成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不苟的笑容。
看样子他还挺喜欢我的,事实上,这位名叫穆斯塔法的排长是目前除了艾萨克以外唯一对我表示友好之情的人,加上他开放但不缺稳重的典型指挥官性格瞬间让我感到一丝暖意,我不禁开始期待能到他的车组里服役。
“嘿,新兵,我们这儿可缺你们这种受过西方高等教育的小伙子啊,融入新的血液总是咱们军队需要的,你说对吗?尽管国籍不同但是同在一片军帐下大家都是兄弟。”他比我高出半头,而当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时我竟在那瞬间感受到了一丝我从没感受过的温馨感。
“这小子来我们这儿‘实习实习’,就是他所在的公司给我们提供了这些好东西。”她向穆斯塔法一了一根烟,同时简洁地介绍了我的来历。
“哦,看你白白净净的,扛得动炮弹吗?”
穆斯塔法举起粗壮的黝黑的胳膊,上面的血管都突了出来,而作为对比,我觉得他的胳膊甚至都能比我的大腿还粗了。
“别看他这样,前些天要不是他,我估计连我自己带着整个坦克都得撩在那个破镇子里了。”
“啊?有这事?”
他二人聊起了那次小镇里发生的战斗,而我也识趣地走回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就在我回到坦克旁时,艾萨克正倚靠在坦克的裙板旁,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老狐狸挺喜欢你啊?”他将脸上的墨镜向下拉,上下打量着我。
“我觉得他人挺好的,至少他没把我说成什么外人。“
“哈哈,你还真是单纯啊,我估计你以前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吧?“
他拍了拍坐在炮塔边缘的埃米尔要了根烟,后者不情愿地将烟扔给了他。
在点燃后用烟指着我用英语小声说道:“你知道我从我这几年的从业经验中学到了什么吗?那就是不要去相信任何上来就对你报以言笑的人,尤其是那些该死的军官,你身边的人都排挤你,就只有他充当那个圣人角色过来为你打抱不平,你还会相信那些对你丝毫没兴趣还恶语中伤的战友吗?当然不会,之后怎样?为了再引起那些军官的注意你上刀山下火海什么事都愿意做,当然,大部分时候你都只有死路一条,然后那些家伙你的尸体都不看一眼,接着去找下一个倒霉蛋。”
“听我的没错,做你的本质工作然后……鬼知道你什么时候能离开,但是在那之前,不要与任何人有过于亲密的联系。”在说这话时,艾萨克抬头看了看埃米尔,后者正在维护那挺高射机枪。
“这不是我们的战争。”他拍了拍我的脸,转身朝着自己的坦克走去。
紧接着,我们排与另外一些部队的人被集合起来并在军事基地的操场上集合。
在操场中央的是一片巨大的被一整片黑色塑料布覆盖着的区域,那片黑色的地面在当时我的眼中有那么一瞬间转换成了一朵巨大的黑色花朵,上面排满了一个个像是尚未破茧虫蛹的橙色裹尸袋,在那些虫蛹中间来回走动清点死者的士兵则更像是因为好奇而飞来的蝴蝶。
我能清楚的看到埃米尔也在看向那片黑色花朵,有那么一秒钟,他那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微笑消逝了,他机械地跟着队列走着,脑袋耷拉着像是条丧家犬。
那眼神似曾相识,就和看到那几个被殉爆弹药烧成黑炭的牧羊犬车组们时的一样。
在操场的一角有一片简易的沙盘,我们被指示有序地围绕其站好稍息,等待会议开始。
行动会议由连长阿布拉和一位来自团部的军官同时主持,大部分时间都是前者在滔滔不绝地阐述着任务细节,而后者则是不紧不慢地对一些地方进行补充。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要与友军部队一起清理敌军火力点和防御工事,并攻占位于城市东南角的大桥,你们手头都有一份卫星作战地图和疏勒城市地图的高清拷贝。”连长阿布拉边说边挥舞着一根笔直的细长钢条充当指挥棒,每当他挥动手臂时,那钢条便会发出轻轻的嗡鸣声。

我低头看着那张彩色地图复印件以及其他一些纸质材料,大概对我们的任务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那座大桥距离我们现在的阵地约有五公里距离,如果我们能攻下那座桥,那么步兵和其他装甲单位将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到疏勒城内,如此一来攻下这座城市便势在必得。
可是由于敌方的反侦察行动,导致我们无法准确的得知每一处地方阵地的所在,这就是为什么需要我们这些重装甲单位来充当进攻的矛头。
同时,我们排的电台呼号为“滚雷”,自然而然地,四号车的呼号就是“滚雷4”。
“咱们的空军兄弟们这几天持续不断的轰炸已经让他们不敢去那些油田工业区附近了,所以他们的部署只可能是南部以及西南的郊区附近。”
“从其他步兵部队哪里听说,敌军装备有反坦克火箭弹、反坦克地雷以及一些装甲运兵车,主要围绕在这些区域……”那位团部军官推了推眼镜,拿着一叠文件指着沙盒上的几个位置。
“但是现在最头疼的是敌方的重装甲部队,事实上咱们的人以前从未见过那种坦克,防护能力出色,咱们的反坦克导弹甚至无法有效的伤害到这些家伙。”我注意到,连长习惯说咱们,而不是我们,这种只有在Y国乡下人才会常用的称呼让很多人都感到莫名的亲切。
这时,艾萨克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并示意我向另一列队伍的尽头看去,只见一位十分精神的小伙子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阿布拉的指挥棒,那眼神就像锁定了镭射线的猫一样坚定有力,但是这种认真的神情却浮现在其稚幼的年轻面庞之上。我当时觉得他绝对不过二十岁左右。
“那黄毛小子是群愣头学生兵,也是那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的车长,他们驾驶二号车,打起仗来简直不要命一样。”他用下巴向在那小伙子身边的另外三名看样子也不超过20几岁的青年。
“我跟你说,要是排长大人发话,他们连人肉炸弹都愿意当……“
“盖尔波特上士,你对此次行动有什么高见吗?”排长还是站在沙盘旁,但是双眼紧紧地盯着上一秒还在嬉皮笑脸的艾萨克,后者立马闭嘴了。
“报告!没有,中尉!“
“那就闭上你的嘴,要不然你就等着自己把排里的所有坦克都擦一遍吧!”阿布拉眯起眼睛盯着艾萨克,语气相对于刚刚的报告时没有任何变化。
“是的,长官”
在得到合适的答复后,穆斯塔法重新开始报告:“现有的机械部队不够组织大规模的正面突击作战,所以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来看,最可行的方法是让我们装甲排与装甲运兵车联合作战,一次一个目标的进攻,像一把西方刺剑一样一击一击地削弱对手。”他将指挥棒举起来,像是击剑手一样向着那透明的敌人刺去。
“进攻顺序分为三步:第一,由炮兵营对敌军占领的据点周边倾泻炮弹,之后我们排将快速突进至据点近处占据有利地形。第二,当坦克部队撕开一道口子后,步兵部队迅速推进,在最短时间内歼灭或者逼迫敌军撤出。第三,在战斗结束后立马全员立马登车并向下一个目标移动。”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总而言之,一定要突出一个快字,如果被任何一个目标拖住,只会让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举步维艰,拖慢在其他方向发起进攻的友军部队。”

“任何问题?”
穆斯塔法说完并没有抬头,而是盯着脚底的沙盘,随后抬起那因为汗水而被照得闪亮的头颅,打量着我们。
在散会之前,最后的命令被发出:“全员今晚一级戒备,明早凌晨四点发起进攻!”
会议结束后已经是大约下午四点了,头顶的天空像是蒙上一层薄纱一样透着朦胧的水蓝色。至少不用四处躲藏那该死的太阳了,我心里想着。
现在已经临近信徒们的祷告时间,所以恩佐和埃米尔与其他人一起找了个空地跪下祈祷,嘴里念念有词,向着太阳的方向作着我不明白仪式。
但是奇怪的是,法德耶却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她手夹着香烟坐在炮塔的倾斜的前装甲上,隐去尖锐与干练气息的双眼聚焦在祷告队伍的一角。她难道不信教吗?
面对我的疑问,她掏出一个吊坠,上面有一幅耶稣受难像。
“我爸就是个神父,所以我从小就是基督教徒,虽然我不再有在吃饭之前祷告的习惯就是了。”法德耶低着头看了眼吊坠,之后吐出了一口烟。
“呦,这不是挺活蹦乱跳的吗?我的白人小兄弟。”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去是身穿便装但头戴防弹头盔的米哈。
“你小子我打第一眼看就不是啥正常人,额,我的意思是等闲之辈。”他笑着说,同时把他那标志性的肥大眼镜摘了下来,放进了前胸的口袋。
他随后表示要把我带到室内去谈,当我跟着米哈走开时,我能撇到埃米尔那冰冷的眼神,也许在他的眼里,我又变成了一个局外人。
我在米哈和随行的一位士兵的带领下进入了一栋操场旁的三层混凝土建筑,看到这些楼房的外表时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混杂有沙尘的风对事物的破坏能力,有些表面的白色油漆已经剥落,露出了其隐藏在其后的灰色混凝土结构。
同时有些墙体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和已经不太清晰的弹孔,可以想象此地在这个世界的某个时间节点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踏入建筑后,一切事物瞬间被黑色的墨水沁透了,除了从身后带有小窗的大门透进的犹如丝带般轻柔的光线和其被室内的玻璃反射的些许光电外没有任何其他光照。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禁闭室,那些警卫总是粗暴地将还十分瘦小的我扔进比这儿还黑的小隔间。
有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理由,我就在那里,有个人说要尝试些什么,就粗暴的将我拖出我的房间,但是具体干了什么,我真是记不得了,也许是关进一个差不多黑的房间吧。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仍在这儿那,自从上次你把我扔给这群人以后就没再见过你了。”我先行打破了沉默,试图从回忆中逃离回到现实。
“我总是要处理些事的,你知道我现在可是身居要职,至少是个部门负责人了。”米哈转过一个拐角,之后是楼梯,最后停在一面带有树木年轮纹理的木门前。
那名随行的士兵掏出钥匙,在一阵金属碰撞声和门锁结构的滑动后,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呈现在眼前,但是里面已经被照亮了,光源来自天花板正中的灯泡。
“你在门口待着,把那资料夹给我,没人注意吧?好。”米哈回过身向那名士兵说道。
士兵在交过一个从一开始就随身带着的老旧手提包后边便在门边立正警戒了,当最后一抹光线从他那沙色军装上消散时,我意识到房间里就只剩我与米哈二人了。
这房间并不大,整体成长方形布局,刚刚经过的门装在稍短的那墙边,而狭长空间的中心则放着一对相对摆放着一对椅子以及一张桌子,且其都是由金属制成的,光是看着那从头顶发出的白光反射在其表面上的光晕都让我感到那金属所独有的冰冷触感。
“行了,坐吧。”他向那些金属物件晃晃下巴,指示我坐下。
我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靠近门的那把椅子,背对着门口。我本以为米哈会直接坐到我的正对面,却没想到他把那椅子一只手抬起来后放在我的左手的位置,侧着身子在我旁边坐下。
他坐下后长舒一口气,将头盔粗暴的摘下来扔到了一边,嘴里低声嘟囔着应该让刚刚那人给带点喝的之类的话。
“好吧,布林斯特先生,还是叫你杰森好吗?我这里有些文件,是你们公司嘱咐我们部门必须要交给你的。”他说着将那手提包打开,取出一沓被黄色封皮包裹的文件抛到我面前。上面标着ISAC公司的醒目猫头鹰标志。
我迅速翻阅文件,像是个偷偷潜入机密文库的偷书贼一样快速地翻动着那些手感有些滑的纸张。
“这,你看过吗?”
“看过,我是少有的知情人士之一,还有估计就是总统还有高级将领和顶级官员们了。”米哈掏出烟盒,却发现没有打火机,于是无奈地将其扔到了桌面上。
“什么?那一线作战人员那?“
“他们还没有得知此事,当然对他们一部分人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物件了,只是不知道这东西从哪里来的就是了。”
文件上描述了一种新式坦克,图片上现实其为一种新型坦克,我立马想到这也许就是士兵们报告的从未见过的坦克。
“这东西如果是被对方大量装备的话一定要上报一线作战人员才行,这种坦克我们从未见过也不知其能力几何,如果说我军于其遭遇的话会发生什么你难道没想过吗?“
“哈,我军?你倒是融入挺快的啊。“米哈还是照常露出那憨厚的笑,之后迅速收敛起来看着我。
“这是上头的命令,额不,应该是你公司那边的要求才对,你别这么看着我啊,这事我也没办法。”他无奈地指指头顶,似乎在表示上头的压力他也顶不住的无奈。
“见鬼,这么做的话你们难道不会担心新型坦克的战损吗?据我所知你们的‘波斯猫’型坦克装备数量并不……”
“他们做了个交易”米哈一手搭在桌子上,双眼盯着地面的某处。
“啥?”
“具体细节我不清楚,但是这似乎就是为了对比M国坦克和‘波斯猫’坦克的实验而已,如果我们配合的话似乎会有装备和技术方面的支持或者之类的,总之政府已经和他们达成交易了。”他抬起头目视我的双眼,带着那平静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现在你是最后的一环了,你的任务是……我想那报告已经写清楚了,保守情报并在与这种新式坦克的战斗中记录所有信息。”
“我记个屁!拿着人的生命做交易,你们还好意思管理整个国家?”我在说时并没有对着米哈,而是对着他刚刚指着的房间半空,那块在我看来象征着Y国那群官宦走狗的空气。
“或许你需要自己去向他们说明……”米哈边说着,边从提包里拿出了一部全新的卫星电话,上面印着ISAC公司的标志。
我想都没想就抢过了卫星电话,在输入特定的代码后,等待着那一边的冰冷声音的到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