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失格 56
56 失落
人生大抵如此，靠近了期待已久的风景，才发现那并不壮观。
包饺子这个事情对立风来说有点陌生。他看到十爷和卷儿满手的面粉，十爷脸上还沾上一点，他这样一个冷若冰霜脾气暴躁的人竟然会去做这种事，若是他那些手下看到了，一定会惊掉大牙的。
立风没有加入他们，自顾自地走到沙发坐着。
“不一起吗？”十爷抱着猫，猫身上都沾了面粉，他有些尴尬地问立风。
立风看起来有些恹恹的，轻声嗯了一声，躺在沙发上，背对着他们，不再说话。
卷儿眼里的光暗了暗。
立风看起来，情绪非常低落。
“你再睡会，我们弄好再叫你。”卷儿暼了十爷一眼，指了指他的外套。
十爷领会，把小per放到爬猫架上，脱掉外套披到了立风身上。
立风一动不动，没有什么反应，像是已经睡着了。十爷无声地叹了口气，去厨房洗了手，继续和卷儿一起包饺子。两个人放轻了动作，不想吵到他。
立风一觉睡到傍晚七点，睡梦里又是一片粘稠的黑暗洪流，压抑地让人窒息，他努力想要奔跑，却始终被庞大的阴影拽着，拼尽全力也不得逃脱，空气越来越少，绝望感越来越深。
他睁开眼睛，这次醒来，比上一次醒来感觉还要差。
刚才第一次醒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莫名的低落。他其实很想和卷儿小十一起，什么事情也不想，就简简单单地包一次水饺。可是他觉得太累了，他不想说话，不想做事，不想去想任何事情。可是客厅里的温暖气氛，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像存活在深海里的鱼，偶尔一次见到阳光，就贪恋着迷不已，即使这阳光会要了自己的命，它也想多待一会。所以他留在客厅睡，和他们近一点，也是好的。
这些情绪又陌生，又熟悉。
好像当年他被女人带走，送到卷儿手里那会，他也曾这样过。感受不到太多的情绪，摸不到痛苦，也体会不到快乐。
他从沙发上坐起，看到十爷披在他身上的外套。
“飒飒，你醒了。”卷儿的声音传来，他和十爷一直坐在客厅里等立风醒，饺子已经包好很久了，因为不知道立风什么时候醒，便一直没有下锅。
“嗯，几点了？”
卷儿看了眼钟：“七点多了。去洗漱一下，快吃饭吧。”
立风点头，刚要下沙发，脚还没碰到地板，却如触电一般猛地收回，蜷缩在沙发里，手里紧紧拽着小十的外套。在他的脚碰到地板的时候，莫名的恐惧感突然袭来，沙发周围的地板突然成了一片血红色的深海，深海里的人鱼、妖鬼，都张着血盆大口，对着自己叫嚣，誓要将他拉入地狱。
“怎么了飒飒？”卷儿担心地跑过去。飒飒从之前醒来，情绪就有点不对劲，现在的反应更是反常。多年学习心理学的直觉让卷儿敏感地察觉到了异常。
卷儿踩着地板跑过来的时候，立风头脑中的臆想也被打破了。根本没有什么血海，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可是方才脚尖碰到地板时的粘腻感和阴冷感，却真实地可怕。
“没什么……”立风勉强地回应，脸色惨白。
卷儿沉默了一会，蹲下身子，把立风的手环在自己脖子上，搂着他的腰一把将他抱起，就这样抱着立风上了楼。
立风把头埋在卷儿肩上，看上去情绪很差，反应也很迟钝。
像是一触即碎的薄冰。
卷儿抱着立风进了浴室，将立风放在洗手台上，清洗牙刷，挤好牙膏，在牙杯里倒上温水递给他。
立风拿着牙刷和牙杯，动作迟缓地刷着牙。
刷完牙后，卷儿又拿温毛巾擦着立风的脸。他擦得很小心，动作很温柔，仿佛是在擦一件精致的珍宝。
“刚才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敢下沙发？”卷儿轻轻擦着他的脸，柔声问道。
“不知道。”立风不想多说话，只觉得很累，任由卷儿擦着。
立风不想多说，卷儿便不问了，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飒飒，我们去吃饭好不好。你很久没吃东西了。”
第一次醒的时候还有胃口的，现在好像没什么胃口了。立风恹恹的点头，总要吃点东西，不然怎么活着呢。
卷儿抱着立风下楼，十爷难得贤惠在煮水饺，也帮立风盛好了火锅里煮熟的肉。
卷儿把立风抱到椅子上，立风仍然不敢碰地板，盘着脚吃东西。
立风不说话，卷儿也不说话，十爷不知说什么合适，便也一声不吭。这顿饭，吃的未免有些沉默了。
“卷儿，晚上你睡哪里？”立风率先打破了僵局。
卷儿看了一眼十爷，刚要开口，十爷赶忙说：“我等下去把卷儿的东西拿过来。你受了伤，他……需要留下来照顾你。”
十爷想着卷儿喜欢飒飒，不想让卷儿为难，便帮他做了决定。
“你不是喜欢他吗？”立风面无表情地说着，眼神多少有些呆滞。
“我……”十爷一时语塞。
“你们两个相互喜欢，以后就在一起，别管我了，我在这里的事情完成了，不会留在这里。”
卷儿心下一惊：“你要走？”
“等雨中女郎的审判结果下来，我就走。”立风说话仍是没什么情绪起伏，这样的他，实在是有些陌生。
十爷沉默了一会：“飒飒，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爱从来不是单调的。往往，判定为爱情，就要结婚。判定为友情，就做朋友。判定为亲情，就做亲人。这只是这个世界对我们的要求。可是抛开所有外界给我们的东西，我们只是人，复杂的人，单纯的人，每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感，太复杂了。喜欢不一定就是要在一起，也可以做朋友。我现在，只是希望我爱的人能开心，这样，我也会觉得很开心。”
立风莫名地掉了眼泪。直到眼泪落下他才察觉。他低着头掩饰失态。
为什么哭了。
真不像自己。
饭吃完后，十爷回家把卷儿的东西拿了过来。
“我最近会很忙，尽量早点下班过来看你们。”
卷儿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十爷看了眼卷儿，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立风不敢下地走路，卷儿便抱他去了卧室，回到客厅收拾碗筷，打扫卫生，喂猫。一切都做完后，他去卧室看立风。
屋子里很黑，只有门推开的时候，才有一点光洒进来。立风抱着腿坐在床上，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的墙壁。
卷儿顺着他的目光朝墙壁看去，墙壁上空空荡荡，但是明显有一块地方色泽不同，像是之前有什么东西一直挂在那里，后来被挪掉了。
原本，那里挂的是雨中女郎的画。卷儿在立风睡着的时候，把画拆掉了，毁了里面的摄像头。
这些画跟随了立风十多年。
立风进食的时候，洗漱的时候，熟睡的时候，女郎都能透过画里的摄像头，在黑暗里深深地盯着他。
“飒飒。”卷儿唤了他两声，没有反应。
他走过去抱住立风。
“晚上和我一起睡好不好。”卷儿轻声问他，像是怕吓着他。
现在的飒飒，应该是，很需要陪伴的吧。
立风回过神来，侧头看着卷儿。卷儿的脸在黑暗中，轮廓不甚清晰，唯有那双眼睛，蓄着温柔的微光。
“雨中女郎已经看不到我们了，你不用再和我演戏了。”
自己睡觉习惯不好，起床气也大，那段时间卷儿和自己睡，应该受了不少闷气。
“和她有什么关系。”他眨了眨眼睛，“阁楼太冷了，我去那里睡，要感冒的。”
鬼信。
立风往旁边挪了挪：“睡吧，夜里别咬我。”
倒也是记仇，卷儿失笑。
“我先去洗个澡。”
卷儿拿了睡衣去浴室，浴室开着柔和的暖黄色的灯光，在浴门上留下一个朦胧的剪影。
立风盯了那个剪影一会。
卷儿洗完澡上床的时候，立风像是睡着了，背对着他，给他留了一块空地。
卷儿怕吵醒他，便小心翼翼地上了床。许久没有睡意，他看着黑暗中立风的背影，才突然惊觉飒飒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单薄些。
这些年，他虽然不说，但一定过的很不容易吧。
心突然疼起来。
也不管他睡没睡着了，卷儿从身后抱紧了立风。像是一个港湾，包容着一艘被风浪击打得残破不堪的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