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仙.禁忌渊薮》
神州之外,千仞峻岭,四时常青,叶阴沟壑,飞泉瀑布,环境幽雅。
山有灵气,每至秋分,气象瑰异,清泉流响,云朵绕峰转,芙蕖放异香。
太白金星游此,见一美少年手持蛟龟之杖,脚下生莲,步履浮空,乃神仙也。
金星急前拜谒,仙者亦还礼,金星问其姓名及居所。仙者答云:“吾乃渊薮仙翁也,居此深山老林之中,以天地精华炼成仙丹,已得大道,不滞不着,逍遥自在。”
金星闻之大喜,求为入室弟子,仙翁许之,金星遂游渊薮山,跟随仙翁修道。仙翁传以成仙秘法,金星日夜精进,终得大道。
后仙翁升天,留其居所与金星,金星详其居所,但见一石室,草庐三间,茅茨简陋,石桌石椅,无一物件,丹炉中有三粒丹,乃渊薮仙翁遗物,能立候者神仙,金星服一粒,飞升太清境,石室与其二丹留与后世,名渊薮仙境。
-------《渊薮记》
钻心的痛感传遍全身,叶朴自昏迷中苏醒,艰难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尽是光滑峭壁,他抬眼望去,崖顶距自己所处的位置大约有十多米的高度。
妈的,还好这有个突出的石台,要是直接掉下去......叶朴趴在边缘望了望下方的万丈深渊,心有余悸。
想到此处,他强撑着酸痛的身躯,使出全身力气踢向旁边昏睡的青年。
“醒醒!”
青年吃痛,闷哼一声,随后睁开双眼,露出茫然之色,转头看向叶朴,沙哑道:“这是哪里......”
叶朴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将青年拎了起来,不住地摇晃。
“季青!你他妈好好看看,这是哪!”
名叫季青的青年这才回过神来,四处张望,登时瞳孔一缩,惊惧道:“叶...叶朴,这是什么地方啊!”
叶朴将他摔在地面,怒喝道:“我说过,五一假期就近旅行,你非要来这么远的地方,行!来就来,到了之后你又吵着景区规划的线路没意思,非要去未开发的地段!”
他急的抓着头发来回踱步。
“然后又拉着我在悬崖边拍照,季青,你是不是有病!”
最后一句叶朴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喊声回荡在远处山林。
一切归于寂静,叶朴抱头蹲在地上,表情痛苦。
季青手足无措,站在一边不敢出声,过了许久,才小声说道:“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不会有人来的。”叶朴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无力道:“你没有报旅行团,这里又是未开发地区,没有人会发现我们的......”
“那怎么办?”季青闻言显然吓的不清,浑身颤抖道:“难道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叶朴瞥了对方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现在这幅处境还不是你害的?
入夜,玉桂临空,月华似水银泻地,照的大地一片银芒。
此时正处五月季节,虽然不似腊月那么寒冷,但此地是深山,又地处北方,还是把两人冻的瑟瑟发抖。
两人裹紧外套,挨靠在一起,借着身体的温度取暖,虽然背包里带了打火机,可此地光秃秃一片石头,找不到半点可以生火的材料。
叶朴已经认命,呆呆的看着地面,也许自己命该绝于此,只是担心父母亲人得知自己的死讯该如何伤心欲绝。
身边的季青则死死盯着夜空硕大的圆月,下意识咬着大拇指,眼中尽是焦急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吹过,将叶朴冻的一个激灵,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眼,却发现身旁的季青不见了!
他大惊失色,以为季青胡思乱想之下从这里跳了下去。
还好,借着月光,他瞧见季青正蹲在角落处,背对着自己,口中低语,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这诡异的一幕令叶朴浑身发寒,此时的季青宛如隐藏在黑暗中的妖魅!
自己这发小自从进了这山以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非常神经质。
还有一点让叶朴不愿也不敢相信的是,白天在崖边拍照时是季青推了自己一把,自己才会掉下去的!
虽然事后季青解释说因为脚滑,叶朴也相信了,但看到此情此景,叶朴总觉得事有蹊跷。
他壮着胆子,无声靠近季青,随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叶朴逐渐听清楚季青念叨的是什么。
“天阴翳翳,地阴冥冥,人阴诡诡......”
叶朴:“......”
寂静寒夜,惨白月光,阴森可怖的人,虽然自己本来就要死了,但眼前这惊惧莫名的场景让叶朴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叶朴,我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季青仿佛早就知道叶朴在身后,头也没回,低声说道:“我找了这么久,想不到渊薮就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叶朴诧异道。
没有理叶朴,季青自顾来到石台边缘,盘膝坐下,手指掐诀,抬眼望着明月,口中念念有词。
叶朴瞥见刚刚季青待过的地面上放着一本书,他走过去将其捡起,这是一本古籍,纸张泛黄破落,上面字迹也是歪歪扭扭没有章法,借着月光,叶朴勉强认得书名是渊薮记。
还不待他细看,一个颠覆他认知的画面出现了,只见高悬在天的明月投下一道水缸粗的银色光柱,直射在季青身上,季青沐浴在一片光华中,抬手向虚空一指,点点波纹自他手指扩散,最后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散着白光的古朴门户。
回头看了叶朴一眼,季青示意他跟上,随后纵身一跃,整个人飞入了门户内,消失不见。
始终呆愣看着这一切的叶朴,稍微回过神来,从季青诡异的行事,到现在更加灵异的场景总共不到三分钟,已经彻底超出了叶朴的认知。
但眼下他已顾不得其他,留在这里早晚得饿死,叶朴咬牙,不再多想,一个助跑冲进了门户中。
想象中的失重感没有出现,叶朴一个踉跄扑在地面,他爬起来,入眼的景色让他大为震惊。
正午的太阳高悬,整座山峰灵气蒙蒙,一潭清波汩汩涌出,经过周围数方良田,然后顺山水下行,几只白鹤闲适地在潭边踱来踱去。
身前的季青因为激动而周身颤抖,盯着不远处的三间草庐和一间石室,喃喃自语:“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渊薮仙境!”
“这是什么地方?”叶朴走上前与季青并排站在一起,打量四周。
季青显然心情很好,不再似之前那般神经质,他拿出古籍,翻开书页,解释道:“太白金星未成仙前曾来这里游历,遇见一个仙人,那人传授他仙法,然后留下三枚丹药飞升而去!”
他越说越兴奋,指着石室手舞足蹈:“那丹药就放在那间石室里,太白金星服下一枚,直升太清境,羽化飞升,还剩下两枚留给了后人。”
“叶朴,我们要成仙了!”季青疯狂大笑,抓着叶朴肩膀摇晃着。
“仅凭一本不知来路的书你就相信了?”
叶朴打断了近乎于癫狂状态的季青。
平静下来的季青伸出手掌,只见他微微发力,一股气旋骤然出现在他的掌心里。
“起初我也不信,直到有一次我照着书中的记载开始修炼,我切实的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这就是仙术。”
季青指着石室朗声道:“来吧,叶朴,跟我一起成仙,逍遥自在!”
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气旋,又看向石室,叶朴沉默片刻,内心似乎有些动摇,他慢慢来到石室门口,石门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形似龙蛇,晦涩难懂,叶朴虽然看不懂,但其中流露出来的韵味却始终吸引着他,让他移不开目光。
正在他沉浸其中时,突然后脑剧痛,仿佛遭受铁块重击,叶朴眼前一黑,身体前倾,倒在地面。
季青散去手中气旋,居高临下望着一动不动的叶朴。
“你以为我费尽心思带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大道近在眼前,季青非常兴奋,蹲在地上,抓着叶朴的头发,将他血流如注的头提起:“成仙哪有那么简单,那本书上还有一句话我忘了跟你讲,那就是这石门必须用阴年阴月阴时出生之人的血液浇灌才可以打开。”
“我身边只有你符合,你知道在得知你生辰的时候我有多纠结吗?一边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一边是永生成仙,我真的好难抉择呢,啊哈哈。”
季青满眼嘲弄之色。
“在悬崖时我就想把你弄死来着,不成想被你拖了下来,好在,虽然有意外,但结局没有变化。”
“依旧是你死,我活,你下阴曹,我登仙界。”
“恩?你说什么?”季青见满脸鲜血的叶朴在嗫喏着什么,不由将耳朵凑近,嘲笑道:“遗言吗?我.......”
“噗嗤!”
季青的话戛然而止,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双手捂着脖子,他的脖子上赫然是一柄小刀,全部没入动脉,只留下刀柄,鲜血如瀑布,止不住的流。
因为脖子被洞穿,季青说不出话来,只得瞪大眼睛看着叶朴。
叶朴抹了一把脸,露出鲜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季青,摇摇晃晃起身,虚弱道:“这年头,不怕兄弟过得苦,就怕兄弟开路虎啊,有成仙这种好事,你会跟我说?早就看出你小子不对劲,就防着你这一手呢。”
他痛的龇牙咧嘴,捂着后脑:“真没想到你直接下死手。”
“兄弟啊,你就看着我成仙吧,这阴曹地府,留给你了。”
说完,叶朴伸出带血的手掌,胡乱抹着石门上的符文,可抹了半天也只不过一半的符文被鲜血覆盖,而后脑的伤口渐渐止血干涸。
他眼中逐渐露出疯狂神色,弯腰拔出季青脖子上的小刀,季青发出咕隆一声,瞪大眼睛盯着叶朴,彻底气绝。
叶朴举刺向手掌,将手掌扎了个透,然后按在符文上涂抹,血干了他就继续扎,直到再次涌出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叶朴的手掌被扎了个稀巴烂,终于将正面石门涂抹均匀。
流淌着血液的符文处处透着诡异,突然,周围的时间仿佛加速一般,高中的太阳迅速移动,向西边落下,很快天色变黑,圆月从东方升起,漫天繁星浮现,月光直射一道光柱打在石门上,石门顿时红光乍现,轰然倒塌。
扶着墙壁的叶朴见状松了口气,苍白到极致的嘴唇上扬,走入石室。
石室的陈设非常简单,正中央有一石桌,上面只有一枚雪白的丹丸,似冰如玉,晶莹剔透,氤氲之气围绕周身。
拖着沉重的身体,叶朴上前一步,一把抓起丹药,回头看了一眼瞪大双眼的季青尸体,哈哈一笑,将丹药吞入腹中。
只一瞬间,叶朴身上的伤口全部恢复如初,一股精纯的能量自他的体内扩散。
叶朴仰天长笑,他从未如此畅快过,身体轻盈如羽,他觉得只要纵身一跃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大脑极度灵敏,平时要思索很久的事情只在瞬间就全部解开。
“这就是仙人之力吗?”
叶朴仰头,神情迷醉,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
“这具身体也太差了。”
突兀的声音自周围响起,辨不出男女老少。
“谁!叶朴猛然睁眼,扫视周围,但并无其他人存在。”
“是啊,怎么现在的人都退步到了这幅德行。”
另一个声音响起。
“到底是谁!!!给我出来!”
叶朴疯狂的大叫,走出石室,寻找声音的来源。
“还是当年那个...那个叫徐福的身体好哇,啧啧,精血旺盛,有龙虎之力。”
“要说最好,还得是太白金星,半步地仙,他那一身精血足足消化了七百年。”
“对对,太白好,太白好!”
两个声音肆无忌惮的交流着,完全不顾发了疯的叶朴。
“到底是谁在说话!给我出来!我已经是仙人,我命令你们出来!”
“哈哈,这个憨人,仙人?我等困于此地八千年都没有成仙,就凭你?”
“与他说这些作甚,老规矩,你吞五脏六腑,我吞血肉筋骨。”
话音刚落,叶朴的身体猛然一顿,瞪大了眼睛,一股剧痛自体内传来,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内脏正在快速枯萎,随后是血液被抽干的感觉。
“不要...不要,我是仙人,我是仙.......”
叶朴的身体逐渐干枯,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几分钟后,扑通一声,他倒在地面,化为飞灰。
“不痛快!这就没了?”
“这是第几个人?”
“两千一百个。”
“当年主人在外面放了多少本渊薮记?”
“十万。”
山峰重新归于寂静,时间宛如倒退,月亮从东方落,太阳从西方升,季青的尸体消失不见,石门重归于完整,刚刚的一切仿佛是幻境,整个山顶依旧是鸟语花香,一副洞天福地的景象。
某个城市的古玩市场,青年四处闲逛,走走停停,看着地摊上那些统一进货的工业残次品,眼中尽是失望,摇了摇头,突然一处地摊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拿起一本残破书籍仔细翻看,看了一会,抬头看了眼摊主。
“什么价?”
摊主一看来生意了,昂着头,随意道:“眼光不错,这书可是我家祖传的,最少有一千年,不,一千五百年了,我也不跟你多要,拔万!”
闻言,青年扔下书籍转身就走。
“哎!再商量啊。”
“八十!”
“成交!”
付了钱,青年将那本书随意放进背包,消失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