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凤】琉璃一曲君且歌10
君且歌 第十章 煞
七日,他们游历过了大梁各地,从皇城繁华看到乡野清净,从日出日落看到皓月群星,从山峦叠壑看到平原川流。
七日,过得很快,但又很慢。快到来不及细品,它便从指缝间溜走。却又慢到比千年还久,七日光景已抵千年孤寂。
日子一天天过去,司凤的脸却一天比一天苍白,起初还有些精神,近日脸上却是血色全无。
“司凤,你不舒服吗?气色怎么越来越差。”
司凤摇摇头,“没事......”话说到一半,司凤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计都眼疾手快揽住司凤抱着缓缓在树旁坐下,“你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计都有些怒,都这种情况了,还死撑。计都伸手查探司凤的身体情况,却是一时间攥紧了拳头。
司凤见状连忙把手握着计都的手上,“计都,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司凤垂下眼眸,极力掩住眼底的落寞“我当日中了暗算,你的灵力也只是治好了外伤,我的五脏六腑皆受重创,已是必死无疑。我拿法术封住经脉强撑一段时日,只不想让你多担心。”
计都强忍着自己的怒气,“不想让我担心,所以你就瞒了我这么久,禹司凤......”
司凤伸手堵住他的嘴,“计都,我觉得,这七日,已经足够了。与其让你为我担心七日,还不如好好珍惜这些光景,至少是、我们一起经历过了。”
计都还想说什么,司凤见挡不住他,强撑起身吻上了计都的唇,堵住了计都还想说的话。
“计都,我死后,你把我埋在前面的那片桃林里,大梁境内,这里的景色我最喜欢,我们就定居于此好不好?”
计都冷笑一声,“你就这么想死?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我又何苦忍受这一千年的孤寂,我倒宁可你不来找我,留在天庭陪褚璇玑,至少你还能好好的活着,不枉费我给你半颗琉璃心。禹司凤,我想尽办法让你活下去,你让我苦等一千年后,又想让我看着你死,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禹司凤,你可真自私啊。”
司凤眼眶红了一圈,泪水蜿蜒留下,他无力辩解,他好像确实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就如计都说的一般,真自私啊。他伸手捧着计都的脸颊,泪水难止,“计都,对不起。”司凤侧头咳了几声,地上留下大块暗红色的痕迹。
计都掐住司凤的下巴,拇指轻轻抹去司凤唇边的血迹,“禹司凤,你想死,没那没容易。”计都另一只手下移指向司凤的心口,“你,这里的半颗琉璃心,还有大用。我当时早留好了……两个半颗琉璃心相互交换,你的伤痛全部由我来承受。”
司凤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眼神里皆是震惊,他拼命摇头,眼神示意计都不要。
计都再次揉揉司凤的脑袋,“乖,小凤凰,都说了我是不死之身,我不会有事的。不许你抗议,你可不能再自私了,禹司凤。”
随着法术的驱动,二人看着两颗晶莹鲜活的心脏从自己的心口析出,又在对方心口融入,从今往后,身体里都会流动着彼此的血,跳着彼此的心跳。
司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恢复鲜活生机,灵力也再度充盈,而对面的计都身上生机不断流逝。好不容易身体能动了,向前扑去的时候,眼前人已化作一团黑雾,再无实体。
“不要......不要。”这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待到说出口时已是无可挽回。
司凤低头看向自己怀中抱不住、摸不着的黑雾,泪如泉涌,胸口那颗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心也在抽痛,压在那里,呼吸都不能,只剩得一阵一阵地痛觉。
黑雾似乎还存有一丝灵性,扩散在司凤周身,将司凤包围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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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是几日后,无支祁的住所忽然到来了一位客人。
无支祁大笑,“司凤,你可算来找俺老无喝酒了。”又发现司凤的神色不太对,“司凤你这是?”
司凤也无心绕圈子,“无大哥,你对于计都,也就是玦王,了解多少。”
无支祁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司凤你说的什么玦王,俺老无根本没听过啊,孤陋寡闻、孤陋寡闻了。”
司凤径直走进屋子,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紫狐从里屋出来,看见司凤来了,马上迎了上来。
“司凤来了啊,稀客啊,猴子你好生招待人家,我去沏壶茶。”
无支祁应下,“知道了知道了。”
司凤看着他们两厢恩爱,心中不觉苦涩,找寻的信念也坚定了一分,“无大哥,你不必装糊涂。大梁皇宫里齐焱的贴身护卫韩定可是无大哥的元神分身?否则,你又如何知晓计都还存活于世。”
无支祁挠挠头,“没想到,这都被你发现了,哈哈。怎么,你和玦王没相认?”
司凤叹了口气,“这是之前的事了。如今,他......”司凤从衣袖放出黑雾,黑雾倒也乖巧,盘桓在司凤手边。
无支祁这才收起玩笑的神情,没想到事情竟会这么严重。
“我想问无大哥对计都情况有何了解,计都他说他是不死之身,却变成了这副样子......骗子......”
无支祁看司凤隐隐有些生闷气的样子,连忙安慰,“司凤,你别担心,他确实是不死之身,这没骗你。你先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司凤将事情的原委悉数告知无支祁,无支祁越听脸色越凝重,沉思半刻才开口,“计都如今本是一只吸纳凶煞之物聚集而成的怨灵,被重伤后也只是消耗了些灵力,打回了原形,照理只要他继续吸纳凶煞之物,增长灵力,就可以重塑人形、恢复如初了。只是......”
司凤连忙问,“只是什么!”
无支祁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了。紫狐端着茶出来,拍了拍无支祁的脑袋,“死猴子,你知道什么就快说啊,故意吊着司凤干嘛?”
“行行行知道了,你一边去吧,别掺和了!”无支祁看着紫狐走远,又看了看司凤,才缓缓道来,“从前人间还处于乱世,杀伐、战争连年不绝,冤魂遍地皆是。现在天下太平,除了国家边境偶有纷争。要重塑实体,只怕是没有那么多凶煞之物供他吸纳的了。你的性子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徒增杀戮。那想要让计都恢复,遥遥无期。”
“没关系,我可以等,计都他等了我一千年,我该补给他的。等他一千年、哪怕一万年,我也等得起。”司凤手指微动,摩挲着黑雾,仿佛是计都紧握着自己的手一般。
无支祁叹气,“这不是等不等得起的问题,这是一只怨灵,又灵智未开,每月朔日,便是他的失控之日,那日极阴,怨灵会主动寻找凶煞之物,如若寻不得,他便要害人性命,吸人冤魂。司凤你是妖,对你没什么危险,但你肯定也不希望计都身上多背负几条性命吧......”
“不会,每月朔日,我以我的血饲他,不会让他去害人性命的。”
无支祁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傻小子,等他恢复,你的血都要流干了。”
“无妨,我撑得住,也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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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后,声称身体不适卧病在床、多日不曾上朝的兴武宗齐焱,突然传位给珖王。也就在传位不久后,宫里传出消息说,曾经的少年天子齐焱已经悄然过世了。民间也是众说纷纭,各种猜测的版本都有。
而距离皇城几千里外的一处桃林外,建起了一间草庐,若是有人经过,朝草庐里望去,便会见到一个与兴武宗齐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整日无所事事,只是早起做桃露、煮三清茶,偶尔去买几个青团回来,也不吃,就摆着看。食指上也总有一个终年不愈的伤口,口子很大,顺着指骨划过第二个指关节,在光洁纤细的手上显得十分丑陋狰狞。袖口总缠绕着一道黑雾,不像活物,却也不是死气沉沉的东西。他还总喜欢对着袖口的黑雾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至此,琉璃一曲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