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星汉灿烂最后结局be了
霍不疑站在远处静静看着眼前的小女娘最后为了宣皇后祭祀之事而忙碌着。
终于，这位最初被所有人羞辱举止粗鄙的小女娘，如今成为了所有人钦佩的模样，她可以独挡一面，凭一人之力撑起长秋宫。
可是，她不快乐了。
原本自长秋宫别后，二人就要分道扬镳，偏遇到了王延姬骅县之事，他不能放心少商独自一人前行，跟在皇后发冠车驾后，默默护送。
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小女娘就在他一抬头便能看到之处，可她却再没有回过头，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一瞬。
大约是念在他也是宣皇后养大的孩儿，她没有阻止霍不疑的前往，他们一起送了宣皇后的最后一程。
葬完宣皇后发冠，他们在此地停留了一晚。
夜间，霍不疑推开窗，恰遇到对面正望向万千星辰的程少商，他手顿住，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躲起来，与她避而不见。
骅县一案是他主动去救少商的，在误以为他被王延姬炸死那刻，她也痛哭誓要与之共赴死。
可他活着，她没有原宥。
是该如此。
她身上早已看不出原本那个活泼而又张扬的程四娘子的模样，唯独对他的不原宥，让他觉得，眼前的女孩还是自己当年一眼沦陷的小女娘，坚持着心中所不可动摇的坚持。
“你不必离去。”她果然明白他的心思。
霍不疑顿住的手又默默将窗户推的更开。
“这里的星空看起来灿烂如长秋宫，皇后在此一定不会孤单。”
“是，你送她来，她一定心中很是宽慰。”他仰着头看似在望向星空，却又偷偷将目光下移，停留在那趴在窗口的小女娘身上。
“子晟，不只是我，还有你，皇后她也念了你五年，你能送她，她也会很开心。”
“其实……”他喃喃，可终究没道出来，其实，她看到是你我一起送她回来，她才更开心。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程少商收回脑袋，询问他。
“没什么。”他看着她笑了，“明日你同你三兄回都城吗？”
她摇摇头，“不回去了，我直接去江南，听说那里同我们这里大有不同，我想去那里看看。”
她竟送完皇后之后，直接离去，妄他还觉得自己能再互送她一路回都城，原来今日便是最后一见。
“你阿父阿母可同意了，他们可舍得？”
“舍不得，可是他们知道，我在家中也是郁郁寡欢，倒不如出去走走，开阔一下天地。你呢？你回都城复命吗？”
他望向她，突然做了决定：“我也不回去了，明日一早，直接回西北。”
“圣上可会怪罪，你五年未归，如今又一言不发离去。”
“会怪罪吧，可他拗不过我。”
他望向夜空，果真如她所说，这里的夜空一如都城那般绚烂，每一颗星星都在恪尽职守照亮黑暗，可是，再也没有一颗星星能照进他心中了。
如果是这样，倒不如让星星一直挂在空中，不曾接触过黑暗。
“少商，”他突然低声唤她，“把你带进宫，让你陷入那般多的是非，对不起。”
程少商愣了许久，转而，她懂了。她知道，这是眼前人发自内心的抱歉。
“当初我也曾因为自己身陷囹圄而不郁，也曾为此与你哭闹过，可时至今日，我却不曾后悔自己入宫这一行，如果不是你，或许，我遇不到对我偏爱的皇后，感受不到原来世间还有这般无条件的温情，当初你去西北之时我决定入长秋宫，阿母曾说长秋宫如今同冷宫一般，所有人都避着宣皇后，为何独独我要赶着过去，可能所有人都不明白，可是我知道，皇后需要我，我也需要皇后，只有她的爱能让我还能熬过每一个春秋，我这一生最可悲的是一直被抛弃，从未被放在心上，可唯独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你，你带我识得了皇后，不然我这一生，也太可怜了些。”
她的话让霍不疑心中似沉下千万斤担，他记起当初初闻程四娘子之时。
彼时他得胜而归，连圣上都未见，便带着一行人去调查偷换军械之事。他在山头高高而立，山下是一女公子与家中恶仆的争斗。他离得很远，甚至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记得她头发散乱，穿着朴素，就连阿飞都认作是一老媪。
她过的那般不好，面色苍白憔悴，似是一碰即碎的瓷娃娃，他那时只觉得自己无父无母甚是可怜，可原来这世上有的人，哪怕父母健在亲人尚存，依旧过的那般潦草。
可即便是那时最落魄的她，心依旧是鲜活而跳动的，苍白易碎是她的盔甲，里面藏着一双狡黠的眸，在与所有欺辱她之人争斗。
他那时候就在想，这样一个张牙舞爪似小猫一般的小女娘，就应该养在他府上，他是这世间最不怕惹祸之人。
可后来他真的要娶她回府了，为何这小女娘却被挫败成如今模样。
别人夸她稳妥端庄，羡慕她受宣皇后亲导，可唯独他知道，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眼就想被他藏进府里的张牙舞爪的小猫了。
“当年你阿父阿母弃下你，是为了驰援孤城救霍家，若非如此，你也该是长在阿父阿母身边的明珠，与这都城中的秀丽女娘一般无二，不必受那么多年的无情苛待。”
“可那样我就遇不到你了，也遇不到皇后。子晟，在我过去的十五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恨自己被抛下，可是我得知阿父阿母是为了孤城案时，我什么都不怨了，我庆幸阿母做下那样果决的判断，庆幸阿父没有为了我同大母吵闹耽误了援助的路程，因为他们是去救你，子晟，我虽恨你当日为报仇弃我而不悔，可我从未后悔遇见你，我被苛待的十五年换来了你的生，也换来了我们的相遇，对我来说，已足矣。皇后弥补了我十五年来缺失的母爱，而你给了我这一生的刻骨铭心。”她的眼里噙满了泪，她看着眼前的儿郎笑，她的眼睛里有不舍，可她的嘴里全是诀别。
“阿母一直希望我能像姎姎阿姊那般娴静端庄，我那时总与她对着干，她觉得我无可救药，故而总是在外人面前贬低我，可是她不知道，其实我从来都很喜欢这样的人，葛家舅母，三叔母，万老夫人，还有皇后，我喜欢她们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聪慧，字里行间都在敲打我那颗莽撞无知之心，我渴望这样的谆谆教导，却从来只能把羡慕的目光投向姎姎阿姊，于是我便不要了，我是生来粗鄙之人，本就该如我这般。可皇后不一样，她肯定我，接受我，疼爱我，愿意了解我之所好，又教我所不懂，我愿意成为她心中喜欢的模样，愿意为了她去做任何她希望之事，因为这世间，再没有人对我比她还要好了。”
“如果皇后最后是希望你我成婚呢？”他一时不留神，说出心中所想，说罢才发觉自己的不是，为时已晚。
“如果皇后说，”她看向霍不疑的一双眸，没有一丝迟疑地，“我便会同你成婚。”
霍不疑闻言偷偷握紧了拳头，可她继续说。
“但皇后不会的，她知道我不愿意，她从来不会像别人那般勉强我，哪怕她心里真的很想我们可以再续前缘，她依旧会尊重我。子晟，莫要再困在过往之中，我们都不是初见时的子晟和少商了，自此山高水远，我们彼此珍重，莫要再为彼此担忧。”
很多年后，霍不疑总是记起少商的话。
我们都不是初见时的子晟和少商了。
当初不可一世的少将军，万事万物皆在掌中，后来连一句卑微的请求都不敢提。
而当初那个张扬的小女娘，再也没有如十五岁时那般灿烂的笑过，她总是淡淡的，看遍江河，心中有丘壑。
远在西北的将军再也不似过去那般杀伐果断，不计生死，他总是很好地护住自己，哪怕偶尔不慎受伤，也瞒着所有人，甚至身边的阿起阿飞。
不时的，会传来一些江湖传闻，有一游历山河的女娘，心聪手巧，在江南造船，在蜀中造桥。
每每听说这些，那肃穆不近人情的将军脸上，总是浮现似有若无的笑意，再凑近，便捕捉不到了。
也许吧，他也在期盼着，或许那位游历的女娘，有一日会想来西北看看，那他便带她去看尽戈壁荒漠，尝尝那独特的馕饼羊肉，还有大漠夜空最明亮的一颗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