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末】Be true(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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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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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方末睡着,顾涛拿着毛巾拧开水龙头简单的清洗起来。小诊所里只有几身医生留下的换洗衣服,也不知道那个素未谋面的医生到底有多胖,顾涛实在不情愿把那肥肥大大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就只好简单的擦洗一下。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倒是很能遮盖血色,只需擦洗一下也还能将就几个小时,够他们回沧澜的。
上天很照顾他们,天快黑的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这是件好事,无论还有没有人追在他们身后,雨水都能洗刷掉他们的痕迹。况且几个小时过去了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那些人应该已经鸣金收兵了,这样一来那个叫夏露的女孩儿也应该安全了。
让小大夫做了点儿吃的,顾涛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顿,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刚才小大夫包扎的手法不错,吃了两片止疼片现在也不觉得有多疼了,顾涛决定启程。
夏露不眨眼的盯着方末,脸上尽是担忧和自责。顾涛看在眼里,嘴上却没留情,“你别看了,他又看不见。”
“你会好好对他吧。”不同于对着方末,夏露看他的眼神仿佛看穿了很多,透露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夏露不知缘何而来的一句话像把飞刀一样毫无预兆的扎在顾涛心上。
回答她的是顾涛的一记白眼,和长久的沉默。顾涛只觉得好笑,女人就是女人,无论多大年纪,都是沉迷于感情幻想的脆弱生物,所以他这么多年都不近女色,他可没有大把的便宜时间来陪她们浪费在不切实际的事情里。这个世界上哪有她们期待的那种感情呢?有的不过是利用……和毫无价值的抛弃……
因为夏露的一句话,顾涛沉默了,他想到了方末,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马斯戒,进而……他想到了那个自己带给马斯戒的女人——安婷——这是那件事以后他第一次放任这个名字进入他的意识。有那么一忽儿,顾涛觉得眼前的夏露仿佛就是少女版的安婷,虽然她们的身份背景不同,但气质着实是有些相似。如果夏露长大,或许会成为另一个安婷吧。顾涛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愿意放这个女孩儿一条生路,就当做是他对曾经单纯的一场祭奠罢了。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天擦黑时,顾涛扶着方末上了车,把夏露留给了小大夫,“我记得你,她是我留下的。”临行前,顾涛指指远远站着的夏露,狠狠的威胁了小大夫。
“明,明白!”相处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小大夫不多的人生阅历上已经足够精彩。相比起夏露的成长,小大夫倒是非常清醒,他知道他与他们不是一路人,就此别过已是最好。
车子发动的时候夏露没有动,车子转弯时顾涛从后视镜里看到夏露不顾一切的追了上来,但是天黑了,路转了,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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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沧澜的时候雨下的正大,天也黑透了,碎了一扇玻璃的车子无法挡风保暖,顾涛开的又快,坐在后座上即使裹着棉被方末也还是觉得冷到了心里,呼吸无力,咳嗽声断断续续停不下来,嘴里充满了铁锈味。
进了沧澜地界,顾涛松了口气,这两天以来他终于踏实了。不是没想过让马六带人来接——那样做确实更加稳妥些——但是他们身边发生了太多事,心烦意乱之下顾涛不想再有一个老妈子过来添乱,也就作罢。
大雨已经打湿了副驾的座椅,顾涛的右手臂也潮湿的被衬衫紧裹着,皱巴巴的难受着,“方末。”
迷迷糊糊的听见顾涛说话,方末想回应一声,奈何身体酸软疲累的不听使唤,喉咙发出的声音尖细又轻不可闻。他想清清喉咙,刚一动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血沫星星点点的喷在被子上。
听出方末难受,顾涛抬头看看后视镜,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这种时候任何事都比不上回家重要。
去往别墅的路上,顾涛有点后悔,他应该在诊所时就给马六打个电话,至少让他准备一下医生和药品,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交待,顾涛只盼着他们回到别墅的时候不是家门紧锁就行。
棉被裹着的身体不时的战栗,方末残存的意识知道自己这是伤口感染在发烧,他裹紧了身上的棉被,胸口湿漉漉的难受又难闻,果然,颠簸一路,伤口还是裂了。
车速渐渐缓了下来,方末努力睁开了眼去看,熟悉的铁门里暖黄的灯光看起来是那么温馨。经过别墅大门的那处凹陷时,颠簸的车身溅起一片水花,方末头抵在玻璃窗上,想着自己刚来时被甩了一身的泥点子就直接笑了起来。
听着后面声音不对,顾涛回头去看,方末已经无声无息的从车窗滑倒在了座椅上,“方末?方末?!”单手扶着方向盘,顾涛回头用手去推方末,除了手下感受到的从方末肩头传来的滚烫热意,他人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车子滑到了门口,顾涛踩下刹车,前轮却还是反应不及的顶在了第一个台阶上,车子向前冲了一下,后座上的方末终于还是被他摇了下去。顾涛顾不得这些,下车开门,把方末从座椅上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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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电视上正放着球赛,马六老神在在的把脚搭在茶几上喝着啤酒吃着花生看着球,和电话那边的美女调笑的正得意。忽然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切到了闭路电视——这是顾涛的设计,只要有人进入院子就能自动切屏,为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掌握安全动态——画面上停在门口的是一辆马六没有见过的银灰色的越野车,这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马六放下啤酒挂断电话,拿起茶几上的枪别在皮带上就出去了。
打开大门,不等马六举起枪,明亮的灯光下就让他认清了面前的人,“涛,涛哥?!”
顾涛没说话,专心的把方末从车上往下拖,然后……抱了起来。没错,抱了起来,意识不清的那种。
瞪大的小眼睛又勉为其难的大了一圈,马六觉得刚才吃的花生变成了渣子在他喉咙口上摩擦,他咳了一声,赶紧一步跨下几个台阶冲到了顾涛面前,“涛哥,方末儿这是……咋啦?”
离得近了马六才看清顾涛也是一身狼狈,他明白——出事了!
“别挡道!”顾涛横抱着方末从他身边经过闻到了花生的味道,随即就是一皱眉。离得近了,马六想要帮忙接手,却被顾涛躲开了,“吃吃吃!就知道吃!我们就是死外头你也想不起来去救!”
不是你们不让我去的么?莫名的被劈头盖脸数落一顿,马六怂嗒嗒的一缩脖,麻利的伸手给开了门,甚至都没敢喘气。等人都进去了才敢嘟囔一句,“怎,怎么又冲我了呢?这小委屈受的……杠杠的……”
看着顾涛抱着人上了楼,他赶紧停下抱怨去打电话叫大夫过来。
虽然方末身上裹着一床被子,什么情况都看不到,但常过刀头舔血的日子马六其实能闻到方末身上的药味和血腥味,凭经验,他知道方末又受伤了,而且看涛哥这架势,方末的伤百分百和他有关。为了不让顾涛看见发飙,马六在打电话的同时快速的收拾了自己留下的烂摊子,花生啤酒什么的统统到进垃圾桶扔到了外面。
“马六!大夫什么时候到?!”楼上顾涛开门怒吼。
“我让人去接了,五分钟以内保证到!我在这儿等。”马六赶紧跑到前厅朝楼上的人点头哈腰。
等到顾涛甩门进去,他才敢在沙发上坐下,想想方末。自从重逢以来,马六就觉得顾涛和方末之间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就像之前大侠说的似的,方末好像是失宠了。可现在看来,方末的地位只怕……来了个咸鱼翻身……不输涛哥了啊!啧,马六咂咂嘴,看看人家方末!这才多久啊?到底这小子有什么本事能把涛哥抓得这么牢?一次次的他都以为方末死定了,方末却总是能化险为夷甚至还能平步青云?能是什么原因呢?马六是玩惯了的人,思维不自觉地就往那个方向飘,飘得他堆起一脸邪笑,倏忽响起的门铃声令马六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那可不是他该想的,收敛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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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方末的房间里气氛有点凝重。
马六站在医生后面,探着头看方末,那一身的血让他看着都头晕,只能催促医生快些动手,“治,你到是给治啊!”
灯光下方末的脸色泛着惨白,和之前健康的小麦色比起来,现在简直与死人无差。顾涛心中焦急,却不能像马六一样去催促医生,但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医生诊断的手。
昏迷中并不知道自己被“参观”了,方末抬手抓抓胸口。顾涛怕他不小心碰到伤口,赶紧坐到床边抓住了方末的手腕。胸口像是压着东西那么沉重,又像是堵着什么异物,胀胀的不舒服,呼吸也开始费力,方末皱起眉头在枕上并不安稳,大汗淋漓,偶尔轻轻的几声咳嗽倒让他觉得轻松不少。
“他好像更严重了。”明明取出子弹后方末的身体状况比现在还要好些,真的是一路上着凉发烧了?顾涛拉着方末的手,只觉得那只手很冷。
医生按了按方末的胸口上腹,听诊器听了又听,随后斩钉截铁的告诉顾涛,“这里条件不行,我要把他带回医院。”
之前马六想的还算周到,基本的治外伤的工具都让医生带上了,装了半车呢!“车里那么多东西,这怎么还治不了?!你少耍——”
“马六!礼貌些。”顾涛也是满心怀疑这医生是不是被警方控制了,可他这阵子并没有什么动作,按理说……不应当啊。顾涛站起来比医生高些,气势很足,“需要什么,让马六去取。”
“他这是血气胸,急性的,这里不具备抢救条件,必须去医院!”医生没有怕顾涛的紧逼,“再晚了恐怕救不回来。”
医生一字一句重重敲击着顾涛的耳膜,在他看来伤口并不大,怎么会这么严重的?!不过相比那些可能不存在的“危险”,他更情愿立刻救人。
“马六,别带家伙,下去开车。”当机立断,顾涛重新用被单裹了方末直接抱下了楼。方末的伤是枪伤,去了医院必然会招来警察,顾涛不想多惹麻烦,和马六赤手空拳的开车去了医院。
医生很给力,一路绿色通道。直到把方末从手术室里推进单人病房,除了配合手术的两个护士,都没遇到一个闲人。
折腾了半宿,看见病床上方末的脸色终于有了点红润,顾涛才算真的放了心,处理了自己的伤。把看上去想唠叨的马六赶了回去,自己找了把椅子守在床边,又累又困又紧张,后半夜顾涛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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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楚东到沧澜已经两天了,别说方寒,就连顾涛都不在沧澜。之前罗菲失踪的情形又在他脑中重演起来。韩楚东心里是怕极恨极的,怕的是方寒性命不保,恨的是犯罪分子行为乖张。只是这都不能帮他找到方寒,都是徒添烦恼而已。
私自跑来沧澜是严重违规的操作,韩楚东以公差的名义给自己争取了三天时间,如今已经是第三天的夜里了,明天上午他就必须回京北去,可方寒还是没有消息,韩楚东心急如焚。
放在宾馆沙发上充电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知道这个手机的人不多,他第一个想法是方寒这小子终于给他来电话了,“喂!”
“韩处。”
不是方寒,韩楚东略略失望,但那个特殊的嗓音又让他警觉起来,“齐侠?!”
“是我。”
“你回沧澜了?”
“对,回来有一阵子了。”
“胡闹!我们现在无法确定顾涛是不是怀疑你,回来做什么?!谁批准了?!你——”
“韩处,有机会我会和你解释的,你要骂也等见了方末再骂吧。”齐侠打断了他的话,给了韩楚东他最想要的消息,“方末在第一医院,北楼407。这阵子我一直盯着给顾涛干活的医生,刚才看见他被接到了顾涛的别墅,后来又急匆匆的回到了医院,还带着方末,他亲自给方末做了手术,现在应该没事了。”
“好,我知道了,你马上离开医院,保护好自己。”心里松了口气又立刻提了起来,韩楚东交待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手下这几个……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不省心!
时间不多,韩楚东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直奔第一医院。能闹到必须去医院的伤一定不轻,方寒这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把他的嘱咐都就饭吃了吗?!!!
凌晨两点多,韩楚东终于站在了第一医院的门口。即使是凌晨,医院里的人也不见少,喝醉酒的、打了架的、出车祸的、生孩子的……还有几个四处闲逛眼睛乱瞟的,不是小偷就是黄牛……
北楼,407。
住院部的北楼是医院的VIP病房,都是豪华单间,人相对较少,韩楚东一脸的高干老父亲样,板着一张脸走进去竟没人敢拦,前台的小护士依旧伏案犯着迷糊。
走到门口,韩楚东才想到万一顾涛或者顾涛留的人还在病房里他要怎么办?不过来都来了,因为这样的原因返回去他才做不到!所以说韩处长从来没反思过跟着他的人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喜欢冒险、都不听话,否则他早就不生气了。
医院的门有三分之一都是玻璃,便于医生尽快发现病人的情况,这也方便了韩楚东。即使远远地站在门外,也能从玻璃上看见方末躺在床上,身边趴着一个黑衣人,就一个,应该是顾涛。
果然还是进不去。
韩楚东看看表,十一点的飞机距离现在还有八个多小时,再去掉一个小时乘车去机场,留给他的时间只有六小时左右。如果把顾涛引开风险太大,韩楚东只能等,等到早上也许会有人来接替顾涛。也不能就这样一直站在门口,仗着半夜人少,韩楚东转身看了看隔壁406病房,一推门走了进去。
浅眠的顾涛忽然就醒了,发现方末还在床上好好的睡着便起身活动一下,转身间不经意的看到了门上的玻璃,刚才睡梦中他总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可能就是源于这块玻璃吧。暗道自己疑神疑鬼,顾涛看了看方末的输液袋,叫了护士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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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来的很快,过程并没有多难熬,早晨八点多,韩楚东终于等到了顾涛和马六接班的时刻。方寒的房里依旧有人,韩楚东决定出去探一探。406病房的病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但是床卡上却写着基本无认知活动能力,简而言之……是个植物人。韩楚东拿起床头的水瓶,决定出去打个开水,也算是谢谢小伙子帮他这个忙了。
他出门,隔壁马六也出来了。韩楚东扫一眼屋里,方寒还没醒,屋里也没什么吃的,顾涛多半是去买早饭了,回来的时间不定,如果想接触方寒就只能趁现在。韩楚东拿起水瓶走过407房门,又转身回来,朝马六点头一笑,“那个……小伙子,你知道水房在哪儿么?”
马六挑挑眼皮,他知道这个人是从隔壁出来的,再一看韩楚东因为一晚上没睡而显得憔悴的脸,自然而然的把他当病人家属了,手一指楼梯,“这层楼的锅炉坏了,二楼有热水,我刚打了。”
“谢谢啊!”韩楚东感激的致谢,走出两步又回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伸着脖子朝方寒房里看了看,顶着马六怀疑的眼光十分不好意思的开口,“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看两眼我儿子?我……我不放心……”
马六刚想拒绝,话还没说出来就看见韩楚东眼圈红了。
“我……他们说我儿子成植物人了,我觉得他肯定能醒过来……你……你能不能帮我……”
“真麻烦,你,你快去吧!”这也算是举手之劳了,马六本着日行一善的原则不耐烦的答应了,一看韩楚东佝偻着背慢吞吞的动作似是行动不便的样子,心想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看方末睡着挺香,一时半会儿应该醒不了,马六做了个决定,“算算算算了!我帮你打去吧,那什么,你看着点儿我弟弟哈!”
“那太感谢了!谢谢!谢谢!”等的就是它,韩楚东揉揉眼角,把水瓶交给了马六,看着他拎着水瓶拐弯走下楼梯,韩楚东闪身进了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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