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镯【脑燃短故事】

雕花紫檀木匣子里，不太相称的摆放着一对素白银镯，品相是相当标致的，但无论如何，那到底也只是一副没有任何精巧的银镯子，值不起这样典雅贵重的陪衬。

当铺掌柜眯着一双经济的小眼打量了这物件许久后，又用目侧余光看了看这银镯子的主人。一个清瘦的妇人，淡抹脂粉，齐胸的长发用海蓝布绳扎的紧密，看去很是素净；穿的改良旗袍偏有些保守，锦缎的好料子，却是非常旧了；皮毛披肩应该原不是她自己的东西，太过大，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余下露出的面庞浮现着疲惫和憔悴——这大概是一个落寞大户家中的女眷了。

“三百五十元罢，算那匣子的料好”

“四百元可以么？我知道您是要吃褒贬的利，但实在是需用钱……”

女人怯怯又恳求的请求着，说完又咬着嘴唇，咬的泛白，左右食指紧扣。

掌柜的不作声，又瞧瞧那对银镯，那匣子，末了，又转过头来，看着女人。

“三百八十元，不能再多的了，三十，是看在匣子的木料钱”

女人思索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头。

掌柜的让账房进内屋拿钱去，外面便和那落魄的女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说实在的，妳这银镯子实在是和这紫檀匣不搭，不是原配的罢?”

女人苦笑一声，无奈又好笑的样子。

“本不是的，这匣子是我的陪嫁，嫁给了我家那口子。本来是挺好的一个人，但……唉，生意一次做坏了，就酗酒赌博，什么混账玩意儿都学会了，劝也劝不住，又怕吃他的打，不怕您笑话，天天哭不停的……家里值钱的，包括我这些个嫁妆，他都败家的卖了去！这匣子？原来是装冰坑翡翠镯的，也叫他卖了去，只剩这银镯…………唉，不知这日子如何过！”

“啊，原来这样”

女人骂完，又看看那银镯，有点怔住似的，痴痴道：

“这对银镯，是他来订婚时送我的。他家里没有多少钱，我也不嫌他，所以才被这一个银镯子骗了来，到如今，您说好不好笑？家里别的都被他寻去卖了，就这银镯，我一直好好藏着……”

“那，为什么现在又拿出来典当？”

女人还是笑，但少了些怨气，多了些悲悯。

“没用了，他病了——最后还是被那些东西搞垮掉，天天躺在床上，还得我照顾，已经有两个来月。前几天大夫来，说是日子不多了，我也没告诉他，就拿了镯子来当。”

女人咳嗽了几声，稍稍拢了拢披肩，目光直愣愣的，不知看向哪里。

“得给他买一副不会受潮的好棺木，他最怕冷，春末都盖着厚棉被，末了，这点钱再买他点核桃酥吃，他最馋这些甜的零嘴吃食……”

账房说话间过来了，就要递过去给女人。

“等等，拿来我数一数，别错了。”

掌柜拿过钱，背过身子数了好一会儿，才递到她手里，叮嘱她收好。她接过钱，也不数，径直放到腰间的绣花小荷包里，轻鞠了一躬，就远远地走去了。

当铺掌柜还在前台站着，看她走远，等模模糊糊看不见了，才扭过头，望着门口的一片小花圃，喃喃道：“核桃酥也涨价了呢……不过，五百八十元也大概可以买许多了……”

回过身，掩了门，进内堂去了。

余下阶前花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