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跑快修仙传II】第85章：大江歌罢掉头东，难酬蹈海亦英雄（七）

    万年赤蛇藤燃烧正旺，一道高高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衣带长发被带进的风吹起，映着熊熊火光，尽显魔尊威严，可惜此时殿内空荡荡，并无一个部下迎接，于是更显得孤独了。

 

    看清他的模样，若跑快暗暗吃惊。

 

    与往常不一样，俊美的脸上带着比平日更多的疲倦之色，唇角略带血迹，步伐也有些蹒跚，竟是受了伤。

 

    他并不看若跑快，径直走向石榻，躺下。

 

    若跑快小声试探：“你怎么了？”

 

    原本已经闭上的凤目睁开，冷冷地瞟着她。

 

    若跑快被他看得发毛，纵然面前真是当年的神仙大哥，受了他这么多折磨以后，也不会再生出多少同情了，何况她并不想多管闲事，索性转身走：“大叔慢慢睡，我出去了！”

 

    “大叔”二字有意拖得很长，身后万桀没有理会。

 

    殿外是永远不变的晦暗天空，凄迷烟雾，杂草乱石，枯树老藤，气候无非那么几种，或是阴风，或是血雨，或是愁云，或是妖月，从未见过太阳。

 

    若跑快抱着星璨发了会儿呆，盘膝坐下。

 

    眼下空闲时间多，魔界太阴之气充盈，正可补仙界之短，与其坐等救援，不如趁机修行，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闭上眼睛，灵气游走。

 

    开始还有些心神不宁，好在越到后面就越顺利了，大约一个时辰过去，若跑快便觉得周身灵力充沛，进益不少，正在沾沾自喜，忽然地面一震，连带她的身体也跟着朝旁边歪倒。

 

    怎么回事？若跑快连忙睁眼查看。

 

    还未来得及作出下一步反应，整块大地竟剧烈摇晃起来！

 

    好象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撼动，迷雾尽散，天空变色，万里浓云急速飘飞，令人眼花缭乱，壮观，诡异。

 

    自来到这里，还从未遇上过这等异事，难道出了什么意外？若跑快吃吓，双手撑地稳住身体，转脸朝殿内大声唤道：“大叔！大叔！你这魔宫是怎么回事！好象要塌了！”

 

    整个空间都开始摇晃，风向已乱，飞沙走石。

 

    大殿里面无回应。

 

    侧身躲过飞来的一块石头，若跑快再不敢留在外面，起身踉跄飞奔进殿：“大叔，这可是你自己的地方，你难道不管么！”

 

    黑石榻，万桀静静仰卧其上，竟然已经睡熟了。

 

    知道他性情不好，若跑快不敢走近，站得远远的唤他：“大叔！大叔！”

 

    她叫得这么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万桀居然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双目紧闭，依旧沉睡，暗红色长发映衬俊美的脸，就连唇边的血迹也带上了几分魅惑。

 

    对啊，他受了伤，是死是活？若跑快按捺住激动，小心翼翼走近他身边，碰了下他的手，又迅速退开：“大叔快起来，出事了！”

 

    那只手，不，他整个人几乎没有温度，和身下的黑石头一样。

 

    若跑快不敢妄动，试探着轻轻摇晃他：“大叔！”

 

    没有温度，却还有气息，看来他受伤太重，一时难以醒转。

 

    外面狂风不停灌入，凛冽非常，大殿摇晃得厉害，黑石彼此碰撞，发出尖锐而危险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垮塌。

 

    若跑快猛然想起一事。

 

    听说魔界虚天得太阴之力而生，每隔五年就会有一次劫变，乃是阴气太重反噬的结果，因此在虚天开辟魔宫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惟有法力极强的魔尊才能做到，群魔有了容身之地，自然臣服。

 

    眼前万桀之地的情形，分明是被一种强大力量撼动的结果，难道虚天劫变爆发？

 

    此刻万桀仍处于昏迷之中，根本没有能力应付，一旦结界承受不住外力，破开，让那道恐怖的魔力涌入，这里的一切都将被摧毁，连同两个人，都要化为尘埃。

 

    若跑快浑身冷汗，既害怕又着急，顾不得什么：“大叔！大叔快起来！劫变来了，这地方要塌了！”

 

    任她死命摇晃，万桀还是气息微弱，纹丝不动。

 

    若跑快无力地放开他，瘫软于地。

 

    来自虚天的如此强大的力量，万桀之地能否支撑过去尚未可知，现下除了听天由命，再无别的办法，只能祈祷外面的结界足够牢固了。坚持这么久，还是等不到师父来救她，难道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

 

    绝望之下，头脑自然变得简单。

 

    这种力量，好象有点熟悉？

 

    若跑快呆坐片刻，反而留意到其中异常，正在诧异，那可怕的力量已开始慢慢减弱了。

 

    一波接一波震荡过去，地面晃动不再像先前那般剧烈，碰撞声也逐渐变小，那道力量好似一股浪流般，冲过这里，朝另一个地方行去。

 

    终于，周围恢复平静。

 

    遥望殿外，天空依旧是天空，大地依旧是大地。事情发生前后，顶多只短短一盏茶的工夫，若跑快却感觉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似的，回想方才的情形，心有余悸，。

 

    能够幸免于难，估计一半原因是万桀之地的结界相当牢固，撑过了这场劫变；另一半原因则是侥幸，万桀此时身受重伤，倘若中间出点什么意外，就再没有谁修补支撑结界，两人必是死路一条。

 

    无论如何，这次总算死里逃生。

 

    若跑快暗自庆幸，坐在地上喘息许久，待平静下来，才站起身朝殿外走。

 

    脚步忽然放慢，停住。

 

    半晌，她缓缓转回身，鬼使神差地望向璧间那柄暗红色的电棍之剑，大眼睛幽幽闪烁。

 

    现在他昏迷不醒，岂非正是个好时机？只要带着魔剑离开这里，回去师父一定能原谅她，所有人都会原谅她的，她就不必再去昆仑，又能留在素珠链侍奉师父了。

 

    可是门口设有结界，拿了剑也出不去。

 

    若跑快怔怔地望了那剑许久，又将视线移向石榻上的万桀，脑中，一个大胆的念头升起

 

    倘若他死了呢？

 

    劫变已经过去，不再需要结界的保护，只要他一死，结界自然消除，她就可以带着魔剑逃出去了。

 

    电棍之剑，魔族圣物，足以杀死强大的魔尊。

 

    拿魔剑，杀了他！

 

    若跑快咬住唇，不由自主朝那剑走过去。

 

    此刻他全无抵抗能力，九成把握能得手，结界消失，万桀之地就不再隐秘，师父会很快找到这里救她出去，杀了这个恶名昭著的魔尊，仙门那些寻仇的人只会感激她。

 

    快，快杀了他！心底有个声音在怂恿。

 

    若跑快紧盯着魔剑，缓缓朝它伸出手。

 

    纵然当年他对她有恩情，可是现在折磨她这么多次，也已经够了吧，他早就不是当年的神仙大哥了，而且身负血债，除去当初那三千性命，这些年他不知还杀了多少仙门弟子和无辜百姓，本就该死不是吗？

 

    手控制不住，在半空不停地发抖。

 

    明知道眼前是个死刑犯，却并非每个人都有行刑的勇气。

 

    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亲手杀人。

 

    “受了欺负可以生气，却不该有害人性命之心，知道么？”曾经有一个人亲口告诉她这句话，从那时起，她就深深记在了心里，可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杀他。

 

    他静静躺在石榻上，无半分意识，对自己的危险处境全然不知。

 

    昏睡之中，那脸上反而显出一丝熟悉的平和气质，酷似当年，一缕暗红长发划过完美的脸，与唇角斑斑血迹相同颜色。

 

    星璨动了动，似乎也很不安。

 

    虽说杀人是情非得已，而且杀的是祸害六界的魔尊，师父知道后必会原谅她，可在当年那件事未查清楚之前，他不会希望她这么做吧，更不会希望她亲手杀人。

 

    若跑快看着那张沉睡的脸，迟疑半日，终于还是缩回手，飞快寻思对策。

 

    机会不能白白错过，不伤他性命，可也不能总留在这儿让他折磨啊，这些天接触下来，她早已看出他没有害她性命的意思，反而是那幕后之人令她很不放心，此人混入仙门，目的难测，不管怎么说，都要尽快想法子出去告诉师父才是。

 

    脑海里灵光一闪，她蹲下身，摸索着在黑石榻上东按西按。

 

    不负所望，一道暗门应手而开。里面有许多玉瓶，大都盛着药。

 

    若跑快清楚地记得，有几次被他折磨时，他喂她吃的，就是同样一种毒药，需解药才能化除药性，有一次她努力忍受，总算没让自己昏过去，这才发现他喂她吃的是哪一种解药。

 

    若非他不用吃饭，她早就给他下药了。

 

    一眼便认出两种药，若跑快立即分别取出一粒毒药和解药，然后将剩余的其他药不论多少全都倒进了万年赤蛇藤的火焰里。

 

    吃过这药的苦头，她很清楚药效，在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下，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和心思施展法力，魔宫之毒难制且难解，他折磨她这么久，现在让他受点罪也理所当然，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况她只是想让他放她走而已，只希望事情能如愿发展。

 

    心知没多少把握，若跑快捏了把冷汗，不敢多耽搁，掰开他的嘴喂进药，用灵力催其咽下。

 

    果然，万桀很快睁开眼。

 

    若跑快退后。

 

    没有意料中的惨状，甚至没有听到一声痛呼。

 

    他翻身坐起，右手捂着胸口，皱眉。

 

    这药对他有没有作用？若跑快惊疑不定，眼睛也不眨，留神观察他的神色，希望能从中看出一点变化。

 

    半晌，他缓缓抬眸，声音略显沙哑：“解药？”

 

    既然这么问，可见是真的中毒了，若跑快惊讶于他的忍受能力，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大叔撤了结界放我走，我会留下解药给你。”

 

    他只是看着她。

 

    手指捏着解药，若跑快尽量镇定：“解药只此一粒，我虽没多少法力，毁掉它却也易如反掌。”

 

    “你是在要挟本座。”

 

    “大叔怎会怕我要挟，可是宫仙子没有你保护，一定会很危险，我不过是想离开这里，并非存心害你，还求大叔别为难我。”

 

    凤目冷冷盯着她，几乎不带感情，更无半点痛苦之色。

 

    他淡淡道：“那人既让本座劫你来，若是放你离开，她还能活么。”

 

    心里“咯噔”一下，所有希望瞬间破灭，若跑快面白如纸，脚底后退两步，又急又悔，算来算去还是算漏了，早知如此，就该直接拿剑杀了他，也不至于有这些麻烦，到头来反而让自己陷入困境

 

    万桀看了她半晌，忽然一声冷笑：“后悔？就凭你也害得了本座。”

 

    眨眼间，壁上那柄电棍之剑已变作一条通体火红的碧眼蛇，滑落地上，溜到他身旁盘作一堆，高高昂头，朝她吐着火红的信子。

 

    若跑快大惊失色：“魔蛇！”

 

    怪不得对着天魔令有古怪，对着它却没有任何感觉，原来它根本就不是真的电棍之剑，而是魔蛇所化！

 

    早就该想到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仙门与骚白魔宫都为它费尽心思，他又怎会随便将它摆在殿上！

 

    若跑快汗流浃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曾经在蔡润英的书上见过，此蛇名虚天魔蛇，其性剧毒，侍主忠诚，仙门中法力弱些的弟子一旦被其所伤，不及时救治，便难逃厄运。幸好方才没有真的取剑杀他，否则必死于魔蛇之口！这么说，他可能早就料到她的想法了，此人心机如此深沉！

 

    万桀道：“你要逃出去也不难。”

 

    若跑快呆呆地望着他。

 

    “蔡润英闯入了虚天，方才只要你稍使仙门灵力接应，他便能感知，救你出去了，”他停了停，冷笑，“纵然祁连天尊在世，也未敢擅闯魔界虚天，蔡润英，果然自负得很。”

 

    若跑快这回真傻了。

 

    难怪那力量如此熟悉，原来是师父！为了救她，他竟只身闯进魔界虚天探路！

 

    错失良机，若跑快固然懊悔，更多的却是喜悦，师父还是记得她，还是担心她的啊。

 

    万桀站起身，缓步朝她走过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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