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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译】静霞薰《浪客剑心》官方小说卷一《月世界之旅》篇(上)

2020-09-03 10:40 作者:緋雨楓  | 我要投稿

因为被日饭在推特上点到名(https://t.bilibili.com/430395588953806340?tab=2),而且今天(好啦,我知道日本已经过了,但是美国现在还是9月2日,饶了我吧orz)正好也是当年(94年)剑心漫画老单行本第一卷发售的日子。

这个翻译以前发在百度贴吧的版本现在中间有被吞楼的情况,我本来就想着什么时候要把它搬来B站,所以今天就是契机了-0-

当时的贴子原地址:(首发为2009年12月)

本篇楼:tieba.baidu.com/f?kz=681856559
灌水+问答楼:tieba.baidu.com/f?kz=681859635

(有兴趣还是可以去翻翻当年的贴子,有一些当时吧友提问的我那时都回答补充过)

那个时候我日语还不行,当时主要是参照英文版翻译的,所以语感上可能有些奇怪,然后当年扫描插图的时候我也没舍得拆书,所以扫描效果并不好,请见谅。

那么,闲话休题。

浪客剑心-明治剑客浪漫谭-

官方小说卷一

原作:和月伸宏 小说:静霞薰

英文翻译:Cindy Yamauchi & Mark Giambruno

中文自译:绯雨枫


曾经,绯村剑心是个令人畏惧的刺客人斩,以拔刀斋这个名字为人们熟知。现在他是一个浪客,一个将杀人剑换成了刃背相反的逆刃刀的流浪人,发誓要保护一切目所能及之人。

剑心全新的生活使他来到了东京,在那里他成为了神谷活心流道场的食客,并对“活人剑”有了新的认识。剑心和道场的弟子弥彦在善良的代师父神谷薰提供的物质支持下过着和平却不乏味的生活。变故始于某天下午,当赤别户牛锅店的阿妙带着牛锅前来求助。店里一位常客丢失了他先生的一本珍贵的书,如果他找不回来,将被赶出先生的家。这看似简单的寻找失物的小案件很快演变为了一个危险的谜团,而剑心和他的伙伴们将为重要的机密和黑暗的阴谋所纠缠。

 

登场人物

 

绯村剑心

明治维新时期的一位爱国志士,曾是令人畏惧的人斩拔刀斋,如今不再杀人,过着流浪人的生活。

 

神谷薰

神谷道场的代师父,心直口快、手脚麻利的假小子,同时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明神弥彦

目前神谷道场的唯一弟子,非常自信,对人不太礼貌。

 

相乐左之助

原赤报队准队士,放任自己从事打手职业,后成为神谷道场一行人的一员。

 

关原妙

人气浅草牛锅店赤别户老板的女儿,和小薰他们关系很好。

 

三条燕

出身士族,在赤别户做女招待的文静女孩。

 

月世界之旅

胜海舟

幕末时将军的家臣,在新政府担任重要职位。

 

大熊大五郎

胜家的书生。

 

胜逸子

海舟的三女儿。

 

大久保铁马

原胜家书生,现在内务省工作。


作为诱饵的礼物

关原妙的来访受到了神谷活心流道场三人的由衷欢迎,尤其对于绯村剑心和明神弥彦这两位男士来说,是尤其高兴的事。阿妙带了一个十七八岁的书生,说是她所工作的赤别户牛锅店的常客。当然,造访他人是不能空手而来的,她还带了店里做的用上好牛肉烹制的牛锅。

——很好…这下子拙者可以不用吃薰殿做的晚饭了!

剑心心里这么想着,而弥彦一定也在想着相同的事,他俩互相看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就是证据。

在东京府,牛锅店——用红笔在招牌上写着“御养生牛肉”的——最早出现于明治二年(1869)。然而,关于牛锅店在日本出现的可能的由来,有好几种说法。有人说最早是在幕末安政四年(1857)的大阪;也有人说是在文久二年(1862),横滨的居酒屋“伊势熊”首先开始做这道料理的;还有人说是在庆应三年(1867)的六月,在高轮的英国大使馆附近开的第一家牛锅店。无论是哪一种,当时的日本人,并不像西洋人那么了解牛肉的口味。最终,由于日本人对新奇事物的喜爱,以及新政府对于吃肉食的鼓励,大众渐渐熟悉了牛肉的美味,于是在明治三年,芝露月町的中川屋、神乐坂的鸟锦、蛎壳町的中初,以及小传马町的伊势重等牛锅店便相继开张了。

到明治十一年春天,东京府下已经有五百多家牛锅店,而说到口味,赤别户被普遍认为是拔尖的。顺道提一下,牛锅店的招牌料理——牛锅——分为“上等”和“普通”两类。简单地说,“上等”就相当于现在所说的“寿喜烧”,而“普通”则当作是“炖牛肉”就可以了。在锅子里抹上油来煮牛肉,加入各种调味料和大段的葱,这就叫“烧锅”。然后把被煮得热腾腾的食材,沾着蛋液来吃,真是太美味了……

面前的弥彦早就垂涎着在想象牛锅的滋味,剑心看着他,突然发觉到自己的下巴竟然也已经湿了。神谷薰,道场的主人及代师父,用十分怀疑的眼光看了看这两位男士难看的样子:“喂,你们两个!有没有专心在听阿妙说话啊?”

听到小薰这么说,剑心一时惊慌失措地不知如何回答,而弥彦,虽然也吓了一跳,却很快地恢复了常态。“当然有。总而言之,就是那边那个书生要我们帮他找回丢掉的书,对吧?”他直言不讳地说道。从弥彦的眼光来看,虽然这个书生看上去比自己大个五六岁,却一点也靠不住。书生的体型非常瘦小,戴着又厚又重的眼镜,怎么看都是虚弱不堪的样子。

“对,是这样。大熊先生说那本书非常宝贵,要是弄丢了,他就会从老师家被赶出去。对吧,大熊先生?是这样吧?”

阿妙皱起漂亮的眉头催促着,可是大熊大五郎只挤出了一个“是”字,还是喃喃着,声音很纤弱的那种。

“哼,只不过是丢了一本书,没理由赶人出去的啦。你说对不对,阿薰?”和平常一样,弥彦还是没大没小地称呼小薰,从来不加敬称,这让小薰很生气,然而现在她忍了下来,请阿妙继续往下说。

——听起来这件事情会比较棘手啊。

剑心一边听着阿妙的话,一边如此想着。

把阿妙所说的归纳一下,大概是这么一回事:昨天下午,正在专心读书的大五郎,受到提供给他住处的老师的差遣,于是他就把读了一半的书收入胸前的衣襟,出发去上野办事。目的地是宽永寺的某个分院,他被要求将老师亲手交给他的一盒干蒸饼送到那里。顺带一提,这种干蒸饼是在去年七月,由两国若松町的夙月堂首家推出,并受到许多人欢迎的国产西点。

“请通知你的老师,我们确实已经收到。”对方如此正式地做了确认,然后将原本用来包干蒸饼的方巾还给了大五郎,大五郎便踏上了回程。

如果大五郎直接回去,或许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但就在那时他感到饿了,想想回去也只有一顿朴素的晚饭而已,他便绕道去了赤别户。

赤别户里坐满了来吃晚饭的客人,阿妙和其他店员都忙里忙外的。等了一会儿,总算在角落里有了一个空位,最后牛锅终于被端了上来,大五郎幸福地享用起了他的晚餐。吃完后,大五郎随便朝周围看了看,发现阿妙他们依然是忙得不可开交。作为这里的常客,他觉得自己应该帮个忙。于是大五郎便把他从老师那里借来的书从怀里掏出来,用方巾包好,郑重地放在了坐垫旁边。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左右,他便像在兼做饭后运动一样,帮忙端肉和蔬菜什么的。可在他准备走的时候,却大吃了一惊:当他上了个厕所,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发现书和方巾都不见了。大五郎脸色惨白,慌乱地在附近搜索,就是看不到书和方巾的影子。

惊慌的大五郎把事情告诉了阿妙及其他店员,请所有人找遍了店内。最后,无论是那贵重的书,还是那块方巾,都没有被找到。

 

“原来如此,这真是糟糕啊。”小薰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的大五郎,然后又将视线转回阿妙那里。

“大熊先生是我们店里的常客,而这件事又是发生在他帮我们的时候……”阿妙非常的为难,低声地说着。

“哼,总而言之,就是这个书生不直接回去而在外面乱转,要我说他就是自作自受。”在弥彦眼中,什么事情都是明摆着的,不留余地,不留情面。“道歉就好了嘛,假如你老师坚持要赶你出去,要是我就走人。如果你不嫌弃这个烂道场,过来和我住一起吧。”

坐在弥彦旁边的小薰,一直忍耐着听着他的话,然而听到弥彦说自己的道场是“烂道场”,她终于爆发了:“你说什么,弥彦?再说一遍!我的道场怎么样?”

“不……呃……我是说……”只要想到惹火小薰的后果,即使是弥彦,也没办法再随便乱说了。毕竟,小薰目前对于弥彦的生活可是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你给我把嘴闭上,弥彦!”小薰下了命令。

“我要是真的弄丢了那本书,我就活不下去了……”大五郎第一次成功地说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就如同他瘦弱的外表一样,他的声调比较高,声音听起来也十分虚弱,这和听到他的名字时产生的印象相差甚远。

“大熊先生,我没叫错吧?那本贵重的书到底是讲什么的呢?”小薰提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那是一个名叫朱尔斯贝伦的法国人所写的书,翻译过来的话,书名应该叫做《月球旅行》。形式虽然是小说,内容可是合乎逻辑的科学。”

听到《月球旅行》这个书名,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一时没有人说话,很可能是因为谁都不知道该问什么样的问题。

“那个,拙者想请问一件事……你所说的‘月球’,是指「那个」月亮么?”疑惑的剑心,好不容易代表所有人开口问了。

“没错。是讲的人类到月亮上旅行的故事。”

“那,那本叫做《月球旅行》的书,内容大概是怎么样的呢?”

“是。这、这样……”大五郎眼睛一亮,继续说道,“将三个人和两条狗装在炮弹里,朝着月亮用大炮发射出去。那门大炮叫做哥伦比亚炮,炮弹里有两个美国人和一个法国人。”

“那、那么,到达月亮要花多久呢?”

“是。根据剑桥天文台的计算,假如以每秒11,000米的速度发射炮弹,97小时13分20秒就可以到达月亮了。”

原本静静听着剑心和大五郎的对话的弥彦突然敞开嗓门大笑了起来:“拜托!那简直是在骗小孩嘛!太可笑了!”

“喂,弥彦!”小薰瞪着弥彦作为警告,然而这一次,弥彦并没有退却的打算。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不过是弄丢了一本胡说八道的书,就要死要活的。太夸张了,我还不如听听竹取公主的故事呢。”

“真、真是太过分了……或许说得有点夸张,但是你说有哪一点是骗小孩、胡说八道的呢?”大五郎突然严肃起来,瞪着弥彦。

“月亮啊!就是月亮嘛!去那么远的地方,竟然只要97……”

“97小时,13分钟,20秒。也就是4天又1小时13分多一点。”

“不管是多少,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到达那里。哎,从东京到京都去,再怎么赶也得花上个四五天。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月亮比京都还近的。”

“啊,不。这……我说的这是最新、最前沿的炮身啊,有900英尺长,而且是铸铁制造。为了使发射时的炮弹速度达到11,000米每秒,哥伦比亚炮要使用40,000磅的硝棉。”

小薰在心中想像着自己、剑心,和弥彦被装进炮弹里,然而,出现在她脑中的并不是炮弹升空的样子,她只想到了三个人被烧死的画面。怎么都觉得,这方法不太现实。

 

老师胜海舟

在小薰的右边,弥彦和大五郎没完没了的问答,仍在继续着。

“那你告诉我,这个月球旅行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12月1日,晚上10点46分。不,准确一点,晚上10点46分35秒。”

“明治多少年的12月1日?”

“呃,这个……嗯……书的一开头写的是19世纪60年代末……”

“看吧,我就说!果然是胡说八道嘛。19世纪60年代早就过去了。现在是明治11年,1878耶!我可从来没看到报纸上登说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人去月亮旅行的。那本书是胡说八道啦……”

被指出《月球旅行》这本书中,可以说是矛盾点的地方,大五郎不得不沉默了下来。低着头,弯着瘦弱的身体,大五郎的样子看起来很能引起人们的怜悯。然而,弥彦的攻击并非这种程度就罢休。

“你说,科学?哼,这世上才不是那样呢。喂,你一定也听说过吧——在东京最热闹的地方,大白天闹鬼的传闻!”

大五郎十分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听着,你不要再说了,弥彦!”小薰大声斥责着。然而弥彦乘胜追击,就是不肯停下来。

“闭嘴,丑八怪!我打赌你也非常害怕!”

“你说什么?你这吊眼小鬼!”

“你有种再讲一遍!”

这两个拳头和嘴巴都很快的人差一点就扭打起来,多亏了阿妙从旁边插话,说她也听过这个传闻。

确实在这段时间,有传言说神田明神下宝明院有奇怪的声音传出。事实上,听过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怪声的人数量并不少。在这个文明开化的时代谈论幽灵的声音似乎很荒唐,但受到这传闻的影响,在宝明院附近的荞麦面馆花月庵,由于许多客人突然都不再上门,已经快要关门大吉了。

明治元年,在政府在颁布神佛分离令时,宝明院的住持就在寺庙的正殿里上吊了。由于明治政府将重心放在神道上,以及废佛毁释运动,全国有许多绝望的僧侣都因为生活困难或受到压迫而自杀了。甚至连一些古刹都遭殃了——奈良兴福寺都不得不把五重塔拿去拍卖。在明治的前十年,这样的悲剧发生了太多,许多贵重的佛具或是镇寺之宝都被卖掉了。

和周围的吵闹相反,大五郎此刻消沉的心境,大概就和那些失望的僧侣们差不多。小薰和阿妙都想安慰他,然而这种时候该怎么说,她们也都不清楚,只得沉默。这时,剑心轻轻地将手放在大五郎的肩上,微笑着说道:“月亮确实很远。但是大五郎殿,假如有一天真的能上去看看,不是很棒的一件事吗?”

“是的。”大五郎恢复了精神,用力地点点头,“我将来想当科学家。为了这个梦想,我现在绝对不能被赶出老师的家。”

“我们还没问有关你老师的事情,不是吗?那么谁是你的老师,他又住在哪里呢?”

被小薰这么一问,大五郎用一副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道:“他是原海军军官兼参谋的胜安芳大人。”

胜安芳

比起到了明治时代,由旧幕府时代的官名“安房守”改过来的“安芳”这个名字,比较有名的还是他的号“海舟”。

“你说胜,是指那个开江户城的胜海舟吗?”弥彦以复杂的心情,说出了这个名字。弥彦的父亲原是幕府的下级武士,俸禄30石2人扶持,这是和当时警探一样的一份很微薄的薪水。他是彰义队的一名团员,因为不愿意随波逐流和夺走天下的官军同流合污,最后被困在上野的山上战死。

——作为幕府的代表,让官军不受任何抵抗地进入江户城的人,不就是这个胜海舟么?

对弥彦来说,这个人是个叛徒,同时也是害他父亲战死,后来使她母亲患病并最终去世的罪魁祸首。

同样的,这个名字对于在幕末时以人斩拔刀斋的称号闻名的剑心来说也是颇具分量,因为胜海舟也暗中帮助过许多维新志士们。

场面变得复杂、黑暗而沉闷,而打破这种场面的是阿妙:“一开始啊,我是想找老是不付账的左之助先生来帮忙找书的。可是,我到小镇边缘的长屋去找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家,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我才决定来找薰小姐,虽然我知道这会给她带来麻烦,不过我想到她这里还有「两名」可靠的剑客。”

听到阿妙说“两名剑客”,弥彦感觉好多了。最近这一阵子,弥彦除了剑术的练习以外,大多是在帮小薰做家事,正感到厌烦。况且,看在有牛锅吃的份上,无论如何,帮个忙也不是坏事。

“嗯,这么说,胜海舟是你的老师。”剑心把双手交叉在胸前,“那么,大五郎殿,您心里是否有个底呢?比方说在那十五分钟以内,书大概是在什么时候不见的,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有的。就在我去厕所之前,还看过座位,那个时候方巾包确实还在的。”

接着大五郎用低低的声音喃喃道:“恐怕,就是在我方便的时候。”

“这么说,八成是被人偷走的。”剑心的神情看起来很担忧,“妙殿,当时店里除了平常的熟客之外有没有什么其他人?有没有你没见过的?”

阿妙拼命地回想着,突然急了起来:“对了,有两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客人。其中一个是穿着西服的绅士,皮肤很白,留着八字须。另一个人……”她看了眼摆在剑心右边的刀,“虽然法律禁止,但另外一个人还是在腰间挂着一把刀。比一般的刀长,刀柄是红色的。他脸色红润,个子高大,就像个相扑力士一样。他的左脸从脸颊到下巴都长了许多麻子,还有一双看起来很凶恶的眼睛。”

“那两个人是比大五郎殿先进店里,还是后进的呢?”

“后进的。不过,座位离得蛮远的。”

——大五郎一定是被跟踪了。

剑心心想。

——那么,他们的目标就是大五郎身上带着的书?

就在剑心在脑中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突然像受到上天启示一样地想到了一点,但他选择不把它说出来。他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轻轻地说道:“不管怎么样,首要的,应该去拜访一下胜老师。”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帮助我们了吗?”

剑心看到阿妙的脸上猛地出现了高兴的神色,又看了看坐在她旁边,似乎仍然很消沉的大五郎,把困扰着他的问题问了出来:“胜先生……呃,胜老师已经被告知这件事了对吗?”

“是的。”

“然后老师对你说了什么?”

“一开始,他很生气地骂我‘混账!’后来,当我提到赤别户的名字,老师好像知道那里,还说那家店的牛锅很好吃,怒气似乎也稍微消减了一点。然后他说:‘大熊,去找,哪怕堵上性命。否则,我不会让你再踏进这个家门,如果有必要,说不定要把你交给警察……’”

“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吗?”

“是。他要我在后天之前解决这件事,他不能再等。”

“这样么……”剑心现在觉得他想要帮助大五郎了,不过倒不是因为知道了大五郎的老师是胜海舟。作为流浪人,剑心觉得对月亮抱有梦想的大五郎,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大五郎殿正流浪在无尽的月球之旅当中呐。

这种想法触动了剑心的心。“好,那么……”说着剑心站了起来。

小薰马上问他要去哪里,剑心笑了起来。他并不急着走——他在听着阿妙和大五郎说话的时候,早就觉得饥饿难耐了,于是他决定先解决这个问题。“拙者要先把肚子填饱啊。正好,趁妙殿还没走,拙者希望尝尝这牛肉。”

不过一旦决定要帮助大五郎,剑心就马上付诸了行动。他嘴里虽然塞着牛肉,却还一边布置着大五郎、小薰和弥彦去旧书店、书局、报社和出版社跑腿的任务。

据大五郎所说,这本由朱尔斯贝伦所写的科学冒险小说曾经在法国报纸《思辩报》(※)上以《从地球到月球去》这个标题连载,之后出了单行本。那一年是1865年,也就是幕末的庆应元年。

朱尔斯贝伦用接下来的五年把《从地球到月球去》的内容进行扩充,后来还出版了续集《环绕月球》,详细地阐述了月球旅行。当时是1870年,明治三年,自然还没有推出日文译本,所以现在知道贝伦作品的人也少之又少。

胜海舟是在去年十二月,从在美国安纳波利斯海军大学留学的长子小鹿回国时作为礼物得到这本书的。胜很喜欢书里的奇特内容,一直珍藏着。

“都是因为我坚持要借老师从少爷那里得到的这本珍贵的书……”大五郎说话的口吻很沉重,任水蒸气在他厚重的眼镜镜片上结雾,掩盖起他像马一样长的棕褐色脸上有些下垂的眼睛。因为过于内疚,他几乎没碰阿妙的牛锅。

不想看着大五郎这个样子,剑心说道:“大五郎殿,不吃东西对身体可不好哦。难得才能吃到的美味晚餐可不能这么浪费了。”

坐在他旁边的小薰耳朵可尖的很,一下就抓住了他话中无意流露的信息:“剑心,你什么意思,难得才能吃到的美味晚餐?你是说我每天做给你吃的菜很难吃吗?”

剑心慌了,紧张地回答道:“不、不是啦,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既然是专门的厨师做的,而且本来又是要花钱的,它自然得更好吃,对吧……”尽管这理由没什么说服力,但小薰的愤怒看上去还是平静了下来,可是剑心知道就在这平静的外表之下,她的怒气还是在不停地冒泡。要是阿妙不在场,小薰会把手边够得到的东西全部朝剑心砸过去。虽然小薰乌黑的双眼中常常散发出慈爱与温柔,举手投足也充满了优美,可她出口动手速度极快,那要强的个性也是不能小看的。

剑心决定回避这个问题,像是为了找回尊严,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看向大五郎说道:“如果那两人组的客人打一开始就是想偷那本书,他们的动机就非常明确了。得到《月球旅行》,这本还没被正式引进日本的珍贵的书,不管他们是要高价出售,或是自己翻译然后出版,接下来的行动都是被限定死的。可以的话,我们就通知警方,请他们到报社、出版社和书店查找就好办了。”

“可是老师交代我不要报警。”

“嗯……”

就在剑心停下来考虑的时候,大五郎突然换了个姿势,将膝盖并起来,正襟危坐地说道:“拜托了。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他深深的低下头去,使得他纤弱的身体看起来比刚刚更小、更瘦。看到他这个样子,在场没有人能忍心拒绝帮助。

※  法语原名叫Journal des Débats.

 

月球旅行的赞成与否

时间是晚上八点多一点。夜晚被路边屋中漏出的灯光所点亮。剑心按照大五郎画给他的地图,健步如飞。像是要与他比赛,两辆黄包车从剑心的身边超了过去,然后便消失在夜色中。

——明天去出版社和书店打听消息,不过有件事拙者必须要在今晚弄清楚。

剑心这么想着。

突如其来的客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消息,这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剑心的兴趣,然而这件事总有什么地方让他觉得不对劲,就像肩上这好久没穿的羽织一样,怎么都怪怪的。是因为听到了那夸张的月球旅行的关系吗?

本来剑心是不想穿什么羽织的,不过小薰却坚持说毕竟是要去拜访原海军参谋官的胜海舟,穿平常的衣服去太失礼了,所以她就把已故的父亲的衣服借给了他,可是这种穿不习惯的感觉却令他浑身不舒服。剑心苦笑,不过这笑容很快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在剑心出了神谷道场,走了大约两町(※1)远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有人跟踪他。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头,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剑心加快了脚步,又走了三町左右,然后迅速地窜入一条小巷躲了起来。他将左手的拇指按在逆刃刀的护手上,稍微将它从鞘中推出了一点。这把剑的刃是反的,这使他无法在对战中砍杀对手。剑心深知这一点,但仍然保持备战的架势,以恐吓跟踪者。

——他恐怕在拙者一出道场时就跟着了,走了两町才发觉,这技术也不是盖的。

剑心屏住呼吸,等待跟踪者的行动,然而对方的气息却消失了。就在他刚放松警惕的下一刻,一个高大的黑影从巷口缓缓地走了过去。即使在黑暗中,剑心也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人的两把刀,而且其中一把是红色刀柄的长刀。剑心再次屏住了呼吸。突然,那个人折了回来,又一次缓缓地通过了巷子口。剑心快速地冲了出去,剑从鞘出,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就在剑心挥刀的同时,那男人转过身来,只听重重的砰的一声,攻击被挡了下来。然后这个巨大的黑影一声不吭地跑了,渡过旁边的桥,消失在对岸的黑暗中。尽管对方体型庞大,他身手的敏捷不容小看。剑心的手腕和手掌,都还留着被弹刀时的一点麻痹感。将逆刃刀收回刀鞘,剑心揉了揉发麻的手。

——这还真是……

这个跟踪者一定就是偷走大五郎那用方巾包着的书的一伙人中的一个,他一定是早就跟着大五郎来到了道场。剑心知道跟踪者很可能是想找出自己是什么人——这个将大五郎留在道场然后自己在夜间出动的此次事件中新出现的插手者——以及自己要去哪里。现在跟踪者已经知道这个新的对手有着不容忽视的剑技。剑心慢慢地走在夜晚的道路上,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他感到自己现在已被卷入一场麻烦的争斗之中了。

晚上的空气温暖而湿润,而且开始起雾了。商家挂在屋檐上的灯,在雾气中闪烁着。

 

一个小时以后,剑心到达了赤阪冰川町四番地的胜海舟的宅邸。在门口告知自己的名字和来意之后,一位女性从旁边的小门走了出来。她很美——娇小,腰身纤细,闪亮的双眼,略显突出的五官。这些元素合在一起,便散发出一种年轻女性所特有的魅力,使她对于男性相当有吸引力。她的打扮和举止,都令人感觉到她十分有教养。

——大概和妙小姐差不多大吧?

剑心的这个推测没有错,然而当她利落地为他带路,他却错误地以为她是胜家的女佣。后来他才知道,这位女性是胜的三女儿,逸子。

她领着剑心穿过一条长而昏暗的门廊,先左转,再右转,然后通过一条由榻榻米铺成的过道,最后将他带进庭院深处的一个房间。中途,有一个似乎是家丁的小个子男人从他们身边经过。那个五十多岁、穿着粗布衣服的男子在从剑心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将原本就低着的头更深地低了下去。

在那八张榻榻米大的房间中,灯火通明,是早就为了迎接客人而准备好的。一个凭肘几被放置在离灯不远的地方,这屋子的主人,一定就是要坐在那里了。壁龛上放着一座从国外进口的钟,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就显得很无聊了,只有书本杂乱无章地堆放着。

“请稍等一下。”为剑心带路的逸子,用十分利落的口气说着,然后非常有礼貌地关上纸门离开了。

——嗯……会不会……?

正当剑心想着自己猜中的某件事情时,正对走廊的纸门被打开,逸子回来了。这一次,她端着茶。逸子彬彬有礼地请剑心用茶,然后将茶具摆在了主人的位子前,又静静地离开了。

房间变得鸦雀无声、十分安静。

——在这种环境下念书,大五郎的学习,进步一定非常快。

剑心想着,一边点了点头。突然,屋中回荡起了一名男子的笑声,打破了寂静。笑声虽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却是年轻而又阔达。接着响起一声严肃的咳嗽声,看来笑声的主人正在朝这里走过来。

走廊另一头的纸门被拉开,笑声及咳嗽声的主人出现了。他个子不高,但带有家族徽记的羽织却让他看起来十分有威严。他的身高也许还不到五尺一寸,差不多是150多公分,年纪约为五十五六岁,下巴上的胡子看上去很稀疏。

——拙者果然没猜错!

剑心一边跪坐着鞠躬行礼,一边用他锐利的眼光看着那个之前从他们身边经过的男子——那个看上去像是家丁一般的人——正是这房子的主人,胜海舟。

“我是胜安芳。听说您这么晚来找我,是为了大熊大五郎的事情,请问有什么事呢?”海舟以干脆的江户口音催促着剑心回答,一边拿起茶杯凑近嘴边吸了口茶。虽然口气很轻快,但他因上了年纪而有些下垂的眼睑之下,那双盯着剑心的眼睛中,却有着洞穿一切的慑人光芒。

“……”

剑心一言不发,于是海舟又开口了。

“啊,不用这么拘束。绯村剑心先生,对吧?”

“是。”剑心应着,没有改变姿势。

“绯村先生,我家的大熊好像到你那里去麻烦你们了吧。那么,有什么事让您这么晚了还……?”

“胜老师,这应该是拙者请教您的。您骗拙者来见您有什么目的呢?”剑心平静地说着,语气中却带有指责。

海舟将他小小的身子转了过来,朝着剑心放正膝盖,然后突然地,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果然……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

“……”

剑心静静地等着海舟说下去。

“没错,诚如你所推测的。我打一开始就知道,你今天晚上一定会来找我。”海舟一边说,一边请剑心用茶,“要知道,赤别户牛锅店,以前就是我很爱去的地方。大熊那个混蛋或许不记得了,但是第一次带他去那里的就是我。我刚才那个样子已经被你识破了,不过我常常穿着那个样的衣服,一个人去那里吃‘普通’档的牛锅。前段时间,我偶然看到你和你的伙伴们在那里吃饭,听说你也是那儿的常客。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本来也是剑客。维新之前,我还是直心影流的岛田虎之助老师的弟子呢。我还有执照,也曾以此为生呢。但尽管如此,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真是吃了一惊。你看起来和他太像了——那个在幕末时曾经做过我贴身护卫的那个人。他的名字叫做冈田以藏——虽然是个好人——不过人们都很怕他,称他为人斩以藏。”海舟微笑地说着,一边靠在了凭肘几上。

剑心听到人斩这个词,不禁动了动眉头,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听着海舟的话。

“喂,我想你这方面很不错吧。”海舟说着用左手手掌轻拍右手臂,这个手势暗示着剑心是一名技术高超的剑客,“是的,你和以藏有着相同的味道。嗯,说实话,一直到刚才我还在想是否应该拜托你。不过带你进来的逸子——我的三女儿——她说你看起来是个很和善的人。刚才她在走廊里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大笑了。但因为大熊求你帮忙,我的女儿又称赞你,所以我想我会相信他们的直觉。绯村先生,能不能请你救救我呢?”

看到海舟规规矩矩地对自己鞠躬,剑心吃了一惊。

——拙者该如何答复?假如拙者听了求救内容的详情,就绝对没办法再脱身了。

剑心心底有着如此的不安。“胜老师,拙者只是想要助大熊殿一臂之力,帮他找回丢掉的书,至于其它的事情,呃……”

“我知道,绯村先生。我的请求或许有点出入,但是追根究底的话,和大熊弄丢的东西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海舟苦笑着。

“《月球旅行》那本书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老师?”

“嗯……那确实是本很有趣的书,不过我根本就不相信里面的内容。大熊有告诉你书里写的什么吗?”

“有,只是概要。”

“那本书或许骗得了女人或小孩,但只要是学过一点科学的人,就可以很容易的看出那是胡说八道的。你听听,绯村先生……”

绯村剑心、胜逸子、胜海舟

海舟很能讲,说了好长一段时间,批判着朱尔斯的《月球旅行》。“把三个人装进炮弹,用大炮砰地一声发射出去……现实中,这首先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里面的人受到发射时的冲击,十有八九不能活命。而且,射程能够到达月亮的大炮也是不存在的。”海舟如此说道,“你年轻,所以恐怕不知道,在幕末时发挥过力量的阿姆斯特朗跑,对,就是现在中午在皇宫发炮来告知大家时辰的那个,它号称是世界上威力最大的了,但射程最多也就四五公里。那时,据说是日本射程最大的二十四磅加农炮,也只有2,800米的射程。再看看书里写的:86,410法里!那就是86,410里,将近340,000公里!就算你能够达到地球与月球引力刚好平衡的中立点……如果你能到达那一点——差不多,我没记错的话,是两个星球之间裏离两者距离为9比1的地方——炮弹就会失重,然后受月球牵引而偏离轨道。所以说那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哦咯……

剑心被海舟说还年轻,感到十分困窘,看来对方没看出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了。

“我们就假设真有这种完美的能射到好远、好远的炮弹,可又有哪一种金属可以承受那发射时的冲击呢。”这里,海舟引用了中国的一个成语,“自相矛盾”。不愧是年轻时在幕末,作为剑客,精通兰学(※2),还在长崎海军传习所读书,后来又成为日本最早到美国留学的人之一的男人。他的理论毫无漏洞,简直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1. 日本距离单位,一町约为109米。

※2. 江户时代中期以后,由荷兰传入日本的西洋学术。

 

隐藏的秘密

“那么,为什么那本书使得胜老师如此困扰呢?”剑心的这个疑问是很合理的。

海舟皱起眉,看起来像是身处困境中一般:“我所学过的只有汽船和蒸汽机车,比这更先进的就不知道了。可是,大熊那混蛋竟然说,在不久的将来,人类可以像鸟儿一样在天空中飞翔,还打心底里相信,总有一天,人类可以到月亮,那么遥远的地方上去。绯村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一直抱有这个梦想。”

剑心感到他见到了隐藏在那个喜欢毁誉褒贬的外表之下的,真实的胜海舟。然而,接下来海舟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很干脆地与刚才的言论矛盾了。

“不过,《月球旅行》这本书并不重要。”

海舟后面的话令剑心更加惊异。

“我希望你献力帮忙找回来的不是书,而是和书一起被偷走的方巾。”

“方、方巾,是吗?”

“是,没错。那条方巾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方巾,那布上有机密,要是机密被知道了,我可就人头不保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海舟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又继续下去,“现在,政府正怀疑我在西南战争期间给西乡军提供资金。于是,几乎每个星期,我都要被审问。”

“给西乡军?”剑心屏息地盯着海舟问。

海舟静静地摇了摇头,又说:“我多希望我能救西乡啊,可那时候不行。”说着,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像是在回忆着去年的事情,“西南战争的时候,有很多不满的士族加入了西乡军。可是啊,绯村先生,你听说过有关旧幕臣也参加了此事的传言吗?”

又一次,剑心震惊地看向了海舟的脸,而看到他这反应的“狐狸”海舟缓缓地点了点头。

“德川第15代将军,庆喜公的处分尚未决定,现在他既不算贵族,也不是士族或平民,就这样不被分做任何阶级。我希望救江户市民于战火的15代将军,能够尽早和政府谈和。维新期间,有很多人因为我的原因而牺牲了。为了做些补偿……这是我唯一没有完成,而遗留到明治时代的工作。绯村先生,对我而言,维新还未结束呢。”

听着海舟的话,剑心终于看到了事件的核心。进入明治以来,海舟一直在帮助原旗本(※)士兵和旧幕臣找工作,还为他们筹集生活费,以防他们造反,同时也在想办法让德川庆喜恢复身份。然而德川家族的秘密宝藏的下落,即将被曝光了。

“敌人很可能是红葵,一个怨恨着我的,由一些旗本溃军组成的团体。我想他们现在一定正拼命试图把《月球旅行》这本书拆开,寻找给西乡军的暗号或标记吧。”

据海舟所说,成立红葵的那伙人,都是些生活被维新所毁的不平的原旗本士兵。他们打着“复兴德川幕府”的口号,暗中聘用暴徒来揭露政府的丑闻,一边密谋推翻强力的官府。

“不能小看他们的情报网。事实上,他们已经锁定了我的——德川家的——秘密宝藏。而且,在他们不惜花钱聘来的人中,也有一些嗜血的刺客。”

“……”

剑心依旧保持沉默。

海舟稍微移开了目光,而他再次看向剑心的时候,眼神明显锐利了许多:“如何,绯村先生?”海舟再一次向剑心提出请求,“愿不愿意帮助我呢?我并不是因为想要活命才拜托你的,但如果德川的宝藏被政府没收了的话,旧幕臣中一定会有人因为不满而组织起义。假如事情变成这样,就再也没有可能解除对15代将军的软禁了。”

剑心很难下决定。他十分了解海舟的担心,自己面前这个小个子的好汉,已经非常,甚至过分详细地解释了为什么需要他的帮助,然而,他犹豫的原因是,目前来看,他将要对上的敌人,红葵,究竟是群什么样的家伙,还完全不知道,一点也摸不清,隐藏在黑暗的谜团之中。这种阴森的感觉是很可怕的。一介浪客插手此事,也许并不能起什么作用。他不禁觉得,也许是海舟太焦急了,以至于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剑心个人的情感也是造成他犹豫的一个因素。自从剑心抛弃身为刺客人斩拔刀斋的过去,他就成为了一个流浪于街市的普通人,除了些微的寂寞感外,他更多的是感受到那种肩上没有什么负担的放松感。任风吹去,信步而行,流浪人每天如此轻松的生活随心随意。唯一可以算得上是个小小的愿望的,就是至少要保护他目所能及的人。可是现在他成了神谷道场的食客,与小薰、明神弥彦,还有相乐左之助等人结下了深深的情义。虽然很快乐,但他不能否认,在心中的某个角落,有时候也觉得他们是负累。

所以,如果他继续深入海舟的话题,最后一定要背负更沉重的负荷。答应海舟的请求,就意味着他很快就将被卷入那人与人、力与力,血腥冲突的旋涡之中,何况这事态已经散发出了血的味道。到时候如果情况紧急,还有可能唤醒人斩拔刀斋,这个他一直拼命试图封印在体内的杀手。不过关于这个在他脑中翻滚的想法,剑心一个字也没有提,只是说出了自己对于海舟的请求的担心:“胜老师,很遗憾,拙者并不认为拙者适合担当这个重任。首先,拙者很怀疑老师是否清楚拙者这个浪客的底细。”

“是啊,这话是没错。”海舟的态度怎么看都很温和,然而温和之中有着明显的说服力,“但是绯村先生,那种事情并不是重点。人都有一两件不愿提起的往事的,我也有。你呢?不是因为这样才做浪客的吗?”

“……”

剑心又沉默了。

“我看到了你,现在咱又会了面、谈了话,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最后,剑心答应了。一方面,剑心输给了那个人的坚持,而且毕竟对方是令人敬畏的胜海舟,他那极有说服力的言行绝对也是个因素。

剑心说他会尽力帮助,但也请海舟不要期望过高。

海舟总算露出了放松的神情,但他并没有那么好应付,继续向剑心提出要求:“嗯,后天我又要接收警方的审问了。虽然我不想打草惊蛇——警察那边对德川的宝藏毫不知情,但是有那些奇怪的家伙缠着我,我不能保证警方不会在无意中发现这件事。因为局势复杂,让宝藏一直隐藏到现在,十一年来我暗中花费了多少心血啊。虽然觉得大熊很无辜,但如果真的迫不得已,我就不得不把他赶出家门。那小伙子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但事实是我确实让他充当了传信员。”这实际上是将最后期限定在了后天。胜海舟拍了拍手叫来人,结果出现的还是逸子。

“绯村先生,我今天晚上特别累。请原谅我要失陪去休息了。您慢慢坐。”说着,海舟眨了眨眼,轻轻地用手指尖揉了揉眉间,庄严的脸孔上凸显出凄凉的衰老。警察每个星期的调查对他来说,恐怕是个巨大的心理负担。

终于,海舟起身了,在他要离开房间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对逸子说道:“嘿,绯村先生似乎还是独身,而且也没有和哪个女的订婚哟。”海舟这话说地出人意料,于是剑心惊讶的目光就和逸子的对上了。

“啊,父亲大人……”逸子的脸颊顿时涨得通红,那一瞬间,她那纤细的身子似乎散发出了炫目的女人味。

“那么,拙者也告辞了。”剑心对逸子说道,也不知道他注意到了没有。

逸子似乎已经在准备夜宵了,但剑心还是深表歉意地谢绝,离开了胜邸。

※  注:幕府时期直属幕府的军队,负责守卫幕府。



【自译】静霞薰《浪客剑心》官方小说卷一《月世界之旅》篇(上)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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