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声之平原》——拉姆齐·坎贝尔
前言:初收录于1964年的《The Inhabitant of the Lake and Less Welcome Tenants》,斯格霍居民的出处,在1995年的《YE BOOKE OF MONSTRES II》中Chaosium进行了跑团拓展,并设定为信仰特鲁宁布拉。

译者:南·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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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之平原》
(The Plain of Sound)
拉姆齐·坎贝尔
(Ramsey Campbell)

然也,我等对犹格·索托斯所把守大门之外的其他宇宙知之甚少。谁也说不清那些穿过大门,定居在这世界上者;尽管伊本·斯查卡巴欧告诉我们,可以通过它们的声音识别出那些从斯格霍湾徐行而来的生物。那海湾的世界完全由声音组成,物质作为气味被感知着;在这一世界,我们所吹奏的笛声可以创造美好,也能带来斯格霍中的令人憎恶之物。因为两种声音的界限或许变薄了,当无源之声出现时,我们即可找到斯格霍住民。少有方式能伤害到他们及他们所踏之土,唯恐惧某种声音在它们的宇宙中所形成之形体。
——阿卜杜·阿尔哈萨德《死灵之书》
当弗兰克·纳托尔、托尼·儒乐斯和我来到位于塞文福德的旅馆时,我们发现它已经关门了。那是1958年的夏天,那天我们在布里彻斯特大学没什么特殊的事要做,于是决定出去散散步。我曾建议去山羊林旅行——那里的传说令我很感兴趣,但是托尼听到了一些东西,这让他对那个城镇不太感冒。然后弗兰克告诉我们,大约一年前,《布里彻斯特周刊》上刊登了一则广告,称塞文福德中心的一家旅馆是“英格兰最古老的旅馆之一”。我们可以早晨去那走走,缓解一下旅途中的口渴;之后,如果我们不想走路,可以乘公共汽车回布里彻斯特。
托尼并不怎么上心,他问道:“就算是再老的酒,为什么要长跑一趟去买醉呢?再说,报纸的那则广告也很久了——现在这地方大概已经塌了吧?”不过,弗兰克和我还是想为之一试,我们最后没有理会他的反对。
我们还不如选择同意他呢,因为我们发现旅馆的门窗都用木板封住了,旁边的牌子上面写着“暂不对公众开放”。唯一的办法就是到街对面的现代酒店去看看。我们在塞文福德稍微转了转,这并没有占用我们很长时间,因为塞文福德没什么有趣的地方,大多都是码头。不到两点,我们就在寻找公共汽车站了;当我们找不到它时,我们进了一家报刊亭问路。
“布里彻斯特的公车?不,只有早上有。”店主告诉我们。“你们是从大学来的,对吧?”
“那我们该怎么回去呢?”托尼问道。
“我想是步行吧。”报贩建议道。“你们为什么要来呢——哦,为了看旅馆?不,你们现在进不去——那么多该死的年轻人把螺旋楼梯都搞坏了,所以议会说只有获得特别许可的人才能进去。干的真不错,当然,我不是指像你们这样的孩子会这么做。不过,你不会想回布里彻斯特的,我知道最近的路。”
他开始给我们指复杂的方向,并重复了一遍。当我们看起来仍不确定的时候,他等了等,弗兰克掏出笔记本和铅笔,记下了路线。最后,我们仍不确定该走哪条路,但正像我所说的那样:“如果我们迷路了,我们总是可以问的。”
“哦,不,”为我们提供消息的人说。“如果你们照做了的话,就不会出错。”
“好的,谢谢。”弗兰克说道。“如果我们走错了路,会有过路人能问的吧?”
没再听到他的回应,我们就走到街上,向右转向布里彻斯特。一离开了塞文福德保存着古老建筑的中心地区,来到红砖房屋周围,就没什么吸引观光者的地方了。塞文福德大部分都是码头区,即使是稍远些的地方,对于被迫徒步旅行的人来说,也算不得上多让人愉快。此外,明显有些路崎岖不平,尽管这可能是因为我们拐错了弯——在离开塞文福德一小时后,我们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在约一英里后的路标处左转,这上面写着。”弗兰克说道。“但我们已经走了一英里多了——路标在哪儿?”
“那我们怎么办——再回去问问?”托尼建议道。
“那太远了。看,”弗兰克向我询问道。“你带着你那个总随身携带的指南针吗,莱斯(Les)?布里彻斯特基本上就在塞文福德的东南方。如果我们一直朝着那个方向走,就不会错太远了。”
我们一直走的路是东西走向的,现在,当我们转向开阔的田野时,我们只能依靠我的指南针,很快我们就发现我们有多么需要它。有一回我们爬上一个斜坡后,不得不再绕过一片茂密的森林,在那里我们肯定会进一步迷路的。那之后,我们不得不穿过单调如一的田野,一路上从没见过一栋建筑物或一个人。离开塞文福德半小时以后,我们来到一座青草满覆的小丘上,从那下到一个小山谷里,又再从那爬出来。进入这片区域约半英里后,托尼示意我们保持安静。
“我只能听到小溪的声音。”弗兰克说道。“我该听到什么重要的声音吗?你听到什么了吗,莱斯?”
我们刚渡过的小溪那湍急的水流声淹没了远处的大部分声音,但我觉得我好像听见了附近机械的嗡嗡声。它起起伏伏,就像一辆行驶的汽车,但水声哗哗,我听不清什么细节。
“我不确定,”我回答道。“有什么东西,我想,或许是拖拉机——”
“我也是这么想的。”托尼同意道。“它就在前面的某个地方,也许它的驾驶员能给我们指路。当然,前提是他不是那个报摊的坏人。”
当我们翻过两座小山,来到一处平地上,前方是一条长而低的山脊时,机械的震响愈发响亮。我是第一个到达山脊,爬上它并站在上面的人,当我的脑袋探到山脊之上时,我回首望去。
另一边是一片大致呈四方形的平原,四条山脊环绕四周。平原约有四百码见方,对面有栋有些年头的房子。除此之外,平原上一片荒芜。最让我震惊的是,震耳欲聋的声音从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传来,这正是那些机械嗡嗡声的源头。它震耳发聩的震响规律性地猛烈抬升,在三种音调中不断波动。在这之下还有别的声音;一种微弱、低沉的嗡嗡声,仅在刚能听得见的边缘徘徊;还有一些啸声和尖厉的弦音,有时听不见,有时和嗡嗡声一样响亮。
这时托尼和弗兰克都站在我身边,低头向下看着。
“这声音不会是从那间小屋里传来的吧?”弗兰克说道。“肯定不是拖拉机,而且就这么大的一间小屋也装不下它。”
“我还以为是从地下什么地方传来的呢。”托尼举例道。“或许是采矿作业。”
“不管它是什么,那小屋就在那儿。”我说道。“我们可以在那儿问问路。”
托尼怀疑地俯视着。“我不清楚,或许很危险。你知道,下采操作是很危险的,我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做这类事情呢?”
“如果是的话,会提前看到迹象的。”我安慰他说。“别这样,来吧。或许我们也没别的地方能问了,再继续走错路下去也于事无补。”
我们走下山脊,在平原上行了约二十码。就像被卷进了海啸,声音突然在我们身边骤响,因为它从四面八方扑来,我们却像被吞入果冻般无力还击。我忍不了多久,就用手捂住耳朵喊道:“快跑!”然后摇摇晃晃地冲过平原,我无法阻挡那声音在我耳边轰鸣,直到我到了另一边的建筑物。
那是一栋褐色的石屋,而不是我们想象的那种小屋。墙上一对拱门正对着我们,两边有两扇无窗帘的低矮窗户。以我们能看到的视角来看,左边的房间是客厅,右边是卧室,但窗户上的污垢让我们没法看清更多东西,除了能知道房间里是空的。我们没想过从后面的什么窗户往里。门上既没有门环也没有门铃,但弗兰克敲着一块门板。
无人回应,他就更用力地敲。第三次敲门时,门开了,原来是通向客厅的。弗兰克往里看了看,喊道:“有人在吗?”但还是没人回应,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们。
“你们认为我们最好进去吗?”他问道。“也许我们可以等主人回来,或者找找房子里有什么能指引我们的。”
托尼从我身边挤过去看。“嘿,怎么——弗兰克,你注意到这儿有什么了吗?直觉告诉我,不管房主是谁,他都不会以这栋房子为傲的。”
我们能明白他的意思,房子里只有几把木椅,一张桌子,几个书柜,以及一张破旧的地毯,并且全都落满灰尘。我们犹豫了一会儿,等着其他人做决定。然后弗兰克走了进来,他在门内停了下来,指了指。我们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目光所及的尘土内没有一处脚印。
我们四处张望着,寻求一个解释。弗兰克关上门,把外面的震响隔绝在外。托尼——我们中的藏书家,走到了书架前,看着书脊。我注意到桌子上有一份报纸,漫不经心地把它拿起。
“这儿的屋主一定有些古怪……皮科·德拉·米兰多拉的《女巫》(La Strega),”托尼读道,“《发现女巫》(Discovery of Witches)、《红龙》(The Red Dragon),嘿,《格拉基启示录》,那书不是大学想要添置一本进禁书区都做不到的吗?这儿还有一本日记本,很大的一本,不过我想最好还是不要碰它。”
当我翻到报纸的头版时,我看到那是《坎赛德观察者报》(Camside Observer)。当我更仔细地看时,我发现了一些东西,这让我把其他人喊了过来。“看看这个——1930年12月8日!你说得对,这个人很古怪,什么样的人会把一份报纸保留28年呢?”
“我要去卧室看看。”弗兰克说,他敲了敲客厅的门,并在我们走到他旁边时打开了它。房间里几乎空空如也,仅有的家具只有一个衣橱、一面挂镜和一张床。正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床是空的,尽管布满灰尘,但上面身体睡过的痕迹清晰可见。我们走近些,发现地上没有脚印;我俯下身去,除了睡觉者留下的凹陷中的灰尘外,我想我在床上看到了点别的东西——一种像磨砂玻璃的东西,发出绿色的光。
“发生了什么?”托尼用一种相当惊恐的语气说道。
“哦,或许没什么特别的,”弗兰克说道,“也许他后面还有一道入口,也许他忍受不了这一切的噪音,不管那是什么,他在另一边还有间卧室。看,那面墙上还有扇门,或许就是这样的。”
我走过去打开了门,但只有间非常简陋的厕所。
“等等,我想书架旁有扇门。”托尼回忆道。他返回客厅,打开了那扇他注意到的门。就在我们跟上他时,他惊呼道:“天呐,这又是什么?”
第四间房间比其他房间都长,但正是里面的东西引起了托尼的惊呼。在离我们最近的裸露的地板上,有一个类似电视屏幕的东西,约两英尺宽,后面有个蓝色的玻璃灯泡,上面连着奇怪地扭曲着的粗电线。在它旁边,另有一对电线从一个扩音器形状的接收器引出。在对面的墙壁和这些仪器间,晶体、感应线圈和电子管奇怪地排列着,它们的两端都挂着电线,以便与其他设备相连。远处天花板的角落近来坍塌了,雨水滴落在一块传声板上,上面有十数根琴弦、一根大操纵杆和一个由齿轮连接到覆着拨片的圆柱上的发动机。出于好奇,我走过去拨动了一根弦,但一种不和谐的声音立刻遍及整个传声板,我赶紧把它遏止了。
“这儿有些有趣的地方,”弗兰克说道。“没有别的房间了,他睡哪呢?还有尘土、那份报纸,还有现在这些——我没见过的东西?”
“我们为何不看看他的日记?他看来不会回来了,我想弄清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托尼提议道。
于是我们返回客厅,托尼取下那本沉重的书。他翻开书,看向最后一页:1930年12月8日。“如果我们都要试着读的话,那会花去三倍的时间。”他说道。“你们俩坐下,我试着把相关的部分读给你们听。”他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开口:
“阿诺德·赫德教授,前布里彻斯特大学,一定是我们这个时代之前的,我从没听说过他。”
“啊,我们开始吧——”
“ ‘1930年1月3日,今天搬进了新房子(如果它能被称为房子的话),噪声很古怪——假设这只是因为关于它们的迷信说法太多了,以前从没人调查过。打算进行充分的研究——气象条件。 附注:感觉风吹过山脊时可能会震动并引起声音。明天四处看看,测量一下,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会干扰声音。古怪的是,声音在一定范围内是震耳欲聋的,在更远的范围则相对微弱——并没有逐渐减弱。’ ”
“ ‘1月14日,昨晚睡得不安稳,做了个反常的梦,坐落在高山上的城市、倾斜的街道,螺旋的墩柱和锥体。奇怪的居民;比人类高,鳞片状的肌肤,无骨的手指,但不知为何并不那么让人反感。他们意识到了我,实际上似乎正在等着我的到来,但每次有人接近我时,我都会醒来,如此重复了好几次。’ ”
“ ‘进展不顺利,山脊顶上的隔板没法阻断声音,减小不了拂过的微风。测量——西北山脊423码?’ 好吧,这样的地方算不上少。’ ”
“一定不要错过任何重要的东西。”托尼翻页时,弗兰克说道。
“ ‘1月6日,又是梦,同样的城市,那些人似乎等待着。与领袖进行了接触,似乎在和我进行心灵感应:我抓住了这一想法——不要害怕,我们就是声音。整个场景都消失了。”
“ ‘没有任何进展,无法专注于发现;梦让人分心。’ ”
“ ‘1月7日,也许有点疯狂,但我明天就要去大英博物馆了。昨晚的梦里,他们告知:查看《死灵之书》上的术式,以便于我们找到你。给出了页码。希望这只是惊梦一场,让我筋疲力竭。但如果那页上真有什么呢?我对那个领域不感兴趣,就无法通过正常方式了解吗?’ ”
“ ‘1月9日,从伦敦回来了,卯(Mao)的仪式,就在我看的那一页上,和梦里描述的一模一样!不知道它会做什么,但今晚就会展示弄清。但奇怪的是,离开这里后没有做梦,是某种只存在于这里的影响吗?’ ”
“ ‘1月10日,直到下午晚些时候才醒来。仪式一结束,梦就开始了。不知如何思考。其它选项都令人不安,要么是大脑接收到了发送的信息,要么是潜意识创造出了这一切。但等等,理智的人真会这么做吗?’ ”
“ ‘如果接收的外部信息属实,那么了解到以下内容:”
“ ‘这一区域的声音相当于另一维度的物质,这个维度在这一点上与我们的维度以及其他维度重叠。梦中的城市和居民并不像在自己的领域中那样出现,而是像由物质构成的。这里不同的声音对应其他维度的各种物体;嗡嗡声相当于墩柱和圆锥体,低沉的震响是地面,其他不同的声音是城市里的人和其他移动的物体。他们把我们身边的物质当做气味来感知。’”
“这里的居民可以在心里传递所有思想。领袖告诉我尽量不要在连接点半径内发出声音,延续到他们的维度。我的脚步——巨大的水晶出现在他们的街道上,我的呼吸——一种他们不肯给我看的活物,必须被尽快杀死。’ ”
“ ‘居民们对与我们的纬度交流这件事颇感兴趣,不做梦、传输、频繁使用卯之仪式是危险的。转换器就建在这边,可以把声音翻译成屏幕上的视觉语言,就像在梦里一样,但略有不同。当它们建立对等链接时,将实现维度之间的完整通道。不幸的是,他们的转换器与我们的完全不同,还没有成功。领袖也告诉我说,可以为了计划看看《格拉基启示录》,告诉了我页码和在哪里能得到拓本。’ ”
“ ‘一定要拿到拓本,如果没有计划,所有都是巧合可以回到正常的研究。如果有了计划,就能造出机器,声称发现了其他维度!’ ”
“我一直在想。”我打断了他。“有件事,阿诺德·赫德,他不是因为别人与他意见相左转而攻击别人从而被要求离开学校的吗?说他总有一天会回来,让大家大吃一惊,后来就杳无音信了。”
“我不知道。”托尼说道。“不管怎样,他接着写下去:“ ‘1月12日,得到《格拉基启示录》,即使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计划在此,第9卷,2057-9。建造需要一些时间,但值得。想想看,除了我之外,只有迷信者才知道这个——并且很快就能证明了!”
“嗯……好吧,在那之后似乎没几页有趣的,只有‘今天没什么进展’或‘屏幕布置完成’或‘今天到塞文福德——不得不在乐器店订购琴弦,我不喜欢用它,但必须备在手边,以防万一。’ ”
“原来是这样,”弗兰克说着站起身。“那人是个疯子,而我们一直坐在这听他的胡言乱语,难怪他被学校开除了。”
“我不这么认为。”我并不同意。“这似乎太复杂了——”
“等一下,这里有另一项记录。”托尼叫道。“——12月7日。”弗兰克反对地看了他一眼,但又坐了下来。“ ‘12月7日,得到了。图像模糊,但足以连接意识。给我看了他们那边未完成的转换器,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成。再过几天来完善图像,然后再宣传。’ ”
“ ‘12月8日,必须确认我要制造的武器,启示录给了使用的理由,但死亡的方式是很可怕的。如果无法避免,肯定会迎来毁灭。今晚就会知道了——将呼唤阿兰(Alain)。’ ”
“好吧,弗兰克?”当托尼把日记本放回原处开始在书架上搜寻时我问道。“或许是疯了吧?但那些声音,还有他日记结束的那天晚上呼唤了什么东西,而且那些怪异的东西满床都是。”
“但我们要怎么知道呢?”托尼说道,移开了一本书。
“显然,把所有的设备都准备好,看看屏幕上面显示了什么。”
“我不明白。”托尼说。“我想看看《格拉基启示录》,这是我手头上的资料,但至于我们亲自去尝试,我觉得这有点过分了。你会注意到他是多么的小心翼翼,结果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吧,让我们看看这本书。”弗兰克打断了他。“那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托尼终于打开它,放在了桌子上。我们检查了这页上的图,并了解到“屏幕连接到中心部分以观看,而接收器在连接之前指向声音。”不需要任何动力,因为“经过的声音就会操纵乐器”。这些图很粗糙,但容易理解。弗兰克和我都准备进行实验,但托尼指着这部分结尾的一段话:
“斯格霍住民的意图仍不确定,那些使用转换器的人最好将弦乐器放在身边,这是地球上唯一能触碰到斯格霍的武器。因为当他们构建转换器完成连接时,谁知道它们将会带来什么?他们擅长在梦境交流中隐藏自身的意图,应当在第一次敌对行动时就使用传声板。”
“你看到了吗?”托尼得意地说。“这些东西可算不上友好,书上是这么说的。”
“哦,不,不是这样的。”弗兰克反驳道。“不管怎么说,这是一大堆活着的声音。哈!但假设这是真的——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就可以宣称是我们发现了它们,毕竟书上说你只要有这个‘武器’就是安全的,用不着急着回大学。”
争论不断,但最后我们打开门,把仪器拖了出去。我回去取传声板,并注意到它已经锈迹斑斑了,托尼拿来了那本《启示录》。我们站在声音区域的边缘,把接收器放在中央。屏幕与中心部分相连,最后我们把电线从屏幕别到其他部分。
有一小会儿什么也没发生,屏幕一直是空白的;线圈与电线也没有反应。托尼看了看传声板。这振动似乎带着某种期待的性质,仿佛知道我们的实验。然后蓝色的光闪烁,一个图像慢慢地在屏幕上形成。
这是一片梦幻的风景。背景中,巨大的山脉和晶莹的山脉闪闪发光,而在它们的顶峰,巨大的石头建筑延伸到雾中。有些半透明的东西在那些建筑物旁飞舞着。但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倾斜的街道与扭曲墩柱支撑的圆锥体构成了一座冰山上的城市。我们看不见这座在无源蓝光下森然城市中的生命,只有街道上的一个由管子和晶体组成的巨大机器摆在我们面前。
当一个身影出现在屏幕上,我们畏缩了。我感到一阵恐怖的寒意,因为这是城里的一个居民——并且并非人类。他瘦而高,生着没有瞳孔的巨眼,皮肤上覆盖着波纹状的鳞片。手指没有骨头,苍白的双眼彷若不觉般直盯向我,让我感到一阵反感。但不知怎的,我觉得这是一个有智慧的生物,并且不一定怀有敌意。

这个生物从它的金属长袍里掏出一根细棒,竖着拿着摸了几下。不清楚原理是什么,但这一定是某种呼唤,因为几分钟后,街上就聚集了一群人,围在仪器周围。接下来发生的也许只是他们的交流方式,但我觉得这很可怕。他们站成一圈,手指伸长了整整两英尺,在中间交叉。过了一会儿,他们散开开来,只有一小群仍留在机器旁边。
“看街上的那个东西,”托尼说道。“假如你——”
“现在还不行,”弗兰克兴致勃勃地看着,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知道现在关掉它去大学找个人来会不会更好——算了,我们再看一会儿吧。想想看,我们是在观察另一个世界!”
仪器周围的人正在转动它,就在这时,一组三根管子进入了我们的视野,正对着我们。一个生物走到一个配电盘前,用长而盘绕的手指抓住一根操纵杆。托尼开始说话,同时我意识到他在想什么。
“那是转换器!他们要连接!”
“那么你认为我最好现在关闭它吗?”
“这还不够吗?”托尼喊道。“你想在不知道他们究竟会做什么的情况下就让他们过来吗?你读过那本书,看在上帝的份上,趁一切还没晚快用武器吧!”
他的歇斯底里打动了我们所有人。弗兰克跑到传声板前,抓住操纵杆。我看着屏幕上那个人影,看到他几乎将连接准备完成了。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做?”托尼朝弗兰克尖叫着。
“操纵杆动不了了!一定是锈坏了!快,莱斯,试试能不能把它弄松。”
我跑上前去,开始用刀片刮齿轮。刀片不小心划了一下,在琴弦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形成,我看不清楚——”托尼说着。
弗兰克使劲拉着操纵杆,我担心它会折断,然后操纵杆猛地松动了。齿轮动了起来,覆着拨片的圆柱旋转起来,琴弦发出了一种可怕的声音。那是一种刮擦声、哀鸣声,刺耳地穿透了我们的耳朵;它盖过了其他声音,我想我无法忍受太久。
然后托尼尖叫起来,我们转过身,看到他踢开屏幕,猛烈地踩着电线,还在嘶吼着。弗兰克对他大喊着,当他转过身来,我们看到他嘴巴松弛,口水沿着下巴流下来。
我们最后把他锁在房子后面的房间里,自己找路回了布里彻斯特。我们只告诉医生,我们和他走散了,等我们找到他时,一切都和他们看到的一样。当他们把托尼带出门外,弗兰克趁机从《格拉基启示录》中扯了几页。也许正因为如此,布里彻斯特大学的教授和其他研究那里环境的人进展艰难。弗兰克和我再不会去那里了,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在我的心里铭刻下了太深的印记。
当然,它们对托尼的影响更大。他完全疯了,医生预测他是无法康复了。在最糟糕的时候,他完全呓语不清,并攻击任何不能满意地解释他听到的每一种声音的人。在他呓语时,他没有说是什么使他发疯了,他或许是在屏幕上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但从没描述过到底看到了什么。
偶尔他会提到他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多年来,他提到的一些细节让人感到难以置信的陌生,但当然,一定是什么别的东西让他精神失常了。他谈到了“蜗牛角”、“蓝色透明的晶体”、“流动的脸”、“活的火焰和水”、“钟形的附肢”还有“众多身躯的共有头颅”。
但这种相对连贯的时期并不会持续太久。通常,当看到一种恐怖的表情在他脸上蔓延开来时,他就会身体僵硬,尖叫着一些他还未解释过的话:
“我看到它从受害者身上夺走了什么!我看到它从受害者身上夺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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