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归矣十载 第四十八章 坦白
“你生前……”一想到眼前的张起灵可能真是个鬼,吴邪心里就发堵。
那意味着他的爱人已经死了,眼前这个东西或许只是他留在人间的一抹执念,总有一天会消散。
张起灵点头:“人不是我这个样子。”
“但是……鬼也没你这么聪明吧?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奇遇,从人变成另外一种……呃,成仙了可能?”吴邪能意识到自己是在说胡话,但是根本控制不住这张狡辩的嘴。
张起灵靠在椅背上,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有意识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只能用那个容器凝聚出身体。呦呦出生当天,我丧失了五感,再清醒时,容器没有了。像是解除了束缚,我能感觉到一切,能操控所有没有生命的东西,水、岩石……甚至那个叫阿镂的陵傀。人做不了这种事,所以我意识到,我已经死了。”
听到阿镂的名字,吴邪突然想起来了:“难怪他后来出现的时候,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原来是你。”
张起灵轻轻点下头,将吴邪的轮椅调了个方向,扳起他的腿放到自己腿上:“坐太久会肿。”
吴邪记忆里从来没被一个大男人这么亲密的照顾过,此时内心已经在尖叫了,但面上不想露怯,于是赶紧问下一个问题:“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我是说,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行动不是很自由啊。”
张起灵噎了一下:“是事故。”
吴邪:“啊?那……那你仔细说说?”
张起灵抬眼看看吴邪那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表情,意识到这篇确实翻不过去,便实话招了:“陵傀的身体损坏,我本想用冰砸晕大巫子,然后使用他的身体,这样就可以变成任意形状。但他发现我入侵后,杀掉自己跑了。我当时抓着他的灵,一眨眼被带回杭州。夺舍失败后,我本身发生一些变化,没法像以前那样控制死物,也没法随意移动。后来在家里,找到一些容器毁坏后残留的粉末,发现可以用它们凝聚实体,就收集起来作为媒介,趁大巫子给你邮东西,来到这里。控制熟练后就是现在这样。”
这一波三折的倒霉经历,听起来又惨又搞笑。吴邪想起自己一见面就把他扔大野地里去,以及最近暴力又戏剧化的重逢,忍不住笑着道歉:“对不起啊,我不仅把你忘了,还冲你开枪……”
如果需要呼吸,张起灵现在大概会长出一口气,庆幸吴邪不跟他计较反复谋害解子扬这件事。
呦呦做完高压氧,天已大亮。出来后除了偶尔咳嗽两声,问题不大。不过小崽子闹情绪,趁张起灵抱着他喂饭的时候,咬了人家好几口,差点把乳牙崩掉。
张起灵一看手套被咬破,索性摘下来不戴了。仔细洗干净手,伸到呦呦嘴边让他咬。呦呦干脆拿他爹的手当磨牙棒,叼住大拇指,小狗似的晃着脑袋瓜在那发泄。逗得吴邪差点笑岔气。
不过,呦呦咬着咬着,吴邪就发现,张起灵墨绿色的手很快变成了一种玉质的暖白色。顿时想起俩人在麦田里打架那次,也是眼睁睁看着他变色的,于是忍不住研究起来:“这是什么原理,只要跟活……跟别人接触,就能模拟他的皮肤吗?”
张起灵点头:“接触时间越长越像,保留的时间也越长。”
吴邪一听这,顿时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你就一直抱着他。我估计,再过会儿警察得来了,那个现场没法遮掩过去,你得出现在人前。”但想到身份问题,吴邪又焦躁了:“没有入镜和身份证明,这可怎么办……”
张起灵默默从兜里掏出一本印尼的护照,递给吴邪。
吴邪接过来一看,眼睛都瞪大了:“什么时候办的?!”
张起灵给呦呦喂了一口面包:“两周前,跟衣服一起捡到的。”
吴邪看了看脏兮兮的护照,内页照片褪色褪得模模糊糊,勉强能看出是个亚裔年轻人。最新一页的戳是个旅游签,再有4天就到期了。也不知道这倒霉鬼是遭遇了什么,连衣服带证件全进了垃圾桶,被张起灵捡个正着。
两人对完口供,吴邪彻底放下心,躺下补了个觉。再醒来时神清气爽,腿似乎也没那么撕心裂肺的疼了,就让张起灵推他去办出院。
三口人刚到大厅,就被警察们拦住了。吴邪故作恍然的一拍脑门:“我真是被吓傻了,竟然忘了报警。”
由于吴邪是华裔,家里还养熊,当地警方对他一直很关注。但他身份干净,为人处世很上道,慢慢就跟这片区的警员们混熟了。平日见面称兄道弟的,这帮警察还喜欢饭点去吴邪家附近巡逻。中国菜吃多了,自然嘴短,对吴邪十分关照。
这次出事地点没有监控,警方接到路人报警后,只能根据现场痕迹和尸体推测案发过程。能短时间定位到吴邪这个受害者,也是因为跟他太熟了。车虽然烧毁了,但一看那糊了巴黢的“出入平安”牌子和后座的儿童座椅,便锁定了吴邪。
院长给他们开个小会议室。警方检查完张起灵的证件,就让他把吴邪推进会议室,然后抱着孩子在外面等。
吴邪口述事发经过,接受老警长约翰的问询,另一个警员安东尼则负责笔录。
讲完后,老约翰给吴邪看了两张尸体的正脸照:“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昨晚太混乱,吴邪还真没注意袭击者的长相。这会儿再看这个没了半边脑袋的金毛壮汉,竟然觉得有点眼熟。
吴邪看着尸体脖子上的狗牌链子想了半天,还真让他想起来了:这货不就是当年在云顶天宫,跟着阿宁队伍的雇佣兵吗?
虽然名字记不起来,但这人脖子上一块三角形的红色胎记可太有辨识度了。当时就是这个人跟着潘子去而复返,把一身伤的吴邪背出去的。吴邪当时还觉得自己一大老爷们被另一个大老爷们背着很不自在,特意绷着没把脑袋贴人家肩膀头上,所以才能看见这一小块胎记。
没想到,时至今日,却以这样的方式遇见故人,不禁唏嘘。
老约翰一看吴邪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有数了:“你认识他?”
吴邪也没想隐瞒:“他应该是美国人,以前我们在同一个旅行团同游过,他说自己当过雇佣兵来着。但距离那次旅行有六七年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杀我。”
吴邪不知道,老约翰更不知道了。便没纠结于此,又把那个亚裔的照片往前推了推:“我们只知道他是中国人,并且有合法的入镜记录。”
照片里的人脖子已经被摆正了,死相看起来比金毛壮汉安详许多。吴邪看着这张平平无奇的大饼脸,实在是想不起来。这种毫无面部特征、五官皮相也不出众的人,扔到亚洲人堆里一抓一大把。吴邪感觉,光三叔留在长沙的伙计里,就有好几个人长着这种类型的脸。
等一下!
吴邪又仔细看了看这具尸体的脸:妈的!这不是在留在西王母宫里看护三叔,结果把自己和三叔一起看丢的那个伙计吗!
这回吴邪不敢露声色了:“这个不认识,太大众脸了,不是熟人。”
老约翰叹了口气:“Sean你可真是个小麻烦,布拉克尔已经几十年没有恶性犯罪了,我还以为可以混到退休。没想到,临了来个悬案。唉……看来每一口春卷都不是白吃的。”
吴邪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老油条要把案子挂掉糊弄过去。
毕竟吴邪的枪支购买记录都是可查的,现场遗落的USP和那个金毛壮汉的伤口吻合。再加上死者这种美国雇佣兵,官方记录里一般早就是个“死人”,完全没必要为一个杀手的死浪费警力,所以把吴邪杀他定性为正当防卫,完全没有问题。
但那个被拧断脖子的中国人就不好说了,毕竟中国的领事们一向很难搞,如果他们计较起来,布拉克尔这种小地方的警察局很可能连手都插不上。
吴邪出来后,从张起灵手里接过呦呦,看着他跟随警察进了屋。
老约翰和安东尼问完问题,就听张起灵操着口流利得像新闻播音员一样的德语说:“撞车时我被甩出去,因为有功夫没有受伤。尾随我们车的那个人,下车后用冲锋枪向我扫射,阻止我救人,在打斗中,我折断了他的胳膊,但他依然没有扔掉枪。我怕他伤害Sean和孩子,就拧断了他的脖子。”
老约翰听完,看了看安东尼的笔录,确认他描述的过程与勘察结果没有出入,便将照片推到他面前:“你认识这个人吗?”
张起灵摇头。
老约翰沉吟片刻,继续问道:“你和Sean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之前没见过你,而你却突然与他同行?”
张起灵半点没犹豫:“他是我爱人。几年前我们因为不可抗力分开,这次来德国就是为了找他,昨天我们和好了,所以跟他回布拉克尔。”
“哦,理解,印尼人嘛。你们的关系在那种地方确实容易遇到不可抗力。”老约翰和安东尼活像两只吃到大瓜的猹,憋着笑意结束了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