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同人】炎云净 拾壹·朝露昙花（四）
慕容晗轻手轻脚地移过两只暖炉，放在离床近些的地方，又替陵光掖了掖被角将他下巴以下捂了个严实，免得一会儿寝殿进风再冻着。然后，她下了缕金织羽的帐幔和床帏，行至前殿，闭上双眼凝神倾听。
大概是第一拨，人并不多，只有十一二人的样子，轻装。
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只是寻常刺杀。如果是这样的话，解决了这十数人即可，倒也轻松。
第二种，是哪路贵族逼宫来了。若真如此，只怕之后还有重兵……
无论是哪一种，这些人无声靠近，只怕外面的禁军守卫已经不能指望了。
“砰”一声，思路被撞开的门骤然打断，一股冷风灌入激得她打了个寒战。外面蛰伏的人鱼贯而入，领头之人绛紫斗篷，浓眉鹰目——陵光的堂兄，郢炀侯陵钰。
慕容晗心情复杂，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幸撞到了第二种情况。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眼中毫无惧色，朗然道：“侯爷夤夜携武侍擅闯国主寝殿，可知是何罪过？”
那陵钰乍见眼前之人一身月白色绸纱衣衫，一支青玉簪绾起半寻青丝，稚气又不失妩媚，不由得一怔，又旋即回过神来冷笑道：“本侯想要什么，殿下莫非不清楚？竟还问罪于我，真是可笑。”言罢手一挥示意下属动手。
慕容晗轻笑一声，足尖一点，侧身避过迎面而来的刀锋，顺手探过腰封里藏着的梅花针，轻云般的袍袖扬起过处，金光一烁，面前五人来不及哼一声便无声倒地。她足背一勾，顺势勾住了其中一人手中落下的剑，又猛一抬腿，寒光闪闪的剑刃激飞而出，直击陵钰的面门。
陵钰大惊，慌忙扭头才堪堪躲过，那把剑“锵”一声钉在了他耳侧的门板上。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怒道：“本侯今日杀了陵光，难道不合你心意么？你不要忘了，是谁害的你国破家亡！”
“没忘。是天璇。”慕容晗冷冷道。
陵钰一时语塞，最后一双鹰隼一般锋利冷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当真要回护于他？”
“侯爷大约是没试过当着一个大夫的面杀死她的病人。”慕容晗的嘴角浮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倏然一挥袖，又是五根金针破空而出，陵钰慌忙抽身跃出殿外，身后是随从倒地的闷响。
“侯爷，怎么办。”陵钰身边仅剩两人，其中一人上前请示。
这慕容晗意外地难缠，陵钰真是始料未及：“速速去接应宫门口的八百南府兵，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造反这种事，古来拖不得。
里边厢慕容晗进了内殿，撩起床帏，用手覆上了陵光的额头。比方才凉了好多，呼吸也均匀了不少。
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人，命真大。
可是挨过了发热又有什么用，她二人今日怕是真的要血溅宫阙了。消息送不出去，任凭谁也救不了。
命再大，大得过天命么？
慕容晗轻轻抽出了琴身里藏的十字寒刃，一泓秋水在灯火烛影中流泻破空。
她是很相信天命的。
她也相信，天命规定每个人必须要做的事就是，逆天命。
八百南府兵重重叠叠地包围了寝殿，兵刃、铠甲的碰击之声清清楚楚地落在她耳畔，握着玉髓剑柄的手紧了紧，一步一步走向殿门。
殿门再一次被打开。
领头的几个士兵只觉得眼前晃过一个白影，接着喉头一痒，热血喷薄而出，登时气绝。
三尺霜锋在刀兵之间穿梭游走，燕支撕裂血肉的声音很轻柔，像锐利的剪刀破开细软的蚕丝。没有多余的招数，剑剑封喉。
绝大部分的兵士并没有机会和敌人交上手就被放了血。
门口不一会儿便叠上了一丘尸体。
陵钰阴沉的目光似要化作一道雷劈开眼前这座宫殿。
近在咫尺又触手难及的滋味叫人心焦。
他扭头命令身边一人：“你去送她一送。”
“是。”一个阴冷的声音应道。
慕容晗刚刚捅死一人，只觉得额前一晃，一把玄铁长剑自头顶劈落，吃了一吓，旋身退开。
方才看真切眼前一人一身黑斗篷，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气，她便知不可小觑。
“束手就擒吧。”斗篷兜帽下传来地狱丧钟一般沉郁的话语。
慕容晗心头一震。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那人见她分神，持剑欺身向前，如同鬼魅。慕容晗不敢大意，亦挺剑来迎。
一黑一白两抹身影拆了数十招，慕容晗矮下身躯，足尖极速扫向那人的下盘。那黑衣人纵身跃起，斗篷腾飞。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结着流苏的腰牌闪了出来。借着残烛的微光和倾斜而下的月色，慕容晗看得真真切切。
一只夜隼。
她几乎是愣住了，耳边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那黑衣人回身落地，“嘶啦”一声，在她右臂上结结实实划下一剑。
血染的白衣上，终究流下了她自己的鲜血。
吃这一痛，她仿佛如梦初醒般，纵声长笑：“原来是你！”
凄厉的笑声回荡在血染的宫室之间，让人心悸。
她那条伤得动不了的右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一扬，将剑交到左手中，挽称剑花，不顾一切地向那人攻去。
她要他偿命。
黑衣人仿佛没有想到她左手也能使剑，又见她攻势骤然凌厉起来，急忙招架。
眼看那柄铁剑就要刺入右肩，慕容晗仍是不避不闪。
意料之中，右肩钻心刺骨地疼。
黑衣人的瞳孔骤然放大，不可置信地看向胸前。
一把莹莹如玉的十字利刃透心而过。
慕容晗猛地抽出了剑，那玄黑色的身影轰然倒地。
一身白衣的少女亭亭而立，左手提剑，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旁边，鲜血在胸前和手臂上盛开成出了两朵妖冶绝伦的牡丹花，衣襟、袖口乃至于如玉似雪的娇俏面庞上都沾染着斑斑点点的血珠。
一缕缕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滴落，溅起一朵朵尘埃。
绝色的炼狱。
她身形微微有些晃动，意识开始模糊，却在第二轮进攻的时候又清醒了过来。
一个。两个。
真的，有点累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支撑什么。明明没有后援，没有希望，却犹自挣扎。
好像，好像不是为了自己。
脚边的尸体又堆积了起来，冰凉的双手，冰凉的剑刃，机械又麻木地重复着残酷的动作。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人，没想到自己也能创造地狱。
从一个人倒下的身后，一抹熟悉的兰色身影仗剑拼杀而来。
陵钰慌忙回头，发现勤王的军队已在他身后筑起一道壁垒。
当郢炀侯勾结南府兵谋反的消息终于由死里逃生的禁军士卒带出宫外的时候，正副二相即点兵救驾而来。
只是所有人心中都不敢抱希望，又不敢不抱希望。中毒昏迷的王上，能撑到现在么？
公孙钤进殿的时候震慑的心情无法形容，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然后，他看见一副娇弱的身躯以剑拄地，精疲力尽。
三尺青锋，白衣飘红。
她看见他，嘴角溢出一丝鲜红，同时绽开的还有一个繁花般的笑容：“公孙……”
“当啷”一声，这漫长的一夜，最后一次长剑落地的脆响。同时落地的还有羽毛般轻盈的一袭白衣。
无边的黑暗像潮水般涌起，吞噬了她脑海里最后一丝清明。
。。。言情变无武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