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安魂曲（第三章）
第四章
“这里究竟是哪里？”我跟在女孩身后，拾阶而上。
眼前是个小型广场，被黑洞洞的楼舍所包围，中间干涸的水池上立着一个鸟一样的雕塑。后面有一条宽阔的大道，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树，向远处的夜色延伸开去。
“学校啊学校。”女孩看起来十分兴奋，大幅度地摆动双臂走在前面，“夜晚的学校探险，很有趣吧。”
我说，“我从来没在深夜去过学院，要是被大长老们发现，肯定要臭骂一顿的。”
“对咯。”她伸出根手指，“所以这才有意思嘛。”
偌大的校园里没有一盏灯，唯有清冷的月光洒落，地面上的树影张牙舞爪。
“找到了！快来快来！”她在三楼向我挥手，我飞了上去。
她指着那间大房间，向我介绍，“这里是教室，上课的地方。”
“原来人类是在这里学习知识的……这倒是和我们不一样，我们的教室是
在露天的大剧场里，大长老们就站在中间的……”
“啊，打住打住，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她似乎怕我会没完没了地说下去，向我伸出手。
“这没关系吗？”
“没事没事。”她的手穿过我的手，状若无物，但她并没在意，“好！上课铃响了！”
我们一起走了进去。女孩突然立定站好，把手举到额前，对着空荡荡的教室大喊，“报告！”
我凑到她身旁，小声地问，“这是干嘛？”
她咯咯咯地笑出声来，跑到窗边的一个位子坐下，“这是在你打断老师上课时要说的话……你快坐我旁边，这里能看到体育馆的游泳池哦。”
果然，从窗户往外看去，巨大顶棚建筑旁有一个长方形水池，月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同桌。”她撑着脑袋望着我，轻呼一句。
“嗯？”我应了一声。
她转过头去，蓝色的虚影泛起涟漪。
“同桌！”这次她靠得更近，声音也更大了些，
“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我只是想叫叫……”
我们重归沉默，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原来有同桌是这种感觉……”随后她又问我，“你说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我不知道人类的友谊是如何界定的。你觉得我们是吗？”我反问。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在我耳边耳语了几句。
我听完后，有些难堪地说，“这……这恐怕有点难。”
“没关系，你就照我说的做，我会好好配合的 。”
我不忍心打消她的热情，只好照她所说，走上讲台。
我回想着大长老们上课时的模样，一只手背着，一只手按在桌面上，装模做样地咳嗽两声，说道，“上课！”
“起立！”女孩猛地站起身，鞠了个躬，“老师好。”
“好，坐下。这节课我们问一个问题：‘我们是朋友吗？A:是的；B：不是’会这道题的同学请举手。”
“我！我！”女孩高高地举手。
“请回答。”
“选A，是朋友。”她开心地拍起手掌来，“你看，这不是演得不错吗？”
我如释重负地从讲台上下来，好在下面只有她一个人，不然我肯定会紧张得说不出话的。
“这就是上学的感觉吧，我好像大概明白了。”她平静下来，轻声说道。
“你没有上过学吗？”
她摇头，“我是一个比较特殊孩子，没法像大家一样正常上学……我是聋哑人嘛，听不到声音，也说不了话，能和我这样用意念交流的，你是第一个。”
她看向别处，继续说，“这里也有一些聋哑人学校，在那里，老师和同学们都是用手语交流，不过，我们家上不起那些学校。其实，在我小一点的时候，我也去过正常的学校，但我这副模样怎么可能在那读书呢？老师不可能单独照顾我一个，同学们也难免在背后议论纷纷，于是，我没上几天就回来了。”
“啊，我还是想像正常孩子那样上学呀。”她向后伸了个懒腰，“早上和邻居的男生一起去上学，中午和同桌一起吃午饭，晚上和朋友们一起回家……我们还要一起骂老师，一起抱怨作业多，一起做值日，一起罚抄罚站……”
“不过，这辈子似乎都不可能了。”她抱起膝盖，埋下头。窗外响起了夏虫的阵阵低鸣。
“我可以当你的同学。”我望向她，“我说真的。”
她扭过头来，月光照透了她的精神体，在课桌和书柜上留下水晶般的碎影。她的精神体猛烈地波动着，然后她用手在脸上抹了抹，说道，“好！那现在是社团活动时间！我们出去吧。”
我们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把学校逛了个遍。她一一向我介绍校园里的各个地方。
“这是图书馆，里面有很多书哦，可惜锁上了，我们进不去。”
“这是校医室……”她厌弃地说，“这里肯定和医院一样，满是消毒液和药剂味。我讨厌这种地方。”
“啊，社团活动室！”她趴在玻璃上，“绘画社，音乐社，手工社，还有天文社……这间学校竟然有这么多社团！”
“这里就是饭堂咯。对了，你们家乡那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吗？等等，你们应该也是要吃东西的吧……”
最后，我们来到一个更大的广场，她在草地上躺下来，“这里是操场，学生们运动的地方。”
头顶夜空晴朗，疏星闪烁。她忿忿地说道，“果然报纸里都是骗人的，今晚也没能看到流星雨。”
“我刚才看到了。”我说。
她惊讶地坐起身，“真的假的，哪里哪里？”
“就我们刚刚经过的那里。”我指向饭堂的门口。
片刻过后，我们站在在一块公告栏前，她抚着额头，无奈地说，“你说的流星雨就是这个吗？”
“有什么问题吗？我感觉挺像的。”我说。
她敲着公告栏的玻璃，“这是下个月的城市烟花大会宣传海报，不是什么流星雨。”
“烟花是什么？”
“就是人类庆祝时放的礼炮。一束光‘咻’地冲上天空，然后‘啪’地一声炸开来，就是烟花了。你肯定会觉得人类这样很愚蠢吧。”
“我可没这么说。”我连忙否认，“我们奏者文明的‘太阳庆典’也会放这样的东西，不过不叫烟花。”
她打了个哈欠，“好啦，天要亮了，我感觉自己快要醒来了，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我抓住她的手，她疑惑地转过头。
“我们一起去看吧，下个月的烟花大会。”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