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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锤40k][小说翻译] 阿里曼:放逐者 (6) 上

2023-04-15 19:37 作者:AntsiLynn  | 我要投稿

本文译自Ahriman: Exile, John French著。版权归GW所有,本文仅供学习交流。

码字机仆Diomedea exulans译,Ciel校。


第六章 

记忆之烬 

独处于自己的舱室里,阿里曼闭上双眼,落入回忆。意识之中,他对自己身体的感知黯淡下去。他的心跳与呼吸逐渐放缓,几近停止。他的思绪渐渐消失,静寂的黑暗填满了他。

“记忆是一台机器。” 阿里曼回忆起彭透斯(Pentheus)*在地板上敲着他的象牙手杖,强调着每一个音节。那老学者很爱他自己嗓音的声响,即便那嗓音早已随着岁月渐长而枯干。在阿里曼和他真正的兄弟尚是泰拉上的稚童时,彭透斯教授了他们逻辑、哲学与修辞学的启蒙课程。阿里曼和奥尔穆兹德称他为沙漠蜥蜴,但从没有当面这么称呼过他,且他们将他课上的每一词每一句都牢牢铭记在心。“大部分人将其视作某种本质上既定不改的东西。”彭透斯将汗水从他脸上的皱纹间擦去,继续说道,“他们遗忘,并将其视为自然。他们记住那些无用的细节,而并不理解为何如此。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这事实便是他们忽视了人类心智最为伟大的设备之一。记忆即知识,知识即力量。”

* 彭透斯, Pentheus: 古希腊神话中的底比斯君王。其事迹见于欧里庇得斯的悲剧作品《酒神的女信徒》 (The Bacchae) 。他从祖父卡德摩斯 (Cadmus, 底比斯的建立者,土里种下龙牙长出战士那位) 处获得王位,旋即禁止狄俄尼索斯崇拜,称酒神是自己表弟,是和自己一样的凡人。遂招至报复,酒神狂女诱使他的母亲和姐妹撕下了他的头颅与双臂。

阿里曼对忆起的话语微微一笑,向他本人记忆的宫殿走去。起初时,好似走在一条黑暗的通道上,现世之光随距离渐长而渐渐晦暗。随后,黑暗消散了,而他正站在澄澈蓝天与耀眼骄阳之下,洁白的大理石阶上。

他转过身,向上望去。那宫殿向着他上方的天空铺展而去,它的白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高塔从一层层一阶阶的地面上拔地而起,它们彩绘的木制百叶窗大敞而开,以便风在其中的高堂间穿行。当然了,这宫殿从未在现实中存在过。它是一个构造体,由数以百万计的记忆层叠在一起而成:那石阶是攀登伊奥努斯高原 (Ionus Plateau)* 的白之神庙的记忆,那天空的色彩与热意属于普罗斯佩罗,而那风翻搅起的是他童年的空气。

* Ionus Plateau, 亦有译本作因诺努斯高原。按照lex的说法,此地亦是西吉斯蒙德 (Sigismund) 的故乡。一说此地可能在彼时的地中海盆地里,今希腊的伊奥尼亚 (Ionia)附近。伊奥尼亚在地中海东北,是古希腊时代对今天土耳其 安纳托利亚(Anatolia)的西南海岸地区的称呼。

烈日的热气在他背部的肌肤上激起汗水,刺得他微微地痛。他在此地并未披挂盔甲,只穿着一件记忆之中的朴素白袍。他向前迈了一步,注意到脚下石头的暖意。这样的小细节是很重要的。记忆不仅仅建立在图像或文字之上,它是一张与某个时间点相关联的感觉之网。记住一个地方的气息,你便能看到它。记住一朵花花瓣的确切色彩,你便能回忆起它的物种名称。

阿里曼拾阶而上,来到宫殿门前,将那大门推开。门后的回廊沁凉宜人。它的顶部每隔数米便开着以镜为面的竖井。阿里曼向前走去,他的脚下,红、白与蓝的厚重地毯柔软了地面。一扇扇门整齐地列在走廊两侧。每一扇都不一样:有些是落满尘灰的塑钢,看起来似乎属于一艘星舰,或是某个地下掩体;其他的则是涂漆的木、玻璃,或是抛光的金属。仅仅这条回廊里便有着数以百计的门,而整个宫殿的其他地方里更是有着成千上万扇。昔时,这宫殿的规模每一日都在增长,新生的楼层与房间层层地叠覆在他最为古老而深刻的回忆之上。而今,他的思维在万物表面上蒙了薄薄一层尘埃,那是他长久疏忽漠视的迹象。

他沿着走廊向深处走去。这宫殿本身便是又一个虚伪的标志,他一边走一边反思道。他花了那样久的时光去躲藏去遗忘,可宫殿仍旧屹立,其间的记忆保存完好。事实上,他从未考虑过拆除它;尽管有那么一些门,他自最初将它们封闭起来,便再也不曾打开过。

他走过每一扇门,种种声音充斥着他的耳朵。他听到久已逝去的人的嗓音、对话的片段,还有战场上那低沉的隆隆回音。他的一部分想要驻足于此,穿过每一扇门,重温那包蕴其中的过去。他继续向前走去。

他所寻找的第一扇门是素朴的灰石,除了一枚悬挂门上的银环,毫无藻饰。阿里曼望着那扇门,注视良久。这是他为这座宫殿所添加的最后一扇门。他将门环握在手里,轻轻拉动。那门打开了,他迈进其后的空间。

那房间向天空敞开。两轮红日的光芒抚上阿里曼的脸颊,熏香的甜美空气填满了他的肺。一扇带有拱券的窗外,巫师之星的林立高塔如列队行进般绵延到地平线的远方。房间的四周环列着架子,那些架子从地板拔地而起,直升到墙壁让位于天空的地方。洁白的大理石罐一行行整齐地立在架子上。它们每一个都盖着抛光的煤玉*制成的兽头盖子,镀金的文字从罐身侧面奔流而下。房间的中央,一本黑色封面的书静静躺在白银与黑曜石的底座上。

* jet, 煤精,又称煤玉、黑玉、黑碳石,黑色或黑褐色的有机宝石,存在于沉积岩中,远古树木在温度和压力作用下分解而成。

那样漫长的一瞬里,阿里曼静静伫立着,一动不动。随后,他的目光开始沿着架子逡巡浏览,他的双眼记录下每一个自金色的文字中拣出的名字。检视过每一个人之后,他又回到了第一个人那里。

尼克忒斯(Nycteus),他念道。一个好的起点,和任何地方一样好。他伸出手,拿起罐子,打开了盖子。影像与声音的碎片环绕起他,闪烁着,好似是从按下了快进的成像转播器 (pict feed)里投射而出。首先出现的,是脸。阿里曼凝视着那面容变化着,渐渐苍老,爬上伤痕,从第一次遇到的、尚是年少学徒的尼克忒斯,直至最后一次看见他时的模样。随后浮现的,是他们以灵能交换的思绪,而后是他们共享过的时光。他回忆起那些帝国诞生之初的战斗,又眼见那新生的帝国落入战争,而尼克忒斯站立在他身侧。

* Nycteus, 尼克忒斯,希腊神话里的底比斯国王,没什么事迹 (大误)。一说其女儿即为安提奥普(Antiope)

“此事必将完成。我与您同在,大人。” 尼克忒斯加入密谋团时,如是俯首说道。随后,他看见那年少的小成者朋友卑身于马格努斯身下、尘土之中,为他们所做之事祈求宽恕。突然间那些回忆破碎成了细小的碎片:一个变节者船长讲述的故事、一则某个与午夜领主下的战帮并肩作战的术士的流言、一个在纳尔(Naar)的奴隶站无意听到的名字。

终于,回忆结束了,阿里曼望向那一行行的罐子。每一只罐子都代表着他对一名千子的记忆。在这里,他们都活着,活在他的脑海里,那些过去与他在被放逐的流亡岁月里偶然拾获的只鳞片羽积存在一起。他从不曾检视过那些罐子里保存的记忆,只每每在找到一丝兴许是他的兄弟们后来命运的痕迹时,将那些痕迹加入罐中。他想,那大约是某种忏悔。良久,他移向下一只罐子。

当阿里曼终于完成了这一切时,他睁开了双眼。他颤抖着,但他有了他需要的东西。



“什么也没有。就和其他的一样。”阿斯特罗斯说。

阿里曼没有回答。凄风于破损的高塔中盘旋着往复穿梭,携着冷雨潮湿的腐臭。他转过身去,双眼仔细观察记录着细节,他的思维沉浸于亚空间里徘徊萦绕的灵能痕迹中。

当然,那高塔并非高塔,但这形容足矣。它曾是一艘星舰,半公里长,形如箭头。如今,它破土而出般耸立在这颗卫星潮湿阴冷的表面。或许是卫星的引力将这艘船拉进了它的地壳,抑或是那卫星如不受控制的癌肿般从船身上生长而出。墙壁成了地板,天花板成了墙壁,整个空间都被亚空间的触碰、还有以之为家的生物的手所重塑。米余厚的铜绿锈花淹没了它的扶壁和炮门;苍白的菌幕挂在它的垛口上,在永恒的晦暗中荧荧发着病态的绿光。这搁浅的星舰龙骨已然弯折扭曲,以至它看起来好似一根扭曲畸形的珊瑚手指,生长在覆满乱藻的海床上。

他们所在的房间便是在这高塔的最高处。环顾它残存的结构,阿里曼认为这房间或许曾是某种聚会之处。一层层台阶环绕起一片空地,那圆形空地的地面是一大片坑坑洼洼的铜质地板。雨幕自高墙上的大洞里瓢泼而下。那艘将他们从泰坦之子号上载来此地的炮艇正蹲伏在某条裂缝之外的宽广墙缘上。蒂迪亚斯和卡丁在沉船的残骸中小心地移动着,爆弹枪松松握在手中,双眼警惕地扫视着废墟。

“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战斗。”蒂迪亚斯说着,弯下腰,手指抚过墙上一处撕裂的边缘,那边缘质如玻璃。阿里曼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渐行消散的死亡的触碰,池水般汇聚在高塔周围的亚空间里。“这一次,没有尸体。”

“他们被烧成了灰烬,而大雨将余烬冲洗走了。”阿里曼说,他的思维过滤着他们周围的灵能回响。亚空间就像感染了这阴暗潮湿的卫星一样,也感染了这座高塔,在阿里曼试图从周围环境中探寻隐藏的信息时,搅扰着他的思绪。他能尝到血肉燃烧的烟气,稠厚而油腻。一幅模糊的影像充斥着他思想的眼睛:缓缓移动的人形,身着深红的铠甲,头戴饰着高冠的头盔。他抽搐了一下,睁开双眼,望向墙壁上的孔洞。那沉闷爆炸的回响在他的肌肤上激起一阵灼热的刺痛。上百名战士曾于此居住,在重返恐惧之眼的心脏地带之前积聚着力量。他们全部在一小时内死去。

阿里曼伸出手,午夜蓝的铠甲碎片从溅满了雨水的地板上升起。他集中精神,感受着每一碎细小碎片的边缘。他挥了挥手,那些碎片滑到了一起,组成了一块星际战士胸甲的外壳。一只饰着蝠翼的颅骨透过裂隙的网向他咧嘴微笑着。

“午夜领主。”阿里曼说,“或者,他们的一小支碎片。”他的手垂落回身边,那胸甲复又崩塌成细小而锐利的碎片,跌落回地面。他转过身去,思维穿行于船骸的其余部分,搜寻着他兄弟一丝半缕的踪迹。那踪迹就在那里,好似这座高塔灵能表皮下一处钝钝的阵痛。他的名字是门姆尼姆 (Memunim)*。曾是猎鹰学派 (Raptora) 的一名小成者,也曾是普罗斯佩罗上,第五堂(the Fifth House)的守印人(the Seal Keeper)。他从来不曾是一位朋友,但在阿里曼认识他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忠诚的。 

* Memunim, 希伯来语意为“被委派之人”,天使中的一种。更多考据可参考https://www.sacred-texts.com/jud/jms/jms08.htm

他也是第十二个阿里曼一路追寻,却只发现对方已然无影无踪的兄弟。门姆尼姆在被放逐后究竟成为了什么?他是否落入了那些微不足道又恶毒残忍的领主麾下,效劳于他们?抑或是他踏上了黑暗更甚于此的道路?

“还有多少?”阿斯特罗斯问道。

阿里曼注视着阿斯特罗斯。他们的目光交错了那样漫长的一分钟。他早便知道最终会走到这一步的。他们在恐惧之眼的边缘盘旋了数月之久,乘着风暴边缘的怒浪而行,直至泰坦之子号颤抖起来,导航者伊吉恩恳求着休息。他们至今尚未能找到阿里曼的兄弟们,哪怕一个也没有。那些阿里曼储存在记忆中的流言,一部分最后被证明不过是虚假的流言;而另一些则不是空穴来风,可往往当他们终于到达时,找到的不是屠杀的痕迹,便是他们所找的人已然不见了踪影。阿斯特罗斯一直毫无疑问地遵循着阿里曼的指令,但那变节者的挫败之感正随着泰坦之子上流逝的每一周而与日俱增。

“直到我找到一个答案为止。”阿里曼说。

“什么答案?”阿斯特罗斯指了指烧得焦黑的房间和从墙上的破洞吹进来的凄风苦雨,“这里没有可以给出哪怕任何什么答案的东西。”

阿斯特罗斯摇了摇头,背过身去。

“至少这个人反抗了。”蒂迪亚斯轻声说。阿里曼望向他。蒂迪亚斯捕捉到了那视线,耸了耸肩,“倘若来找他的与来找你的那批猎人是同一批人的话,那么,他们一定是给出了相同的选择的。随我们走,或者战斗。”蒂迪亚斯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枚使用过的爆弹弹壳。

“随我们走,或者焚烧吧。”卡丁在房间墙壁上一处熔融出的伤口旁低吼。

阿里曼收回了他的灵能感官。此地所有的事物,他都已经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所去过的那些地方里见到过了。他的每一个千子兄弟都收到了使者的来访,正如葛兹瑞尔为图贝克所拜访一样。他们每一个人都要么接受了使者的提议,要么与使者展开了搏斗。他怀疑许多人是被带走了,而非被杀,但他并不能确定。他走向墙上诸多裂缝中最大的那一条,向外望去。冰冷的雨滴拍打在他的铠甲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又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流淌而下。他们大可以花费足够凡人度过一生的时间去追寻每一个同他一样的流亡者的下落,但他有种预感,他们能够找到的不过是更多冰冷的余烬。

你早在开始之前,便知道找到的会是什么的,他想。他想起他在被放逐这些年的流亡生涯中一次复一次听闻的那则流言,那是他一直希望能够避免的一步。你难道不想要答案么?

阿里曼望着铅灰色的雨幕如斗篷一样沉重地划过周围的沼泽与池塘。在他身后,阿斯特罗斯、卡丁与蒂迪亚斯默然望着他。他不喜欢他得出的结论;这是他自开始搜寻以来一直在抗拒着的那个选择。

“还有一个。”阿里曼说着,转回身来,看见那三位变节者交换了眼神。

“还有一段旅程。但是这段旅程会远比我们之前的旅程更加深入恐惧之眼。”他望向阿斯特罗斯,“而倘若我们要活着抵达我们要去的地方的话,你需要帮助我。”

阿斯特罗斯的表情依旧无法辨读,但某种温和的厌恶在他表层的思想上泛起涟漪。卡丁和蒂迪亚斯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的兄弟。终于,阿斯特罗斯低下了头。

“来吧。”阿里曼说着,向滂沱大雨中蹲伏着的炮艇走去。

“他们是谁?”蒂迪亚斯呼唤道。当阿里曼回转过身来望着他时,那银发的战士耸了耸肩,“那些你在寻找的术士。他们是什么人?”

阿里曼顿了顿。他终归还是需要告诉他们一些真相的;当前只有一丝忠诚的丝线将他们束缚在一起。

“他们是我背叛的兄弟们。”阿里曼说着,转身离去。


(第六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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