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OOC】《孤勇》【凯尔希/红】

【请注意:本作是OOC二创,请凯尔希厨、红厨勿入。内含血腥、暴力描写。】

孤勇
与不可战胜的敌人战斗,是什么感觉?
为高洁的荣誉和刚强的自尊驱使,怀着悲壮的心情,向绝境发起冲锋?或者,意识到自身绝无生还的可能,所以背水之战,乾坤一掷,至少赢得死后的名声?既然胜利是不可得到的,希冀未来自然毫无意义,唯有牺牲的刹那,绽放光辉,证明自我。
大敌当前,似乎无需思考,不必纠结。那么,永远与不可战胜的敌人战斗呢?
有一则神话,触怒神的西西弗斯,被判处流放至地狱边境。在那里,他每天要把一块沉重的巨石推上非常陡峭的山坡,可是那块巨石太大、太重了,每每未达山顶就滚落山下,前功尽弃。于是,西西弗斯必须永远、而且没有任何希望地重复这个毫无意义的劳动。
或许,永远与不可战胜的敌人战斗,就是这样的感觉。西西弗斯搬运的是石头,相斗的是命运,敌对的是诸神。万余年前,在未见之地“沙姆巴拉”,一只化形的猞猁仰望通天的大椿,内心涌起的正是这样的感觉。
何者为大?
大椿名作“生主”——“生命之主”。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大椿乃泰拉的生命之滥觞。祂的露水能开启灵智,祂的果实能赐予长生。其枝蔓深及八重天界,恒星天的点点星辰与祂的枝叶作伴,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与日月,都从祂的枝杈间经过,环绕天地的神鹰日游、夜游都在祂的林荫下歇息。
所谓大者,不知其极也。
大椿,就是这只猞猁的巨石。
而巨石背后的“神”,就是八重天界之上,至高天的永恒之神。太阳、天空、大椿、星辰、光辉……伟大的自然是祂的化身。不可名的真神甚至超越极限,本质已不在宇宙之内,猞猁的最终敌人就是这位开辟鸿蒙、创造寰宇的究极。
她是被罚至此的吗?不是,她是自由之身。
与神为敌,就是这只猞猁全部的人生意义和喜怒哀乐:尽管她的命运完全是属于她自己的,她可以放弃敌对,也可以继续敌对,但是她的仇恨已是她的永恒的事业。当尘世的人们哀叹自己的不幸时,历史幕后徘徊的暗影已使一切苦难黯然失色。终有一死的凡人能以死亡从人生解脱,而长生不死的灵猫依旧在山坡上踽踽独行。在她的眼中,最高的壮烈就是否定至高天的大神,并挥拳长空。她知道自己是自由的,哪怕有时她痛恨这种自由。吃人的大地不是她想要的世界,罪恶的尘世不值得生命于此诞生。因此,尘世即无边的荒漠,人间即炽热的沙丘,她在孤独的斫木之旅中,发现了比日升月落更加雄伟、更加辉煌的意义。
猞猁的名字是凯尔希,不死的魔女、长寿者、历史的道标、永生者、全知者……
不死的生命没有必死的脆弱,亦过于坚强而终无所得。
泰拉大地充满苦难。
那么,是谁创造了大地?是谁创造了罪恶?是谁创造了受苦受难的人们?又是谁,创造了自由意志,赋予人类选择善恶的权力?况且,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的世界?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不会悲伤的世界?又为什么,不是一切罪恶都铲除殆尽、唯有善良与公义永存的世界?
全知全能的大神,祂必定知道大椿的露水被谁吸收、果实又被谁食取,既然祂知道获得长生的凯尔希注定反抗祂的世界,在泰拉大地上既杀人、也救人,那么创世的大神是否就是凯尔希的从犯?这片大地的所有罪恶,是否源自祂的默许?
凯尔希无法忍受,所以她要赎罪。
预知自己会做错事,仍然最初赐予灵智的大神,必定邪恶不堪。
眺望东方升起的红日,遥望浩瀚无垠的大海,有的人心中顿生豪迈,面对天地之雄浑阔大,慷慨激昂,纵情奔放,小我的悲欢离合,霎时间消融在大我的苍茫高古之中了;而有的人忧从中来,感叹天地之无极,日月之无疆,人生譬如蜉蝣,朝生暮死,然而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呜呼哀哉,伤春悲秋。凯尔希以白发送黑发,代代如此,岁岁相同,遂领悟自然界确有悲喜,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必生邪恶,何生正义?必生善恶,何生自由?
无正义,即无邪恶;无自由,即无善恶。
故,救世之道,唯存一途:消灭人类的自由意志。
摧毁生主,不再有新生命诞生,尘世终将空无一人,死亡包覆一切,更无自由意志。于是乎,凯尔希便毁灭了至高的邪神创造的充满苦难与仇恨的地狱,缔造了人间乐土,无有悲喜,无有善恶,所有的生命从罪与恶之中解脱。
这是挽救泰拉大地的终极答案,亦是抵达天堂的不二法门。凯尔希如是说。
如今,凯尔希依旧在这一条无尽的救世之道上,孤独前行。
“0.38……0.7……”
阅读着科室内的账目报告,凯尔希对照PRTS的数据,审查药物盘点报告。
“啧……华法琳科室的账,果然对不上。”
罗德岛的秘书处办公室,灯火通明,夤夜不熄。
“红,华法琳的所有手账,你都查过了?”
静立写字桌边的猎狼人,将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微微颔首。
“红,查过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华法琳,另有三处手账,内容互相一致,与档案数据相同……”话语尚未结束,红就望着凯尔希逐渐阴沉的脸色,悄悄收起了声响。这些药物是禁忌、凯尔希的禁忌,严加看管之下华法琳不惜伪造三份账目仍要偷盗实验材料,其心可诛。
“华法琳恐怕是发现了……不,确实发现了。不过,她竟然没有当面戳破。”凯尔希沉吟半晌,“红,的确只有三份假账吗?”
“……红,不明白凯尔希的意思。”
红半垂杏眼,昏昏欲睡的模样。
“红,没有说谎。”
“你最近和华法琳有过几次交流,没有经过我的许可。”凯尔希的语气不容置疑。
“那是,华法琳,找红说的。”
“……”
苍白女士拄着下巴,翠眸锐利,审视着红。猎狼人微微退却,低下了头。
“红,再去抄写一次。”
“不用了。她找你谈话的理由,我能推断。”
凯尔希冷哼一声。
“想制作解药,没那么容易。”
“……解药?”
啪的一声——
凯尔希骤然站起,拧住红的头发,将红的脸颊砸在桌面上。红瞪大了眼,想要挣扎,却产生不了挣脱的欲望,四肢轻轻抖了一下,就失去了反抗的意志,温顺匍匐,任由凯尔希掀开了她的兜帽,拉开布满细密红点的后颈。
凯尔希从怀中拿出一支注射器,取下针帽,捻起酒精棉,涂抹在红的颈椎处。
“我知道红有点困惑、有点矛盾,但是那些复杂的感情,很快都会消失的。”
红担忧地观望凯尔希的脸色,却只目击一张冰冷的面具。
“别担心,红。”
针头刺入,药液推出。
红低沉喘息着,忽然思绪变得朦胧,疲倦迅速退却,怪异的欣快感油然而生,华法琳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仿佛立刻忘却了,残留心底的纠结与疑惑,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眼神、一种离别不久的眼神,又回到了她的双眼。当凯尔希松开,红依然低眉顺目地仰望着凯尔希,轻轻摇摆尾巴,除了服从这位女士的命令之外,她已经什么都不会思考了。
“舍弃自由意志吧,你只是我的工具,红。”
“……是。红,只是工具。”
“你的所作所为,善恶都归结到我身上。”
“是……归结到你的……身上。”
“返回你的岗位,继续监视。”
“是……红,要监视……”
红恢复了平常的冷漠面孔,而且像往常一样僵硬、陌生、空洞。她转身离去。
“等等。”
凯尔希又叫住了她。
“……”
“说起来,今天是‘那个’的日子。”
凯尔希在键盘上敲击了一阵,启动了某个特殊程序。
【中略】
一番事了,凯尔希慢慢从红的身上站起,满意打量着满身污垢的红,嘴角忍不住流露笑意。这只鲁珀,草原的狼,已经完全变成她的趁手工具了,从此尘世的善恶与她全然无关,肉体仍在地狱,灵魂已在天国——凯尔希艳羡地拂过红的发梢,怜惜地摩挲红的脸颊。这孩子已然得救了,从太阳之神的手中……
“……”
凯尔希倏地变了脸色,厉声喝问:“你说什么!?”
失神的红不会回答,只会微微抽搐,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着了魔似的念诵着什么。凯尔希咬紧牙齿,做好心理准备,缓缓凑近翕动的红唇。
“……天上的君主……万王之王……”
红的眸子是空虚的,直直盯着墙线的某处。
“愿人人都尊祢……的名为圣……”
任谁都看得出她疲惫不堪,就连神智都飞走了。
“愿祢的旨意……行在……”
她的食指与中指互相绞着。
凯尔希像是发了疯,猛地揪起红的鬓角,嘎声道:“红,你在念叨什么!?这等剂量你都忘不了吗!?听着,不准念了!将你的身心都交给我,我带你脱离地狱般的人世!从那个家伙身上,你不可能得到任何救赎!祂只会玩弄你——明白吗?!”
“……如同行在天上。”
凯尔希挥起一掌,红的右颊清脆作响。
忽的,凯尔希又洒然一笑,不再维持生冷的姿态,仰面道:“若是祂真的乐于助人,在尘世发生悲剧时,已然以祂的雷霆将我殛死了。”她松开手,红的身体落在地上,后脑勺撞到瓷砖,室内铿然回响。此时的小鲁珀,就像一个坏掉的布娃娃,关节酥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微弱喘息。霎时间,凯尔希的心软了,不自觉地蹲了下来,怜爱地揉搓着红的小脑袋,深深叹息。
“这不是你的错,红。世间的所有罪恶,肇因都是祂。就连此时此刻的我,对你的哀怜与愤恨,都是祂的过错啊……红,原谅我,好吗?我不是真心要伤害你的。”万年以来,凯尔希的怀中酣睡过许多孩子,她对他们的感情始终如一、恒久不变,这份严厉、残酷、扭曲而真挚的爱,终将在他们面对老病死的苦难之前,杀死他们。
红的金色眸子晃动了一下,转向凯尔希。
顷刻间,凯尔希的怒火再度高涨,右手的拇指扣住了红的眼眶。
“红!为什么要有情绪!?害怕吗,恐惧吗,战栗吗?你只是工具!是工具!!死者与失去自我者才能抵达天堂啊!!”红闷哼一声,发出哀痛的低吟,鲜血沿着鬓角滑落,凯尔希的指甲已经染红,“这不是我的错,是祂的错!……你的信仰,不该如此坚贞……红,你在想什么?想宽恕我吗,就像祂教导的那样?善良、正义、慈悲、宽恕……不!抛却你的恐惧与怜悯,你不该原谅我!不该遵从祂的话!!”
视神经与肌肉还连着,但眼球已经不在那个位置了。
“……我……我……”
凯尔希逐渐冷静,森然的面具又戴在脸上。
“红……红!……你明白吧?你的苦难,都是祂允许的!是祂让人间羁留地狱,祂没有提前阻止我,就代表祂意欲如此。”将眼球扔进垃圾桶,凯尔希转身披上衣袍,“休息之后,继续监视任务,今后不准再和华法琳有交谈。”
“是……”
凯尔希走到门口,略微驻步。
“还有,将办公室打扫干净。”
别上扣子,灰白的身影算准时间,晚间查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