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花海·花瓣篇

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原本我以为在灯花和阿莉娜解决掉环彩羽这个烦人的家伙后,我就能好好清静一段时间了,毕竟接下来我也没有太多事情要做。
结果是,我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大堂的门就被掀开了,来的是七海八千代那群家伙。
总共就四个人,都是和环彩羽经常腻在一起的那几个,但我记得谣言告诉我不止这四个,另外几个估摸着还在外边没进来吧。
不管怎么说,都好烦。
这四个人还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尤其是那个七海八千代,进了门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手里的武器往我们这边丢——还好阿莉娜的屏障开得够及时。
和我们料想的一样,她们明显扛不住周围的污秽压制,很快便一个个都变得狼狈不堪,暴躁不起来了,不然她们真就那样打过来的话,我还是挺头疼的。
不过对于灯花能够处理掉这四个人这一点我还是很放心的,若是那家伙连这四个人都处理不掉的话,她整天吹嘘的那些天才脑细胞怕不是得去换一批。
但就算是这样,七海八千代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还是在嚷嚷着,问我们把环彩羽弄到哪里去了。那家伙眼睛里透露出的那抹凶光……嗯,怎么说?感觉和我前两天在路边看到的敌视我的野狗有点像。
唉,明明灯花都说了好几遍了,环彩羽早就被她推下去喂了Eve了,那家伙怎么还是喋喋不休地说着“这种话鬼才会信啊!快把彩羽还回来!”这种话呢?
我当时该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差点就没忍住笑出来了,反正当时灯花和阿莉娜笑得是挺开心的——那家伙明明都是一个快成年的人了,怎么说话还是怎么孩子气。
到后边灯花不耐烦了——当然我也一样,她就叫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Eve吃剩的环彩羽的残肢,拿回来好让这群家伙闭嘴。我本来不想干的,但还是架不住那几个家伙真的是太吵了,我暂时也没什么体力和她们对峙。
唉,想安安静静喝杯热茶休息一下都不行,真的是烦死了。
下午茶这种东西对我来说还是挺宝贵的……
呼,冷静一点,别生气,身体要紧。
我走在前往Eve底部的小路上,深吸了一口气,怀里抱着谣言之书,周围的污秽随着空气流动而不断飘散着。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待在这地方,虽然已经习惯了那些污秽,但总不会有人喜欢那种整个人泡在充满刺激性气味的扬尘里的感觉吧?如果有,那我倒是不介意收门票让他来这里泡着。
但是为了解放的事业,我还是得经常来这里看着,毕竟另外两个家伙就没一个靠得住的。
阿莉娜就没见她正经过,不是整天对着美冬她们几个家伙两眼发光,就是去外边瞎晃找不着人影。
说实话,如果不是那家伙的固有能力对解放有着很大作用的话,别说是我,估计灯花早就和她打起来了,那家伙已经不止一次和我抱怨过阿莉娜的肆意妄为了。
说到灯花的话……算了,那家伙没什么好说的,待久了我已经习惯她了。
我想着这些无聊的东西,有些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也差不多快到Eve所在的地方了。
面前那只飞蛾状的白色巨物,现在只是稳稳当当地待在那里,没什么动静。
跟以前喂她的时候差别倒是挺大的,每次那家伙用餐完毕后都要躁动一段时间才会稳定下来的,今天居然这么快就歇了,看来她对环彩羽这个食粮还是挺满意的。
也好,早点解放了,我也能早点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在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Eve吃剩下的那些东西了。
“呃,好恶心……”我捏了捏鼻子,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我感到一阵反胃,我有些庆幸刚才没有喝下午茶,不然现在没准要吐出来,那确实挺失态的。
“赶紧搞定可以走了,这环彩羽也真是的,死了都不让人安分。”我没来由地抱怨了一句,开始在Eve的底部搜寻着环彩羽可能留下的残肢,来让七海八千代那群家伙闭嘴滚蛋。
虽然我不认为她们会安分地离开,八成还是要打一架吧。
不过在这个地方打起来的话,倒是能结束得快一点,这倒是挺好的。
既然她们那么想找到环彩羽,不如就把她们一起丢下去喂Eve吧?五个人重逢的话,那场面还是挺感人的。呵呵……
我在脑海里简单地幻想了一下她们五个人重聚的场景,嘴角微微有些上扬,心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动和喜悦。
我感觉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没准也受到了阿莉娜那疯狂心态的影响了。
嘛,无所谓了,反正除掉那群家伙以后也不必再和她相处太久,毕竟魔女之夜也差不多要到了。
我一边踩在地上早已干涸的血迹上寻找着环彩羽的残肢,一边幻想着解放后摆脱阿莉娜那家伙之后的生活。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呼,冷静,冷静一些。柊音梦,你要保持自我,不要变得和那两家伙一样。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不耐烦地四处找着。
很幸运地,我在角落里找到了环彩羽的一只断手,上面还滴答地滚落着猩红的血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唔……”我将谣言之书夹在腋下,用力地掐了掐人中,好让自己适应这恶心的味道,不至于狼狈地吐出来。
呼,既然找到了,那就赶快回去吧,不然灯花那家伙又要嘴臭了。在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后,我从兜里掏了块布,将那只断手包了起来,防止它滴落的鲜血粘在我的衣服上,随后将其提在手上,转身就准备往回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身后的Eve传出了一阵细微的颤动,甚至还能听见不清不楚的哭声。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庞然大物,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身上。
并没有感到什么动静。
错觉么?我除了疑惑以外,更多的是烦躁——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现在真的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在这种心情的干扰下,我没多在意,很快便转身启程,即便再听见什么声音我也没有回头看了。
毕竟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或许只是Eve饿了的信号,待会让阿莉娜再喂她几只魔女就好了。
这想法和我刚才看见Eve安稳状态时产生的念头有些冲突,但我此时并没有在意这些。
我慢步走在返程的路上,手里提着的那个软软的东西让我感到一阵恶心。
远远的就能听见灯花她们和七海八千代一干人对骂的声音,还有阿莉娜那听起来让人不舒服的愉悦笑声。
“你们这群人真的是烦死了喵!!”
灯花那家伙八成是被惹急了吧,很少见她叫得这么大声、这么暴躁。
想来也是,换我我也受不了那群人无休止地追问和责骂。
“你们……扛得住……污秽……,阿莉娜应该Praise你们……哈哈哈哈!你们……也挺适合当做Eve的……,要不……从高台上Jump吧,现在去没准……再见……一面哦?哈哈哈哈!”
我还隐约听见了阿莉娜的声音,内容很模糊,但她那刺耳的笑声却无比清晰。
我试图辨清阿莉娜刚才说的是什么东西,但除了她偶尔兴奋而大声说出的那几个词汇以外,我基本没听见。
但还是有一些能听得清的关键信息,比如说污秽、Eve什么的。
污秽么?我简单环顾了一下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周围的污秽减轻了不少,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轻快起来。
但和刚才一样,我对此也不是非常在意,眼前已经出现了灯花她们的身影,她们也应该会注意到我的脚步声了。
“我回来了。”我对着抓着头发咿呀乱叫着的、一脸几乎要疯掉的表情的灯花说道。
灯花听见我的声音后,立刻就回过脑袋看向了我,脸上尽是烦躁与不满:“音梦你太慢了,灯花大人都快被她们烦死了!话不说这些,你找到Eve吃剩的东西了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举起手中提着的那东西示意了一下,然后从两人中间穿过,将那玩意儿丢到了七海八千代她们身前。
我看见七海八千代的目光凝视着地上的那个白布包裹着的东西,脸色有些恐惧。
她巍巍颤颤地走上前来,把地上的东西拾了回去。
她看起来不像是受到污秽压制的样子,看来我的猜想是对的。
“音梦,你有注意到吗?”灯花对着我问道,“Eve的污秽压制……”
“嗯。”我知道她想说什么——灯花不是傻子,自然能注意到周围的变化,“确实是减弱了不少,刚才Eve好像也颤动了几下,八成是没吃饱。阿莉娜,你待会再喂那家伙一些东西填她的肚子。”
“OK,就拿她们几个怎么样?”阿莉娜语气轻佻地回了一句,指了指前边打开了白布后,脸色变得惨白绝望的四人。
我耸了耸肩:“随你。”我本来也是有这个想法的,没去反驳她。
灯花在和我确认完污秽减轻这件事情后,就走上前去嘲讽那四个人了:“这下你们总算信了吧?你们这群人真是的,还非要音梦去把环彩羽的肢体找回来才肯信,搞得灯花大人都……”
灯花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地嘲讽着,她看起来没注意到面前那四个家伙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七海八千代在她还在一脸不爽又有些解脱般地嘲讽的时候,便举起了手中的长枪,瞄准了她的脑袋。
长枪上闪烁着冰冷的寒芒,锐利的枪尖反射着大堂顶上的灯光,晃得人眼睛有些难受。
不妙!我的大脑在一瞬间被这个想法占据,即便有可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即刻冲上前去将那个完全没注意到危险的家伙扑倒在地。
“呜喵!”灯花被我压在身下,脑袋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发出了“咚!”的声响。
紧随其后的,是墙壁被刺穿绽裂的巨响。
我撇头看了一眼,不禁有些毛发倒竖——受到冲击的那整面墙都布满了巨大而又宽粗的裂纹,七海八千代丢出去的那柄长枪几乎一半都嵌进了墙壁里边。
我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下那个还在揉着脑袋哀嚎的蠢货,脑海里浮现出如果我刚才没有扑倒这家伙的话,她的脑袋将会是怎样惨不忍睹的模样。
起身顺带拉起了那个摔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家伙,我便和那个罪魁祸首对上了目光——那充斥着暴怒、绝望与仇恨的目光,那种誓要让我们三人万劫不复的眼神。
我感觉两腿有些发软,有一种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的感觉,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心跳加快,眼睛酸痛。
是的,我感觉有些害怕,我从没见过这种目光。
我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时隔不知道多久又有了这种感觉。
我以前好像经常哭,但在和谁相遇之后又有了些改变……
是谁呢?我不记得了,反正不可能是灯花,那家伙巴不得看见我哭,好以此来耻笑我。
感觉记忆有些模糊,又或者说根本没有。
算了,我现在也没工夫在意那人是谁。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一下子喘不上气,不敢再去与七海八千代的目光相接,脑海里拼命思考着怎么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群家伙怎么发疯成这个样子了,无法接受现实吗?
嗯……好像是这样。
转念一想,我发现这也是挺正常的,毕竟环彩羽已经死了,这个她们不愿意戳破的那个血淋淋的事实现在已经摆在眼前了,她们除了无能狂怒以外也做不到其他任何事情了。
想到这里,我又感觉没什么好怕的了,身形逐渐稳定下来。但我依旧没去看七海八千代的眼睛,虽然不害怕了,但那眼神还是让我很不舒服。
倒是一旁刚缓过神来的灯花,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和七海八千代对上了目光。
我从她抓着我手臂的双手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着,甚至后退了两步。
这家伙也怕了,她张了张嘴,似要对面前的四人说些什么,但她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这家伙……该不会吓到说不出话了吧?
“你还好吧?”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问了一句,语气有些出乎我意料的平淡,“不会是怕了吧?”
“怎么会!只是摔得有点疼,一下子没缓过来而已……”灯花闻言,立刻用力地摇了摇脑袋,声音听起来有些死鸭子嘴硬,甚至找了这种拙劣的借口。
我没在意,现在这种情况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最主要的是先处理掉面前那四个疯掉的家伙。
我看见七海八千代在哭,虽然没有哭声,但确实是在哭,眼泪掉在环彩羽的断手上,夹杂着血液一起落在地面上。
然后,我看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刚才的那种饱含恨意的眼神瞪着我们,用力地跺了一脚。
说起来有些夸张,我感觉整个地面都为之颤动,但这是事实。
顺着她那一下,她们身后浮现起了无数柄深蓝色的长枪,对准了我们三人的脑袋。密密麻麻的,几乎要将整个大堂都填满了,如果在场的人有密集恐惧症的话,八成会直接吓晕过去吧。
这还不是重头戏,因为发疯的不止她一人。
七海八千代的身旁有两个身影窜了过来,速度快到我的双眼完全没有捕捉到清晰的身影,只看见有一闪而过的流光。
但金属器械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刺耳的声音,以及扑面而来的热浪还是让我知道了那两个靠近的不速之客的身份。
不知道是阿莉娜的反应极快,还是说她的危机意识,总之在深月菲莉希亚的大锤砸到我们三人的脑袋之前,一个房间大小的、正方体状的屏障便将我们三人包裹住了。
紧随而来的,是大锤与绿色屏障碰撞在一起产生的巨大响声,我甚至能听见深月菲莉希亚被反震力逼退的声音。
随后,铺天盖地的橙红色火焰将我们三人包围,我除了炎热以外,没有任何感受,耳边呼啸着火焰爆燃的声音,也难以透过火舌看清外边的景象。
但我还是听见了那其中带着哭腔的怒吼声:“你们这群混蛋!把彩羽……把彩羽还给咱啊!!”声音歇斯底里得有些刺耳,听起来是深月菲莉希亚在哭喊。
伴随着她的怒吼,一道又一道的火焰拍打在阿莉娜的屏障上,整个屏障不断颤抖着,表面爬上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纹。
虽然我看不见由比鹤乃,但她似乎出乎意料的冷静,也可能是绝望到失了神智吧,毕竟那家伙现在就像是魔力不要钱一样地疯狂扇出一道又一道的火焰,搞得屏障里边跟蒸桑拿一样燥热。
嗯……魔力好像确实不要钱,但这不是重点。
除此之外,我还能听见阿莉娜咬牙切齿的抱怨声:“Shit!这群家伙Excited过头了吧?这样玩命地滥用魔力,你们的魔力不稀罕那也别浪费阿莉娜的魔力啊!Bitch!”阿莉娜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转动着手里的魔方,不断修复着破损的屏障。
“看来环彩羽的死让她们都失去理智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了差不多稳定下来的灯花,“你能处理好吧?”
“这还用说?”灯花给我了一个白眼,转动了手中的阳伞。
下一刻,外界的火焰尽数化作一道道暗红色的流光,从伞尖流入,最后汇聚于灯花的手中,变成了一个暗红色的光球。
虽然灯花能徒手转换出光球,但有现成的能量不用,还要自己花魔力的话才是傻子。
“阿莉娜,开个窗!”灯花对着还在骂骂咧咧的阿莉娜叫了一声,往前迈了一步。
阿莉娜应声转动了手中的魔方,在屏障上开了一个小缺口,并辅以新的屏障来防止没被吸收的火焰灌进来。
灯花深吸了一口气,把阳伞丢给了我,然后用力地将手中的光球朝七海八千代她们丢了过去:“消失在由大挤压中迸发出的大爆炸中吧!”
说实话,我每次听她这样喊都觉得有些中二,每次都很想笑,但我还是尽量忍着,不然这个家伙又要找我吵架了。
光球很快就淹没在了漫天的火焰当中,但是我们并没有听见光球爆炸产生的声响。
而在灯花歪着脑袋疑惑的时刻,面前的火焰散去了,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面敞开的大盾,内部是深邃的黑暗。
二叶莎奈的盾还有这种功效么?我撑在灯花的阳伞上,思索着,没注意到二叶莎奈那冰冷的眼神,也没注意到由比鹤乃和深月菲莉希亚早已后退到了七海八千代身后。
“她们怎么退出去了?”灯花注意到了后退的那两人,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询问我和阿莉娜。
我闻声回过了神,看向了七海八千代那群人,随后便注意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急忙对着阿莉娜喊道:“阿莉娜,快,多补几层屏障上去,快!”
“烦死了!”阿莉娜也注意到了那些从高空中陨落的无数长枪,迅速在包裹着我们的屏障外又套了几层上去,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烦躁,“这群该死的Bitch!当阿莉娜的魔力是Wind刮来的吗?!”
她的兴致八成被七海八千代她们搞烂了吧,不过我和灯花也差不多开始恼火起来了。
我看了看外边那几个家伙,她们的脸色阴沉,除了仇恨好像再看不出别的什么了,刚才的绝望与痛苦似乎被她们摒弃了。
“看来这群家伙不是失去理智了,而是冷静到几乎癫狂的地步了……这样子反而更危险。”我简单地分析了一下现状,转着灯花的阳伞,转头看向了她,“你能应付得过来吗?”
灯花没有回答我,只是唉声叹气着:“唉,灯花大人今天的下午茶时间又要泡汤了……”说着,她握住了自己灵魂宝石。
原本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灵魂宝石在顷刻间被黑色的污秽所包裹,我站在灯花的旁边,感觉有点不适。
嘛,主动清空魔力释放Doppel都会这样,我也差不多习惯了——虽然灯花是用固有能力将魔力转换为污秽的,与其他人有些不同,不过这种事情说实话也没有什么人在意。
“阿莉娜,这次开个天窗。”灯花手中握着那颗被污秽包裹着的灵魂宝石,身子微微弯曲着,不让Doppel现在就释放出来。
“没Delete掉那群家伙的话,你可得想办法补偿阿莉娜的魔力了!”阿莉娜砸吧砸吧嘴,在屏障的上方开了一个圆形的缺口,并如法炮制地在缺口的周围制造了新的屏障,防止外边的漫天枪雨从缺口飞进来。
“知道了知道了!”灯花不耐烦地回了她一句,然后整个身子向后仰去。
下一刻,灵魂宝石中所有的污秽倾泻了出来,将她吞噬,白日梦的魔女化身也同时暴起,带着她通过缺口升上了天空。
那些撞在她的Doppel身上的长枪宛若触壁的弹球一般,洒落在地上发出聒噪的声响。
灯花从身后的Doppel取下一支火柴,用自己的生命将它点燃,朝着地面上的四人丢了过去:“化作灰烬,消散在空气中吧!”
又开始了……我拍了拍脸颊,好让自己不去在意这些,打开了手中的谣言之书,唤出了谣小姐,让她去外边帮我搬了两把椅子过来。
外边的七海八千代一干人只是站在一起,眼中尽是冰冷的坚毅,脸上洋溢着仇恨与无惧。
黑色的影子从她们的身上浮现,带着令人厌恶的污秽,以决死的信念迎向了灯花丢下的那能够实现一切“如果”的业火。
我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切,静静地看着,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没有说。
阿莉娜只是开着屏障,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带着玩味的神情看着解放了Doppel与灯花死斗的四人,嘴里还不时念叨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词汇,声音依旧是那般让我不适的愉悦。
我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感觉眼皮有些沉重,打了个哈欠,怀里抱着我的谣言之书和灯花的阳伞,像完全不在意战斗结果似的,靠着椅背陷入了沉眠。
说实话,我确实不在意战斗结果,因为我知道灯花不会输。
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是被身上隐隐作痛的感觉弄醒的,我也猜到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了。
睁开双眼后,映入眼帘的是还在互相轰炸着的那五个人,阿莉娜已经无聊地玩起了手中的魔方,嘴里依旧在念叨着:“啊啊,好Boring啊,灯花怎么还没把她们Delete掉……”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印证了我的猜想——大堂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了,甚至有不少能够透过看到外边的缺口,上边闪烁着谣言的符号。
作为创造者,谣言被破坏的话我是会受到反噬的,程度得看我在上边花的心血,Hotel Fenthope作为我们的大本营,我还是花了不少心血在这东西上边的,所以现在被灯花她们摧残成这样时,我才会感觉身上有点疼。
但仅仅是这样的破坏程度不应该会让我有如此不适感的才对,或许是外边没进来的那群人也在搞破坏吧。
所幸的是,破坏谣言造成的反噬,对我身体的伤害程度往往还不到创造这些谣言时消耗的十分之一,不然在前段时间七海八千代和环彩羽她们四处破坏谣言的时候,我八成每天都得吐血。
我继续注视着那场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战斗——话是这么说,但基本上都是灯花对她们单方面的碾压,面对白日梦的魔女化身,那四人几乎一直处在被动的防御状态,即便四个人都解放了Doppel也是如此。
这也算正常,就算她们四人因为过度的冷静而配合极其完美,但实力差距还是太大了。灯花随时都可以把周围漂浮着的污秽转换为进攻的能量,而且作为Doppel的研发者,她对于这东西的掌控远强于她们四人。
但我还没看多久,这场战斗便以灯花转换出数十把能量光剑刺了下去,引发了大爆炸,将下边已然疲惫不堪的四人尽数炸回原形而结束了。
然后,我便看见灯花摇摇晃晃地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在刚触地的瞬间,便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Doppel也随之消散,身上布满了伤痕。
说实话,我是第一次看见灯花被打成这样狼狈的模样,即便她赢了。
“阿莉娜,你去收尾吧,我没力气了。”灯花一边有气无力地朝着后边转着魔方的阿莉娜喊了一声,一边试图撑着地面爬起来,但很快又摔在地上。
“OK!这种Thing阿莉娜倒是很乐意去Do的。”阿莉娜闻声起身,解除屏障,朝不远处那彼此支撑着才勉强站立在原地的四人走去,脸色看起来有些不愉快。
四人看着朝她们步步紧逼的阿莉娜,看起来还想要反抗的样子,但和灯花一样,只是一瞬间,她们抬起的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看见她们的脸上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一场战斗下来,四人能把灯花打成现在浑身是伤而且没有一点力气,还得让阿莉娜去收尾的状态已经不错了,如果不是因为周围的污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而变得极其稀少,她们或许还会更快地败下阵来。
我没有再去看那四个很快就会被阿莉娜收拾掉的家伙,起身去把灯花拖了回来。
“好疼!你不能轻点吗?”灯花无力地靠在我身上,一脸不爽地瞪了我一眼。
我没理会她,只是拖着这家伙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然后打开谣言之书,从里边抽出了一张贴纸,拍在了灯花的脑门上——这是我以前创造的治疗性的谣言,即便比不上那些固有能力是治愈的魔法少女,但缓解灯花身上的伤势还是没问题的。
“你用了几次Doppel?”我问了一句。
我和灯花的Doppel解放时和其他的魔法少女有些不同,每次解放都是需要消耗寿命的,这是灯花最初研究Doppel时发现的。
嗯……对于魔法少女来说,一般是不会再有寿命限制了,用灵魂的能量来解释的话会更合理一些。
这一副作用对我的影响似乎更大一些,我做不到像灯花那样连续使用多次,一般最多两三次,我差不多就要失去意识了。
“好说歹说也快十次了。”她回道,“这下有点亏本了,没想到这群家伙跟蟑螂似的,怎么打都打不死。”
“灯花大人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灯花埋怨似的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脸,“早知道就让音梦你造一个能直接送她们去见环彩羽的谣了。”
我只是一脸冷漠地把她的手拍开,掐了一下她脸上的伤口:“少说那些风凉话了。”
“疼疼疼!别掐了!”灯花挣扎着从我的手下逃开,然后继续嘴臭起来,“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吗?混蛋!”
我只是白了她一眼,便重新抬起头看向前边的五人,任凭灯花怎么叽叽歪歪,我都没再理会她了。
虽然我不介意跟她互怼,但现在没那个心情,她现在这种情况估计没骂多久就会累到睡着了吧。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灯花在骂骂咧咧了一会儿后,便打着哈欠在我的怀里睡着了,看起来确实是累坏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身上的那股不适感越来越强了,明明这里已经没有再被破坏了。
估摸着还是外边那群人吧,她们怎么还没消停……不过也罢,魔女之夜也差不多要到神滨市了,到时候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了,收起来就完事了。
我这般想着,看向了前边骂骂咧咧地朝着七海八千代四人放出绿色光线的阿莉娜。
我看见七海八千代张了张嘴,好像说了什么,但我不在意,或许只有她们临死前眼中的绝望或许会让我记住一段时间吧。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不知道是外边的那群人把Hotel Fenthope拆干净了还是什么,整个大堂在顷刻间崩塌了,落下的无数残骸将灯花和我同阿莉娜她们隔开了,然后我听到了一阵爆炸声,紧接着传过来的冲击波狠狠地撞击在我的腹部上,我差点没吐出来。
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还没来得及去想发生了什么,心脏便传来一阵剧痛,肺部几乎吸不进一丝空气,甚至还不断向外倾吐着残留的气体。
这种感觉是谣言被摧毁后才会有的,只不过比起以往,这次仿佛是放大了千倍万倍一般。
即便是Hotel Fenthope被摧毁,也不至于会这样啊,到底……我的思路没推进多久就被打断了,因为无穷无尽的痛苦。
“咳咳咳……”我止不住地剧烈咳嗽着,喉咙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有什么东西顺着咳嗽一起从我的嘴里滚落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刚被吓醒的灯花的脸上。
“呜喵!”我听见了灯花被吓到的声音,然后感觉这家伙在我怀里胡乱挣扎着,八成在抹掉脸上我咳出来的那些血吧。
但我的大脑根本没有余地去思考,早已被痛苦和空白所填满。我只感觉心脏的那股疼痛感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喉咙即便撕裂了也依旧继续往外倾泻着鲜血。
我感觉我的灵魂都要顺着那些洒落在灯花身上的血液一起滚出来了。
很快,无力感将我包围,宛若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脑袋重重地撞在了地上,但那摔倒而产生的痛感甚至还不到目前我身上那不知由来的痛苦的万分之一。
我只是捂着嘴继续咳嗽着,鲜血从指间的缝隙溢出,染红了我的手掌、衣物与地面。
前不久我还在担忧环彩羽的鲜血会弄脏我的衣服,现在反而被我自己的鲜血所沾染了,感觉有些讽刺……
“音梦,你没……”我隐约听见了灯花的声音,但她念叨到一半却停下来了,随后我便听见了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
很快,灯花那喘不上气的痛苦呻吟声也传入了我的耳中,但我只是被动地接受着,完全没法去理解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感觉脑海里的那些空白中飘落着无数的花瓣,向我传达着痛苦与哀伤。
我不明白,也没工夫去管那些了,身心不断被不知由来的痛苦折磨着。
大堂是完全倒塌了吗?我没再听见残骸落在地上发出的噪音了。
该说幸运吗?那些掉下来的残骸没有落到我们身上的。
我没听见阿莉娜她们的声音,那群家伙不会被埋了吧?
我才注意到自己不知道承受了这种痛苦多久之后,空白的大脑开始能够思考了,咳嗽停了下来,身上的那些剧痛也缓解了不少。
除了剧痛以外,体表多了一些冰凉感和碰撞感。
下雨了,是魔女之夜带来的影响吗?我的眼睛睁不开,呼吸还很困难,即便能够思考,但意识还处在崩溃的边缘。
“音梦!”我又听见了灯花的声音,她的声音颤抖着,语气听起来有些虚弱,而且很焦急的样子。
好久没听见灯花发出这样的声音了,如果再夹杂着一些哭腔或许会更好一些?那样的话我还能多一个嘲笑她的资本。我的大脑不知道是宕机了还是什么的,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我感觉自己还笑了一下。
我感觉有人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感到一股暖流顺着对方的手心流入了我的躯体中。
我感觉体力开始逐渐恢复,至少可以睁开眼睛了——八成是灯花用她的固有能力往我体内注入了一些能量吧。
睁开眼后,我就看见了灯花那有些害怕的面容,这也印证了我的猜想,她还不住地问着我:“音梦,你没事吧?”声音听起来和刚才一样的焦虑
她这种态度还真是挺稀罕的。
但也不赖。
我点了点头,然后看见那家伙松了一口气,搀扶着我站了起来,看起来有些犹豫的样子,启齿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看那边。”她说着,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棵巨树——那是万年樱之谣。
她不知道何时盛放了,明明从我创造她的那一天起,我都没见她开花过,只是一直把她当做是大本营的入口。
如今她已开满了樱花,不知因为何种原因。
但其实,我看见的并不是她盛放的场景,而是由盛放转向枯萎的时刻——无数的花瓣从她的身上洒落,随着微风不断飘荡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粉色的弧线,然后在暴雨的冲刷下,消失不见。
她那巨大的身躯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着,在短短一分钟内,就彻底化作了尘埃,埋没在了世间中。
“万年樱枯萎了……这怎么会……”我看着那已然不存在有万年樱之谣的草原,脸上的表情尽是不可置信。
我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爬上了我的脊梁,感觉有什么东西扼住了我的咽喉。
我突然想起了环彩羽和二叶莎奈找上门来的那个时候。
当时那家伙不仅完完整整地说出了万年樱之谣的内容,甚至就连那些我完全没有写的部分都被她说出来了,而且灯花攻击她的时候,万年樱之谣还现身保护了她……
我越是往下想着,就越感觉喘不上气,一个绝望可怖的真相正踏着无情的步伐朝我走来。
但即便我有千万个不愿意,大脑却依旧像是不受我控制一般地往下思考着:如果真如那家伙说的,那四个人是我、灯花、她还有她口中的妹妹,那么现在万年樱之谣的消散就意味着……
从根本上破坏了谣言的存在,那么这个谣言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和可能性了,那么作为谣言的其他内容,或许也将被一同抹去。我想起了谣言的根基定义,那似乎成为了撕开真相与我之间那最后一层薄纱的恶魔之手。
被一同抹去……她说的一切难道都是真的么……我抓着自己的心口,身躯因为恐惧止不住地颤抖着。
尽管极力抵抗,但那只恶魔之手还是一步步地将我缠绕,将我带进那个绝望的深渊中。
而且,不止是我。
“音梦……”我还在恐惧地大喘气着,灯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的声音好奇怪,听起来……就像是蝼蚁看着人类朝自己踩下来的那个瞬间一般,充斥着绝望与恐惧。
“我想起了环彩羽说过的那些话……”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你说……这不是真的吧?”
她抓住我手臂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那句话与其说是问我,感觉倒更像是在问她自己。
虽然……我们两人都差不多知道事实了,那个从来不被我们承认的事实。
或许因为没有相关的记忆吧,直到现在我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像是自欺欺人一般地安慰着自己说:没事的,都是假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柊音梦,你要相信自己,要相信自己……
但很快,那最后的自欺欺人的屏障,也被彻底打破了。
有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传入了我们的耳畔,即便非常细微,甚至还夹杂在暴雨当中,但那声音却像是有魔力一般地穿透了一切,直直地刺入了我们的耳中。
闻声看去,映入眼帘的是身躯开裂的Eve,与……无可抑制的记忆恢复带来的绝望。
Eve身上的裂痕每扩大一分,我便感觉自己的脑海里多出了一丝曾经根本不存在的、却又无比真实可怖的记忆。
Eve开始孵化了,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的我们,又怎么会去在意那些东西呢?
我们自己为自己制造了绝望啊……
我看见灯花跪在了地上,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滑落。
“姐姐大人她……是我……我……”灯花抽泣着,满溢而出的绝望让她无法亲口道出那个事实,“音梦……你说……这不是真的对吧?不是真的……”
我也希望那不是真的啊……我这样想着,整个人感觉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感情在此刻将我包围了。
那是绝望,带着魔法少女走向末路的感情。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眶中跳出,那是好久都没再流下的东西了,自从我们和她们相遇之后。
我抱住了哭得一颤一颤的灯花,死死地咬着嘴唇,欺骗自己说这样就不会哭出来了。
但是,疼痛在绝望面前,又算什么东西呢?
我们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啊……
我们曾经献上一切都想要保护的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被我们亲手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