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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雪菲《卵生的救世主》(四十二) | 科幻小说

2020-12-11 18:40 作者:未来事务管理局  | 我要投稿


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今天更新赵雪菲的长篇《卵生的救世主》42话。

【前情提要】

在助语者为桠准备的洞穴中,葛告知了她他们母亲的故事,面对桠的母亲的抗争,葛和桠却解读出了不同的前进方向,他们谁也没能屈服于谁。助语者们在桠离开的时候为她准备了披风,对未来充满不信任的桠并不在意,却在路上真的遇到了风暴......

| 赵雪菲 | 科幻作者,考古学生。曾获得第四届水滴奖短篇小说三等奖,作品多是围绕个体的情感诉求和技术(或通过技术和外界)互动,比较擅长表达人物情绪,引发共情。代表作《像正常人那样活着》《它的脑海之中》《材料两则》。


卵生的救世主

第四十二话 预料之外

全文约2700字,预计阅读时间5分钟

葛一个人在洞穴中注目火焰。他一位年长的同伴走进来,无言地为他熄灭火焰,助语者和补语者不同,群体内有着常设的温和的等级制度,按照年龄来说,这位长者应该已经是一个视点的负责人了,奇怪的是,他依然跟在长老身边,和其他刚刚会学漫游的年轻人一样做着最普通而不值一提的工作。

当有人问起他为什么还在长老身边,他都和所有助语者一样为询问这件事的人解释道,这是我们看到的结果。

每每这种时刻,向来被认为平静泰然鲜少执念未来的助语者都会感到一丝丝惋惜——他正是做大事情的年纪。

葛也一样,他看着年长的补语者进进出出,清扫出一片干净得甚至可以结茧的空地,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会有人再来这儿了。葛不解地看着他的举动,话里带点埋怨的语气,像是自己指责自己的无能,我没能说服任何人,事情不会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

有人还会。他爬到高处把洞壁也清理干净。

这也是你看到的?

我们并不必处处都使用自己的能力,哪件事会发生,哪件事不会发生——那会丧失生存的动力,他的声音,被山洞传回,变成略带神秘和威严的二重音,总有些我们没有看到的事情,也总有些事情,不管我们看不看,它们都必然发生。

比如?

比如有人明年还会来到这里,确凿无疑,并非我用天赋寻回的,而是我愿意相信的。

如果明年没有人呢。

那样我也不会有任何不满,毕竟这都在预料之外,不是么?

葛加入他对于洞穴的平整工作中。

换我问你了年轻人,为什么你还在这儿不肯走呢?

葛说不上来,就算他知道,像是这个年长补语者说的一样,作为助语者,他深知什么必然会发生,可他还是为他的同伴担忧,那个对一切充满热情的孩子虽然长大了,但她的固执和特立独行却丝毫未变,未来已经写就,任何和它不同的道路终究会汇集到被遇见的那一点上,只不过,经历它的人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迎接更多令人痛苦的挫折和失败......

他也还是他,葛想道,家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短暂闪过片刻,就被自己确凿的景象所取代了。

无论如何,在那预料之外的时空,他希望桠能拥有更多的好运。


濯的状态不好,她回忆起自己曾经受过的苦难,说自己很疲惫,和黑崖的战斗是没有结束的那天。

桠终于赶上队伍的时候,风沙也刚好停下了,濯就在辎重的队尾,前方疲惫的战士们,破碎的盔甲,高大的、拖着装满卵的篮筐的梓虫和战士们一样缓慢地前进着,队伍以一种默契的慢速朝着升起第一轮月亮的地方走去。

黄昏和夜晚分割着天空,桠觉得他们像是前往一个遥远而奇异的时空。

濯,我们必须这样么?桠看着满载卵茧的篮筐,拖行地动作让地面扬起沙尘,她不躲避,任由那些沙子粘在她的头部的那些眼上,模糊了她前方的视线。

每一年,补语者都会参加战斗。‘用生命换生命’,这是我们的生存方式。

濯说得十分简短。

桠转过身体,侧眼看到远处莱泗坳环形的山坡,在平坦的地面上,它看上去的确像是庞大而温暖的暖床——抚育卵茧的好地方。

我在战斗中看到了你的同伴,她们......她们看上去很渴望死亡。

她们也都是白色的。濯停下脚步,她抬高自己的身体,显得对这个话题充满敌意。

她像是要和桠再打上一架一般直着自己前半部分身体,而桠只是平静地褪去盔甲,躯体上,她在战斗中产生的新的伤疤。

桠打定主意站在那里不动,表达她窥探濯的过去并非出于猎奇,或者嘲笑,相反,是严肃的,是收敛情感的。她露出自己白色的痕迹,丢去防卫的甲胄,诚恳地发问。

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你和她们不同。

我也渴望死亡,但我要给补语者带来胜利,我要把这些生在美丽梦乡中的人们,带回生养她们、安慰她们的故乡,濯的心声中充满悲怆,偶尔,我会在夜晚回忆起在黑崖的日子。痛苦像是最伟大的主语者在我身边说出的词汇一样,清晰地划在我的甲壳上,当我醒来,才发现是白色的伤疤在隐隐作痛。我不能让他人再经历我的痛苦。

但即使这样,黑崖看起来比我们看起来才更像是世界真正的生存方式,自然地生育和死去,人口的增值不依赖于掠夺和战争,我曾想过,如果补语者也能这样——

为什么?我们是世界样貌的描述者,为什么命运要如此安排我们。这是个有答案的问题,桠想到了自己从未出现过的补语者母亲。

——因为她们并非世界上必需的部分,不像是时序和物质的描述者,补语者是不必要的事物。

生存很残酷,不必要的挲玛想要生存,就必须付出更多的东西。

她们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我不是辛漱垵最受到欢迎的成员。

我们都一样,是辛漱垵的客人,长期留居的客人。她第一次对濯敞开心扉,这也是第一次,她觉得面前这个苍白的挲玛,类似师长的角色值得托付彼此的苦难。

我们?

桠看出了她的迷茫,于是亲昵地凑近她。

“相同。”

她鼓动匣腔,短促的声音被发了出来。

成年补语者的匣腔音纯洁郑重,是语言中最高级正式的表达,是对聆听者的尊敬,是倾诉者的诚恳。

桠说完,感觉发声略比幼年时更难,直到她看到濯的身体在打颤,才知道这一切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想要改变什么,想要让黑崖的一切都被推到不停侵蚀岩壁的汹涌海浪里,那样我所经历的一切就都消失了——可现在,桠,我很累,战斗和死亡都是。

我会替你完成。桠小声承诺,可她不敢再多想,只要再多想一点,濯就会听到她的承诺。桠知道,承诺是意义非凡的字眼,是说出口就必须要尽一切力量实现的东西。她曾经是一个想都不会想就会把这些话脱口而出的孩子,外露的情感像是补语者独特的天赋,可是葛对她的打击的确有些大了,她无比恐惧承诺。

我会接替你。

她还是让濯听见了。

我会学习铸造武器,会学习面对死亡,会学习战斗,所有你可以教授给我的,我都会去学,这样足够么?桠想着。

她的心声似乎能够被濯所感知,又或许不能,桠并不知道,她只是看见濯沉重地吐息,她沉默了许久,对桠伏下身体——这是一个战士放松和信任的体现。

她的影子被日头拉得那么长,红色的土地上卷着砂石。

濯像是真正卸下了她所有的负担。

走吧,我们回去。

桠从心底窜起欣喜,像是跟着濯在辛漱垵的傍晚回到她们自己的网——在孤独世界,她感受到与另一个世界的连接。

好。

桠跟上濯,背上背负的是真正的盔甲,而不是熔铸它们的金属,战斗之后,见到葛之后,这一切都结束了,她也真正感到了释然,濯背上的盔甲在夕阳的映照下那么美丽。

桠一路上都沉浸在对于未来生活的畅想上,她如何成为濯这样的人,如何从黑崖把姐姐救出来,以至于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朴子垱站满前黑色的挲玛,那不是迎接她们凯旋的乡亲,而是之前败于她们的主语者——她们以为自己已经赢得了战斗,通常来说,没有人会违背助语者所看到的未来——除非她们孤注一掷到了极点。

眼下的黑崖人就是这样。

在平原上,补语者并不占优势,她们在体型上是弱小的一方,在武器上也略逊一筹。濯站在略高地方眺望远方。

她对敌军的观察通过几个记录员心声的传话,像是一粒石子落入河水掀起微波一般迅速传到每一个补语者战士心中,那些战斗经验更丰富的补语者把她们的策略又迅速传回中心,由记录员飞快地汇总——就像她们清点战利品一样迅速,当各种各样的应对策略重新传回濯的时候,她得到的是带有记录员选择倾向的意见。

桠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新人,但她也并不能提出任何意见,相反,她非常诚实地把焦急无措的情绪无意识地向身边的助语者“倾诉”。

但就像是第一次战斗那样,一旦濯做出了决定,战斗的信息很快通过传递的方式到达边缘,补语者们有节奏地砸击地面排成弧形迎击敌人。

桠远远地看着濯,她强撑着疲惫站在队伍中间的高处。

她有不详的预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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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来自新世界》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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