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ri IF」樱井与岛村：世上的热闹出自孤单

梦美的太短暂

孟克桥上呐喊

这世上的热闹

出自孤单

1.

        如果樱井与岛村是同学，她们之间的故事会怎样开篇呢。

        想象一下，樱井彩花去拜访一直没来学校的同学的家，打开门的是染着金发、捂嘴打呵欠的岛村抱月。或者在体育馆二楼，翘课的岛村和樱井把校服系在腰间，一边打乒乓球一边闲聊来消磨时间。

        嗯……似乎总感觉画风有点不协调。

        就像岛村对日野她们的评价，樱井很“正经”，而岛村自己恰恰是个喜欢发呆、处事随性、会因为无聊就翘课的家伙。如果她俩在一个班，估计就容易发展成认真班长与不良（存疑）少女的校园日常故事了。

        樱井是个热心的好同学，会照顾人有亲和力，比日野她们稍微会聊天一些，也更擅长读空气。只要两人能搭上话，岛村至少不会给她起个“桑乔”之类的艺名，而是老老实实地喊“樱井同学”。午休时她们偶尔会一块吃饭，考试前岛村可能找樱井借笔记复习，周末两人也会出去玩几次。然后某次分班不同，或者高中毕业后两人联系就渐渐断开——很普通，很平常。

        樱井不是安达，她做不到将岛村视作太阳视作唯一，然后不顾一切地靠近。岛村也不是本田空，她不会主动打听别人的心里事，因为那牵扯情感与过去的种种很是麻烦。一个外向但懂得留距离，一个礼貌却又疏离，她们注定不是彼此生命里的陪伴之人。

        但在好的情况下，她们有机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岛村：樱井彩花，我们班的班长，是个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优等生的女生。她漂亮的黑发梳得规规矩矩，不化妆也不带耳环这类饰品。相较之下，我的打扮简直可以说是在学校规章的最低要求线上玩跷跷板，有时在走廊同学都会避开我走路。更让我感到郁闷的是，听店里理发师建议染了金色后，从家里到学校没有一个人夸好看，全都在说不适合我。真是奇怪，她们怎么就知道什么是适合我的呢？

想不明白，而且一直想事情的话太费脑筋，所以我选择枕着胳膊趴在课桌上休息。老师在讲数学题，黑板上的式子已经列了四行，现在想听也跟不上了。我侧过脸，本来准备看看窗外的风景打发时间，视线却扫到一抹淡黄色。那是一个布偶挂件，外形很眼熟。哦，我想起来了，是妹妹这段时间一直在看的小鸡角色。圆乎乎的身子，脖子——额，如果那比腰身还宽的部位确乎算脖子的话——上有樱粉色的围巾兜，让人想捧着它蹭蹭脸颊。如果让妹妹看见这个，她绝对又要缠着我去买一模一样的了。哎，想想就觉得胳膊被拽得疼。

这就是消费主义陷阱啊我的妹妹。虽然每次都打算这样教育她，但小孩想要的玩具你不给她买的话会无比麻烦，买完后再说这些话又显得没什么分量，所以只好作罢。结果就是她被我这个姐姐惯得越来越没大没小。真希望她能在学校也能这样有本事。

我坐起身子用手托著脸，眼睛直直看着小鸡布偶，老师讲的数字和公式仿佛很多鸡蛋和母鸡，走来走去把黑板当成它们的巢。于是我就听见一阵鸡鸣。啊，不对，是下课的电铃声，都怪我一直想小鸡啊鸡蛋啊什么的脑袋都不清楚了。

下节课要换教室，我低头准备拿书，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看小鸡布偶的主人是谁。尽管很多同学的名字我都还没开始记，但不想回家聊到班上有一样喜欢小鸡角色的同学时，被妹妹问是谁结果连对方性别都讲不出来。抱着书本和笔袋站起身，我顺势往窗边方向看去，樱井彩花正坐在那个挂有小鸡布偶书包的位置上。

嗯？诶，有点意外。樱井同学居然喜欢子供向动画角色吗。

“岛村同学，有事情吗。”注意到我在看她，樱井停下和朋友们的对话，转过来微笑着问道。上次找她借笔记结果被拉着一起学习了两节自习课时，她脸上也是这样的微笑，灿烂得像是被地球等行星围绕着的太阳。我咽了咽口水。

“班长，我不记得下节课在哪上了。”

“在二楼第一间教室。还有，直接叫我樱井就好。”

我轻轻摇手，转身走出教室。和樱井同学靠太近我会受不了的，但保持一定距离时，心情多好也能变好一点。虽然还是会让自我受限，但这大概就是必要的磨损吧。而且和我妹妹一样喜欢小鸡角色，我和她相处起来也不算全无头绪了。这样一想，我最开始是怎么和日野她们讲上话的来着？

唔嗯——记不起来了。嘛，算了，不管那么多了。

能否拜托樱井同学帮忙在周末照顾妹妹，我在家好好睡个不被打扰的午觉呢。一边冒出不着边际的想法，我走下楼梯，嘴角却朝上扬起弧度。

今天是晴天。从走廊向外看去，天空高而澄澈。

2.

        岛村抱月孤独吗？樱井彩花孤独吗？

        前一个问题应该能比较快作答，安达樱与岛村抱月都是孤独的，她们身上是两种不同的孤独；后者却大概会让人迟疑，漫画里，樱井似乎与“孤独”一词不太搭边。

        樱井彩花是标准的优等生，她学习成绩一流也擅长运动，性格上友善热情，还是黑长直，很受老师同学喜欢。初中和高中樱井身边都有许多朋友，在家里父母和哥哥也关心她。在这样的环境中会有人感到孤独吗？

        会的。樱井彩花有自己的孤独。而本田空能走进樱井的内心，也与樱井这份独特的孤独感有关。

        让我们先看漫画第一话里的一幕：

        樱井彩花的出场部分含有很多信息。成绩优秀的樱井备受期待，但她也有弱点——“总在紧要关头出岔子”。于是考试失利，樱井在新学期去了保底志愿学校。

        回忆结束，进到主线时间线的第一幕，樱井彩花独自坐在校园长椅上。她眉头微蹙，自言自语般地感叹着：“可惜了父母对我的期待。”

        我们可以联系后面的剧情再多想一些。与老师达成合作第一次拜访本田空家时，本田空自然地讲道：“我还以为你（樱井同学）会上更高级的学校。”这句话登时给了樱井会心一击。在空的回忆中，樱井在初中像明星一样。而当优秀的樱井考试失利后，她会怎样面对家人、老师和朋友呢？

        对家人当然是愧疚，心想对不起父母，同时感觉自己在被尊敬的哥哥拉开距离。樱井的家人比较开明，他们更多是安慰樱井。但樱井的反应呢？

         「被父母安慰真的很痛苦啊」

        我们再分析下细节。班主任江川老师在开学不久便知道樱井在关键场合容易紧张掉链子的弱点，那么作为家人，他们应当也对樱井身上的问题有所察觉。可能是教育世家的理念，可能是出于对彩花的尊重和信任，漫画里一家人从未向她提过这件事，只是安慰她鼓励她，放手由彩花自己解决。

        家人这样做确实能让樱井安下心来，但无意间也阻塞了彼此沟通的渠道。为了不重蹈覆辙，樱井给自己加了更多压力，而在考上理想大学之前，她不太可能向父母和哥哥吐露这些心声——樱井对中考的失败耿耿于怀，除非重新证明自己，不然她无法与自己和解。

        有个细节很有趣。体育课短跑测试，刚转来就黏着空的和奏跑得很快，樱井直接认真起来跑出最好成绩。而一旦和自己较上劲，樱井只会更执着甚至于偏执。你如果让岛村过来看，她估计会直接溜到保健室躺一节课。

        一个人在这种心境下，你不主动去询问，她是很难自己开口的。所以樱井向家人倾诉的可能性趋近于零。

        初中的老师和朋友，这些和本田空一样相信樱井会考上志愿学校的人儿们，樱井大概也没再和他们联系了。她或许还会想，最好别再与初中同学见面了。缘何？因为他们知道樱井彩花的过去。

        在新学校，樱井有了关系亲密的新朋友，但在漫画剧情里她始终没有讲过自己初中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就自己的“弱点”向朋友寻求帮助。樱井想斩断同那段灰色记忆的联系，但抽刀断水水更流，压力和各种负面情绪不会就此消失。她既抗拒找初中朋友吐露心里的种种，又不便与高中朋友聊这些话题，不知不觉，樱井就把自己能向外界倾诉的通道一一堵死了。

        考试失利樱井也很伤心难过，但家人的安慰却让她愈加痛苦。心中压力越来越大，却找不到人倾诉。在优等生的光环之下，她总是收起软弱的一面，但对再次失败的担心与恐惧、对自己弱点的烦恼等负面情绪却收不起来——它们如影随形，叫人呼吸困难。

        懊悔过去，忧心未来，身边又不见能讲心里话的人。这就是樱井彩花的孤独。

本田空：诶，我以为“无法拒绝孤独的她”里的“她”是在说我，结果孤独的不只是我吗？

樱井彩花：唔——原来我的心理状况一度有这么糟糕的吗（挠头）

路过的安达：……要不，你、也打个电话发泄一下？

3.      

        樱井的孤独源自割裂，岛村的孤独则源自开放。初中受的伤让岛村对人际交往持消极悲观的态度，她的性格外温内冷，认为人与人交往是一种消耗。她像是置身深海，内心的一切都保护在难以触及的幽暗海底，把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当做深海缺氧后的透气。

        “脸探出水面呼吸几口后缓缓下沉，身边的事物渐渐消失，直至下一次喘不过气，如此往复。”

        岛村礼貌、温柔、疏离地接受身边一切社交。如果哪天她能窥见樱井同样深藏起来的孤独，或许岛村会因为这点相同而无奈一笑。

         真是麻烦啊，人的内心。

         

        安达能走进岛村的内心，因为安达在找到这份温暖后就不再放手，冒冒失失却又义无反顾地靠近岛村。岛村是需要被推动的，她有了好感也不会主动采取行动，因为她害怕再伤到自己。

         所以看到安达不顾一切的模样时，岛村觉得照顾安达也没有以前想的那样麻烦，开心的时候好像占更多。安达怀着强烈、笨拙、真挚的情感，这一切可爱而珍贵。于是岛村对自己说，“即使因为不顺心而造成许多伤害，也不要心生怨恨”。

        未来不会一帆风顺，可以预见肯定会有痛苦和泪水。知道这些之后，岛村选择拥抱安达，孤独的月儿在人间有了牵挂。

         樱井彩花和本田空能走到一起，也是一个关于孤独和陪伴的故事。比起樱井与岛村，安达与空倒是有更有相似的地方。

         比如，两人都表情淡漠不善交际，但心里又比常人更渴望温暖。

         空和樱井彩花来自一所初中，这是很关键的地方。因为了解过去，空才能成为独一无二的接纳樱井的全部的存在。两人一起逗猫时，空自然地询问为什么要和老师做那样的约定，因为她心中的樱井是成绩优异受人期待的学生，就像她初中时从远处仰望的那样。

         此时，樱井与空还是有距离的两个人。

        面对这个提问，樱井顺势讲出了心里话，她把自己的弱点告诉了本田空。之前樱井看到了空一个人在家的孤独模样，而现在，她把自己隐藏起来的孤独告诉给空。这是信赖的象征，则是两人间的关系逐渐升温的起点。不再是你隔着人群看着我了，我们可以相互依靠彼此安慰。

         看了上面樱井彩花把孤独埋藏得有多深，才能明白那一刻她下的决心。在这点上樱井与岛村很相像，都需要有人来推动她走出第一步。好在，她找到了一个能接纳她不完美的人。

          “樱井同学这么狡猾真是太好了。” 

          终于，樱井彩花有人可以撒娇了。

4.

        樱井彩花走不进岛村的内心，岛村抱月也不会追问樱井这些问题。如果她们能在初中相遇，还热情活泼的岛村和堪称学校明星的樱井应该会很快成为好朋友。

         但到了高中，她们的孤独会让这份友谊变得更加不稳定。除了安达樱，岛村几乎没有深交的朋友，甚至同学名字都不去记；而如果没有本田空在身边，樱井的心理状况大概率早晚会出问题。相同或是不同，这世上的热闹，出自孤单。

         但就像上面提到的，在好的情况下，她们有机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岛村：又是那个奇怪的梦。我关掉闹钟，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天花板，脑海里试图回忆起梦的全貌。窗帘敞开着，阳光斜斜地照在地板上，我关于梦的回忆也像太阳下的冰块一般很快消融不见。再怎么抓头发摇脑袋，也只模糊记得自己站在自行车后座，骑车的人是谁、周围景物什么的全部想不起来了。

算啦，不管那么多了。我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发现妹妹的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了。哎，小孩子就是有活力，每天起得那么早还能活蹦乱跳的。真希望她也能懂得睡午觉的快乐，不要每到周末就让我陪她到处跑着玩。

对着镜子梳头时，我瞥了眼墙上的挂历，10号上面有一个用黄色蜡笔涂的月牙。我伸出食指顺着月牙画了个圆，镜子里的女生露出了微笑。

今天是四月十日，我的生日。

说是生日，结果一样要去上学，毕竟我不是耶稣也不是什么历史伟人。为什么没有正好在这天出生的伟人呢，让我们多一位纪念的伟大人物不也是有利于青少年教育的嘛，能不能放假倒是在其次就是了。

如果我说“那我就成为伟人让以后的学生有假期”，那我一定是还没睡醒。说实话我的确还想睡个回笼觉，但已经把校服穿好了，再换上睡衣又嫌麻烦。哎，以后换衣服要三思而后行啊。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收拾书包的时候，妹妹充满活力的响亮声音穿过门板：“姐姐！早餐做好了，妈妈喊你快来吃饭啦！”

我还没来得及放下捂耳朵的手，妈妈的声音接着喊过来：“别睡咯，快点起床了！”

有点过分诶，怎么就默认了人家还在赖床。我没好气地推开门：“来啦来啦。真是的，闹钟都没你们响亮。”

妹妹坐在餐桌旁“嘿嘿”笑着，妈妈则是递过来我的餐盒。

“今天你生日，给你做了豪华午餐。”她得意地眨眨眼。我道谢后接过餐盒，刚转过身，妹妹从兜里取出三根奶糖棒塞到我另一只手上。这样左右手都拿着礼物，我不就没办法吃早餐了吗？虽然感到困扰，但我还想再保持这样一小会儿。

妈妈抿了口牛奶，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午餐便当重新上线是今年二月份的事情。在日野的提议下，樱井、日野还有永藤在我家开了合宿会。那应该是我高中第一次有这么多朋友来家里玩。妈妈很喜欢樱井，她拉着樱井问了很多事情，连亲生女儿我都不允许在旁边打扰她俩说话。合宿会结束后，妈妈就重新开始给我做午餐便当，也不总说我是不良少女了。

也是，在樱井身边做不良少女可是很麻烦的，我还是往好学生方向靠一点吧。

吃完早餐，我正准备出门，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踢开鞋子跑回房间。把礼物盒放进书包，我系好围巾走向学校，河水静静流淌，路边的樱花还在含苞。

今天是我的生日。同时，今天也是樱井彩花的生日。

太阳从云幕间露出脸，枝上的两只鸟儿忽然飞远。它们还能一起飞多久呢。我停下脚步注视它们飞走的身影，心想，至少一起经历的春景值得纪念。

天空依旧高而清澈，几片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