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兴】【lay兴】山狐（十四）

“情为缘，婚为份。天命不可违，多说也无益。”

中庭桂树，华灯煌煌。雅间外呼喝忙碌声音嘈杂，雅间内却不似寻常觥筹交错的热闹，反而安静到了极点。端坐在茶桌前的老道士似是成竹在胸，丝毫不在乎坐在自己对面的那对夫妇是否情愿：“话说回来，我这当媒人的没讨好处就不错了，怎么，嫌弃了？我寻思我那徒弟也不赖啊。”似是怕对面的妖王夫妇心存芥蒂，末了还补了一句：“这缘分都到了，若是强加干涉，才是真正的有违天道！”

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迎上来的不是满含拒绝的冷脸。岳栳眼看着对面的妖王无奈扶额，但下一刻满腹欲要呼出的草稿辩驳与撮合之话却直接像熄火一样没了影。只听那妖王沉声道：“你可知……莲儿有了？你那徒弟那么莽的吗？”

那般沉闷的语气，就差没把“彩礼呢我这宝贝疙瘩岂是白嫁过去的”写到脸上了。刚刚还悠悠然喝茶的岳栳一听这事差点一口水没呛住，天知道当初他千算万算都料事如神，可偏偏漏算了自家徒弟这种猛劲儿。直到末了离席，明明问题是“人与妖生子有违天道”，可岳栳满脑子却都在想这么一件自以为离谱的事：

自家徒弟分明连春宫图都不敢看，什么时候背着他“百炼成钢”的？

好师父不好做，老父亲更不好做。没教好徒弟反倒放他拱了这么一棵玉白菜，真是罪过罪过。岳栳重重的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小道士。这边小道士头一回见师父这般严肃，心里不知怎的直发毛。心想莫非是师父铁了心要带走他？仅仅因为修道之人和妖精在一起是有违天道？

小白狐刚觉得身体好了些，直接翻身下床去找院子里的小道士。结果小道士找到了，顺带着也和岳栳来了个直接见面。一时间六目相对，气氛莫名的尴尬。最先反应过来的小道士猛地转身抱住毫不知情的小白狐倒退三丈，小白狐被他这突然一抱吓了一跳，只得愣愣的由着小道士将自己紧紧护在身后。另一边，目睹徒弟全程反应的岳栳明显也愣了一下。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解释自己的来意，小道士直接心一横，一副“任打任挨”的“赴死”姿态：

“师父，你送我的那把斩妖除魔的桃木剑，是我不小心弄坏的。你要罚就罚我吧，不干他的事！”

“你就跟我说这个……不是？什么桃木剑？？”

“哈？道士哥哥？？”

此话一出，岳栳和小白狐直接一头雾水的傻愣在了原地。后两位本以为小道士要立誓儿女情长这等望成全之事，没想到说的却是那把被小白狐一爪子撅折的破木头剑。岳栳只觉得哭笑不得，一脸无奈的大步走向面前一脸紧张的小道士，扬手恨铁不成钢的一掌呼向小道士的脑袋瓜：

“你个小傻子，那不是桃木的！是用门口那棵破树随便削的！你也不想想，你师父我哪来的钱给你置办桃木的！再说你又不会降妖只会遁地防御逃跑，拿那么贵的剑岂不是浪费？！”

话虽扎心，但真的是话糙理不糙。小白狐看着眼前这般略带滑稽的场景，没忍住笑了起来。一番鸡飞狗跳之后，道明撮合来意的岳栳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笑盈盈的看着对面坐在小道士身边因法力不稳而变回原形的小白狐。小白狐看起来乖巧极了，而一旁的小道士却一点都不淡定了——

莲莲不是生病了，而是有了？跳过所有不必要的流程直接一步到位揣上了？

“说来话长，人和妖生孩子，这真真有违天道。但既然出了事，还是要解决的。眼下只有两个办法。要不，为师就施法除了他腹中的小孽障，再收他为徒。从此以后，你便不再碰他。

要不，你娶他为妻，给他喝一碗你的血。这样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师父你诓我！”

岳栳话音未落，小道士直接打断了他。尘封的旧事回忆乌泱云起，竟不合时宜的再次偏离了话题：“师父你先前一直跟我说，说修道之人不能娶老婆否则就是破戒，原来竟可以……嗷！”

本应卧在小道士身边的小白狐话不多说直接跳了下去，一口咬住小道士的小腿，吸吮着从伤口处流下的鲜血。下一刻直接气鼓鼓的变出了人形，呼腾一下坐回小道士怀里奶凶奶凶的要拧他的耳朵：

“原来竟可以什么？要是不可以你就不想娶我了是不是？昨天你用下面捅我的时候我都叫你相公了，你答应过的！”

这家伙怎么啥都敢做？你什么时候背着师父我看的春宫？此时此刻岳栳突然平白无故多了种“徒弟大了不好管”的沧桑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二十多年前岳栳还是个真金白银歌颂出来的“老神仙”，二十多年后却是因归隐而无人问津。好在当初殷实之日老师父给自个算过一卦，得来的结果便是“银钱方时需用上，弟子良缘喜满堂”。早在那时岳栳就攒下了银钱置办了房屋家产，自己则归隐山间。或许良缘即使如此，虽然等待见证的过程枯燥且漫长，但在真正到来的一刻间，便是期待的真正意义所在。

出于对小白狐的关心和安全考虑，岳栳暂且将他变回了原形，期限为三个月。头胎三个月不是稳定期，是出于怕自家徒弟忍不住“兽性大发”原因的考虑。这样一来，自然没法做那些“爱做的事”了。当然，这也招来了一些“不方便”。例如，小白狐这一段掉毛。每每早上小道士醒来，就是一嘴白狐狸毛。怀里的那只不但不帮忙，还摇着尾巴笑话他。

三个月后，终于不用一嘴狐狸毛了。小白狐已经可以变成人形了，高兴的不得了。小道士却不似他那般。毕竟在他看来，不管莲莲变成什么样，他都喜欢。

四个月后，这街市里出了件喜事。那户张姓小生家里添了二子，据说当日排场极大。大到何种程度？当晚整个街市的小民都梦到这副画面：孤鹜落霞间，雨霁云霄明。天有神妖共现，直言天降福兴，落于那张姓人家。

一年前，手提破木剑的黑衣小道士应师父所令兴冲冲的前去捉妖。他哪知道，捉的不是妖，而是一份唯属于自己的至死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