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写的言情小文, 各位姥爷看个乐呵
答 案

三江。
安馨没想到,她也会患上这种把一个人的名字,在本子里写上很多遍的奇怪癖好。
只因为觉得他好听又好看。

1.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高二分班后的第二次月考。
说来也怪,自打安馨分科后,每一次的年级考试,学校都会在语数外三门考试时,把文理科班级全部打乱,随机穿插,分配到各个考场,杜绝同班熟人作弊的可能性。
考英语的那个下午,安馨午睡迟醒,去的比较晚。
抵达考场时,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安馨刚一进门,便感到四周的目光裹挟而来,偌大的考场一下变得寂静无声。
安馨不喜欢过多的关注,垂了垂眼,从帆布袋里取出透明笔袋和考牌,径直往里面走。
四周,再一次恢复到数秒之前的嘈杂谈笑状态。
这是一间完全陌生的教室,安馨走在过道里,焦虑地扫视着每一张桌角的考牌,只想快些对号入座。
有幸分到同一间考场的同学拉住她,和她打招呼,问她坐哪。安馨只是笑笑,说她也不知道。
步伐仍未停下,只是,正前方突然有个障碍物拦住了她。
那是一条腿,校服的宽大裤管并不能掩饰它体面的长度。它分外嚣张,旁人的腿都规规矩矩摆在桌下,唯有它,毫不客气地伸展开来,占据了半个走道。
安馨蹙着眉,第一反应不是思考要怎么跨过去,而是想看看腿的主人是谁。
抬了抬眼,并未如愿瞧见正脸,因为长腿的主儿调了个头和后桌的人讲话。他单手撑着凳子,只给安馨一个后脑勺,一头茂密的头发;他耸着的肩胛骨也把校服撑得莫名挺括。
正要收回目光,这人忽地回头,撞上安馨的眼。
半勾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收起,眼睛也维持着弯弧,兜满随性而轻佻的笑……
嘭?
咚?
不知该用什么拟声词,才能精准地形容这一刻——那种心扉被重锤,被用力抡了一下的感觉。
无数情绪破门而入,惊慌,尴尬……而周围的景象、声音也都被敲碎,淌落,像融了的冰淇淋,不断虚化……
只剩自己和面前这个人,是固态实体。
安馨就这么愣在原地。
甚至忘了对照身侧那张空座的号码牌。

2.
一见钟情。
这个词美丽又烂俗,放在今天明明是个褒义词,是所有颜狗的高雅借口,但此刻安馨也不能免俗。
得知自己的考座就在这位笑得痞气又帅气的男生前面时,安馨竟不可抑制窃喜了几秒。
入座后,她下意识直起了背脊。
她也想给对方一个……不错的形象,而非文科班的只会死读书、佝偻的书呆子。
安馨大气都不敢出,浮夸地挺了十来分钟,直至监考老师姗姗来迟,考卷如雪片般分发下来。
安馨签上大名,以往的成竹在胸,在今日都变得忐忑不定。她只能不断告诫自己要专心。
可今天耳机里的口语听力声音是不是比以往小了点啊?总是听不清。
安馨拨了拨音量旋钮,根本拨不动,明明调到最大了啊。
好不容易熬过听力,安馨深呼吸,握紧笔杆,接着下面的单项填空,完形填空,阅读理解……
好在英语是她强项,做题如反射条件一般游刃有余地过五关斩六将。开始涂卡时,距离考试结束时间还有大半个钟头。
唰唰填满最后一格,“呼~“安馨长呼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完全跑出去,毫无防备的后背突地被什么东西抵了两下。
不轻不重的两下,却令她猛地一阵惊颤,动作甚至影响到了桌椅,“哐当”的声响在寂静可闻的考场中显得是那么突兀。
后面人估计也没料到她反应这样大,徒然静默下去。
怎、怎么了?
安馨不明所以。
她猜那是一支笔,来自身后那个,一笑就搅乱她芳心,素未蒙面的男孩子。
再一次心跳如鼓,耳边响起了他低沉的气音:“喂,答题卡给我看看。”
这声音轻不可闻,却略显凶狠。
安馨不敢动弹。也是这个毫无反应的间隙,背脊上又被戳了一下,这一趟,力气大了些,似在胁迫。
坏蛋在敲门,妄图不劳而获。可怎么办,安馨满脑子都是他那个眉飞色舞的笑。他的口吻再如何威逼,一张脸蛋的利诱都能全部抵消。
做不到置之不理,安馨的心突突跳,偷瞄讲台,监考老师正津津有味翻阅着手里的报纸。
安馨平定心绪,缓缓地把答题卡推至桌边,自己则慢慢拗开上身,能让这张卡被身后人尽收眼底。
半个小时后,铃音响起,考试结束,老师收走了试卷。
所有学生起身,有人匆匆离去,有人在交头接耳对着答案。同班同学叫住了安馨,说要一起走,安馨收笔,欣然同意。
余光偷瞥后面这位,他真的高,起身便是鹤立鸡群,长腿生风。他走得飞快,夹起笔袋就一溜烟告别考场。
安馨甚至都没收到一声谢。
可她还是低下头,情不自禁弯起嘴角。
因为那人快出教室时,回头望了她一眼。
他眉梢轻挑,是个女孩都会看到面热心跳。

3.
月考结束,一切复原。
一切看似都没有变化,但安馨清楚,她心里已经多了不少沉甸甸的牵挂,足以编撰出一本数百万字的恋爱日记。
那个男生到底是谁啊。
他叫什么名字?
几班的呀?反正不是她们文科班的。
还有机会再见到他吗?他这次考得怎么样啊。
英语应该还算看得过去吧,毕竟自己是全班英语最好的。
…… ……
安馨想得越多,反而越难遇到他。
这些挂念实在是装不住了,一个晨读,安馨忍不住拱了拱同桌的胳膊,一头磕在桌子上,喃喃道:“起安,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谁啊?!”本来还昏昏欲睡的同桌瞬间精神大振。
“你还记得上次考试吗?”安馨装模作样翻了页书。
“嗯。”
“一个坐我后排的男生。可我都不知道他任何信息。”
“理科班的?”同桌直奔重点:“长得帅吗?”
“嗯……”
安馨沉吟,随即确认点头:“嗯。”
“一见钟情?”
“……算吧,大概,应该,也许是。”
“那么帅的啊——?那么帅我应该知道,理科班长得好的无非那几个啊,”万事通同桌自信回道:“你跟我形容形容他外貌呗。”
安馨默然两秒,启唇道:“个子高。”
“……身高是帅哥基本配置好么。”
“哦。”
“还有呢。”
“……唔,笑起来……很好看,还有点儿坏。”
“……这算什么形容啊。”
“还有的……”安馨也不知道方不方便讲出去:“他啊……”
“嗯?”
“我帮他作弊了,给他抄了英语答题卡……”安馨如蜗牛牛一样,慢吞吞陈述道,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简直低不可闻。
明明是羞于启齿的事情,为什么讲出口都是一股脑儿的兴奋呢。
同桌大惊。
“你这这么正直的人!怎么能干出这么没操守没道德的事!”
“唉……” 别说了,美色所迷男色误人,安馨在心里自我宽慰道。
不过,安馨提供的信息,还是让同桌缩小范围,猜到了一个人。
当天课间,同桌拖着她上楼,亲眼证实和确认。
理科班的走廊,都是男生倚在栏杆上打趣笑闹,长年待在女孩堆里的安馨,莫名害臊,心也跟着狂跳,步伐更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假装路过,同桌远远朝十班教室里打望,寻找目标。
安馨完全不敢抬头,挽紧了同桌的臂,其实压根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可她仍旧心虚,觉得自己成了马戏团的小丑,充满被围观的耻态,只想快点逃开。
不一会,同桌拍了拍安馨手背,小声惊呼提示:“安馨,快看一下!后面那个!就窗口边啊,是不是你看上的那个?”
安馨心一抖,脑袋一偏,飞快侧目,脑后的马尾也随之摆荡。
仅仅一秒,她又飞快敛眼。
她的脸此刻应该红透了吧,她心口的小鹿快撞死了吧。
“是。“真的是他。
途径的那只小小的窗里,有他生动真实的影像。
就在最后一排,还是一成不变的张狂,两条可观长腿交叠在桌沿,他翘着椅脚,倚到墙面,吊儿郎当却又稳稳当当地看书,睫毛的轮廓,刚好被日光印到了他眼下,他唇角不经意的弧度,依旧是她心心念念的模样。
学生里没几个人敢这样坐吧,被老师抓到绝对要打断腿的。
上课铃响时,两个女孩慌张又亢奋地奔下了楼,脚步把阳光踩碎在阶梯走廊。
“看,我说什么来着,没搞错人吧?”一个在为自己的精确定位自豪不已。
“他叫什么啊?”一个在为自己的失而复得惊喜万分。
“三江。”
“什么san,什么jiang?”
“一二三的三,江河的江。”
三江?
她喜欢的人,叫三江。

4.
阳光不徐不疾,柔柔地穿过窗户,映在少年欣长的睫毛上。
他双腿交叠在桌沿,翘着椅脚,倚到墙面,稳稳当当地看着书。
不过看似好学的学霸模样,都是他装出来的——他这会儿的心思可完全不在书本上面呢。
考试那天,他正和有幸坐自己后面的同班同学谈天论地,突然感觉自己背后有道目光,他转头看去。
扎着及腰的单马尾,眸子如星,眉目如画,唇如薄樱……
正弦函数。
余弦函数。
仿佛用再多的方程式,也不够描述形容那一刻他心脏跳动的频率曲线图。
虽说他的英语很烂,他也从来没有过想要靠抄答题卡这种方式来取得高分。但偏偏那个时候,他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戳了前桌那个女生的后背。
“上次考试坐前面的女生叫什么名字啊?“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什么时候产生了这种想法,他只明白自己要是一天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便一天没法心安。
忽地,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微微掀起眼帘,朝着教室门口看去。
瞳孔微微一缩。
那不是……她吗?她怎么会来这?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假装在认真看书,实则眼珠子一直撇向门口。
而教室门口,两个女生正目不斜视地朝教室里东张西望。
她是在找人吗?他心里想着。
他怎么在朝我这边看?还没来得及确认,门口的女孩就慌慌张张地拉着同伴离开了。
怎么就走了?之前张望是想要找什么人?
忽的,一份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涌上他的心头。
“三江,刚刚貌似有两个女生在教室门口朝你看啊。“一道贱兮兮的声音突然从身旁传来,把还在神游的他吓了一大跳。幸亏自己是最后一排,不然怕是要摔个人仰马翻。
三江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死党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站在自己的斜后方正一脸姨母笑的看着自己。
“拜托东辞你别这么吓人,出了事你可负不起责;还有,收收你的表情,怪猥琐的。“三江双手交叉上下摸了摸自己的左右胳膊。
“话说你小子女人缘可以啊,一下就被两个女生看上了。“东辞自动忽略了他的话,不依不饶道。
“哪有?万一他们看的是其他人呢?别乱说。“三江一本正经道。
“啧啧,还没有,人家朝着你这方向看的眼神就差眼冒爱心了,不是看上你了是什么?再说了,全班就你坐在这犄角旮旯里面,你旁边身后都没人,不是看你的话难不成是看我?啧,虽然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但也不介意再纳个妾。”死党右手摩擦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好的事。
“去你大爷的,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三江直翻白眼,对于死党的话,向来是自动忽略就好。
“我靠,行行行,你小子有了对象就不要兄弟了是吧……好吧,其实要我来选我也不会选你。话说你认识那两个女生吗?”
“那个戴眼镜的我知道,文科班的菖菖嘛,刚开学那时候和她还是同一个班的……至于另一个,我不知道……额,你这什么眼神,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她……她在我们学校很出名吗?“本来不再想搭理自己这损友,但心中的那个问题如同羽毛一样反复挠着他的内心。
“卧槽,大哥你有没有搞错啊,那可是咱们学校这一届的校花啊,多少男同胞的梦中情人啊,校花安馨,安全的安,温馨的馨,是个男生都认识——哦,看来你是个女的——不对,就算是女的也基本没有不认识她的吧?!”
安馨?安心?
“呵。“三江轻笑一声。真是人如其名。
“喂喂喂?你听我说话了吗?不会吧不会吧,你把我刚才说的话当真了?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啊。。。。。。”
没理会死党后面说了什么,甚至没在乎到校花这个名头。他现在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她的名字。
那个问题的答案,叫安馨。

5.
自从知道了他的名字之后,安馨有了更多新的发现。
比方说,课间操时,转体运动左转120°,她刚好能看到十班队列里的三江,他那么高,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仍旧站没站样,坐没坐像,挂着懒散的笑,和身侧同学谈天说地。
又比如,周四的体育课,四百米大操场的另一头,十班与她们是同一节,自由活动时,三江就会呼朋引伴跑到篮球场,在铁丝网里挥霍朝气享受青春,从不浪费自己的好身材。
这些,安馨以前从未注意过。
但现在,仿佛到处都是这个人。
自此,周四的体育课,安馨再没请过“伪例假”,偷懒回教室装死。老老实实待在操场,和几个相熟的女生并排坐国旗台上,像一排啾啾喳喳的小团雀。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
眼光不时往篮球场飘啊飘的时候,安馨听到了身边女生在讨论起她心仪的男生,空气里浮满粉色的花痴泡泡。
“那是三江吧。”
“哎真的好高好帅啊……”
“衣品也很好。”
“都是校服,怎么看出来衣品好不好的啊。”
“你懂什么,哪怕是校服也是要分人的。”
安馨竖着耳朵听,指不定在同样的课上,她们也曾提过这个名字,只是那时,她并不感兴趣,左耳进,右耳出,匆匆滤走,然后接着开刷英语试卷。
险些就错过了,安馨在心底庆幸,感恩月考,发光的宝石一定要近距离看过,才知道有多迷乱人眼。
正聚精会神偷听着呢,一旁的同桌突地捏紧了她手,似有暗示。
回过头,就看到同桌挤眉弄眼,一脸揶揄凑过来,轻声轻气:“安馨,你竞争对手有点多啊……”
闻言,安馨脸涨得通红,一把甩开她手。
“去你的,别乱说。“
身侧同学依然在喋喋不休:
“最喜欢周四的体育课了,和十班在一节。”
“为啥啊。”
“十班是咱们这一届公认的男生颜值最高水准班级,ok?”
“那咱们班一定是女生颜值最高水准班级了吧?”
“对啊,就你拉低了平均值。”
“你给我闪一边儿去。”
…… ……
安馨视线再一次扫到球场,白T黑裤的男生已经扔下球,走到球场边,弯腰拿水。
隔着茵茵草场,安馨一刻不眨地看他仰头喝了一口。
忽然,他的脸,往她所在方向,不经意地,偏了一偏。
宛若触电,安馨飞一般别开眼,那么远,他大概不是看自己,也肯定不是认出自己,可她的面颊,还是要被太阳烤化。
砰砰砰,场上的球,仿佛急促地,拍到了她心房。

6
自从知道了她的名字后,对于他,三江忽然有了新的关注点。
例如课间操时,向右体转至30°时,他刚好能看到文科班里的安馨,恬静如水的气质,他都不需要去刻意定位就能一眼找到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些,他总是心不在焉地找站在旁边的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
又比如,周四的体育课,四百米大操场的另一头,十班与他们是同一节,自由活动时,安馨就会安安静静地和其他女生并排坐在国旗台上。
这些,三江以前从来没有关心过。
但现在,这些琐事却随时随刻牵动着他的内心。
“看那边,那不是安馨女神吗?“
“哇,真的好可爱啊,看着好温柔。“
“穿的也很漂亮啊。“
“校服大家不都有吗?“
“就算是校服那也是JK啊,穿在其他人身上那才叫校服。“
偶尔打完篮球休息时,队友总会提起这个名字,只是那时,他并不关心,左耳都不进,右耳更不用出,连滤走这个过程都没有。
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坐旁边的死党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坏笑。
“三江,你竞争压力蛮大的呀。不过你放心,身为兄弟,我是肯定不会跟你争的啦,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三江直接无语。
队友仍在津津乐道。
“哎,最喜欢周四的体育课了。”
“为啥?”
“文科班的体育课也是周四的这一节啊。好看的女生基本都在文科班。”
“那咱们班还是这一届男生颜值最高水准的班级嘞。”
“对啊,要是没有你,就可以把‘一‘改成‘历’了。”
“看到那边的门了吗?自己滚。”
…… ……
三江摇摇头,将手中的篮球扔在一旁,起身走到球场边,弯腰拿水。
“咕咚“喝了一大口,他突然觉得脊背发热,偏头一看,却正好看到她把看向这边的目光转移开。
看着安馨接着跟一旁的集美有说有笑着,他不禁想起了那天她跑来自己教室东张西望的样子。
她有喜欢的人了吗……三江的心突然一揪。
三江啊三江,再不把想说的话对他说出来,可就没机会了啊……

6
再次近距离见到三江,是在英语老师的办公室。
安馨成绩优异,分班后头一个月,实至名归,荣升英语科代表。
一二堂是英语课,为了检查大家这段时间的背诵学习状况,老师发了一份自制讲义,作为这段时间单词的总结默写。
课后,老师叫上了安馨,让她把讲义收齐送去办公室,并帮忙批卷。沿途还吩咐道,红笔和答案卡都在她办公桌上。
课间操,教师学生一窝蜂往操场赶,安馨逆着乌泱泱的人流朝上走。
很快,走廊里空无一人,办公室前也安静无声。
重任在身,安馨沉了沉气,踏进门。
还没迈出第二步,安馨瞧见了一个背影,这背影并不陌生,以至于她当即愣住。
是……他?
一瞬间,窗外的暖风都聚到了安馨脸上。
是巧合吗?还是巧合呢?安馨只觉得心跳快的差点窒息。
男生背身站在窗台前,身边有老师们摆放的各色水植,他如葱郁白杨,一身清爽。
他的脚边是凌乱课本,还有一只摔得七零八落的PSP,像是刚被老师怒斥批评过,被留在这里面壁思过。
大概察觉到同一个空间里,多了另一个人,他突然掉头,凌厉侧脸线条陡地跃进安馨眼帘,继而是漫不经心的眼。
四目相撞,安馨“唰“地低眉,夹紧手中讲义,三步并作两步找到英语老师的办公桌。
刚一坐下,安馨发现,自己刚刚好像同手同脚顺拐了……
啊这……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安馨极轻极轻地呼出一口气,找到笔筒里的红色中性笔,打算干正事。
可那个人在她背后,令她感到如芒在背。
强令自己稳住心绪,安馨放好答案卡,端正上身,开始批第一张单词讲义。
气氛安谧。
“那个……”男生忽地与她搭腔,不过并没有用与上次在考场同样的语气代称开场。
安馨心一咯噔,险些捏不住笔。
嗓子仿佛被堵了,安馨严格控制好脸上的询问表情,才敢回过头去。
“怎、怎么了?“
“帮我看看你桌子底下有没有这个盖子。”男生逆光而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眉头皱起。
安馨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捡起地上的PSP,并且完整组装回原貌,只缺一小部分。
她唯恐慢了一秒地弯身,去办公桌底下找。不一会,安馨看到了那只被遗落的小小部件,立马拾起来,对他伸出手示意。
“是这个吗?“
“对对,就是这个。”男生原本散漫的眼底,瞬时有了光。
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安馨心急如焚地掂量着是亲自交到他手里,还是放到桌上让他自己拿,想了想,前一种她还是不好意思得很,于是,轻轻搁到桌角。
一直骨节分明的手迅速取走它:“谢了。”
安馨点头,那山一样的影子也移开了。
再无下文,错失加深关系的良机,安馨有些落寞,可这也是最适合自己的选择,本来她就是个顶级怂包。
只见这个人拼好PSP后,开机试了一番,确认还能使用之后,长舒一口气,把游戏机拆开,按照刚开始被砸散的位置放回地上,还原现场。
安馨撑住嘴,偷着乐。
她几乎都没和他说上几句话,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可好像每次见到这个人,他都没干什么好事情。
同桌也告诉过她,三江是理科班出了名的老油条大混子。
可她没有悬崖勒马,反倒有了走火入魔的倾向,看他做完这一切,她心里只有一句弹幕在刷屏:
救命,他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这真的不是巧合吗?一间办公室,就他俩,两个人。
她,安馨。
他,三江。
安馨同学,你是不是心里甜滋滋?
岂止是甜滋滋,简直美得冒泡了啊。

7.
后来再近距离地与安馨接触,是在班主任的办公室。
当然,这是他早就安排好了的。
他让死党去刺探消息,刺探了好些天,总算得知月考过后因为成绩进步,安馨当上了英语课代表,而今天第二节课过后的大课间她会留在办公室帮老师批改讲义。
打听到消息后,由于班主任与文科班的英语老师在同一间办公室,他趁此机会,在上第二节课时几乎是光明正大地将珍藏了好久的PSP拿出来玩——结局当然是被任课老师告知班主任后被班主任拎到了办公室。
“三江,你说你像样吗,以前就天天不干正事,丝毫没有上进心,都马上要高三的人了,你倒好,现在是直接光明正大地在课上玩PSP?”
办公室内,班主任怒气冲冲地训斥着面前站姿吊儿郎当的人,手上还拿着刚收缴的PSP。
三江心不在焉。
她怎么还没来……哦,貌似还没下课。
“啪!“班主任将手中的PSP狠狠砸在地上,顿时PSP变得支离破碎,内部零件满地跑。
“这个PSP就当这件事的惩罚,下次还敢这样可就不是摔一个PSP这么简单了!马上大课间了,这期间你就留在这给我好好反省!“说完,班主任扬长而去。
班主任殊不知,他前脚刚一走,少年不羁的面庞上便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明明都下课多久了啊……怎么还不来?“三江漫不经心地一个一个捡起地上散落的零件。他再次抬手看了看表,这是他来到办公室后5分钟内看的第10次表。”该不会是情报有误?靠……还害得我搭进去我珍藏版的PSP,等我回去看我怎么弄死他。“
正在操场上做广播体操的死党突然打了个打喷嚏。
“奇了怪了……现在是大夏天,我应该没感冒吧?怎么还会打喷嚏“死党揉了揉鼻子,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此刻。
“还差最后一个零件……应该在那张办公桌的桌底下吧?“三江正要去找,却忽然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回头一看,便再也移不开眼睛。
她就抱着一沓厚厚的讲义,只露出一个头,相比印象中的恬静,却显得更加呆萌。
她就这么低着头,也不知道注意到自己没有,就这样走到了他正要去找的那张办公桌的位置上,然后坐下来,调整坐姿,批改讲义。
只是……姑娘,你刚刚貌似走路顺拐了诶……该死,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三江啊,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啊。
一间办公室,就他俩,两个人。
他,三江。
她,安馨。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正欲说话,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直接叫名字似乎显得太亲密了吧?而且她又不认识我,肯定会问我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在心里反复斟酌过后,他清了清嗓子。
“那个……“
没有反应。
奇怪,怎么不搭理我……难不成以为我在喊别人?可这间办公室就我们两个人啊……难道是因为上次考试我用笔戳他让她对我产生了厌恶?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女孩慢慢地转过头来,带着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
要是换作往常,他想说什么话直接就直说了。不过今非昔比,仿佛有一种神秘力量在操纵着他的嘴,原本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
“帮我看看你的桌子底下有没有这个盖子。”说着,他还扬了扬手中的PSP。
说完他就想立马给自己两个耳光。
三江啊三江,你奶奶的怎么回事,想说什么就说啊。再说了,问出这种话来,她要是直接一口回绝我怎么办?我该说些什么?会不会很尴尬?
结果话音未落,女孩“咻”地一下钻进了桌底。很快,她便从中举起手来,手心里是一块片状的东西。
“是这个吗?“
嗯?她竟然没有回绝我?
三江眼睛一亮,“对对对,就是这个。“然后便朝着女孩走去。
然后……他又后悔了。
我要怎么拿那个盖子?直接从她的手上拿的话,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轻浮?可是不这么拿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短短几步路,对他来说像是跨越地狱与天堂一样漫长与煎熬。
不过幸好,女孩只是轻轻地将盖子放在了桌角。
他心底长呼一口气,闪电般的拿起盖子,又触电般的收回了手,立马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三江现在只想再给自己两巴掌。
他奶奶的,刚才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自己都能放过。
再无下文,错失加深关系的良机。三江懊恼之极,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谁叫他在与异性聊天方面一看就是个新手。
心不在焉地拼好手中的PSP,确认了一下还能够正常使用后,没来由地长叹了口气,又默默地将PSP拆开,按照刚开始被砸散的位置放回地上,还原现场。
自己几乎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也不知道她对于自己还有没有印象。话说回来,每次见到她,自己貌似都没在做什么好事。
不是考试作弊,就是因为上课玩游戏被请到办公室喝茶。
死党也跟他提到过不止一次,安馨基本每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一。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啊,跟鬼迷心窍了似的,看着他批改讲义的侧脸,想着刚才她顺拐的模样,心里就只有一句话在疯狂呐喊:
救命,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还好没有白费这次机会,还是遇见了她。
三江同学,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感谢上帝?
岂止是感谢啊,分明就差抱着上帝的脸疯狂亲吻了好吗?
嗯……可是三江啊,你来这的目的不是为了对她说些什么的吗?
但眼看安馨批改完最后一张讲义,缓缓离开了办公室,他只能不断自我安慰。
……机会还多着呢,下次,下次一定。

8.
很快就是第二次月考。
安馨在手账本上,给这个日期的数字勾了个红色小爱心。
她双手合十,可不可以,让她和三江再分到同一间考场。
她都退而求其次,不再奢求前后座啦。
第二天去考场,安馨认真洗脸,认真梳头,还偷抹了一支裸色唇膏。
来到考试教室,她目光逡巡了一圈又一圈,仔仔细细,一丝不苟,不敢落下任何角落,可都没找到三江的半个影子。
心跌到谷底,唉,看来昨晚的祈祷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她很担心,
这次考试还会有人帮他吗?
要是没人搭理他怎么办呢。
涂完答题卡,安馨思绪早已飞到了一个名叫“三江”的地方。
再后来,期中考试;
第三次月考;
以及期末考试;
她和三江再也没被分到一起过。
每回安馨都兴奋雀跃提早到场,再失魂落魄缓步走出。
仿佛永远都偶遇不到他。
课间操,体育课,也只能远远偷望。
体育课时,他和同班男生三五成群,信步自若途经她们的少女心驻扎地——国旗台时,安馨都会假装没看到,两只手作遮阳状,或者眺望别处,好像路过了一片刺目的日光。
而有时课间,安馨挽着同桌的手,进行女生的日常——结伴去厕所,偶一抬头,无意瞄到了楼上走廊,他刚好站在那,双手搭着栏杆,和几个同班男生有说有笑,他是那样瘦高白净,佼佼不群。
安馨完全不敢多看他,他最好别看到她,哎,她在痴心妄想什么啊。
他一定不会看到她,他一定也不认识她。当他走过一片花圃,她铁定是最不起眼的一朵。

9.
高三,教室大迁移,十班搬去了更高的楼上,自己班则在贴地第一层。
课表也有了新的调整,体育课不再是心存侥幸的契机。
安馨发现,自己能见到三江的机会,愈发少了,少得可怜。
课业也变得繁忙,大家在闷头学习,安馨跻身其中,不敢辜负老师和长辈的期望。
即便文言文释义、单词句型、作文技巧挤满了她全部的脑海,她的脑袋里,仍有三江的一席之地。
南方的雨季,格外漫长。
雨丝延绵细密,导致平日鼎沸的操场,也变得孤零零空荡荡。
不用做操的课间,小卖部也变得格外热闹。
两个女孩手挽手往小卖部走,班里调过无数次座位,同桌早已不是安馨的同桌,但她还是她的知心好友。
摩肩接踵的店里,同桌从货架上取下一只杯面,问安馨:“你吃吗?”
安馨摇头:“不吃。”
“那你看着我吃?”
安馨笑:“我不能蹭一口吗?”
同桌把杯面抱回怀里,作防范状:“你想得美!”
安馨斜她一眼,取下一边的便捷冲泡奶茶:“切,我可以喝奶茶。”
同桌眼一亮,咽咽口水:“那我能吸一口吗?”
安馨报复回:“你想得美!”
两人嬉笑成一团。
走到门外,一张小桌上,两瓶水。
饿了两节课的同桌先冲好泡面,将热水瓶留在原地,笑呵呵走到一旁。安馨紧跟其后,把拆封的奶茶杯放好,取出里面椰果盒,撕开来,一股脑往里倒。
刚要伸手拿热水瓶,另一只手已经快她一步,把水瓶拿了起来。
什么人啊,都不讲究先来后到的吗?
“谁啊!”安馨横眉瞪眼看回去。
这一看,已经来不及收好脸上表情,血全往大脑奔腾,神经细胞在尖叫,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啊?!
“你要用?”身畔人语气淡淡的,在离她好近的距离,他勾着眼看她,眉头也抬得一如既往的坏气好看。
睫毛垂下来,安馨面红耳赤,在心里自打N个耳光,细若游丝的:“嗯。”
男生闻言,摘掉盖子,自作主张替安馨那杯奶茶冲上水,咕嘟咕嘟,水粉融合,袅袅白雾和丝丝甜香,瞬时溢出来。
“谢谢……”安馨回着,又闷又僵,随即抿紧了唇。
“嗯……”他拖着音节,懒洋洋应了声,挠挠头,又如钢琴低音弹跳,极快吐出两个字:“不谢。”
此处不宜久留,安馨面红耳赤,端上杯子就快步跑开。
第三次碰面,她那么凶神恶煞,他对她印象一定很差。
高三了,高中都快结束了,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能够这样近地再见到三江,能和他说上话。可是她呢,冷风冷雨里,一个反射条件似的嫌恶对视。
但愿他别记得她,千万不要记住她。
“我回教室了!”给在食堂吸溜面条的同桌撂下这句话,安馨头也不回奔了出去。她脑袋一片热,鼻尖酸胀,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喂!伞不要啊——?”同桌在后头喊道。
不要了。
不想要了。
她的心是这片雨幕,潮湿苦楚,漫长无边。

10.
“真的是忙死了!”三江不住地自怨自艾着。
他自己都记不清今天之内他已经抱怨过多少次了。
自打进了高二后,学业就繁忙的要死,体育课没了不说,考试还更加的多——最主要的是自己每次都没和她再分在一个考场过。
而现在到了高三,自己班的教室搬去了更高的楼上,而文科班仍然在贴近地面的一楼。学业压力不用说,高二都尚且如此沉重,更遑论高三。
三江发现,自己能见到安馨的机会,愈发地少了,少得可怜。
但即便如此,在满脑子的物理模型、数学公式、生物知识点情况下,他的记忆中,那道靓影仍是那么清晰。
三江望向教室的窗外,绵绵细雨如同牛毛,衬得操场一片空寂。
“现在也就只有小卖部比较热闹吧?”死党站在三江座位旁边,猜测到。
“走吧,去趟小卖部。”三江不等回话,径直就走出了教室。
“诶,你等等我。”
…… ……
“你买啥?”死党问。
“有点饿了,买只杯面。”
三江打开微信,扫了一下墙面上的二维码。
“微信到账,5元。”
“那我也买一杯吧,正好到饭点了。”死党也从货架上取过一只杯面。
“微信到账,5元。”
“嗯?平时放在这上面的热水瓶呢?”三江正想接热水,却发现门外原平常放置热水瓶的小桌上空空如也。
“好像在那边。”死党抬手一指,不远处站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旁边是他们要找的热水瓶。
“好像真的是。”三江将手中的杯面放下,三两步走过去,也不管热水瓶旁边是否有人,伸手便拿了过来。
刚好女孩也伸手拿热水瓶,却捞了个空。
“谁啊?”女孩转过头来。
看清女孩面容的刹那,三江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要凝固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
不过还好三江反应迅速,立刻开口:“你要用?”
老天,我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的啊!不应该说“好巧你也在这”之类的话吗啊啊啊啊!!
由于习惯了,此时他的口吻是跟死党说话的那种语气。
如果说,刚才是手脚已经凝固成石头了,那么现在则是蔓延至全身。
“嗯……”女孩低下头去,勉强应了一声。
完了完了,芭比Q了,一定是我刚才的语气吓着她了,怎么办,怎么办?!
三江心急如焚。
忽地,他眼角瞥到了女孩手边还未冲泡的奶茶。
眼神一亮,他二话不说,将盖子揭开,提着水平就“咕咚咕咚”往里倒。
水分融合,袅袅白雾和丝丝甜香,顿时溢了出来。
“谢谢……”女孩声音依然细若蚊鸣。
她对我说谢谢!三江心花怒放。现在怎么办?我该怎么回复?
“嗯……”他憋了半天,最后张嘴吐出两个字:“不谢。”
然后……女孩手捧着奶茶飞一般地跑了。
只留下三江当场石化在原地。
啊啊啊啊啊!
三江!!你在说些什么啊?!平时解数学题时的智商和技巧都哪去了啊?!不会回到就别回答啊啊啊!
三江心底在怒吼。
“咋回事啊,就拿个热水瓶而已,你怎么一直呆在这?”死党走了过来,满脸疑惑。“哦对了。你旁边那个女孩是谁啊?你认识?怎么跑出去了?”
三江欲哭无泪。
“完了,我玩完了呀。”
与她第三次近距离接触,而自己的动作那么轻浮,他对自己的印象一定很烂吧。都高三了,高中都快要结束了,估计这是他最后一次,能够在这样近见到安馨,能和女孩说上话。可他倒好,阴雨连天里,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和两句习惯性的话,直接亲手打破所有的幻想。
但愿她能忘记这件事,也千万不要在记起这件事。

11.
高三百日誓师过后。
班级气氛愈发紧张,所有人都两耳不闻窗外事,在为最后的冲刺蓄力铆劲。
被讲义压得想要喘口气的时候,安馨会忍不住回忆起一年多之前,那个悠哉恣意的笑。
她想,他们一定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不对……
把最后一个字去掉。
不是不确定句式了,是确定句式,是陈述口气。
“现实也许就是这样,多少文学作品,细数着青春年少的多彩经历,多姿体验。可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中学时代的暗恋,有几个能理直气壮无所畏惧地说出口呢。不过是远远近近的偷看,不动声色的窃喜,悄然无息的心酸,在纸上写他的名字,在睡前想他的样子,经年之后,曲终人散,你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个一笑而过的故事。 ”
最后一次模拟考前夜,安馨在手账本里,写下了这番话。
或许,她应当放下了,放下三江,放下这个牵动心扉的姓名,放下这个深埋心底的人。
合上书,安馨枕进臂弯,任由泪水把皮肤渍湿。
在宿舍关灯临睡前,依照往日的睡前习惯,安馨拿出kindle,首页推荐了一部国外作品,她翻开来,心无波澜地往下看。
直到一个句子出现在她眼前,如五雷轰顶,安馨怔在那,刚哭过的眼眶,又开始酸胀。

12.
“明天就是最后一次模拟考了啊……时间过得真快。”夜晚,死党躺在床上,翘着腿喃喃着。
“明天……”三江也躺在床上,神游着。
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久了……他感慨着。再见了,真的要再见了,曾几何时在梦中都念念不忘的那个女孩,从今往后已经和他不会再有交集了。
“呵。”他自嘲着。明明就是自己一厢情愿,人家一年前就有喜欢的人了,自己怎么老是要去骚扰别人?
“也许现实就是这样吧,越是得不到的弄西就越想得到。”
三江更新了自己手机上的签名。
“诶,三江,我记得你一年前的语文和英语成绩简直让人没眼看,现在你每次大考小考都能稳坐前三了,怎么做到的啊?教教我呗。”死党突然开口说道。
“……当你有喜欢的人的时候,你就能做到了。”
“我靠,你有喜欢的人我怎么都不知道?快快快,告诉我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能偷走你的心?”死党一听这句话,当场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三江翻了个白眼,任凭死党巧舌如簧,他都一个字不透露。
“切,不说就不说,不说拉倒。”死党撇撇嘴,换了个话题。“话说从前几天开始,班主任就叫全班填写高考志愿,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你咋还不交?”
“那你呢?你不也没交?”三江刷着手机,驳回到。
“这个嘛……我之前都说了是在等你填,你报考哪所大学我也跟着报考,所以你倒是快点填啊!”
“不急,明天才是最后上交期限。”三江慢悠悠地回道。
……其实,我也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叮咚。”手机提示音响起,是一条国外作品的推荐头条。
闲来无事,三江便点开来看。
直到一个句子出现在她眼前,他呆滞许久,暗暗握拳,下定了某种决心。

13.
翌日,好天气,山清水秀。
一如往常,安馨夹着书来到既定的考场,把帆布包放到外面桌上,安馨拿上文具,心无旁骛往里走。
从讲台下走道时,安馨趔趄了下,因为她余光瞟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
怎么会……怎么会又碰见在他,在这场高考之前的最后一场考试上。
心跳加剧,这是每一次见到他的条件反射。
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了,安馨火急火燎地找坐号,好巧不巧,又坐在这家伙附近。
只是这一次,她在后,他在前。
攥着笔袋坐下,安馨不断吸气,呼气——
监考老师按时到场,这次考试是所有科目一起考,中途没有休息时间,除了试卷之外,还会分发草稿纸。
开始做题,可安馨始终心绪不宁。
刚才,前面这个人,在她路过时,浅笑着,抬眉看了她一眼。
就好像……他认识她一样,足以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轻拍了两下额角,安馨提醒自己专注当下,认真答题。
这次模拟考的出题,比前两次都要简单,可能是连续高强度不休息的缘故,也可能是为了宽慰他们这群即将奔赴战场的小小战士们的心,帮他们找回自信。
安馨答得很快,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她掀眼看了看正前方,她一直暗恋的三江同学,似乎也已经答题完毕,一手撑头,一手转笔,很是惬意。
很早之前,安馨就知道这人偏科严重,数理化好得上天,语文英语却能烂进泥里。
安馨痴怔地望了他背脊一会,收回眼,在草稿纸上涂写瞎画,各种乱七八糟重重叠叠的几何图案。
一如她缭乱的思绪。
安馨的脑袋里,始终回荡着昨晚看到的那句,让她为之震颤的话语: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应该说出来。生命只是时间中的一个停顿,一切的意义都只在它发生的那一时刻。不要去等,更不要在以后让其变成一个故事。”
在心里反复念着,安馨笔下的鬼画符,终于归成一条直线。
是的,她不想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来讲这个故事。
她要不愧于心。
一年前的日记本里,她就畅想过和三江的以后,甚至想到了,他们婚后要养一条狗。
那么,在憧憬着这些未来蓝图时,分出憧憬度的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的勇气如何呢?
思及此,安馨瞟了眼讲台,而后小心谨慎地从草稿纸上扯下一小张:
“三江,”
“我喜欢你,”
“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一气呵成,谁能想到她这样平庸乖巧的人,会在这样的场所,干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胸口重重起伏几下,她拿出笔,学起他,在他的背上戳了两下。
那宽背,瞬间靠到安馨桌前,超近的距离。
安馨脸在升温,轻声轻气:“手。”
三江考场老手无疑,一个字提示过后,他就背回手,让安馨的小字条有了个交托处。
顺利把心事传达出去,安馨只觉胸中一轻,两年来不堪重负的浩瀚时光,少女情怀刹那间汹涌而出。
她下意识抹了抹眼,指腹触到了热量。
但随之而来的,是紧张,是惴惴不安。因为前座的人,拿到纸条后,就没有更多的反应。
与先前无异,更别提给她什么回答。
铃声响起,老师收走试卷,前桌的男生旋即起身,抄上文具就朝外走,唯恐避她不及一般。
安馨手搭在桌边,周身发凉,心绞痛地揪起来。
好吧,其实……这个答案,也在意料之中,本来就是啊,考试途中,突然冒着作弊风险传纸条表白,只会让人觉得这个女生很奇怪吧,这样奇怪诡异的女同学,谁会喜欢呢。
安馨自嘲着,安慰着,也整理好文具,没精打采目不斜视往往教室走,然后失魂落魄地收拾整理书包,准备回家。
“安馨。”
安馨双目空洞地抬头,眼中的少年则立在门旁,穿着粗气,却异常坚定。
而背对着阳光下的少年,一袭白衣,长身玉立。

14.
“快一点,再快点。”三江飞速爬着楼梯。
说实话,他并没有想到过今天能在这场高考之前最后一次的考试里与她相遇。
在考场碰见她时,他内心的那份喜悦可想而知。
至于后来的纸条……让他仿佛置身梦境。或许此时此刻,欣喜若狂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内心。
安馨,我会给你一个答案。但在这之前……
“嘭!”三江粗暴地一把推开门,把教室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随后便在所有人惊恐不定的眼神包围中,百米冲刺到自己的座位上胡乱翻找书包。
“找到了!”
三江拿着手中的纸张,在众人仍然惊魂未定的眼神里转身又冲出了教室,直奔楼下。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应该说出来。生命只是时间中的一个停顿,一切的意义都只在它发生的那一时刻。不要去等,更不要在以后让其变成一个故事。”
一边跑着,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句话止不住地在脑海中浮现。
是啊,他早就该说出来了,他不想再等了,更不想在以后将他与她之间的经历作为一个故事去讲述。
他要青春无悔。
一年前的手机备忘录里,自己就畅想过和女孩的未来,甚至想过了,他们的蜜月要去哪个城市度过。
那么,在期盼着这些未来蓝图时,分出期望值的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给勇气如何呢?
到了,马上就到了……他看着眼前离自己不过十几米的文科班教室,大步踏去。
“安馨。”
他锁定着教室内那个窈窕的身影,叫着她的名字,清晰,而又坚定。

15.
安馨抬头,曾让她朝思暮想的少年站在门外,丰神俊朗地轮廓吸引了班内的所有女性生物。
“三……三江?“
三江不顾,抬脚跨入班内。众目睽睽下,他来到她的身边,双目注视着他,熠熠生辉。
“安馨,你的志愿填的是哪所大学?”
安馨呆着,他忽然地到来让她目眩神迷,大脑当场死机。
“啊?”
“你的高考志愿,填的是哪所大学?”
“清……清华大学。”安馨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三江展颜一笑,将手中的纸当着她的面铺在她的桌子上。
“好巧,我也是。”说着他拿起桌子上安馨还未来得及收进文具盒里的中性笔,在纸面上“第一志愿”一栏后面一笔一划地写下“清华大学”四个大字。
字迹龙飞凤舞,正如其人,不羁张扬。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安馨瞳孔震颤,难以置信地看向三江。
他没有说话,原本摆在裤兜的手伸出来,直接把那个眼熟的纸条递给她。
如梦境一般,安馨傻乎乎接过去。
“看看。”他说。
安馨继续傻乎乎打开,低头一瞄。
白纸黑字。
自己那个问题的后面,被他加上了一个括号。
括号里填上了ABCD。
而问题的下面,是这样几个选项:
A.安馨;
B.安馨;
C.安馨;
D.安馨;

“三江,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一片模糊视野里,安馨听到了她暗恋好久好久好久的三江同学,那挟着笑的,仿佛也是一场解脱的声音:
“我感觉每个都像正确答案,所以全选了。”
“安馨,我也喜欢你。”

16.
——“我一直在等一个答案,当然前提是,我敢先问出这个问题。”
17.
——“我一直在想一个方法,该怎么告诉那个女孩,我也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