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义水仙】风卷珠帘看云归(五)
斩荒仓惶地逃回了北荒。北荒的风比青丘冷得多,吹得他冷静了下来,有些懊恼自己那该死的胜负欲,怎么会用在了这种地方。
但源仲怎么会做出这种举动?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莫非是对自己有非分之想?这可能吗?不可能吧。可是想想自己这张脸,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而且他等自己等到了深夜,分明是期待自己赴约的吧。
“他喜欢我?”斩荒这么想着,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唇,只觉得那柔润的触感让他意犹未尽……
“啪”,斩荒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想什么呢!源仲那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斩荒你要不要这么禽兽?!哎?自己虽然不是禽,但本来就是兽嘛,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停!
斩荒紧急刹住了自己那愈发跑偏的脑回路,总之这事儿不行,他不能对源仲有绮念,源仲也不该对他有不该有的心思。
于是为了断绝源仲的“非分之想”,斩荒决定暂时避开他,源仲或许只是一时冲动,一段时间之后就好了。
于是斩荒在北荒老老实实窝了两个多月,处理大小事物,是以那两个多月里,北荒异常安宁,打架斗殴的都少了很多。
逆云欣慰:主上终于靠谱了,实乃北荒之福。
然而能一直这么勤勉那就不是斩荒了。两个多月后,柏麟来信说新酿了青竹酒、邀他去品尝,斩荒便再坐不住了,即刻启程去了天界。
逆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就不该抱那么大希望。
斩荒兴冲冲进了玉川宫,老远看见源仲,突然想起那一夜的激情拥吻,下意识地就转身想躲,但骨子里的自傲不允许他这样。不就是一只情窦初开的小狐狸嘛,大不了直接拒绝,长痛不如短痛,他挺多哭两天,妖生动辄几万年,谁还不失个几次恋啊,权当磨炼心性了。哎,不行不行,还是得拒绝得委婉一点,不能让孩子太伤心,不然以后还怎么相见……
斩荒正纠结着,突然身后一声脆生生的“斩荒”。斩荒微微僵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表情与心态,转过身正对着迎面而来的源仲。
源仲走近,也是有点奇怪,怎么斩荒今天笑得格外持重端庄,有点不太自然呢,但他也没多想。
“你好久没来了呢?北荒事务很多?”源仲问道。
“倒也没有很多,怎么?你想我了?”斩荒依照思维惯性下意识地答道,但下一秒,——我去,斩荒你在说什么?你别招惹他了好不好?!但按经验,源仲应该会说“呸,谁想你啊?你不来我才踏实呢。”
但不曾想源仲竟然说:“是啊,还真是想你了,我有话想跟你说,中秋那天……”
荒:?!别!你别说!千万别表白!“中秋那天我喝多了,所以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多想!”斩荒赶紧抢在他前面说道。
源仲“嘻嘻”一笑,“真巧,我也喝多了。”
荒:?
源:“那天我爹给了我一壶珍藏百年的好酒,我想起你好酒,就临时起意约你前来,你有事不能赴约也在意料之中,所以不必歉怀。”
荒:所以他以为我没去?那后面那些事……“那你是要跟我说什么?”
“那天等你不来,我就把那壶酒给喝了,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爱喝酒了,”源仲若有所感地说道,“我以前只觉得烈酒辣口,不好喝,那天却突然发现,初入口虽然呛辣,但回味悠长甘甜,而且喝到后面,晕乎乎、轻飘飘的,感觉很是愉悦。”
晕乎乎、轻飘飘,这确实是喝多了,还感觉愉悦?小怨种你这是有做酒鬼的潜质啊,斩荒腹诽,同时疑惑道:“那然后呢?”——你抱着我又亲又啃是几个意思啊?
“然后?然后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飞来一只好香好香的大鸡腿,”源仲一边回忆,一边自己都想乐,“然后我就扑上去想吃掉,狐狸都爱吃鸡,你懂的。”
斩荒听着,一会儿工夫脸色青红白绿变了个遍,他这些日子想东想西想了一大堆,但万万没想到原来自己是个鸡腿儿!
“小冤种,”斩荒耐着性子朝源仲勾了勾手指,待他走近,说道:“以后离酒远一点,尤其烈酒。”
源仲:“为什么?酒那么好喝,以后一起喝啊。”
“因为你酒品太差!”斩荒忿忿地拂袖而去,谁要跟你一起喝酒啊?就这酒品,不定会闹出什么事。
源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做梦吃个鸡腿也惹到他了?又不是吃麒麟腿。”
斩荒坐在柏麟对面,喝着酒,惆怅。原来那一夜小冤种没等他,亲了他也不是因为喜欢他,只是因为自己身上沾染了些许烤鸡的味道,一场误会罢了。之前以为源仲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他百般为难;如今知道了是场误会,竟又有些失落……
失落?斩荒惊觉,失落个鬼啊,小狐狸没有那些乱七八糟不该有的心思岂不是正好,他也不可能看上那傻不拉叽的小狐狸,这样日后还能如常相处,不必尴尬。如此想来,斩荒心情舒畅起来,举杯一饮而尽。嗯~~,柏麟酿的酒就是好喝,香而不腻,醇而不烈。
柏麟看着斩荒时而怅然,时而展颜的,不禁问道:“你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没有啊,我能遇到什么事?”斩荒反问。
柏麟想想也是,斩荒这性格,就算遇见事儿,那也是快刀斩乱麻,绝不会烦心到第二天。但是柏麟这次猜错了,斩荒都烦了两个月了。
柏麟想了下又问:“最近两个月都没见你来,可是北荒有何异常?”
“没有啊,北荒能有什么异常,除了有些小妖闲得发慌打打架斗斗殴,便也没什么事了。”斩荒答道。
“如此就好。”柏麟如此说着,眼中却依然有些许担忧。
“莫非魔族又有异动?”看到好友如此,斩荒不禁猜测道。
柏麟摇摇头,“倒是没有,近500年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如此安静倒是让人觉得异常。”
四海之战后,魔族及臣服于他们的妖族被铲除了个十之八九,只余些残党偶尔作乱,但近500年几乎没再有过,仿佛魔族自三界中消失了一般。“你就是想太多,这样安安静静的不好吗?”斩荒豪迈畅言,“莫说魔族如今翻不起什么风浪,就算他们卷土重来,咱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千余年前咱们能灭了他们的狼子野心,如今照样让他们有来无回。”
柏麟也不禁一笑,“是我多虑了,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斩荒点点头,他治理北荒虽然粗放了些,但事关魔族倒确实从没放松过。
“再过几个月又是百年一次的仙考,这次会借你北荒的柴桑秘境作为考校之所,届时会有负责仙考事宜的仙君过去商讨相关事宜。”柏麟说道。
“好说,”斩荒大咧咧答道,“不过又是百年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白驹过隙,”柏麟感慨道,“源仲来我这儿时,还是一只话都不会说的小狐狸,如今都可以参加仙考了。”
“哦?他也要参加?”斩荒问道,低下头却露出一丝邪魅浅笑,小怨种,你敢拿我当鸡腿,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从柏麟那里离开,迈出玉川宫大门的时候又遇见了源仲,这回斩荒恢复如常,大大方方看着源仲。
“斩荒,我有事想问你。”源仲说道。
“别问,你问也没用,关于柴桑秘境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斩荒说道。
源仲:“柴桑秘境?这次仙考是在柴桑秘境?”
斩荒:……,好像不小心泄露了什么。
“你放心,我不跟你打听仙考的事,”源仲说道,“考试嘛,要公平公正,再说我也相信我的能力,入选总没问题的。”
斩荒:谦虚了,九尾天狐本就天赋异禀,又有柏麟悉心教导,你要不拿个前三甲都对不住你这500年里吃过的饭。“那你是想问什么?”
“我想问一些关于帝君的事,”源仲说着拿出个小本本,打算认认真真做笔记的样子,“帝君他喜欢什么啊?”
荒:“三界。”
源仲:“啥?”
荒:“三界啊,他视之若命,你要敢动他三界,他就能让你没命。”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他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或者一些特别的喜好,比如有人喜欢珍珠玉石、有人喜欢兵器、你喜欢美酒之类的。”源仲说道。
荒:“柏麟对这些外物并无特殊喜好,你在他身边500年,难道还不知道他清心寡欲、一心向道、只想维护三界安宁?”
“知道是知道,可这不是想着你与他相识数千年,也许知道些我不知道的。”源仲答道,然后又拿出另一个小本子,絮絮叨叨地念道:“透表哥给的《追妻三十六计》——不对,用帝君身上应该叫《追夫三十六计》,那这第一条‘投其所好’看来是用不上了;第二条‘偶遇邂逅’,好像也用不上,我们本来就天天见……”
“你等会儿,叨叨什么呢?什么追妻追夫的,你要干嘛?”荒荒惊疑。
“报恩啊,”源仲答道,还答得极为认真,“帝君对我有再造之恩,透表哥说我若不以身相许一下都对不起我们青丘狐族有恩必报的优良传统,再说我也确实喜欢帝君……”
源仲一边说着一边脸还红了起来,斩荒只觉得气冲脑门、血压层层上升,言语间不由得便讥诮起来:“我说你们这些属狐狸的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动不动就以身相许,你许个鬼啊许?柏麟他无情道已经大成,你觉得就你这点姿色和本事能动摇他的道心?你许他还不如许我……”
斩荒话说得不好听,源仲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禁怒道:“我许你?我看你才真是有病,帝君于我有大恩,你于我有什么啊?500年了就知道欺负我,3000多岁的人比个奶娃娃还幼稚,我告诉你,放眼三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语罢,转身气哼哼地走了。
斩荒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心塞,想当年若没有自己那一滴心头血,他根本就活不下来,如今却说自己最讨厌?
“哎呀妈呀,可气死我了。”斩荒一边念道着,一边抚着自己胸口给自己顺气。然而救他这事儿他当年没说,如今更是说不出口,这什么叫哑巴吃黄连,荒荒可算是体会到了。
只觉得满腔怨气没处发,斩荒突然想起源仲刚刚提到的“透表哥”,青丘少主上官透是吧?我让你乱说话教坏我们家小怨种,呵呵!
于是三日后,风流倜傥号称青丘第一美男子的青丘少主上官透,外出时突然遇袭。那一干黑衣人修为高深、武功高强,上官透伤了其中几个,但终是双拳难敌四手,败下阵来。但那些人也未下狠手,只是全部伤在脸上。
上官透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五颜六色的脸,悲愤:你管这叫“未下狠手”?这比打断我三根肋骨还狠呢好不好!
透透交待下属:“去给我查,谁干的?!此仇不报我‘上官透’三个字倒过来写!”
几日后下属来报:查不出来,只查到当日疑似妖帝的心腹逆云出现在附近。
“妖帝?我招他了?”透透想了半天,没想出来。
下属:“少主,那您看这仇咱怎么报?”
透透烦躁地摇着扇子,心道:这还报个鬼,打不过,根本打不过。但在下属面前,面子不能丢,于是他说:“此事需从长计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