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锦鲤
献给@烬染霜华
“我们会重聚的
无论变成什么模样
我们互相都会认得出来”
——《大鱼海棠》
我们这一生啊，一直也只能度过四天，春天、夏天、秋天、冬天，而我们诞生却是在每一天的交接之际依傍世间万物的灵魂，出生在大海的深处。我们既是人，也是鱼，每当我们出生的时候，都会有一朵海棠花陪着我们，当我们化作尘土离开这世间，这朵海棠花也静悄悄地离开我们的身体，自己静静地沉入海底，慢慢枯萎消散。
我们不是鲛人，却也和鲛人有几分相似，因为我们也能变成人身鱼尾，我们代表的含义也不同。
我们，是锦鲤。我们的眼泪不能变成珍珠，我们也没有极好的纺织能力，但我们却非常受人类的喜爱，我们代表着好运，人类喜欢把我们抓到他们说的一个叫做“家”的地方，天天来我们这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然后不过几天便向人类退化一样到我们面前疯狂大叫，好像说什么“愿望实现啦，锦鲤保佑我啦”之类的话。
“但是，这也都是从前了。”
“现在这个世界，只有我这一条锦鲤了。”
她低着头，抚摸着海棠花柔嫩的花瓣，叹气说道。他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不停搓着自己的双手，不知如何是好。他抬起头，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苦笑。
有段时间，人们疯狂捕杀锦鲤，为永远挥霍不完的财富拼命着，一旦自己的愿望三天后还不能实现，锦鲤便出现在餐桌上，直到进入人们贪婪的身体中。那一刻，全部锦鲤都陷入绝望的处境中。
只有她和她的妈妈侥幸活了下来，正常地度过余生。而妈妈也最终离去，只剩下她独自一只锦鲤，继续活下去。
“但你妈妈，是个例外对吧。”
她愣了一下，说：“对，是个例外，一般死去的时候锦鲤都会化作尘土，唯独我妈妈，在一座山上，变成了一颗千年不枯的海棠树。不用水去灌溉，也不用肥料，就让它静静吸收日月之精华，也是完全可以的。”
“她不再会说话，但我每次去看她都感觉到浓厚的灵气飘散在空中。”
“她的灵魂吗？”
“或许吧。”
她说完，站起身，理了理自己已经被清风刮乱的头发，拍了拍自己水红色的衣裳，把海棠花重新别在自己的衣领上，重归原本蹦蹦跳跳活泼开朗的面貌。
“正因为只有我这条锦鲤了，我才要好好活下去嘛。”
他也站了一起，也对着她笑了。
“这才对嘛。”
“天色已晚，回家吧。”
“好，明日再见。”
鲤儿每天都会爬落霞山，只为和那个少年说话。少年看她每次爬上来都非常狼狈，都劝她不用每天都来往，长时间只会让她更加疲惫，但她怎么也不听。
少年叫做鳍，听起来很奇怪，但认识他的人都挺喜欢这个名字的，每次下山去集市玩或者买东西，那些卖珠钗水粉的大娘就特别殷勤，每次见到他都拉着他说最近哪个外村的漂亮姑娘来到这里决定定居下来，或者哪户人家要物色一个好男人之类的。但每次都被少年完美的避开话题，急忙挣脱离开。
他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想有喜欢的人。
她漫步在夜晚中，月光轻轻洒在了清澈的湖畔中，闪着零碎的光芒；被月光笼罩的湖边的雏菊酣睡着，散发迷人的香气。她一般都在湖边静静地坐着，看着湖面能看上好几个小时，然后在一旁安静地睡着，迎接着第二天的日出。
她没有家，甚至可以说她不需要家。如果天气过于炎热或者寒冷，她可以融入风中，走遍天下山水美景，直到天气变得温和一些，才重现原形。
她自己也觉得，有家，等于没家一样。
她觉得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意义也值得坚持的事就是和鳍聊天，不为别的，只为妈妈以前和她讲的话，让她至今都一直铭记着。
“妈妈，我的鳍已经破碎不堪了，无法弥补了，丢失的鳍去哪了呀？”她挥动着自己薄薄的泛着淡蓝色的光芒的鳍，奶声奶气地询问妈妈。
妈妈抬起她的鳍，端详了一会。
“你的鳍呀，已经被海水冲走啦，冲到大海的海面，大海旁边的沙滩上，带走了你一部分的灵气幻化成人啦。”
“真的假的？！”
“大家都是这样的呀，妈妈也是呀。”说着也挥动了一下自己的鳍。
“那我想找回来把它补回去怎么办？”
“补不回去的，但你想找到那个人也很简单，你找到了，就要永远陪着它，因为它毕竟是你身上的一部分呀。”
“我知道啦~”
因为携带了部分的灵气，很容易找到，她就在一次爬山中找到了自己的“鳍”破碎丢失的部分，一个十分干净的少年。她假装是下面居住的人，和他说想和他交朋友，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他自己很孤单，又懒得下山。
“我叫鲤儿，你咧？”
“鳍。”
鲤儿从不把他当外人，便把关于她的一切都告诉了鳍，唯独没有把找丢失的鳍的部分告诉他。他也没有多大疑惑，反而继续和她做朋友，两个人都非常乐意，一来一往便更加了解彼此，关系也就更加紧密了。
可最近鳍发现戴在她头上的海棠花似乎黯淡了几分，不再那么艳丽动人。海棠花代表着每一只锦鲤的生命状态，按现在这样来说，鲤儿离化作尘土的时间不久了，这让他很是着急。
“你该不会，真的要很快就离开我了吧？”
“怎么会呢，就算真的要，那都是大自然安排好的了，我们怎么能违背？”
鳍听完突然放声大哭，鲤儿硬是愣了好久，笨拙地抱着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背。
“你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绝对不会。”
“嗯。反正无论哪一世，我都会在人群之中第一眼就认得出你，你太好认了。”
“那我现在就离开！”
“呜呜呜呜不要嘛。”
他们曾一起游山玩水，喝过最甘甜的茶，闻过最甜蜜的花香，踏过最柔软的土地，也仰望过最璀璨的星河。鳍还想带着鲤儿去更多地方，但鲤儿却总觉得，这已经足够了，不想再去很远的地方。
这天，鳍照样在黄昏时分站在山顶，看着夕阳等待着鲤儿。可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他开始心慌，立马下山往湖边冲去。等他到的时候，只有一堆海棠花瓣堆积的花堆。
他双手颤抖着捧起一捧花瓣，大声痛哭着。他低着头，任冰冷的眼泪沾湿花瓣，任自己的心被无形的刀无情地割裂好几份。
“那件我好不容易买来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拿给你穿，你怎么就说走就走了呢。不是说好要等我的吗？”
“我没有喜欢的人不想有喜欢的人通通都是假的，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怎么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呢。”
“原来最终，是这样的结局啊。”他一边哭，一边苦笑着。
“但是，我总能在每个地方，遇见你，无论哪一世，对吧。”
对，无论生死，永生永世，都不分离。
他来到当初她和他说她妈妈化作海棠树的山上，神奇地发现旁边也有一颗海棠树，只不过矮了半截，但开出的花都过分艳丽，非常殷红。
那就是鲤儿。
他把事先准备好的丝带轻轻往天空撒手，一抛，丝带随风流动着，轻轻挂在那棵新的海棠树上。他会心一笑，轻轻吻了吻那朵海棠花，他认得出来，那就是当年她戴的那朵。
“我来看你和你妈妈了，鲤儿。”
他说完，走到空地上，面对着宏伟的黄昏之景，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再盘腿坐着，享受清风带来的舒适，享受两颗海棠树带来的花香。
那是最好闻的花香。
他仰望着天空，轻轻的说：
“我不是很喜欢花，但我喜欢你抱着花朝我走来的样子。”
“那一刻，花和你，都好好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