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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我的奶奶

2023-01-09 15:50 作者:徐筱溪  | 我要投稿

来自圣诞节的亲情倾诉——追忆我的奶奶

2003年12月17日写于徐州

在冬日暖阳的安静里,在走向圣诞节的脚步中,我听到奶奶出院的消息,激动地任泪水流淌。泪光中,和奶奶在一起的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

1

开始记忆的时候,父亲已经分了家,但我家和奶奶家相距不足百米。记忆中最清晰的是在大人开始教我识字的时候,老房子的西间屋里放了几只盛粮食的石灰柜子,柜子上用粉笔写着工整的"1 2 3 4"四个阿拉伯数字。每次奶奶过来,便让我念这几个数字,直到非常熟练,然后开始学习后面的数字。后面的数字是怎么学的,在哪里学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可这几个数字就像一幅画一样,只要想起,就浮现在眼前了。

慢慢长大了,也开始上学了。小时候,我的性格比较内向,玩的时候不多,只知道学习,学校、家里、奶奶家成了我生活的三点一线。我很喜欢学校,喜欢我的启蒙老师李凤兰老师。放了学,我则常常会去奶奶家,找点吃的。然后回家,家长不在,我就写作业,做饭。

有一次,给人家当保姆的姥姥从那人家里要了一些废旧的电报纸,给了我一些。那时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太好,因此,这些旧的电报纸对我来说,非常宝贵,拿在手里在桌子上来回顿着,再一张一张地数着。那些纸真是不错,很厚,正面被人写了字,可反面却干净得很。我拿着这些"宝纸"跑着去了奶奶家。奶奶也欢喜得不得了,给我削好了一支铅笔,让我在上面写字。那时我的字写得很不好,毕竟是刚入学的孩子。写了一些字,奶奶过来看看,笑着说:"写得这么大,跟'大宝万'似的!"写完一张纸,奶奶便找来一块用的就剩一小口的橡皮把那些字擦去,然后再用。

至今,我跪在凳子上,趴在奶奶家西屋的那张方桌上用小手歪歪扭扭地写下"山石田土刀弓车舟"的情景和奶奶夸奖的声音仍历历在目,仿佛刚刚发生。

儿时,一群小伙伴们玩,若看到天上有飞机,后面拉出一条渐渐地变粗变弯曲的白烟,便会七嘴八舌地喊起一首童谣:

飞机飞机你下来,下头有你大伯!

老家的方言中,"伯"字发"白"的音。飞机越飞越远,直到成了一个点,消失在视野里,终于也没有下来,却每每在我心里形成一个个憧憬和疑问,不知飞机为何物,为什么不下来呢。有时还做有飞机的梦,梦到真有飞机落在了村西口,还飘落了一地的钱,很有意思。

后来,上中学时招飞,我也参加了。回家和奶奶一说,奶奶不屑一顾地说:

"咱家的人们可开不了飞机,那哪是平常人能开的。单是检查就好多项,严格的不得了。有一关,让人站在一个圆盘上,圆盘'呼呼'地转,看都看头眩了。停下来,马上让你分辨东西南北。唉!咱家的人哪干得了这个呀,都是南方人才开飞机的!"

我听了,也就信了。我不知道奶奶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招飞终于没有招上,又老老实实地学习准备考大学。

后来,奶奶又说过好多次关于开飞机的事情,她坚信,"咱家是没有能开飞机的!"我也愈加相信。

可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大学毕业前,也是奶奶第一次得病住院时,我招上了飞行员。只是怕奶奶担心,家人并没有把这个消息马上告诉奶奶。我不知道奶奶当时要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我想她一定很高兴,但也会为我担心。奶奶和母亲一样,希望我从事安安稳稳、平平安安的工作,而在她们的眼里,当飞行员无论如何是一件充满危险的事情。

从初一开始,我就告别了我的村庄,到县城里上学了。

每次开学,从家里走的时候,奶奶总是会给我做一些豆瓣酱,拿玻璃瓶装上,让我带到学校去吃。这种作法,一直到六年后的中学毕业。

奶奶有一套自己做豆瓣酱的方法。也许是出于存放时间能长久一点的考虑,奶奶的豆酱总是放很多盐,做得很咸。做成之后,再晒干。这时,每一块"干酱"上会露出一层细盐。吃的时候,奶奶便用开水冲泡一下,连汤带水就着馒头和大葱吃下去。给我做的时候,奶奶会放很多油、葱花、肉丝,炒得很香。我拿到学校去,很多同学都会争相品尝奶奶的手艺。

奶奶每年都会腌制咸萝卜。用一个大缸,放进去萝卜、盐、水。过一个冬天,最上面的萝卜会在表面上覆盖一层白色的物质。后来我学化学时知道,这些白色的物质中,既含有氯化钠,也含有一种叫亚硝酸盐的制癌物质。作为农民,大都不知道这些,吃的时候,洗一下,切成细条,便吃下去了。

很多年,奶奶都这样吃。直到奶奶得了病,我才想起这些细节。但一切都晚了。

4

奶奶经常给我讲小姑的故事。

在小时候的印象里,小姑是一个大学生,我是一个小学生。除了知道我的学习范围内的事情,对于其它的,我始终觉得很神秘。小姑其实和我一样,是个学生。在我上小学时,她已经上了高中。高考时差5分没有考上大学,就回家务农了。

我上高中时,和奶奶在院子里聊天,奶奶说起这件事情,总觉得很后悔。

奶奶说:"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你小姑考大学差5分没考上,就想要复习。我和你爷爷就不愿意,总觉得一个女孩子上什么学,就算考上大学,到头来还不是得回家种地嫁人。而你那两个叔叔每次考试都差好多分,就又让他们复习,复习了好几次也没考上。你小姑听说我们不让她复习,就急,就闹,还打破了一个水缸,就是那个--"

说到这里,奶奶指了指房檐下的一个水缸。那个水缸上面有一个大的裂纹,用铁丝围了一圈。奶奶接着说:

"闹也没用。闹完了,伤心过了,我们说那你学门技术吧,就让你小姑去学食用菌栽培技术,回来就栽培蘑菇。"

我想起来了,曾有一年在奶奶家的北屋里种蘑菇,满屋里净是一捆捆的养蘑菇用的原料,后来长了许多鲜蘑菇。这时奶奶面有悔色:

"其实你小姑挺聪明的,脑瓜好使。要是我们让她复习,肯定会考上大学,像你四叔一样,找个很好的工作。当时就是重男轻女,把你小姑给耽误了!唉,我和你爷爷挺对不住你小姑的!"

其实,奶奶是很尊重知识的。她鼓励我们每个人好好学习,也经常给我讲学习好的亲戚。我每次开学或是过年时,奶奶都会往我手里塞20、50或100块钱,而她对自己却很吝啬,洗头时只是用香皂洗一下,从来没用过洗发膏或是洗发水之类的"奢侈品"。上了军校,我不用学费,花家里的钱很少了,奶奶还是给我钱。有一张20块钱的纸币,我至今还收藏着,并在上面写下"奶奶给"三个字。每次看到这张纸币,我就想起了奶奶,从而更加努力地学习和工作,作为对奶奶的回报。

奶奶是个很善良的人。仅管自己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可要是街坊邻居有什么困难,她总是慷慨相助。即使是陌生人,她都给予无私的帮助。

有一次,我去奶奶家玩。那时,奶奶家还是有着很高台阶的老房子。奶奶正在做饭,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陌生的妇女,穿着很土的衣服,头上箍着一块脏兮兮的头巾,一只手背了一个编织袋,眼睛里露出乞讨的神情。我赶紧喊:"奶奶!"奶奶听见了,就赶紧从台阶上跑下来。那人操一口外地口音对奶奶说:"大娘,行行好吧,俺是安徽的,俺们那边今年闹水灾,颗粒无收,你给点吃的吧!"奶奶听完,立刻拿了好几个刚蒸好的馒头给那个妇女,还关切地问那妇女家里的情况。我还小,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就知道,奶奶一定是做了一件好事。那妇女走的时候,一脸感激地说:"大娘,您可真是个好心人呀!"

也许是奶奶也受过苦,才会如此慷慨地帮助受苦的别人,也许是奶奶迷信,相信"积善行德",好人就一定会有好报。

每到春节,奶奶总要烧香烧纸,跪拜菩萨,祈祷全家人平安。小的时候,我一直纳闷,为什么我给奶奶拜年要给奶奶磕头,而奶奶却要给墙上那个长得很丑的人磕头。有时,奶奶也会拉着我一块跪下。我跪在奶奶旁边,一边看奶奶烧黄纸,一边听奶奶口中说: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全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保佑我的英英学习进步……

我并不相信迷信。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却越来越理解奶奶所做的一切。她用一个长辈朴实无私的祝福和勤劳的双手使这个大家庭一天天发展壮大起来,而自己却一天天地老了。

上了大学之后,和奶奶接触最多的时候,是在春节回家过年时,这也是家里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从外地生活、工作、上学的人们都回到了家中,爷爷、奶奶,四个儿子,七八个孙子孙女,一共十几口人聚在这个平时略显安静的老家里,享受着浓浓的亲情。

奶奶的家,是这一大家子的发源地,可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在平时只是爷爷、奶奶两个人住在里面。如同一棵大树,这个家是树根,其余在深州的,在石家庄的,在井陉的都是从此生长出去的树枝。奶奶总是把这个院子叫"家里院儿"。在我的理解中,这是对这个院子唯一也是最亲切的称呼。耳畔总是响起奶奶叫我去家里的声音:

"英英,去家里院儿,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一家子聚在家里院儿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可以想见是多么的热闹。叔叔们往往是腊月二十七、八才陆续带着媳妇、孩子们回来,还带了肉、菜等过年吃的东西,还有大堆大堆的炮仗。小汽车停在胡同口,以我为首的一大堆孩子连喊带叫,大跑小跳地往家里搬东西。奶奶则忙前忙后地指挥着什么东西应该放在什么地方,一脸的幸福。这份热闹是别人家没有的,所以,爷爷、奶奶脸上的自豪劲是挡不住的。

其实,过年比较累的还是爷爷和奶奶。奶奶考虑问题很细:回来后,谁住哪间房子,早就给收拾出来了,被子也是新的。毛巾也换了几条新的,说是从外面回来的人都爱干净。过年吃的馒头、包子提前蒸了出来,足足装满了一个半米高的大木桶。其实,人虽然多,却吃不了多少,于是,过完年这些年货还剩了无数。由于天气寒冷,没几天,都变成了硬梆梆的馒头干,裂开了口子,拿在手里跟铁蛋一样。奶奶就把它们分给母亲一部分,自己留一部分,一口气能吃到正月十五。我早就觉得这种做法实在是不科学,因为这样的馒头即便是在锅里蒸得足够热,也是很难吃的。于是,我就想为什么不少做一点呢,吃多少就做多少呗,这样就总能吃新的,也好吃。可毕竟自己是小孩子,也由不得我这种角色说话,就一直忍着。这几年好了一点,不做那么多了。

其实,生活中很多不科学的生活习惯和方式都显而易见的与一些疾病联系在一起,可人们总是注意不到这些,直到最后得了病,付出更大的代价,而且这种代价有时是巨大的。去年回家,爷爷也是得了一场要命的心脑血管疾病,正在恢复期。叔叔们给爷爷买了好多营养品,还有一箱本省产的"三鹿牛奶"。我一看牛奶的生产日期,都过期两个月了,可爷爷还当宝贝似的节省着喝。我偷偷把这些过期的牛奶扔进了垃圾筐里,却被爷爷看见又捡了回来,还骂了我一顿。我实在背不起"败家子"的罪名,可牛奶一过期,不但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甚至产生一些对人体有害的微生物或细菌,能引起呕吐、恶心、腹泻甚至是中毒,这些症状对老年人来说,无疑也是要命的。可我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爷爷就是不听,总说扔了可惜,庄稼人哪有那么多讲究,我也没见谁喝出什么事来。我听了以后,真是又好笑又生气,好笑的是按爷爷的逻辑,好像农民就应该喝过期的东西似的;生气的是爷爷不听我的劝告,还要继续喝这些过期的牛奶。唉,真是没有办法。

这就像奶奶的一些作法,我是极其反对的,也积极地向他们讲这样做的不科学。

除了团圆的喜悦,奶奶更沉浸在儿孙满堂的晚年幸福之中。看着一个个孙子、孙女一年一年长大,越来越可爱,越来越懂事,奶奶感到无比欣慰。四叔家的雅雅小时候是最漂亮最聪明的一个,总是逗得奶奶笑得前仰后合,一个劲地说城里的孩子就是懂事,你再看策策和雅雅一般大,差距可是天上地下。策策是小姑家的儿子,一直在奶奶身边长大,和雅雅比起来,确实显示出农村教育子女的落后。当雅雅去学美术的时候,策策正在野地和一群脏兮兮的伙伴打得死去活来,不到天黑得没有了一丝光线,大人在村口扯着嗓子喊他们的名字时,是从来不回家的。

菲菲还准备了一张卡片送给爷爷奶奶。卡片上的画是菲菲自己画的:一个小女孩和一位老爷爷、一位老奶奶。上面写着:

祝爷爷、奶奶身体健康 新年快乐

奶奶拿着卡片幸福地看着,一个劲地夸菲菲这孩子好。菲菲是三叔家的丫头,已经上学了。我看着奶奶的样子,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奶奶需要的是什么。这以后,我逢年过节回不了家,也都会寄一张卡片给爷爷、奶奶,我知道,他们会为小孙子的这份礼物感到高兴的。

大年三十,家里的妯娌们还有四叔会一齐上阵,准备一顿丰盛的团圆饭。人多,房间小,就分两桌,屋里是男生,还有爷爷、奶奶,坐在上座,外屋是其它的人,小孩子居多。我们一齐向爷爷、奶奶敬酒,再评论每个菜的品味,谈论一年的工作,憧憬着下一年的工作。我总能看到爷爷、奶奶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初五都过不了,大家就都散了。一眨眼的工夫,这家里就又只剩下爷爷、奶奶两个人,冷冷清清的,就像渐渐稀疏的鞭炮声,让人心酸。于是,盼着下一个春节的到来。

奶奶是个很勤劳的人。从小到大,印象中的奶奶身材总是很结实、很强健的样子。不知是因为强健而勤劳,还是因为勤劳而强健,奶奶用她的双手和爷爷一起拉扯大了这一家子。六个孩子现在都已成家立业,又分别有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孙子也有了小孩,再过年,就是四世同堂了。

冬天的农村没有什么农活。爷爷不甘心闲坐着,便买了几只绵羊来放,没两年时间,就繁殖成有三、四十只的羊群。别人见了便说是一笔财富。到了剪羊毛的时候,奶奶带了一家人拿着剪刀剪羊毛。那时还没有现在的电动剪羊毛的机器,一不小心就把羊皮剪破了。旁边放着碘酒,破了就及时往伤口上涂一块。剪完以后,许多羊都成了"迷彩羊"

奶奶常年喂鸡,家里总是养着几只鸡,时时也下一些鸡蛋。记忆中,鸡窝在奶奶的院子里就挪动了好多个位置。养鸡的目的也不光是能多吃几个鸡蛋,一些剩菜剩饭也不至于浪费了。小时候,我总是在听到母鸡"呱呱蛋--"的叫声之后,迫不及待地跑到鸡下蛋的窝里,把挡在外面的砖挪开,把头留在外面,把手伸进去,感觉到手在里面一阵乱摸,忽然碰到一个热乎乎的蛋,便拿出来,重新封上砖头,跑去把蛋交给奶奶。奶奶照例地夸奖一番,把鸡蛋放在一个放了糠或是麸子的坛子里,我也象是打了胜仗一样欢心雀跃。有一次,我问奶奶,为什么窝里总是要放一个鸡蛋,有时还放一个假的"鸡蛋壳"。奶奶说:"这是为了告诉母鸡应该在哪儿下蛋,或者是迷惑母鸡!""怎么迷惑?"我不解地问。奶奶说:"母鸡一看窝里有鸡蛋,就以为在这儿下的蛋不会被人拿走,所以就会在这个窝里下蛋,不会在别人家里下!"这母鸡可真够笨得,有意思。打那以后,无论窝里有几个蛋,我都不会全部拿走,总是剩一个,有时还自以为聪明的留两个。喂鸡是个细活,每天三顿都要想到。去年,奶奶住院的时候,爷爷便负责给这些鸡喂吃的,和奶奶一样细心。

刚改革开放时,土地在农村是很抢手的。谁家的地多,谁家就富裕。所以,许多农民争抢着去开荒地。奶奶和爷爷也开了一块,在村东头和临村交界的地方,离我家有二百来米。地是沙质的,适合种花生、豆类或红薯。这块开荒地离水源较远,基本上是靠天吃饭。因为是开荒地,所以有没有收成也无所谓。丰收了当然最高兴。这些年来,每年都有收成,算是一块风水宝地。到了后来,许多农民和年青人都到城里打工或创业,土地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但这块地还一直发挥着作用,直到今天。前两天打电话,母亲还告诉我,这块开荒地今年种了红薯,又丰收了。

家里还有一块宅基地,因为不用盖房子,所以院子里种满了瓜果蔬菜。没事的时候,奶奶就会到这个菜园去转转,拔拔草,收拾收拾,产出的菜一家人吃不清。这两年奶奶身体不好,去的就少了,却在奶奶的院子里开辟出一小块菜地,种了些豆角,黄瓜之类的菜,就满足了平时之需。我想,奶奶现在也不缺钱买菜,还要自己种,真是个闲不住的人。这种精神,正是农民勤劳本质的体现。

奶奶第一次出院回家,仍和爷爷自己做饭。我想,奶奶的身体,应该和从前一样强健吧。但年龄不饶人,得了这场病之后,现在的奶奶比以前老了很多,白头发也越来越多了。

在我大学毕业前夕,奶奶病了,得的是食道癌。

一开始,奶奶发烧,嗓子疼,只当是得了感冒,也没太当回事。好长时间也不见好,便到县医院去做了个CT检查,才发现是食道癌。这是一种在北方地区发病率很高的疾病。奶奶立即被送往石家庄四院,一个专业的肿瘤医院,接受治疗。

住院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得到奶奶得病住院的消息。在大人们眼里,我永远是个孩子,他们怕我担心,影响学习,就没有告诉我。我抽空到四院看望奶奶时,心中一阵酸楚。奶奶以前从没住过院,没得过大病,而此刻坐在病床上的奶奶,明显地老了很多,两只眼睛也不如从前有神了。奶奶见我来,立刻就打起了精神劝我:

"英英,我没事,别担心,小病一个,我马上就快出院了,你看我这儿--"

奶奶用手摸了摸脖子上动了手术的地方。

"下去了,没有了。我现在吃东西也没影响了,这不,刚吃了好几个你三婶给我拿来的饺子,来,你也尝尝,挺好吃的……"

我看着奶奶努力地证明自己很健康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奶奶也怕我担心,说军校管得严,你请假了没有,可得听领导的话,不让出来就别来看我了。其实毕业前,大学管理得没那么严,我也完全有时间来看奶奶。虽然奶奶口口声声说叫我不要去看她,但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想见自己的亲孙子呢!

握着奶奶日益削瘦的手,我强作欢笑,给奶奶讲部队有趣的事。没多久,奶奶就叫我回学院了,说别管我,你们的事最重要。我执拗不过奶奶,叮嘱了奶奶几句注意健康的话,便回校了。

后来,奶奶出院回家了,我也就放心了。这种病能治到这种程度已经不容易了,看来奶奶也是有福气的。

到了航校,我一年半的时间没有回家,奶奶的情况,家里也不和我说得很细。去年春节,学院终于答应让我们回家看看。到了家中,我才得知奶奶由于病情复发,又住进了医院,情况不是很让人乐观。

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过得不开心的年,因为只有爷爷一个人坐在以往爷爷、奶奶两个人坐的地方。初一,坐着二叔的汽车,我去四院去看奶奶。奶奶还是老样子。外面是寒冬,病房里温暖如春。奶奶穿着住院病人统一穿的那种衣服。病房里其它的病床全是空的,都回家过年去了,只有奶奶和另一个老太太在这里住院。奶奶还是照例地教育了我一顿,又听我讲了开飞机的感受。又到了该回家的时候,我说让我留下来陪奶奶几天吧,奶奶执意不让,我只有又叮嘱奶奶几句,回到了老家。

离开病房的那一刻,我突然有种不好的念头,害怕这一走,再也见不到奶奶了。不会的,我又对自己说,奶奶一定会顽强地同病魔做斗争,重新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冬日的暖阳慈爱的照在我的身上,就像奶奶的目光。春节越来越近了,我在盼望着放假的日子,盼望着回家多陪奶奶几天。

几天前,给家里打电话,母亲说,奶奶又住院了。这是个不好的消息。母亲说因为一次奶奶吃东西怕剩下糟蹋了,多吃了一些,引起食道病变。由于长期的放疗、化疗,奶奶的食管已经变得薄而且脆,很容易破裂。听了这个消息,我不禁为奶奶捏了一把汗,希望奶奶能坚持住,挺过这一关。

昨晚打电话给家里,父亲说奶奶是贲门的问题,已经治好了,明天出院,但今后只能吃流食了。

我的心终于又沉下来了,奶奶又成功了。

现在的我,只盼着时光快些流走,到过年时,我回家好好看看奶奶,好好侍候奶奶几天。

我仿佛想见这是一个团圆幸福的年,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为奶奶的健康干杯,为奶奶的长寿祈祷。

奶奶的脸上,泛着健康的光泽,一如此刻窗外的阳光,慈爱,宁静,温暖。

后记:2010年9月8日奶奶去世。

奶奶去世后我写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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