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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文明

2021-07-03 23:23 作者:大猫凌霜  | 我要投稿

或许三千年前,还在地上仰望星空的人类还在发散他们的思维,向着依然闪耀的宇宙畅想生命的众多可能,那个时候的他们,有许多人会在思考是否有那一天,满载着外星人的宇宙飞船会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地球上空,带来和平与爱也好,杀戮和战争也罢,许多人都认为自己是不孤独的,宇宙中,一定会有不同于人类的先进文明。

我很欣赏那个还在用着公元纪年时代的文学,哪怕是还被地球的重力所困,发射上天的航天技术被大国所垄断,连脱离地球重力,前往月球和火星都是极其困难的时代里,并不缺乏对于遥远的未知的想象,然而,想象一方面体现了那个时代的人类的思想的自由,另一方面,则是来源于他们因为对宇宙认知的缺乏所产生的未知的空白,而当这份空白最终被开启了现在的宇宙世纪的远航先驱所填补的时候,这份在银河中找不到任何同类的孤独和寂寞,却依然笼罩在我们的心间。

如果按照一千多前的人类的习惯,那现在应该已是公元5571年了,差不多在宇宙世纪257年,也就是公元2317年的时候,人类终于掌握了可以突破消除高速下的相对论影响,得以真正意义上的踏入超光速航行的领域,核聚变脉冲引擎所提供的亚光速在曲速产生器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原本需要花费几十年才能到达的比邻星,在最初代的曲速航行下也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到,这理应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但是因为地球资源的枯竭,据说当时200亿人口的地球,最终只有五千万人从那里逃了出来,剩下的,在第一批殖民地建立之后,就彻底从量子通信网络里消失了。

我叫龙一,也是当初那踏上了旅途的五千万人的后代之一,是负责在开普勒31b上面进行行星生态改造工程的地质工程师,作为在公元纪年就已经被认定为是有极大潜力存在外星生命形式的行星,对于能接手改造这颗行星是我此生最大的荣耀之一,当然,我这么想的前提,是因为在当时已经从地球联邦的殖民地重组成为的银河联邦的记录中,遇到的所有类地行星都是一片死寂的荒漠,要么是因为恒星系里的恒星光度过于强烈导致地表无法存在液态水,要么,就是因为距离太远或者大气稀薄无法给生命的存在提供安全的环境,因此截止到我接手了那颗行星的改造工程之前,每一个现存的殖民地,都是经过名曰“行星改造者”的巨型工程飞船重组地质结构和大气环境,甚至是需要安装行星发动机调整它们的轨道以及自转周期来产生行星磁场等一系列难以想象的复杂工程后,才最终变成了如今看到的宜居环境。在茫茫的宇宙中,虽然难以相信,但是我们人类竟然在这长达3300地球年的星际拓荒中仍然是唯一的智慧生命,甚至连哪怕一草一木和飞禽走兽,都是我们从地球带过来的克隆产物,就连一丁点细菌或者是原核生物都没见过。

但是31B它不一样,当我们从曲速泡中出来进入行星轨道之后,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一个光秃秃的死寂世界,相反,它在和太阳类似的恒星的光芒下,绽放出了一种类似于地球的湛蓝色的光泽,随后,我们在云层下方的大陆上注意到了大片的葱葱绿意,同时,工程船上的光谱探测仪显示出,有大量的只有可能源自于有机生命的生理代谢产物存在于空气中,那些绿色不是来自于土壤或者岩石,而是茂密生长的植被,身为一个在殖民地上长大的人,故乡地球以及变得如此遥远不可及,以至于我都开始怀疑它的真实性的时候,就和其他人一样,在此起彼伏的因为过于激动的哭泣中朝着这份光辉俯首跪拜,随即在狂喜中立即开始了调查工作。


“根据你在行星改造者赫尔墨斯五号上的记录,你当时下降到了行星地表,并且已经采集了大量的外星动植物样本以及岩石成分,而且声称自己找到了类似于人类青铜器时代程度的外星文明迹象,是这样吗?”

“是的。”

审判庭的巨型灯光,让我根本没有办法直视位于上方的审判官,但是他们却可以毫无阻碍的看到我的面孔,在这个全国性质,不,应该是已经包括了四分之一个银河系,从英仙臂到船底臂,超过两万多颗殖民星,数万亿人口的广大国度的最高法庭上,我没有理由说谎,也不可能做得到,因为我的所思所想,哪怕一瞬的情绪,都会被通过植入芯片的方式记录,而且公开直播到正在观看的旁听席,以及亿万光年之外的每一个收看的观众的屏幕面前,隐私本就是不该存在的累赘,更何况是一个在至关重要的问题上杀害了几名自己的同事的杀人凶手。

“开普勒31b不仅存在着完整而且独立的生态系统,而且和地球的环境表现出了高度的相似性,尤其是在星球的表面,发现了以一种带有毛发和野兽特征的类人型生物为主体,类似于中国商周时期文明的活动,他们不仅已经发展出了自己的文字和计数方法,同时已经可以熟练运用开采自地层深处的矿石进行金属器冶炼,并且,原始的历法以及信仰崇拜普遍出现在了社会的每一个阶层。”

伴随我的证言的,是通过全息影像投影在所有人面前的源自飞船数据库的信息记录,完全属实,几乎就像是远古时期的人类一般,只是舞台上的角色,从人类换成了那些通体毛绒,长有外星野兽特征的人形种族,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只是现在,人类变成了神话中从天宫降下的神明,难以置信但是又绝对真实的影像,让旁听席也陷入了一阵难以平息的讨论声中,有些人把我作为了发现新世界的英雄,但是有些人,反而因此而极度的不安和焦躁。

“当时你的上司告诉你的是按照正常规程进行地质改造工作,但是你不仅违抗了命令,而且还在发现解释不通后选择朝操作地质改造机的同事开枪,指使他们死亡,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地质改造机的运作轨迹,正好会经过那个城市的正上方,持续性的工作会彻底摧毁他们的建筑,甚至是历史和文化,乃至彻底灭绝一个新生文明的火种,我.......”

“哪怕你知道,杀人在星际联邦是无法容忍的重罪?”

审判庭的话,让我不由得咽了口水,但是我并没有选择感到后悔和愧疚。

“是的,人类自从诞生以来,一直是孤独的,我们逃离了已经不堪重负的地球,经过三千年的发展变成了如今的样貌,难道真的忘了,我们当初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寻找这个银河中可能存在的其他文明吗?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几乎把这一条,明明是写在星际航行章程上面最明显的第一条位置的内容给遗忘了,变成毫无止境的开发和掠夺了呢?”

审判庭并没有马上做出回应,我也只好继续道:“我们期待了那么久的相遇,如此久都没有等到,难道我们就不能做出改变,变成那个主动接触的文明吗?万一我们真的是这个银河里的第一个智慧呢?为什么,每次当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们总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如此纯真和确定的想法.......但是仍然不能改变你杀人的事实。”

旁听席上此刻一片混乱,不过很快就分化出了两种声音,一种是认为我的发现已经写入历史,不应该受此待遇,但是另一边则认为,哪怕如此,也不能作为我赦免的借口,无论如何,既成事实是不可能改变的。

“你有没有担心过,那些目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兽人文明,在日后终究会让人类遇到一个严重的威胁?如果某一天,你的子孙后代因为他们引发的战火而死去,你又该以如何的身份去面对他们?”

“发生这种情况,人类不应该自省吗?难道当初团结一致地从地球掏出来,九死一生的到达了第一个殖民地,然后到达第二个,和更多的时候,就是为了以后如何划分国界和财产准备的吗?如果真的让地球上的战争重演了,那我们走到现在凭的是什么?那种仍然和野兽没有区别的贪欲?还是政客和财阀的逢场作戏?我曾经就行走在那些浑身毛绒的人形之中,我花了几年的时间学会了他们的语言,并没有从他们的言行里感觉到哪怕一点的仇恨,他们是如此的求知和开放,以至于在技术差距宛如神明和凡人的区别的我都愿意和他们平等的交流,怎么到你你们这边就变成了终有一日的战争?”

“叛徒!”

我听到了来自旁听席的其中一人的声音,但是我仍然不打算理会,审判庭的众人,此刻虽然面目仍然如钢铁般冰冷,但是心中的感应告诉我,他们确实也些许动摇了,虽然我还是知道,这不会影响我必须要为了死去的工程师偿命的结局。

最后的审判,在一连串的唇枪舌战中最终还是尘埃落定,我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哪怕是死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相信灵魂和转世轮回,但或许某天,我的意识可能会被分配给这之后的另一个文明,无论高低贵贱,无论高矮胖瘦,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龙一,赫尔墨斯五号行星改造者地质工程师,虽然你对于外星原始文明遗迹对所在地行星的考察做出了重大贡献,但是你因为要保护上面的文明而枪杀了六名同行的罪行依然存在,因此本院此刻正式判决......”

“说吧,什么都没事的。”我自言自语。

“送往银河系中心人马座A*,黑洞视界边缘,放逐刑期一百三十五万年有期徒刑。”

“什么?”

这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结果,理论上星舰的曲速泡确实可以让我毫发无损的到达银河系中心,那个充满了各种狂暴的恒星风暴以及电离辐射的地方,但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由于在强大的引力下,我会被迫和我所熟知的一切在时间流速的巨大差别下强行割裂开,我此刻明白了,审判庭并不想要用我的生命来偿还那几个死去的工程师,他们是想要强迫我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将我放逐到一个极其遥远的未来,一个我绝对不可能做好准备去应对的时代去让我自行体会我做出的选择。


审判庭并没有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身后的机器人直接就给我上了镣铐,将我麻醉后送上了前往人马座A*的星舰,等我苏醒过来后,定时好的镣铐也早已自动解锁,起身之后,我才意识到我被孤身一人关在了一艘原本设计用来维持几十人的护卫舰里,装满了足够让我一个人活两年的给养,同时护卫舰上面的内循环系统还能循环水和有机物,至少还能让我多续上几年,自带人造重力,生活起居设施以及各种离线的电子互动内容,真是一个完美的牢房......连饿死渴死都不会允许,必须让我彻彻底底的体验到时间流逝的设计,当然导航和飞控肯定是锁死了,而且看起来,是正好到设计的刑期满的时候才能让我回去。

三万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军用级的曲速航行速度,只花了一个月左右就把我送到了那里,在那种难以想象的超高速的运行状态下,身边掠过的数千万颗恒星,真的就像是如同漂浮在一条大河上面的落叶,带着他们发出的蓝,黄,红,白等五彩斑斓划过我的视线,我从未见过如此宽广的宇宙,在我面前表现出这般小巧和精致的景观,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银河,不仅是一条横跨于天幕的云带,而是一条真正的由无数恒星组成的,还在不停流动的光之川。

不过等我真的深入其中,这种五彩斑斓的炫目,就变成了来自于所有方向的难以忍受的炙烤,位于安稳的银河外围的人们根本想不到这是什么样的景观,在一片天空上,有好几个,有时是好几十个太阳在眼前乱晃,还全都是最亮最大,燃烧最为猛烈的O型恒星,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在引力的作用下撕裂或者碰撞,将飞船在震波下天翻地覆,不过所幸,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用这个词,我最终还是到了那里,那个许多科学家梦寐以求的银河的中心。

审判庭设置的非常精准,将这个移动的牢房精准地停靠在了这颗巨大黑洞的视界上方差不多五十个天文单位的地方,而且不会和周边任何一个还在被这个巨兽的引力吞噬的恒星影响,护卫舰自身的曲速生成器,也可以作为护盾使用,抵消掉周围任何天体的潮汐力以及有害电磁辐射,同时还可以从周围的恒星所发出的光和热中无限制地吸取能源,只要我不是自寻死路出舱的话,在舱内我是绝对安全的。当然, 这也代表了除了确实的完成服刑以外,哪里都不能去,况且,还要忍受因为强大引力所造成的时间差,在这里的一秒钟,大概就是地球的几百年,这已经足够让留在地球上的人再次产生出文明,再次进入一次太空了。

透过经过特殊处理的舷窗玻璃,我看到了那个统御着这个银河的数千亿恒星的国王,那颗还在吞噬着自己的臣子的巨大黑洞,或许你们想象不到,其实黑洞并不是真的顾名思义的一个在空间上挖出的黑色的洞,由于引力透镜的作用,光在它的威严下扭曲乃至消逝,以至于连原本看不见的事件视界的后方的事物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只是以一种极度扭曲失真的形象出现在我的眼睛里,黑洞本身不仅不发光,甚至它本身也是隐形的,每一天,我都只能看到四面八方的从周围的天体上的物质被引力剥离向奇点坠落,但是他们也不是就这样消失了,而是在我的眼前留下了愈来愈多的残像,随着逐渐靠近奇点而从蓝到红,最终因为到达红外线而无法看清,但是在这之前,又有更多的物质的成像覆盖了前者,类似于远古时期的电脑系统,因为内存不足窗口在屏幕上面运动时拖出的一道道轨迹。

不过无论视觉上有多难以置信的疯狂,但是实际上我什么都听不见,除了周边的设备依然在正常运转发出的噪音以外,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审判庭花了多长时间,在我被逮捕到认罪的这段时间内把这艘原本只能挨几下反物质炮弹的护卫舰改装得如此无懈可击,但是他一直没有出问题过,甚至也从未需要矫正轨道,我就这样在这个地狱里过着与世隔绝,完全封闭的生活,窗外的景色固然精彩,但是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变化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在这个炼狱中读完了三百多本书,看完了不计其数的影视资料和过去的历史文籍,量子打印机可以完美复制储存的任何一件数据库中的事物,无论是纯净水,还是天鹅座的农场里久负盛名的西格玛葡萄酒,而且消耗的,只有这地方永远不可能用完的电力,这就是所谓物质极大丰富的生活吗?那个在联邦的公共频道中不停播送终有一天会到来的传说?算了,我又能怎么样呢,这样也挺好的,以前说时间旅行要大费周章的搞什么虫洞来进行时间跳跃,我看根本就没必要,就跑到一个黑洞边上,屁股往这里一坐,几万年的时间不久可以随便浪费掉了?不过,过去大概是回不去了的。

不过说起来,虽然因为强大的引力场,是完美的监狱的场地,但是难道这一百万年里都没有其他人来吗?大概是这样的,不过,等某天我注意到距离刑满释放的时间只剩下两个星期,来到舰桥上向外面的宇宙看去时,才突然发现周围的恒星相比以往早已暗淡了不少,而且护卫舰也在不知不觉间因为银心质量的增加,愈发靠近事件视界的边缘,虽然应该不会落入其中,但是这暴露出了审判庭当初计算时间差的一个致命的失误,那就是银心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恐怕在自己消磨时间的这段时间里,时间流逝速度的差距早已经变化了十倍,乃至数千倍......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护卫舰自身的时间跟我肯定是完全一样的,我什么都不能做,但是外面的宇宙依然在意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曾经亮如白昼的世界,正在一步步被黑暗所吞噬,几乎是拥挤在一起的恒星们,被一双无形但是有力的手强行撕成了碎片,哪怕是核聚变的火光也最终消散在了逐渐逼近的虚空当中,作为地质学家的我,在如今的时代也当然对于空间有相当明确的概念,这是在加速的时间差下看到的恒星因为燃烧殆尽而死亡,但是又在巨大的宇宙膨胀下直接被撕开无法重新聚集为新一代的恒星的景象,但是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只是一个被送到这里的犯人,仅此而已。

直到刑满释放的那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彻底看不到了任何的星光,至于那个黑洞还在不在大抵还是在的,如果宇宙是按照大分裂结局走向的话,恐怕要等到因为霍金辐射蒸发完还要很长的时间.....

况且,似乎也不是完全的虚无,似乎在那片已经无限制的延伸的时空中,开始生长出了一张发着微光的网,相互交织着,笼罩了整个天球,我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船上,但是等我反映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似乎就是这张“网”的结构上,这是一片由金色和白色所填充,并且以不计其数的曲线所组成的环绕整个银心的巨大球壳,我看不到任何我熟悉的设备或者是建筑形式,只能看到在这些由无数的卷须所构成的表面上,有看起来巨量的能量在其中涌动,就像是一个身体组织的毛细血管一般,随后,从这些结构中钻出了一些缥缈的金色形体,他们没有任何实体结构,看上去就像是一团发着光的星云,只是看上去还有那么一丁点类似于人类的部分。

“这是什么地方?”我迫不及待地发出了提问。

金色的形体们环绕着我,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就用着我的语言做出了回答:“古老的人类,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整个银河最后的生命所在之处,在最后一颗恒星熄灭以后,这颗黑洞是目前唯一能够提取出能量来维持生命的地方,也是唯一可以抵抗虚空的存在。”

“恒星已经熄灭了?”我带有怀疑地看向四周,确实已经找不到哪怕一个火光。

“最后一颗恒星已经在20万个泰拉年前熄灭了,宇宙的膨胀速度已经远远大于星云能够塌缩聚合为恒星的引力强度,况且,由于氢元素的枯竭,在这之后的五万年,银河系已经被视为进入了热寂的状态。”

“泰拉......我知道,那是一部分人对于地球的称呼吧,而且你们继承了我们人类的科学用语?你们到底是谁?”

我看向头顶上方的银心,就在我没来得及注意的功夫,几道光束已经分别按照三个轴向从球壳的低端发射,似乎是在从奇点中夺取物质和能源,这是物质解压器,通过消耗黑洞自身的质量来获取一定的产出。

“我们是见证者,是见证了你们之后的银河的历史之人,直到现在已经存在了千亿余年的时光,每一颗恒星,每一个行星和文明,每一个人的故事,都构成了我们不可磨灭的一部分,然而,你们人类除外,纵使记录源远流长,你们却不在我们的范围之内。”

“什么叫做不在我们的范围内?如果真的是见证者这样的神明,恐怕从大爆炸开始都能看见吧?”

“不能, 因为你们人类,是宇宙里出现的第一个智慧生命,我们是受你们的启发才选择了如今的道路。”

“鬼才相信啊!”

我根本不想理会这些胡言乱语,但是看着眼前的这片已经堕入虚无的宇宙,又能去什么地方呢?

“但是我们认识你,龙一,那个为了保护第二个文明出现的人类,将火种传给了那个世界上的懵懂之人,被后世传颂的存在,我们在充分记录了那个文明的一切之后,就一直在银河中寻找你的踪迹,没曾想到,你竟然被关在这个时间的囚牢中长达数千亿年......而且还活着,直到如今的时代。”

“行,行,也就是说......人类已经消失了,对吧?我被关了多久?”我尝试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按照记录的话......一千一百三十亿,五十九万,三千四百七十七年。”

什么天文数字?我脑袋当时就突然陷入了空白,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这比最长的红矮星的寿命都要高了两倍,地球和太阳也早就不存在了,足足比预期服刑时间多了5个数量级......在事件视界边缘的流放,活生生将我从所属的一切里剥离了出来,虽然我又回到了相对安全的位置,但是现在的我,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不,现在的我,是一个被银心保存下来的活化石.....一份来自于这个宇宙还活着的时候的标本,因为阴差阳错错过了它最美好的时代,为什么会这样?我看着旁边的这些见证者们,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得到了这样的下场。

“那又是什么让你们去找到我这样一个已经毫无价值的存在呢?把我丢在那里继续被时间的囚笼困着不好吗?”我沮丧地回答。

“出于曾经出现在银河里其他文明的责任感。”

“这算什么理由?”我苦笑着发问,“为那些都已经消失了千亿年的事物寻找一个可能早就死了的人?”

“虽然人类官方给出的记载我们无法得到,但是至少在所有曾经出现过的文明里,都共同的存在着一位和你一样名字,一样身份和形象的神明,从原本严禁的神域中盗取火种,让他们的存在得以延续的传说,无论是出现在什么地方,无论他们曾经走了多远,这个传说从未停止过,作为最后一个文明的我们,所做的仅仅只是证实这一个最后的传说。”

“普罗米修斯的故事.......所以你们耗尽千辛万苦造了这个玩意,就是为了把我从黑洞里面弄出来,让我来听你们讲我从未见过的努力的结果吗?我不是什么神明,再说了........”

见证者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在一瞬之间,他们就变成了那些出现过,又消失的文明的集合,在这个二十万光年的舞台上,无数的故事,战役,阴谋,爱情,所有的这些都在我的意识中播放了一遍,虽然没亲眼看过,但是起码确凿的证据,就和当初在审判庭面前作证的我一般,心理稍微安稳了些,如果这都是因为我而发生过的历史,那或许能够活到现在,有一个人出来作证是我导致的,那也不错。

“历史并没有神明,历史只会记载谁做了什么,为后来的人产生了什么影响,我们找到你也只是为了寻找到当年所遗失的部分,补完这个宇宙所欠缺的最后一环。”

“还真敬职敬业.......然后呢?补完了你们的世界观,又该让我怎么办呢?待在这里坐看宇宙的结局吗?”

见证者们又陷入了沉默,而且,看起来是真的遇到了逻辑上的困难,我也看出来了,他们就是为了记录这个目的去存在的事物,或许就是为了某种设计出来的纯粹的构造体而已。

“为什么不说话了呢?”

我继续发问,但是仍然没有人回答。看起来哪怕是能够凭空造出一块能够环绕整个银心的建筑的最后的文明,似乎在这个自身存在的意义的问题面前,和人类犯了同样的错误。

物质解压器的能力并不是无限的,更何况,在如今的时空条件下,整个银心迟早也会有被榨干的一天,我到底该做什么?看着面前的这颗孤零零的黑洞,我突然想起了当初我疯狂地搜寻和阅读宇宙世纪之前时代的作品的日子,想起了那个时代的人们,就如同现在这般无路可走,却依然不肯放弃自己对于未知的想象力,既然现在宇宙已经沉寂于恒星熄灭后的虚无,那么唯一没有去过的地方,只有那个我曾经无法面对的,按理来说会把我送到时间的终点的奇点。

算了,现实都烂成这样了,何不当其是一场梦呢,再说了,我原本就期望着死掉的,现在就算是被扯成意大利面也没关系,我不再理会这些陷入了误区的见证者们,顺着向视界延伸的藤蔓开始向上攀爬,强大的引力很快就让我找到了一个能够达到平衡的地方,再往前一部,就会不可逆转的落入视界里面。

“我们曾经看到过无数个落入黑洞,想要一探内部的存在,但是他们进去了,就不再回来过。”

在我马上就要踏出最后一步之前,其中一个身影突然拦住了我,看起来是想要逼迫我做出最后的决定。

“那你们不曾思考过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吗?明知道九死一生还要不顾代价的向前,现在的我,从第一个文明而来,见证了你们最后一个文明站在了整个宇宙唯一的未知面前踌躇犹豫着,你们虽然自认为是见证事实的生物,但是难道真就觉得你们只能做这些吗?”

“所以当初你杀掉那六个工程师,就是明知道不应该如此,但是却在明确的死亡风险面前看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可行性?”

见证者的话,确实让我犹豫了一会,不过,都到这个份上了,不就如此吗?

“现在我确实也看到了,我做出的那个选择的后果,这就是人类,或许这就是我们被这些后世千千万万的文明铭记的原因吧.......”

看着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见证者,以及后面不计其数的同样还在闪烁的身影,我最终还是向前走出了那一步,占据上风的来自奇异点的引力,逐渐将我拖离了他们的视野,下坠是漫长而又寂寞的,或许要花无限长的时间,不过,那也就这样吧,看着逐渐在引力场的影响下,向自己身后收缩的最后的残影,我选择闭上了双眼,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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