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摘星星的猫》

他是一只橘猫,自打记事起就只有他一个,没有亲人。
或许是他的父母遭遇了不测,或许是他们无法再多养育一条生命了,总而言之,他对于亲人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他自己也只是孤身只影,四处漂泊。
同他作伴的是寒暑易节,雨雪风霜。在自然界的残酷面前,他努力挣扎着,而他的存活,无疑是一个生命的奇迹。
毫无疑问,他同许多大众一样,厌恶阴冷与黑暗,渴望温暖,在他生命的绝大多数时刻,都在追求着光明和希望。
他自然也同大众有很明显的差别。他很喜欢在晚上,注视着夜幕,注视着一颗颗星辰。他对于星星是那样的痴恋,似乎在星星上寄托了他的一切,很难找到还有谁能像他那样痴恋于星了。
在他眼里,星就是光明,星就是希望,星就是他所追求的、他所需要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同星结下了缘分。
但有一件事情他记得很清。那是一天晚上,他仰望着头顶的星河,突然有一颗星顺着天际滑落。他的目光顺着那朵流华望去,最终定在了一只小猫的身上。
那只小猫还很年幼,不知为何只身地静静躺在绿茵上,并不哭闹,眼睛也正望向星空,灰白色的毛发在星光的照耀下,像是金属的光泽。
从此以后他也就有了一个弟弟,在他看来就是,他有了亲人,第一次体会到了亲情。
小猫或许自打胎里就没有充足的养分,没有发育好,身体十分病弱。两只猫就这样相依为命,他为了照顾自己的弟弟整日奔劳,费尽心力。
虽然艰苦,但他坚持认为生活是快乐的。每至晴朗的晚上,他就会陪着他的弟弟,一同看那璀璨的漫天星辰。他们是一样地痴爱着星啊。
他们时常围绕着天上那明亮的星星谈论,说笑,终而在星光下拥抱在了一起……

但事情出现了转变。
他的弟弟身体每况愈下,以至于卧病而动弹不得,可更不幸的仍在后面。
直到有一天,弟弟彻底失明了。
知道自己不久于世了,弟弟对他说,可惜他连星星的光芒都看不见了,最终只能在黑暗中逝去,多么遗憾啊。
虽然语气平淡,但这话还是让他难过不已。他哭着向弟弟保证,一定会去摘下一颗足够明亮的星星,亲自捧到弟弟的面前,让他感触到星的温暖。
于是当天晚上,他坚定地向着他那颗所能看见的最亮的星星的方向出发了。
他没有考虑过那遥远的路途会有多么艰险,因为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做到,那是他最心爱者最重要的心愿啊。
他没命地向着那个方向奔去,害怕星会在他赶到之前便隐去了。
一条湍急的河流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没有多想就跳进了河里。
他的水性并不好,但此刻他心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尽管呛了好几口水,他最终还是挣扎着爬上了对岸。
尽管筋疲力尽,但他没有停歇,还是继续向前面冲去。
一片浓密的荆棘丛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没有选择绕开,径直钻了进去。
尖刺刺伤了他身上许多地方,很快他的毛发便血迹斑斑了,但他不在意疼痛,仍然前进着。
历经艰险,他来到了一处山崖前。
他用力想要攀上去,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许多次他差点就要摔落下去,但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形,继续向上攀爬。
攀爬,攀爬……

终于来到了顶峰,他确信这里是他能到达的最高处了。
那颗明亮的星星还在,就嵌在夜幕之上,好像在等待着他摘取似的。
但那星还是那样的遥远,他完全够不到。
他怅惘了,自己该怎么做呢?
终而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对星的祈盼:“星啊,只要能让我的弟弟最后感触一下星星,哪怕用我的性命来换取也好。”
随后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着那星纵身一跃——
可是他仍然没有触到那高高在上的星,他沉重的躯体就这样坠下了山崖。
……
呼呼的风在他的耳畔响起,在一瞬他想起来许多东西。
自己和自己的弟弟相处的那些美好的时刻,星空下一幕幕,都走马灯似的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最终他又想起了弟弟的遗愿。
“星啊,我们的祈盼,你能听见吗……”
他在最后的一刻里如是想到。
突然他感到一阵暖流,听到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汝等之祈盼,我听见了。”
风声消失了,他睁开了眼,看见了那颗明亮的星星正向着自己家中的方向飞去。
他再一次向星猛地一跃。
身体不知为何变得非常轻盈,这一次他成功了,跃上了那颗星。
星飞行的速度非常快,他紧紧抓住了星星,伏在它的上面。
“是星……你刚才说听见了我们的祈盼?”他疑惑地问道。
“是。”洪亮的声音又再次想起,“但又不是。吾是掌管星辰的神,听到汝等之祈盼,为汝等之诚心所感,故决定帮汝等一次。”
“啊!谢谢你!这恩德我该如何报偿……”
“吾已有打算。事成之后,吾点化汝为新星,随吾共归天际,同众星共明天下四方,可乎?”
“我愿意!”
正说话间,星已然抵达了。

他翻身从星星上下来,星星突然变小了许多,像是一块宝石,发着明亮的光芒。
他把星握在手中,温暖的感觉触及在手掌,扩散至全身。
他看见了自己的弟弟,在寒冷的夜中蜷缩着身子。
他走近前来,将星放入了弟弟的怀中。
突然一阵力量从星中迸发,漆黑而寒冷的夜瞬间被光明和温暖取缔。
强烈的光芒散去后,弟弟睁开了眼睛。
“哥哥……哥哥?”
“弟弟!哥哥回来了!你怎么样……”他激动地对弟弟说。
“我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感觉很舒服……啊,我能看见哥哥了!”
弟弟猛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看来弟弟的身体是无碍了啊,真好……”他流下了眼泪,“只要弟弟都好,我就放心了……”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顿了顿,说道:“弟弟,哥哥以后要去天上了,也去当一颗明亮的星星。”
弟弟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喊道:“我也要去!我要跟哥哥一起!”
他用手摸了摸弟弟的头,“乖,我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弟弟先留下,好不好?”
“可是……哥哥……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弟弟哭着说,“我真的不想再跟哥哥分开了,永远都不想……我只想跟哥哥你……在一起……”
他任凭弟弟在自己的怀里抽泣,等到抽泣声逐渐变弱了,他说道:“哥哥也不想离开弟弟,但现在弟弟已经能照料自己了,我更希望弟弟可以留下来看看。不只是天上的星辰,山川河流特有的壮美,都是值得弟弟去赏略的……”
他静静地搂着弟弟,过了半晌,又接着说道:“再说我也不算是离开弟弟了,以后弟弟想我了,在晚上看看夜幕里的星星,我就在那里,一直都在,一直陪着弟弟。”
“嗯,好……”
“弟弟真乖。”他笑了,又看向了夜空,随后说,“天快亮了,我现在就要动身出发。弟弟自己要多保重。”
“嗯,一定会的。哥哥再见。”
“弟弟再见。”
那颗星腾空而起,向天上飞去,他的身形也化为了一团光亮,跟随着那星飞上了空中。

“夜空这样寒冷,为什么星却是温暖的呢?”他问道。
“其实每一颗星星都是一颗炽热的心啊,即使身处寒冷与黑暗,我们皆有着对心系者的眷恋之情,心中对光明充满向往,所以会有许许多多的星汇集于此,愿意将自身的力量注于浩瀚星河之中,让温暖和光明抵达至自己心系者的心中。这就是星存在的价值。”星星们无声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