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加缪真的会被喷“高中生”吗?

今天想要来推荐的书是Albert Camus的《局外人》,关于这本书和加缪或许不用太多的介绍, 他凭借这部作品获得了1957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这本《局外人》在我心里也是人类史绝无仅有、就此一部的作品。当然在目前的网络环境里,这本书曾被捧上神坛,也遭到了许多质疑,甚至于说喜爱这本书的都是“高中生”或是“小资分子”。但书本常看常新,每一次翻阅这部作品我都能看到不一样的加缪,也不敢对他者的书评表示认同,因为在我心里有着一个独一无二的加缪。
“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在昨天,我搞不清。”
这冰冷的文字给人带来的冲击力甚于“To be, or not to be.”(生存还是毁灭)。而这样震撼的话语同样出现在《西西弗神话》中——“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便是自杀。”
加缪关心的问题始终只有:我为什么要活着?
当我们进入《局外人》这本作品的时候,其实也是跟随着加缪在对这个问题进行探索。在母亲死了之后,我周围的一切都在表达哀伤,而主角默尔索的冷漠态度就在此刻显得格格不入。而我第一次阅读时,我也对此感到匪夷所思,一个人送母亲下葬的途中却在想这么好的天气要是可以出去玩就好了,这是一种不可理喻的冷血无情。但我数次翻开这本书后,我才发现加缪对于旁人和默尔索的刻画,正是想要说,在这个世界里他者总是要把自己投射向他人,使得世界变得“正常”。
人们总是像拉康说的那样,被大他者凝视着,而默尔索却是“正常社会”的例外,他的存在就像是一个例外,强迫着人们直面现实,加缪把人们的幻想和象征戳得粉碎。
也正因如此,当默尔索因为太阳晃了眼开枪杀人被审判之时,人们不去讨论“杀人案件”本身,而转向对默尔索道德的审判。
“我们这个社会,要是在母亲的葬礼上哭不出一滴泪,是会被判处死刑的。”
最终默尔索也拒绝了神甫最后的“救赎”。
这些人所要做的就是将默尔索重新容纳进“社会体系”当中,是能够被符号系统所理解的。但默尔索始终拒绝这种“被理解”,他要直面的是赤裸裸的现实。
我一直认为,读文学作品最重要的不是看懂它讲了什么,而是体会作品的情绪。《局外人》的每一处文字里都透露出对“他者”的厌恶和鄙视,而当默尔索始终坚持自我时,又表现出一种高昂的情感。这也许就可以理解到加缪在这本书中的冒险,只有自己是看穿幻像真实的伫立在大地上的,对真实的事物真实的喜爱。而“他者”在封建迷信被破除的今天,仍然要坚持那些不可理喻的“宗教仪式”,他们必须依靠社会千年来形成的价值观存活,否则他们就会直面无意义的荒诞人生,也许是他们没有生出这种勇气吧。
在B站我曾看过一个视频说,加缪是代表一种小资产阶级对平庸重复日常的厌恶,是一种没有力量的反抗。但是在我看来,一个敢于向整个世界宣战的人,绝不是懦夫。真的要理解加缪还是要回到《西西弗神话》当中,回到那个推石上山的西西弗那里。
如果仅仅把西西弗无穷尽的推石上山理解为当今人们每日重复的劳作,那是愚蠢的,那不是对加缪思想的攻击,而是对自己局限性的表达。加缪说:“在这样一片大地上,我们只能选择离开或者留下,但问题是为什么留下以及怎样留下”。
他始终都在强调人与世界本身的关系,那无穷尽的推石上山恰恰就是人类毫无意义的人生,但服从社会的规训,去做一个劳动者、消费者、领导、下属、教师、学生,这就是服从了以宙斯为代表的神话社会秩序,我们要挑战的就是世界本身。
我们不应该把自己的生命交由他人,让我的人生价值变成物的。齐泽克在《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里面讲到马克思的价值理论,他说人的劳动价值在现代社会中,不是以他的劳动本身而定价的,而是通过他生产出的商品决定的。这样人与物就发生了主奴辩证法的交换,人的价值被物所决定了。加缪正是在此之前就看到了这种倒置,甚至是真实的人与虚构的秩序的倒置,所以他要“将推石上山当作是自己的事”。只有把人生当作是我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推石上山的斗争本身才可以充盈一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