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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对我造成过精神创伤的女性们又开始关注我,但可惜的是为时已晚第二卷第六章

2023-07-02 20:47 作者:希德卡盖诺暗影  | 我要投稿

玻璃少年·镜子般的少年


  「我没有生气,可是,不能够偷别人东西喔,你应该明白吧?所以乖乖道歉,好不好?」

  她温柔地告诫说,让人险些就点头答应。尽管她那蛊惑人心的甜美声响冲击耳膜,九重雪兔仍毫不犹豫否定她说:

  「不是我做的。」

  「那么,为什么会放在九重同学的抽屉里呢?」

  「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才只能这么回答。

  眼前教育实习生露出困扰神情。

  其实只要这名叫九重雪兔的少年说声抱歉,事情就落幕了。

  事实上,我的确没生气,会做这种事,代表他对我抱持兴趣,我甚至感到开心。

  所以实习老师冰见山美咲才会后悔,自己不该在教室内质问这孩子,这么做实在思虑不周。

  「够了!九重同学,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老实承认?你所做的跟顺手牵羊一样是窃盗行为,是犯罪你知道吗?如果你是大人,早就被警察抓走了!」

  「是这样啊。可是,真的不是我做的。」

  「九重同学!」

  「凉、凉香老师,请冷静点。我没生气,只要好好解释,九重同学一定能够明白的。对吧?」

  「不论你说什么,真的就不是我做的,所以我什么也不会明白。」

  「你快老实承认!不然我可要联络你家长了!」

  「请便。」

  「九重同学!」

  不论三条寺凉香怎么大喊,眼前这位少年仍无动于衷。

  他似乎缺乏做了坏事的自觉。

  老师的工作不光是只有教小孩读书,还必须教导他们辨别善恶。

  三条寺凉香认为老师的义务,就是要成为孩子们的表率指引方向,才能让他们耿直地成长,过上美好人生,迎接灿烂未来。

  而那第一步就是在小学。

  从某种意义上,小学老师必须如家人般面对学生。

  姑且不论借由团体生活,逐渐建立起上下观念的高年级,面对越低年级,就越得留意这点。

  冰见山美咲在这个班级里担任实习老师,而九重雪兔抽屉里发现了她的个人物品。打扫时间,学生搬桌子时,东西从九重雪兔抽屉里掉出来才发现这件事。那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也不会丢了就因此困扰,那只是个附了镜子的粉盒,连化妆道具都称不上。

  至于动机,或许是因为他在意冰见山美咲,才忍不住拿了她的私人物品,正如同有些学生会一不小心把老师喊成妈妈,小学低年级的少年少女们,正值多愁善感的时期,因此对学生而言,老师是十分特别的存在,对他们抱持好感也不足为奇。

  也因此,当初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以为这事就是如此单纯。

  在课堂结束时,老师们在放学前的班会问他,只要他说声「对不起」,再笑笑地摸他头说「记得不能再犯喔」,事情就会告一段落了。

  这只不过是能够一笑带过的小事,本来应该就是如此。

  但他却与我们的预期相反,正面否定说自己没有任何过错。如此一来,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身为教育者,必须开导学生,将他们引向正途。

  偷东西是坏事,只要这名叫九重雪兔的少年没有理解这个观念,就有可能会犯下相同错误。

  若是这样,他的人生将黯淡无光,身为班导以及一名教育者,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三条寺凉香对此抱持着强烈的使命感,冰见山美咲亦是如此。

  可是不论如何循循善诱,他就是不愿道歉。

  岂止如此,他还不承认罪行,即使逐渐感到不悦而放声大吼,九重雪兔仍面无表情,一脸稀松平常地承受下来。

  「那我真的要叫家长了!你确定吗!?」

  「你好烦喔。」

  「凉香老师,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

  「既然我们说不听,那就只能找家长来指责他了。九重同学所做的事是犯罪,他现在就这副嘴脸,未来肯定会变本加厉。」

  「可是……」

  「美咲老师,温柔确实是优点,但光是温柔是无法胜任教师工作,你想当个出色的老师对吧?」

  「是……我喜欢小孩。」

  「那么你就应该要狠下心来。」

  「是……这样吗?但我真的不希望把这件事情闹大。」

  现在还在放学班会途中,全班同学都被留下,砚川灯凪已经开完班会在教室外头等待,神情忐忑不安。

  「说完了吗?小灯在等我,我想早点回去。」

  「还没结束!你快点乖乖认错!」

  「认什么错?」

  「你听好了,九重同学,偷别人东西是做坏事,你这么做就是小偷,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也说了不是我做的,所以我不知道。」

  「美咲老师,联络他的家长吧。」

  「凉香老师……真的只能这么做吗……」

  「已经可以了吗?小灯还在等我,我先走喔。」

  本能立刻结束的班会,忽然弥漫着动荡不安的氛围。

  还有几个同学耐不住性子大喊:「小偷!有小偷──!」

  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开始后悔,她们不该在教室提起这件事,自己犯下了无从收拾的过错。

  小学生的神经相当纤细敏感,这一点本来能马上结束的琐事,只要时间拖久,就会深深烙在他们的脑海里。

  如今「九重雪兔是小偷」这想法在班上蔓延开来,这样下去怕是会演变成霸凌。

  这件事,本该把他叫去教师办公室或空教室个别处理。

  对他而言,即使他装作一脸无所谓,被叫到全班面前指责,肯定会感到受伤。在全班面前逼迫他认错实在是太失败了。若是把他找到其他地方质问,他说不定就会老实承认,他现在不过是感到丢脸,才会这么固执。

  两人理解到事情变成这样,全因自己的对应方式太过天真。

  三条寺凉香不禁自责,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但她只是个经验尚浅的老师,不可能所有事都能妥善处理。

  这么追究下去不是办法,最后她只能如此处理。

  「九重同学,你回家听父母说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两人并不是讨厌九重雪兔,正因为把他当成宝贝学生,前途无可限量的少年,才会如此为他操心。

  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不安地看着九重雪兔走出教室的身影,并希望她们的想法能传达给这名学生。

  「小灯抱歉,让你等那么久。」

  「不会,没关系。她们好过分!小雪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砚川灯凪站在走廊上,虽然没掌握事情全貌,仍看到一部分经过,她气得用力甩动牵着雪兔的右手和反边左手。

  「小灯相信我吗?」

  「我当然信!我跟小雪从小就玩在一起,我当然知道小雪不可能会做坏事。」

  「谢谢你,小灯。」

  「唉嘿嘿。」

  她莞尔一笑,令九重雪兔的心情轻松不少。

  「不过,为什么会放在我抽屉里啊……」

  「不知道,可能捡到的人以为是小雪的东西?」

  「嗯──那个不是女生才有吗?」

  「那个妈妈也有!」

  「对啊。」

  两人总是一起上下学。他们闲话家常,聊着聊着就到达目的地。这是一如既往的日常生活,但九重雪兔最喜欢这段时光,认为这是他的宝物。

  忽然间,他察觉到不对劲而止步。

  「咦?」

  「小雪怎么了?」

  「冰见山老师说那是昨天放学时不见的。」

  「是吗?」

  「嗯,可是好怪喔。我昨天一放学就跟小灯回家啦。」

  「我们还一起去公园玩呢!」

  「那果然不可能是我偷的嘛。」

  既然连镜粉盒是在昨天放学被偷,那自己就不可能是犯人。

  「是啊!小雪昨天都跟我在一起!」

  「跟小灯回家后,我们就路过平时那几间店嘛,还碰到山本爷爷。」

  走在人来人往的路上,自然会碰到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陌生人,也有带狗散步的邻居或商店店员。那些昨天见到的人,都能证明自己不是犯人。

  「回家后,就来做行动纪录吧!」

  「小雪,你又想到什么点子吗?」

  「嗯,今天没办法跟小灯玩了,可以吗?」

  「我也来帮忙!」

  「没关系啦小灯,不会花太多时间,而且今天放学太晚,改天再玩吧。」

  「好吧……」

  砚川灯凪当时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她的双马尾自然垂下,彷佛呈现心中失望。

  回到家,两人便依依不舍地将牵着的手放开。

  离别时总会感到些许寂寞,但对方留在手心的温度,犹如告诉自己不需要消失,可以待在这里,所以九重雪兔最喜欢这段时光了。

  「那小灯,明天见。」

  「嗯,小雪拜拜!」

  他只能满心想着,希望能永远牵住对方的手。

  过了晚上八点,电话响起。

  九重雪兔知道这是谁打来的,而母亲九重樱花也回家了。

  九重樱花接了电话,神情逐渐困惑。

  他从偷听到的对话中得知对方是班导三条寺凉香,姐姐九重悠璃也在一旁一脸诧异地看着母亲的样子。

  电话挂断后,不知该从何时讲起的樱花终于开口。

  本来家庭之间的对话就不多,除了必要的事情外,几乎不会说话。

  一切的原因都在九重樱花身上,这点她有所自觉,也因为如此,她变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九重雪兔这个宝贝儿子,就连该如何对他搭话都不清楚。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孩,所以才会犯错。

  即使她不是真心这么想,也并不想说出这种话。

  「雪兔,刚才的电话,是班导打来的,你偷了实习老师的东西了是吗?」

  「什么意思?」

  悠璃无法掩饰心中不安,眉头深锁碎念道。

  「我没偷。」

  「可是老师是这么讲的。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你有想要的东西能跟我说,我都买给你,所以你不能偷东西喔?」

  「不行,你这样──!」

  悠璃急忙打算制止,却只是徒然。

  「这样啊,你果然不相信我。」

  九重雪兔小声嘟囔,彷佛只是再次确认事实。

  眼前的九重雪兔和平时一样,声调没有抑扬顿挫,没有任何感情。

  而樱花和悠璃听到这句话,就清楚理解她们不该这么做,自己又犯下了错误。

  很明显的,打从开口第一句话就选错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我没有偷任何东西,也没有想要的东西,这件事我会马上解决。」

  他起身离开客厅,打算回自己房间。

  「等、等一下!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听你说,并不是怀疑你──!」

  「雪兔,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

  「不用勉强自己相信啦。」

  「我没有勉强自己!我无时无刻都很关心你──!」

  「是吗,谢谢。」

  他的话语与态度相反,离去的背影表现出拒绝对话,现场只剩空虚。

  两人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茫然呆在原处。

  假如一开始就相信他,他或许就会开口说明,或许就会向自己求助。他说没有偷,那么事情经过又是如何,只要问清楚就能明白双方说词不一。

  身为家长,应该要询问小孩原委,并从中协调。然而,她却以儿子偷了东西为前提。

  本来她这个母亲,得站在小孩那边才对,然而最后她又背叛了自己的儿子。

  即使后悔也太迟了,他甚至说出「你果然不相信我」这种话。

  意思是他打从一开始就不认为妈妈会相信他这个儿子。

  事实就如他所述,自己的确不相信。最讽刺的莫过于儿子也十分清楚这点。

  「为什么你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这样!」

  悠璃也气得回自己房间。

  悠璃也深深受伤,心中挫折感无从发泄,家庭关系进一步破碎。

  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家庭无法团圆,无论何时都无法将心中想法传达给对方,只能任由思念徒然空转。

  「他说会马上解决……他到底想做什么?」

  儿子总是言出必行,他一定会独自将事情扛下来解决。而我不会明白,也不会得知发生了什么。

  因为没必要依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

  那我到底为什么在这,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明明连相信他都办不到了,哪能为他做些什么……」

  所谓的母亲,竟然是如此无能为力。

  「雪兔……」

  即使将这心爱的名字说出口,现场也无人应声。

  「好!」

  我不禁摆了个指向纸张的奇怪姿势。

  我凭借记忆把昨天的行动纪录写在用剩的图画纸上。

  我想说反正都要写了,干脆不光是放学后,连同昨天一整天的详情都写出来,包含什么时间在哪,或跟谁做些什么。

  只要看了这个,就会知道自己不是犯人,或是只要询问那些见过面的人,自然就知道我放学后不可能去偷东西。

  九重雪兔心想,就算不清楚是谁为了什么目的把东西放在自己抽屉,只要老师知道不是我自己做的就好了。

  「这得感谢小灯啊。」

  之所以想做这东西,是因为青梅竹马砚川灯凪相信我,只有她愿意相信我,所以我才想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不论任何时候,世界总是充满敌人。

  那怕是这样,只要有一人愿意相信我,我就活得下去。

  她就如同沙漠中唯一一颗宝石般珍贵。

  手心感受到的温度,是九重雪兔至今仍没放弃生存的理由,也是他唯一的存在意义。

  认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便放心入眠的九重雪兔并不知道。

  ──有股巨大的恶意总是在不知情时悄悄蔓延,而他绝对无法摆脱。

  我和砚川灯凪一起走向学校。

  姐姐十分讨厌我,即使我们上同所学校,也不会一起上学。

  一早,妈妈樱花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低头不语,而九重雪兔也并不想听。

  我穿过校门,走到鞋柜时察觉异状。

  「室内鞋呢?」

  「小雪怎么了?」

  先换上室内鞋的砚川灯凪走向我,并窥探我看向的地方。

  「好像被藏起来了。」

  「咦!怎怎怎怎、怎么办小雪!」

  砚川灯凪担心地说。她慌张得手足无措,双马尾晃来晃去。

  鞋柜上贴着自己名字,室内鞋却不见了,这里面不应该空无一物才对。

  既然不是自己弄丢,那就一定是被藏起来。

  这在学校经常发生,弄丢了就得再买,而他并不想拿这种事麻烦母亲。

  这显然是某个同班同学为了整我而做的。

  这种事只要一开始就不会结束,整人的或许只是觉得好玩,但被整的人心中憎恶会无穷尽地增长,并担心每天上学又被人做些什么,与身处地狱里没有分别。

  不过这却使九重雪兔感到舒畅。

  因为他很清楚,大家总是否定、拒绝他。

  他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甚至认为是这是理所当然的。

  无论何时何地,众人都会对他恶意相向。

  所以做的事总是相同。

  既然这种事永远不会停止,那么自己终结就好。

  只要把一切连结都斩断就好。

  把这令人厌烦的世界,一切都──

  「小雪!」

  我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的,一回神发现砚川灯凪的脸在我面前,她泪眼汪汪地直视着我,神情看似悲伤。

  「小灯?」

  九重雪兔不明白为何发生这种事,只是念着她的名字。

  「小雪,你不会不见吧?」

  「我就在这啊……」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要小雪不见!」

  砚川灯凪并无法理解这份心情。

  却顺从本能紧紧握住他的手说:

  「我们一起找吧?」

  不要去任何地方,不要消失不见,她为了不失去这位青梅竹马,紧握对方的手,确认对方仍在身边。

  为什么啊?

  为什么她会如此──

  不希望我消失呢?

  我心中的某种事物正在呐喊。

  想告诉我些什么。

  九重雪兔无法明白那是什么,大脑强制将这份感情蒙上一层迷雾隐藏起来。究竟是何时开始,思考和感情的连结断开,迟迟无法重新系上。

  明明无法理解,为什么还会被她的话语所吸引?

  「小灯,我没事的。我的精神,就跟星期天早上超级英雄时间出现的红战士一样强大。」

  「小雪好厉害──!」

  砚川灯凪瞪大圆滚滚的双眸惊讶地说。

  九重雪兔放弃被关闭在思考监狱的感情,叹气说:

  「不用找没关系啦,我能让藏起来的人拿回来。」

  「这种事做得到吗?」

  毕竟无法穿袜子入内,于是我换上外宾用的室内拖鞋。

  「我马上就解决。」

  九重雪兔对青梅竹马说出与昨晚相同的台词,接着走向教室。

  一到教室,他就马上察觉异状。

  他的桌上被人涂鸦,上头写着「小偷」「犯罪者」之类的谩骂。抽屉里的教科书还被拿出来画满涂鸦,变得破破烂烂的。现在是五月中旬,才刚换新教科书两个月不到,就变得残破不堪了。

  「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他询问坐在隔壁的风早朱里。

  风早朱里这女生因为坐在雪兔隔壁,平时总会积极向他攀谈,课堂上碰到不明白的地方,风早也会经常向雪兔请教。

  「偷别人东西实在太差劲了!你怎么不早点去死。不准偷我的东西。」

  她如此骂道。眼神中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厌恶与侮蔑。

  周遭能听到窃笑声,还有人附和说「白──痴」「呜哇,是小偷」「怎么办,东西要被偷了」。

  九重雪兔一语不发坐回座位,同学们或许是觉得这么做相当痛快,使得骂声的音量和密度不断增加。

  没过多久,班导三条寺凉香和实习老师冰见山美咲进到教室,谩骂声便瞬间止息,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开早上班会前,九重雪兔不等三条寺凉香说话就先开口。

  「老师。」

  「怎么了,九重同学?」

  九重雪兔能感受到,她那是看着碍事者的厌烦眼神,而冰见山美咲也用相同视线看向他。

  「今天我的室内鞋不见了。」

  「咦!」

  她才急忙往下看,九重雪兔现在穿的是室内拖鞋。

  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看了不禁皱眉,她们认知到是自己的轻率行动,导致学生们开始霸凌他。

  她们应该仔细思考再行事,不过事到如今,都已经后悔莫及了。

  三条寺凉香露出严肃尖锐的表情环顾教室。

  「是谁把九重同学的鞋子藏起来?」

  嘲讽笑声顿时响彻了教室内。

  「不知道──因为他是小偷,所以才会遭小偷吧。」

  「小偷都会说谎,他应该是在骗人吧?」

  「别说了!」

  三条寺凉香制止道,可惜恶意早如崩溃水库、决堤河川所涌出的洪水一般,吞噬了整个班级。

  是谁在嘲笑他,还是所有人都有份。

  恶意不断增幅扩散。

  他是霸凌了也无所谓的人。

  是可以伤害、鄙视的人。

  全班都似乎产生了这样的共识。

  冰见山美咲脸色苍白。

  既然当了老师,就无法避免处理霸凌问题。任谁都有可能面对这个难题,应该说对霸凌视而不见的人,根本没资格当老师。

  或许有人会说把麻烦事视而不见带过,才算是合格的老师,不过这样真的有办法抬头挺胸说自己是教育者吗?

  三条寺凉香身为一名教育者,冰见山美咲身为想要成为老师的人,绝不能放过眼前发生的问题,也不能让班级失控,这是她们俩的共识。

  三条寺凉香急忙出声制止喧闹,此时九重雪兔插嘴说:

  「我等到午休,请把我鞋子藏起来的人到我面前自首。还有在我桌子和教科书上涂鸦的人也要来道歉。如果有人知道谁是犯人,也请告诉我。我再说一次,时间限制是午休。」

  他如此警告全班同学,大家听了便用力嘲笑。

  「如果午休前没自首你又能怎样啊──」

  高山幸助呵呵大笑嘲讽说,而跟高山混在一起的调皮鬼们也纷纷数落。全班不论男女都笑个不停,就好像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恶意渲染。

  不过在个人的抵抗力,在这瞬间蔓延开来的氛围中实在是无能为力。名为同侪压力的暴力,使得所有人都无法装作置身事外,最后也变成了加害者。

  在这当下,九重雪兔露出毫无情感的眼神静静宣告:

  「那么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了。」

  也不知这句话有什么有趣的,全班立马哄堂大笑。

  第一堂变成自习课。

  三条寺凉香把九重雪兔叫到空教室,冰见山美咲当然也陪同在旁。

  「九重同学,你还好吗?」

  「什么还好?」

  「你还问我……」

  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正犹豫该对他说些什么,即使看似一脸没事,但他内心肯定受伤。轻率地在学生面前指责他,竟成了霸凌的导火线,两人为此深深自责。

  「九重同学你别担心,我们会好好保护你的,等我们谈完,就回班上把鞋子找出来吧。」

  「我也会帮忙的,好吗?」

  「你们不用找没关系啦。」

  「这可不行,你不要那么固执,相信老师好吗?」

  「老师又不相信我,是要我怎么相信老师。」

  「九重同学!」

  两人被一语道破,表情不禁扭曲。

  九重雪兔无视两人反应,面向冰见山美咲说:

  「冰见山老师,你的东西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场合提问,冰见山美咲内心动摇般回复:

  「应该是前天放学,怎么了吗?」

  「你确定吗?」

  「是啊,我想应该没错……」

  因为不知道他究竟想打听什么,只好照实回答。

  「真奇怪,那天我和小灯……三班的砚川灯凪放学后就立刻回去玩了。既然如此,我是要怎么偷东西?」

  「咦……?是、是这样吗?那么应该是在第五堂课的时候不见吧──」

  「你刚才不是说放学吗?老师你说谎了吗?请你不要随便乱说话。」

  「我、我没有说谎!」

  三条寺凉香见状便打岔说:

  「九重同学,你怎么还在讲这些!你不要逞强了,乖乖认错,你父母也骂过你了不是吗?」

  「她又没理由骂我。」

  「我知道是我们不该在大家面前说那种话指责你,可是你看,这里只有老师们在,九重同学,你就老实认错吧。你听好,你只要在这道歉,事情就结束了,老师会站在你这边,也会找出把你鞋子藏起来跟涂鸦的人好好教训,我们保证不会差别待遇或见死不救。」

  这样你应该懂了吧?

  三条寺凉香说个不停,那样子就如同开导不听话的小孩。

  「九重同学,我没有生气,美咲老师也是站在你这边的。如果你喜欢我,那老师真的很高兴,不过偷别人东西是不对的喔?」

  如此温柔的话语,却是九重雪兔极度厌恶的事物。

  「啊哈哈哈哈哈,没有人是站在我这边啦。」

  「就是因为你摆出这种态度,鞋子才会被藏起来!为什么你就是不懂!」

  九重雪兔无视三条寺凉香的怒斥,拿出自己带的图画纸摊开。

  「冰见山老师,我再问一次。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偷的?你看这个,这张纸上写了我前天的一切行动。只要看了就证明我不是犯人──」

  「──你闹够了没!」

  三条寺凉香甩了一记耳光。

  雪兔手上的图画纸也顺势被扯破。

  「九重同学!」

  冰见山美咲急忙扶住摇摇晃晃的九重雪兔。

  三条寺凉香一瞬间回了神,自己竟然忍不住施以体罚。

  以前大家都将体罚视为理所当然,但现在的教育界并不允许这种行为,她无法为此行为找借口,如果被提告,会对她的教师生涯造成致命影响。

  她太过感情用事,也不知为何,在这名叫九重雪兔的少年面前,她的内心总是躁动不安,这或许是被他那转眼即逝的氛围所影响。

  「啊──啊,我难得昨天努力做了这个耶──」

  九重雪兔将裂开来的纸张捡起,揉烂后随手一丢。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是我不对。」

  他终于道歉了。

  三条寺凉香听到这句话,立刻惊觉自己也必须认错。

  这是当然的,不论理由为何,都不能对学生施加体罚。如今在思考社会责任或自保之前,必须对自己行为道歉,才能称得上是一名大人。

  「我也太过感情用事了,对不──」

  「原来对老师们而言,真相一点都不重要。必须把我当作犯人才会对你们有利。打从一开始这么说清楚不就好了。」

  令人发寒的冷澈声音在空教室回荡。

  九重雪兔本来就是个难以捉摸透的学生,不只看不清他的思考逻辑和情感,甚至连在想些什么都不明白,不过却十分擅长读书和运动。是个不可思议的学生,三条寺凉香仅对他有着如此认知,而只有短期间接触学生们的冰见山美咲,也是抱持类似看法。

  「你在说什么──」

  「这不是弄得我做这种东西跟白痴一样吗?啊,对喔,以为说清楚你们就会懂的那时,我就已经是白痴了。」

  「──唔!」

  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看到他的眼神不禁倒抽一口气。

  他的眼神深沉、黑暗,既污浊又纯粹,彷佛令人堕入无尽深渊一般。

  「原来事情这么简单,是我不对,我根本不该把你们当成老师,对不起。」

  至今拒绝道歉的九重雪兔稀松平常地说着,好像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话。

  不过,那句话却是──

  「原来你们也是敌人啊。」

  彻底的诀别。

  九重雪兔一脸没事地走出空教室,三条寺凉香虽然想叫住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在她犹豫不决时,九重雪兔已经离开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冰见山美咲悲叹地说。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前几天还过得非常开心,教师这个职业令她非常充实,她甚至认为这是自己的天职。而她对这个教导小孩的职业所抱持的憧憬,在短短两天内就彻底粉碎了。

  忽然间,九重雪兔丢弃的纸张映入眼帘。刚才明明连看都不看一眼。

  她踉踉跄跄地走向被揉成一团丢弃的图画纸,拿起摊开来一探究竟。

  而冰见山美咲立刻就察觉,这张纸所代表的意义。

  「凉、凉香老师!你快看看这个!」

  三条寺凉香也精神疲惫。尽管现在才上午,她的疲劳却已达到颠峰,而劳神过度也一并削弱了体力。自己对学生施予体罚,还有他最后说的话,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心不在焉地看向冰见山美咲摊开的纸张。

  「这是前天的……?等、等等!不可能啊!」

  那张图画纸上详记了前天发生的事。

  上头记载了九重雪兔的一整天。一早和谁一起上学,上课时间,休息时间,甚至是放学后跟谁在一起、见到谁、去了哪。写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可是,真的有人能如此详细记住自己的行动吗?

  这上面写得太过详尽,完美到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捏造的。

  这和随便写写的暑假行程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不过内容的绝大部分,都与两人的记忆相符。

  换言之,纸上写的内容无庸置疑是真实。

  三条寺凉香颤抖的手在纸上滑过。

  放学后,那天只上到第五堂课。

  十四点四十五分,上面写他与一名叫砚川灯凪的少女一起放学。就连放学时的详细经过都写了出来,实在恐怖。

  「不是九重同学做的?等一下,既然如此是谁、是谁偷的!?我到底做了什么,我竟然把他的话给──」

  「美咲老师,请你冷静点!」

  我不愿正视,满脑子只有希望这全是谎言的差劲想法。如果这张纸上写的是真的,他根本不可能有办法偷东西。

  「这、这个!美咲老师你看!」

  三条寺凉香指着纸上一条内容。

  上面写着放学前,见到事务员泷川并打了招呼。

  「得赶快确认!我们立刻出发!」

  「好!」

  她们坐立难安,脖子好像被真绵勒住一般。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现在才终于想到,自己是否犯下了最根本的严重错误。

  现在变成自习课,不快点回教室可能班上又会闹起来。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认真相。这是最优先事项,若没确认清楚,否则两人将永远不敢再次面对他。

  平时总是耳提面命说不能在走廊奔跑的两人,如今自己却跑了起来。

  三条寺凉香在心里自嘲,并感受到决定性的毁灭即将逼近。

  「泷川先生、泷川先生在吗!」

  两位年轻女老师突然冲进事务室,泷川看到她那狰狞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接着一面心想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面问说:

  「有、有什么事吗?」

  「泷川先生,前天放学时,你有在鞋柜附近见到学生吗?」

  「学生吗?是碰到好几个没错啦……」

  面对三条寺凉香不着边际的提问,泷川只能含糊以对。

  「啊、呃,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有见到这孩子吗?」

  三条寺凉香拿起附带大头照的学生名册给他看。

  「啊啊,他啊。他和一个女生要好地手牵着手回家啊。」

  「那、那是几点的时候!?」

  「我记得是放学打钟后没多久的事,应该是下午三点前吧,他回家前还跟我打了招呼。」

  「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宣告有如死神镰刀,那锋利镰刃正抵着她的喉咙。

  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冰见山美咲眼泪决堤坐倒在地,三条寺凉香也是相同心情,但她身为教师的经验与自尊支撑着她,让她明白自己没资格这么做。

  「发、发生什么事吗?」

  不知情的泷川急忙扶起冰见山美咲。

  一切全都错了。

  打从一开始他所说的都是正确,而自己则是全部错误。

  为什么?哪怕只有一下都好,为什么不愿听听他的说词?

  为什么没考虑到可能是其他人做的嫁祸给他?

  我们彻底否定他,坚决否认他说的一切。

  他都特地在纸上详细记录自身行动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相信他。

  于是,他与我诀别,舍弃了我。

  事到如今才后悔莫及,都已经太迟了。

  午休时间。

  从早上就没人和九重雪兔说话,直到现在。

  当然,他仍是穿着室内拖鞋,室内鞋依旧没还回来。

  因为九重雪兔特地指定了中午做为时间限制,所以大家自然决定在那之前都无视他。到处都能听到缠人的窃笑声,也有人对他投以鄙视眼神。

  坐他隔壁的风早朱里将桌子整个拉远,也不知道是故意整他,还是单纯不想靠近他,不论她怎么想,九重雪兔都不在乎,因为她也是敌人。

  「时间限制到了,开始吧。」

  九重雪兔碎念道,并走往鞋柜。

  他从扫除用具柜中取出垃圾袋。

  不会有学生在这时间来玄关。九重雪兔把全班所有同学的外用鞋随便塞进垃圾袋,最后不够塞,只好用两个垃圾袋。他用肩膀扛起垃圾袋走着,那模样就像是不合时宜的圣诞老人。

  最后他走到中庭,说是说中庭,其实也不太大,并不是能让小孩尽情游玩的空间,而九重雪兔的目的地是中庭池子。

  「嗯──光是这样不够吗?对了,塞点石头吧。」

  他捡起一旁石子塞进垃圾袋,塞到垃圾袋变得有点重。

  接着把垃圾袋口打结,直接丢入池里。一瞬间,大量鞋子随着垃圾袋沉入池底。而垃圾袋毕竟不是密封的,水立刻就渗入袋中。

  「呜哇,好惨。」

  没人会想穿被水弄湿的鞋子,那感觉黏黏的非常恶心。

  虽然他如此心想,却没为今天同学该如何回家感到操心,他没兴趣也不想知道。

  因为那帮人不是同学,而是敌人。

  玻璃少年所映照出的。

  就是恶意要以恶意相向,这么做就够了。

  「无论何时,把所有人当敌人看待就好。」

  这是他所知道的唯一正确答案。

  「小雪,今天能一起玩吗?」

  一早放学路上,少年少女并肩走着。

  青梅竹马砚川灯凪用浑圆大眼看向一旁的少年说,少年发现握住自己的手有些用力。

  「对不起喔,小灯。昨天忙着做事没空。」

  「小织说她也想跟小雪玩!」

  「今天应该有空玩吧?」

  「好耶!」

  双马尾上下弹动。小织是指砚川灯凪的妹妹砚川灯织。既然砚川灯凪是青梅竹马,那么砚川灯织应该也算。

  砚川灯凪笑容满面地走着,心情十分愉快。她的话语总是直率,内心温暖表里如一。这名直率表达情感的少女,无论何时都站在少年这一边。

  九重雪兔心想,为什么我非得处理这种无聊的麻烦事?敌人和友方,优先考量的当然是友方,而他却总是得牺牲跟小灯玩的时间,去陪敌人胡闹。

  陪敌人胡闹这种事毫无价值,多么地、多么地浪费时间。

  「得快点处理完。」

  「?」

  砚川灯凪也听到了这句话。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过她并没有反问,因为身旁少年的着眼点总是与她不同。

  即使是青梅竹马,也没必要理解少年这个外人的一切,重要的是两人心心相印。自己心系对方,对方心系自己,只要相信这点,就不会产生任何不安。

  砚川灯凪看九重雪兔踏着碎步取回外宾用的室内拖鞋,表情顿时蒙上一层阴影。

  「小雪,还没找到室内鞋吗?」

  九重雪兔依然穿着室内拖鞋,就表示被藏起来的室内鞋至今仍未找回。

  「嗯?不用在意啦,今天就会找回来了。」

  「……这样啊。嗯,一定会找回来!」

  她的大眼直盯着少年。少年表情总是一成不变,即使如此她也明白,只要他说今天会找回来,那就不会错了。

  砚川灯凪从不怀疑九重雪兔所说的话,因为她相信雪兔,因为雪兔说的话从没出错,所以一定没问题。

  其实她很想现在就一起去把室内鞋找回来,不过既然他这么说,那自己也就相信。

  因为这就是──两人之间的信赖。

  「小雪,我们走吧!」

  砚川灯凪不会放开这只手,因为她能理解,不放开对方是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这时的她能明确感受到,这其中并没有什么道理,也不知是小孩的纯真心灵所致,还是本能得知的。

  总之现在这个瞬间,少女与少年心有灵犀,能比任何人都正确地理解他,并做出正确选择。

  而她迷失自我,是再久一点以后的事了。

  九重雪兔踏入自己教室的瞬间,就感到有一股极其庞大地恶意直刺在身上,他看向自己桌子,那惨状远比昨天还要过分。

  书桌和教科书上写的已经不是涂鸦而是诽谤。而是像母亲所做的布袋则被剪刀之类的利刃剪得面目全非。

  「喂,你这浑蛋!你竟敢把我们的鞋子丢进池子!」

  正当九重雪兔心想「又要给妈妈添麻烦了」时,听见不知道哪个人在嚷嚷什么。此时三个男生逐步走近。

  这人是叫高山吗?过去和他没有太多交集,对他只有这点印象,也不知为何他会怒气冲冲。

  「是你做的对吧!」

  「鞋子整个湿了!害我们都无法穿回家!」

  「什么意思?」

  九重雪兔完全忘了,因为他昨天整个忙过头。

  他没和砚川灯凪玩,四处跑来跑去,弄到很晚才回家,回家后又忙着做各种准备,到头来甚至不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

  「是你把鞋子藏在池子里对吧!」

  「……啊!原来发生这种事啊,我不知道。不会是小偷做的吧?」

  他终于想起自己好像有做过这事,但仍装傻不认。认为这些都是小偷做的,既然自己的室内鞋是小偷藏起来的,那这次也肯定是如此,一点也不奇怪。

  「少开玩笑了!」

  「不是小偷藏的吗?我可不知道喔。」

  并不是只有这三名男生对雪兔的这种回答感到不满。

  现场不论男生女生,都对他投以厌恶侮蔑眼神。

  敌意变得更加尖锐,使得原本勉强维持的均衡彻底崩坏,就如注满杯子达到表面张力的水溢出一般。

  「打他!」

  不知道是谁喊的,似乎是女生的声音。不过即使这女生没喊,肯定也会有某个人说出相同台词,又或者是眼前男生早一步忍到极限,差异并不大。

  「可恶!去死吧!」

  高山、桥本、北川三人一起动手殴打,没人去愿意劝阻。

  九重雪兔顿时被突如其来的欧打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同学们眼中充满着期待,在一旁愉快地看着。这家伙真让人不爽,既然是异物就要排除,这对少年少女们来说是绝对正确的基本原理。

  是这家伙把我们的鞋子丢去泡水,那么全都是这家伙的错。

  做错事的是九重雪兔,所以九重雪兔是邪恶,也就是敌人。

  「住手!不是我做的!好痛!」

  九重雪兔哀求道,但暴力没有终止迹象。

  「少啰嗦!我们不需要像你这样的人!」

  「小偷去死!」

  数人的暴力袭向九重雪兔。

  高山幸助等动手的男生,看着九重雪兔只能抱头缩成一团,毫无还手余地的模样,不禁兴奋高亢。肾上腺素飙升,更进一步破坏了理性这个煞车器。只要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也无法驾驭。

  自己所作所为乃是正义,就连同学们也支持我。

  高山幸助无比愉悦。对方是犯罪者,还是把我们鞋子丢进池子的坏人,星期天早上的超级英雄时间里,五人战队也会围殴敌人。所以我是正义,邪恶是犯罪者九重雪兔。不需要理性来阻挡我们。

  「不是我做的!好痛!住手!」

  同学们哈哈大笑,还无情地继续吆喝道。

  「继续打!」「把他揍扁!」看来弄湿鞋子的仇让众人太过气愤,没人出来阻止暴行,而高山他们也不能自制。

  有些人不愿牵扯进去,也有人认为事不关己,不过在这充满恶意的氛围中,这么想并没有任何意义。

  高山幸助透过虐待获得了满足感。自己是绝对强者,才能够虐待他人,我很强,我拥有力量,是君临弱者之上的王者。他沉醉于殴打眼前这个火大的家伙,借此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自己是支配者,即使小学低年级并没有校园阶级这样的观念,但现在显然正逐渐确立起来。

  人并不平等,弱者不允许违逆强者,此乃这个世界不可撼动的规则。

  「好痛!住手!真不是我做的啊!」

  此时,忽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就好像唱片坏掉一般……

  不过这点小事,并无法抹消压倒性的自我陶醉。

  现在只需要想着如何嘲笑、揍哭这个趴在地上的悲惨垃圾就好。

  「你们在做什么!」

  「大家快住手!别打了!」

  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冲进教室。

  「都是这家伙的错!」

  三条寺凉香心中一阵刺痛,她的不好预感命中了。冰见山美咲这几天也日益憔悴。

  昨天放学后发生了不小的骚动,学生们的鞋子被丢进池子。一开始是某个学生来报告,说他的鞋子被藏起来。

  最后来报告的不止一人,因为全班同学的鞋子都不见了。就霸凌来讲目标过度广泛,也太大费周章。

  若不是霸凌那会是什么──

  学生们和三条寺凉香、冰见山美咲搜遍整个校舍,最后却不是在校舍找到鞋子,而是在中庭的池子里。

  四处搜寻的学生里没看到九重雪兔,所以肯定是九重雪兔做的。我回想起九重雪兔说过的话。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他确实这么说了。

  一般而言,必须立刻把他找出来,甚至得把他所做的事报告双亲。

  三条寺凉香却犹豫了,即使她知道肯定是九重雪兔所为。

  因为自己才刚诬陷他,将他拱成犯人。

  还把他没犯下的罪行告诉他母亲,要母亲好好告诫。

  不论自己再怎么笃定,犯人就是九重雪兔这结果再怎么明显,才刚诬告过他的自己,实在无法在没证据的状况下,再次将九重雪兔指为犯人。所以才会犹豫。

  于是她打算隔天再处理,先找九重雪兔问话后再说。

  她如此说服学生们,而大家当然不可能会认同。自己的处理方式又错了,判断太过天真,才会引发这次暴力事件。

  这绝对不是小孩打闹,而是单方面施暴,他正虚弱地蹲在地上。

  这画面令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难以置信,可惜眼前景象正是现实。

  「不是我做的!别打了住手!好痛!」

  高山们即使看到老师依旧继续施暴,不,他们停不下来,这已经大大超越了能够自制的阶段。

  啊啊,多么开心。欺压弱小的人类怎么会如此愉快。靠殴打、脚踹来使人屈服,实在是太过瘾了。

  这可堪称是现在这空间里最棒的娱乐。

  展露兽性,这或许能称得上是人类本能也说不定。

  就算人类社会多么成熟,这点都不会改变。

  只要逮到机会,大家都会陷害、打击对手,使之臣服,所有人想的都一样!

  所以没错。

  想要对抗这样的暴力,

  想要制止这样的暴力,

  一直以来就只有一个办法

  无论何时──

  都只能仰赖超越对手的暴力。

用更猛烈的暴力去压到它就好了

  须臾之间,三条寺凉香感觉自己和九重雪兔眼神对上了眼。

  下个瞬间,九重雪兔彷佛跟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一脚将高山幸助踹飞。踢飞他的冲击弄得桌椅东倒西歪。

  「咦?」

  冰见山美咲完全无法反应过来。不如说,在场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还闹得沸沸扬扬的教室,忽然刹那间变得一片死寂了下来。

  接着九重雪兔一把将抓着自己殴打的桥本手指用力的向反方向弯折。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急忙把手放开的桥本随后也被一拳揍飞。

  「你、你做什么!」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反抗,北川虽然打过来一拳却难掩心中动摇的脸色,朝他揍了过去,此时他的下半身空门大开,不过即使他挥舞拳头,下半身却没跟上动作。

  说到底九重雪兔不知是不是因为运气太差老是卷入各种各样的麻烦,现在本来就相当擅长习惯打架,刚才那些拳脚对他来说不过就是洒洒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平时为了以防万一才会也一直在每天坚持慢跑和重训肌肉。

  那些只凭一股劲,任由兴奋情绪摆布攻击人的对手,他打从一开始就不放在眼里。

  他轻轻扫过北川没站稳的脚轻而易举的就把他给放倒了,接着就像踢球一样一脚把躺在地上的北川踹飞

  「……咔嚓!」

  桌椅再次伴随巨大声响更加凌乱翻倒。

  高山带着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站起身,接着又很快露出之前那副兴奋的表情扑了过来。

  依旧被陶醉感支配的他,又再次揍向雪兔。

  「你这家伙──!」

  高山径直从正面冲了上去,而雪兔垂直往膝盖狠狠一踢,瞬间他就乏力倒下,疼得直不起腰来。接着雪兔顺势朝正脸送上一记膝击直接怼到了他脸上。

  「呜呀!」

  高山发出了不堪入耳的惨叫后倒下,鼻子流出鲜血。雪兔一把抓住高山的头发将他拖起,接着狠狠正面撞向教室墙壁。

  「嘎……」

  任何人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在场没人完全知道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点对高山他们来说也一样。

  自己是强者,自己才是英雄才对。践踏、蹂躏弱者,使之跪拜求饶,应该是如此压倒性强大的存在才对!

  然而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反而现在被打趴的却是自己?

  虽然无论如何也不想面对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就是这样悲惨的现实,于是激昂的情绪也迅速退热。冷静下来之后肾上腺素也停止了分泌,等待他们的只有便只剩名为疼痛的现实。

  「对了,我说高山。你知道我的室内鞋在哪啊?」

  「你、你在说什么东西……」

  雪兔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话语传入耳中。

  好奇怪,他刚才,明明那么悲惨、那么低声下气难堪地求饶才对啊!

  为什么他却能一脸没事地站起来,从而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再次将我的脸砸向墙壁。

  「──住、住手!」

  墙壁上又发出了一声钝重闷音声响。

  「我刚才叫你们别打了的时候你们住手了吗,你有停手吗?说起来,我的室内鞋被小偷偷走了对吧?」

  他再次抓起他的头往墙上撞了一下。

  「我说高山,那你到底知不知道鞋子在哪啊?」

  再次砸向墙壁。

  此时高山眼中所表露出的施虐心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亢奋的精神已经被身体的疼痛和莫名的恐惧感所淹没变得萎靡不堪。

  「去给我拿回来。」

  他只是说这么轻描淡写的这句话。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这里高山幸助哭喊冲出教室。

  九重雪兔转过身来,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向刚才搧风点火的同学们。

  所有人任谁都想拔腿就跑,因为无法理解这突然转变的局势吓得迈不开脚,脚却不听使唤直打哆嗦。因为世界在一瞬间被颠覆了,思绪却没追上。

  「刚才那句打他是你说的吧?意思是我也可以打你啰?」

  「咦……啊、那个…不是……」

  九重雪兔一把抓住风早朱里前襟。

  风早朱里害怕得身体缩成一团不敢出声。自己只是看见把自己鞋子弄湿的可恶家伙被打了觉得很畅快才出声为他们加油鼓劲的,我感到十分痛快,还希望大家打得更狠。

  所以我才声援他们,我没做错任何事。

  我明明没错,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呢?

  刚才彷佛被定身的三条寺凉香见状后终于才猛地回过神大喊道:

  「不能打女生!」

  「现在这个社会讲求的可是男女平等。」

  「所,所以说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三条寺慌慌张张冲到九重雪兔身旁打算想要掰开他揪着衣领的手,然而抓住前襟的力量实在是太惊人了,她费了好大劲才拉开两人后,九重雪兔才一脸无所谓地说:

  「她也同罪。明明我可是单方面被打,而这些人还煽动别人打我,还有人为施暴者加油助威。这也可应该以同罪论处吧?你也看到了吧?这也是一种暴力行为,你不知道吗?」

  「这、这……」

  事情演变到现在,三条寺凉香才终于察觉。甚至可说是太晚才发现这个事实。高山他们的暴行,打从自己走进教室前就开始了,而自己到场后仍在持续,之所以进行了这么长的时间只是因为,这全都是眼前这位少年故意让我目睹这一切的。

  他明明从一开始就可以反击的,而他故意挨打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正当化。

而且他所说的一字一句也都没有错,没有任何人向他伸出了援手反而是在旁边煽风点火

教唆伤害,又或者是帮助伤害,反正不会有人帮他,换言之对他来说在场所有人都犯下了都属同样的罪过

  「你们对我所做的也算是一种言语暴力哦。」

  「这……!」

  我没有反驳的余地,这像一切都如他所说的那样,造成这状况的原因完全都是我自己的错,如果当时再认真听他的解释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自己确实完全没办法反驳,

  「所以现在我也要把他们所有人揍扁。」

  「喂……!我什么都没做!」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是他们自己──!」

  教室里又开始骚动起来,众人七嘴八舌地逃避责任、明哲保身。任谁听到他那句话都会这么做吧,毕竟他已经在众人面前演示过了。这对他而言易如反掌,只是动不动手的问题。

  「不行!不能再继续使用暴力了!」

  「那你要打算怎么解决?不管是我的教科书和,还是妈妈给我做的袋子都被他们弄得破破烂烂的,这样难道不算暴力行为吗?」

  「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

  冰见山美咲用死死盯着直打哆嗦的手拿起被剪烂得破破烂烂的布袋,这好似是在阐述自己犯下的罪过,令她无法移开视线。

  「请联络他们所有人的家长,这点事你总能做到吧?我可是什么都没偷东西就被你通知我母亲了,但就是这群人干的这些家伙做的可全都是事实。」

  因为至少必须得通知他们的家长,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隐瞒过去,最起码非得联络高山他们的家长,不过,眼前的少年似乎不打算这么息事宁人。

  按照他想说的,必须是要向所有家长告知自己的孩子做了什么所犯下的愚蠢过错,并且让他们来向他道歉。

  「等、等一下!拜托你稍微给我点时间!我保证不会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这一次一定会好好地把你的话听──!」

  三条寺陷入了极度狼狈、困惑、混乱之中。脑子里一片混乱乱成一团无法思考,也不知道该从何思考。

  只能不断拼命着重复同样自己说过的话,想要试图收拾自己造成的烂摊子的事态平息下来。

  「──你们是在吵吵什么呢!」

  此时副校长远山教头的这句话(注:日本教职员职位,负责辅佐校长和副校长。)出现,打断了三条寺凉香的思绪。

  「你们在闹什么呢,三条寺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诶,不、这是……」

  远山副校长询问三条寺凉香,不过三条寺凉香一时语塞,可她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打起了结巴。

  为什么副校长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不过说起来仔细想想,教室里都闹成这样别班不可能听不见,也有可能是副校长凑巧正好路过发现也说不定。真不走运啊,无论如何运气都糟透了,若是现在事态完全没有平息,根本完全不知道无法怎么对他解释清楚。

  「啊,等你好久了,副校长」

  「你是……这些是你做的?」

  不知为何九重雪兔亲昵地向远山教头副校长搭话。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看了,她们便直觉性领悟到不妙,不论这名少年打算做些什么,如果副校长是他叫来的话那事态都只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演变。

  「才不是我呢,只是我单方面被欧打了。」

  「你说什么?给我一五一十解释说清楚。」

  虽然九重雪兔一脸平淡地说着,但他被揍那么久,身体早已遍体鳞伤了,所以旁人一看就能知道他压根并没有说谎。远山神情逐渐凝重,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九重雪兔接着平静却不在乎地继续说了下去。

  「先别管这些了,说起来副校长老师,能把昨天跟我讲的话再复述一遍吗?」

  「你在说些什么呢?你先能不能好好的给我解释清楚。」

  「只要副校长老师说了昨天告诉我的话,一切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拜托你了,可以请您再重复一遍吗。」

  「到底怎么回事,讲了又能……」

  看着诚挚的低头向自己拜托的九重雪兔,使得远山顿时愣住,也没法生气了。

  「唉……好吧,我知道了。所以你想让我说什么?」

  「非常感谢。」

  此时三条寺凉香才逐渐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何事。

  九重雪兔继续站在讲桌前向远山教头副校长询问。

  「副校长您曾在三天前放学后,经过这间教室走廊对吧?」

  「对,没错,我那时候要去前面仓库检查备用品来着。」

  「那具体是几点的时间事呢?」

  「我记得大概应该是刚过了下午16点左右来着……」

  「当时那时候教室还有人留在教室里面吗?」

  「有,确实还有一个学生留在教室里来着。我当时记得还提醒他回家时小心注意安全,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诶?」

  听到这里冰见山美咲发出一声惊叫。

  那一天下午15点之前上完课就放学了,几乎不会有学生下午四点还留在教室。就算有,还留在教室里的学生已经很少了才对。

  「请问那个学生是谁呢?」

  「嗯?这个嘛……我想想啊,哦,是他。」

  远山教头环视教室内全场,接着突然举起手指。

  教头指向的学生──冈本一弘正低着头瑟瑟发抖。

  「真的是非常感谢您副校长。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他当时在哪做什么呢?」

  「嗯?他当时坐在那个座位准备回家。」

  「这下一切都终于解决了,不愧是副校长,既风度翩翩又温柔待人还这么有男子气概,啊,真是令人肃然起敬的模范教师啊」

  「你、你这小子没事突然在这胡说什么啊,你这么讲我当然是很开心啦,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对我的评价哦。你刚才的问题到底又弄懂了什么东西呢……」

  九重雪兔走近冈本一弘身边,就这么一言不发的一拳痛打了过去。

  嘎唰!

  随着,碰!的一声巨响后,冈本一弘被揍飞出去。

  「喂!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虽然远山急忙正想要阻止,可九重雪兔还是一把施着冈本一弘,把他扔在讲桌前。

  「副校长老师,您说的冈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那个位置,是我的座位。」

  「您说什么?」

  「我说冈本,你在我座位做了什么呢?」

  当下这个瞬间,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不过只是旁观者,连动都不敢动。

  她们就如同剧场的观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所上演的定罪戏码,来目睹他进行的审判。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正好坐在那而已──」

  「可别人说你是在收拾东西坐在那准备回家来着?你到底从我书桌拿出什么?不对,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呢?就是你偷了那女人的粉盒对吧?」

  「不、不是!我──」

  「分明就是你偷的吧!」

  「不对!我本来想过之后打算事后好好还回去的──!」

  刚才的恫吓仿佛只是演技一般,九重雪兔的脸又恢复到之前如同面具一般的冷漠表情。可能连恫吓都只是演技。不过有了刚才这句坦白后冈本一弘再也无法做出别的辩解了

  教室里静得吓人,比起滔滔雄辩,他的自白更能证明自身罪状。

  「够了!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已经不耐烦的远山终于忍不住厉声喊道。

  九重雪兔环视了周围一圈后说:

  「事情非常简单一点来说,就是这群人污蔑我是犯人,串通好把我拱出来当犯人,仅此而已。」

  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能清晰的感受到,九重雪兔所说口中的「这群人」,也包含了自己在内。

  对于冈本一弘而言,这一切只能说是超乎他的想像,自己被抓到完全是一个意外,害怕的看到事件混乱不断扩大的冈本根本就不敢承认是自己做的只是默默的旁观看着一切发生,不过就结果而言选择旁观这也不过是罪加一等罢了。

  不过就结局而论,选择旁观也是他所犯下的罪行。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九重雪兔一五一十地说明事件原委。既然九重雪兔一开始就把话摆明了,那在这的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也没有必要说谎今糊带过了,远山脸上浮现出苦涩的表情。

  期间高山哭着把九重雪兔的室内鞋拿回来,九重雪兔当场又再次揍他了一顿,现场又是另外一场纠纷,看情况最后只能先将把被打的三个人送到了保健室。

  「幸好有副校长目睹了这一切,真是帮了大忙,不然这下我可以本来打算去找律师谈了。」

  「律、律师是指……」

  「我可从来没碰过那个粉盒,所以粉盒上面铁定会有犯人指纹才对,没错吧。」

  「要是事情变成那样……」

  真没想到他们不敢置信眼前会从小孩口中说出了律师这个词。

  远山完全掩饰不了自己的讶异,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的话这场骚动就会如几何级数般扩张到校外吧。说到底想到找律师这个办法的并不是九重雪兔自己,而是他跑去找小姨商量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犯人时由自己母亲的妹妹九重雪华所提出的。当时九重雪华只是当做一种可能随口一提并不是说指示他一定要这么做。而现在只是九重雪兔纯粹想到之后接受这意见才会说出口。  

  「我已经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可是三条寺老师你为什么会固执己见到这种地步呢?如果是你的话不是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也正是三条寺凉香不断询问自己想要找到答案的问题,明明在事态发展到现在这般程度之前有好几次可以挽回的时机来着。

  而更令人难受的是给予自己机会的正是这位九重雪兔。到今天为止他不知道给过两位老师和班上的同学多少次的机会,可我们还是犹豫不决。他说了以午休为限可还是没有人向他伸出援手,明明他已经证明了自己不是犯人可还是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最后导致了这一最糟糕的结果,一切都得怪自己将他的手挥开。

  错的正是这些对大声呼救的他视而不见的我们,而这些行为也导致了现在这般最糟糕的结果。难以想象这件事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更难以想象他到底有多么的愤怒,不过这一切都是我们自作自受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可是打人终归是不好的,你能明白吗?」

  「这是当然」

  可对于三条寺凉香而言还有一件无法释怀的事。

  「你没必要把高山同学他们打成那样吧?」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啊,抱歉,我说错话了。」

  「你――!」

  「你听好了,我才是被单方面殴打的那一方才对,我只是无可奈何拼了命才有反击的机会,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

  骗人!

  任谁都会这么想吧。不过也没人能够指责这是在说谎,说到底确实是高山他们先动的手而自己也确实看到九重雪兔被单方面的殴打,只要他不承认自己在说谎那么这就是铁打的事实。

  审判仍在静静地悄然进行着。

  九重雪兔用他被污浊侵染的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浑浊眼神扫视着教室之中。

  突然想起来在今天他还一次都没有叫过我老师,想到他昨天所说的话大概以后也不会叫了吧,是吗,在他的眼里我们已经不算是老师了吗。

  「你们刚才骂的不是很起劲吗?做错了事就得好好道歉才对吧,不过谁也没有道歉呢。不管是你们还是高山他们还是教室里的混球们还是那个臭小偷。」

  冰见山美咲唰的一下抬起了头。

  说到底,自己根本没有身体力行的做到对九重雪兔进行规训的那些内容。况且,事实就摆在眼前,自己对九重雪兔说过的那些话,自己连一项都没做到。

  「说谎的是你们才对吧。」

  对于三条寺凉香和冰见山美咲而言,宛如自身地狱般的日子还在持续着。光是收拾残局调查事件的详细细节就花了好几天,之后每天还要接连向学生家长道歉。可就算自家孩子回家后哭诉自己被打了,在得知自己小孩所做的一切和了解到事件缘由后也不得不强行默默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因为这不过是他们自作自受罢了。

  更要命的是班级中的氛围变得更是差到越来越糟糕的极点。

  高山他们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变得胆小怕事,每天小心翼翼的看着九重雪兔的脸色行事,被他们涂鸦的课本也已经全额赔偿了。在知道就是高山他们用利器把布袋划得稀巴烂后九重雪兔又结结实实的揍了他们一顿。

  「他,他们可真的过分喔,竟然诬陷九重同学是犯人!」

  「吵死了,闭嘴,别跟我嘴话。」

  风早朱里虽试图想要讨好他,只可惜这只是马后炮而已。这一切的元凶冈本也被孤立在班上完全待不下去了,不管是班主任三条寺凉香还是别人都没有办法帮他,事情闹到这么大的地步其他班也早就已经知道了,换班的话日子也不好过,于是没过几天冈本承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办理手续转学了。

  对于一位实习老师来说这样的负担实在是过于沉重,冰见山美咲也已经到极限了。即便如此她的自尊心也让她不能再这么沉沦下去,想着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了她拼命熬过了剩下的实习日子。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呢,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他的原谅呢,自己离开倒是简单,可三条寺凉香是没办法逃避的,她最担心的就是三条寺要怎么在一个已经坏掉的班级里继续担任班主任。

  现在来说对于三条寺凉香而言她们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前后辈关系。大概是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的共犯关系她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友谊,到现在都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想要成为老师呢?

  成为老师之后又想要做什么呢?

  是因为自己喜欢小孩子。

  所以才相信老师就是自己的天赋的职务。

  绝不是因为想要把别人踩在脚下肆意蹂躏。

  也绝不是因为想要伤害他人。

  可就算如此现实还是这样的如此残酷。

  自己,实在是太过愚昧了。

  她相信自己最后能做的,尽可能的去改善与雪兔之间的关系就是自己最后要做到的事情,这也是她最后的精神支柱。

  「那么今天是冰见山美咲老师最后一天为大家上课了,明天她就要离开了,大家为她鼓掌。」

  同学们敷衍啪嗒啪嗒的拍起手来,可她自己完全没有感到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一点充实感和成就感都没有。这也理所应当,正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打破了这个班级的和谐让一切都分崩离析,只要没被当着脸说『你没来就好了』就不错了。

  挨个向学生打招呼道别时不经意的看向他的话也是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过不能就这样结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

  于是冰见山美咲走向了他的位子。

  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

  「真的是非常抱歉,我本来应该要相信你的,应该好好听你所说的话的,虽然我觉得你不会接受我现在的道歉,可就算如此我还是要向你道歉,给你的父母添麻烦了。」

  从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我的心意是否传达到了。

  「这里面包含了我所有的心绪,希望之后你能好好的看一下。」

  递过去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冰见山美咲昨天通宵不知道重复写了多少一遍又一遍最后才完成的,口头上的道歉虽然固然重要可她更想要留下什么有形的东西才行,虽然事已至此,但她仍希望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所意义。

  于是她将自己所有一切的思绪都浓缩到了这封信中。

  这就是冰见山美咲的赎罪,同时也是她天真的认为能够获得原谅的想法也说不定。 

  而九重雪兔无视掉眼前的一切,他就这样背起书包走向教室出口。

  「啊……」

  「那么就此别过了,再见。」

  就这样,冰见山美咲心碎了,并放弃了教师这条路。


曾经对我造成过精神创伤的女性们又开始关注我,但可惜的是为时已晚第二卷第六章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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