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田 | 友谊是人与人相伴,不是兽与兽合群

选自《蒙田随笔》马振骋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6年9月
人不应该按照自己的脾性与心意斤斤计较,我们的看家本领是懂得应付不同的局面。认定一种方式非此不可,这是存在,不是生活。最美丽的心灵是善于灵活适应的心灵。
有一句说大加图的名言可以为证:
他的思维那么灵活,对一切都应付裕如,不论他做什么,人家都说他生来就是干这个的。
若由我自己来培养自己,我不愿意在一件事上做得那么专注,以致放手不下。生活是一种不均匀、不规则、多形式的运动。一意孤行,囿于个人爱好固执不变,决不肯偏离和迁就,这不是在做自己的朋友,更不是主人,而是奴隶。我现在说这样的话,是由于自己不容易摆脱心头的骚扰,只有在强制之下思想才会集中,集中以后又全身紧张专注不会放松。就是遇上微不足道的题目,也会任意夸大,诚惶诚恐地全力以赴。也由于这个原因,无所事事对我是一件艰难的工作,损害我的健康。大多数人的头脑都需要外来事物使它转动活跃。而我的头脑则需要外来事物使它稳定休息,“必须由工作驱除懒散的恶习。”(塞涅卡语)因为最辛苦、最根本的工作是研究自己。
对于我的头脑来说,读书属于从工作中分心的一种做法。凡有思想闪现,我的头脑便激动起来,向各个方向证明自己的活力,时而朝向力量,时而朝向条理与雅致,它自我整理、节制、加强。头脑自有激发内在天赋的机能。大自然给我的头脑像给其他人的头脑,自有足够的材料让它变得有用,自有足够的事件让它去创造,去判断。
对于懂得自省与努力奋发的人,思考是一种深刻全面的学习,我喜欢磨砺我的头脑,而不是装满我的头脑。根据各人的心灵保持思想活动,这比什么工作都费力,也都不费力。最伟大的心灵都把思考作为天职,“对于它们,生活即是思想。”(西塞罗语)因而大自然赋予心灵这样的特权,没有一件事我们可以做得那么长久,要做又可以那么方便容易。亚里士多德说:“这是神做的事,他们的幸福与我们的幸福都是从中产生的。”书籍中的各种内容主要是启迪我的思维, 促进我的判断,不是推动我的记忆。
有些缺乏生气与活力的议论使我读不下去。文笔清新美丽使我满足与思考,确也至少不亚于内容深刻与有分量。对于其他的交流,我都昏昏欲睡,心不在焉。遇上这类无精打采的谈话与应酬,我经常会说出孩子才会说的可笑梦呓与蠢话,或者固执地沉默不言,更加僵硬无礼。我自有一种在一旁出神的傻样,还对许多日常事物的极端幼稚无知。靠了这两个优点,我承蒙别人给我编了五六则故事,哪一则都傻得可笑。

再接我的话往下说,我的这种怪脾气使我跟人来往很挑剔(必须由我精心选择),处理日常事务很笨拙。我们是跟老百姓一起生活打交道的。假若我们讨厌跟他们交谈,假若我们不屑跟市井小民混在一起,市井小民跟有识之士同样都有他们自己的规则(不能跟大众的愚昧打成一片的智慧是愚昧的智慧),那么我们对自己的事还是对人家的事都不应该去管了,因为不论公事与私事都必须跟这些人一起做。让我们的心灵最放松与最自然的做法是最美的做法,最不勉强人的工作是最好的工作。我的上帝,智慧若使人能够量力去满足自己的欲望,那才是对人做了一件好事!没有比这更有用的哲理了。“量力而行”,这是苏格拉底最爱最常说的一句话,内涵丰富。应该把我们的欲望导向和定位在最近最易的事上。
我的命运让我接触到的、我的生活中又不可或缺的千百件东西我都不乐意,偏偏要去追求一两件我鞭长莫及的东西,或者甚至是一个非我所能冀求的怪念头,我岂不是愚蠢到了家?我天性软弱,厌恶任何粗鄙刻薄的事,因而也不难摆脱嫉妒与敌意的困扰。被人爱我不敢说,但是不被人恨,那是没有人有过更多的机会。但是我这人说话冷冰冰,理所当然辜负了不少人的好意,他们把我的话往坏处去想也情有可原。
那些珍贵的友谊我则很有能耐去获得和保持。尤其我对情投意合的友谊如饥似渴,我采取主动,慕名相交,自然流露出珍惜之情,给人留下印象。我经常有这样幸运的体验。对于泛泛之交,我就显得冷淡,找不到话说,因为若不能坦诚我的举止就不自然。何况从青年时代以来,命运使我有过一次完美的友谊,至今念念不忘,也使我说真的不思跟其他人结交,那位古人(普鲁塔克)说的话给我留下的影响太深:友谊是人与人相伴,不是兽与兽合群。再加上我天生不会语气婉转,说话只说一半,像人家嘱咐那样在没有深交的众人面前要心存戒备,开口谨慎。当前人家尤其关照我们:谈论世事就会有风险,就要说假话。
我还清楚看到,像我这样的人生活目的只是享受舒适(我说的是必要的舒适),就应该像避开瘟疫那样避开挑剔的坏脾气。我赞赏通权达度的人,张弛有度,能上能下,随遇而安,能与他的邻居谈房屋、打猎、跟谁吵架,也饶有兴趣地跟木匠和园丁聊天。我羡慕那些人,他们会跟最低层的人接近,还用他们的腔调说得很投机。
柏拉图的看法我并不喜欢,他说跟仆人说话,不论男的还是女的,都要用主人的语言,不随便亲近。因为,除了我上述的理由以外,用命运赐予的这么一个特权来摆威风,这是不合人性和不公正的;尽量消除主仆之间差别的做法,我觉得最公平。
其他人竭力发挥和炫耀自己的思想,我则压低和收敛自己的思想。张扬是有害的。
你大谈埃阿科斯家族,
特洛伊城下的鏖战。
但是希俄斯岛的葡萄酒价钿多少?
由谁给我烧水?
何时在何家,
我能栖身躲过佩里涅的寒风?
怎么就不说啦!
——贺拉斯
因而,斯巴达的崇武精神需要克制,在战时需要悠扬柔和的笛声来中和,不然只怕会发展成鲁莽与狂暴,而其他民族一般都用尖锐响亮的声章与呐喊,竭力鼓动士兵的勇气。同样我觉得——这跟一般的看法不一样——我们在许多情况下需要的是稳重的铅而不是会飞的翅翼,是冷静与休息,而不是热情与煽动。
尤其,在两个合不来的人中间装得挺懂事,说话拿腔拿调,像意大利人说的“站在叉子尖上说话”,我才觉得是蠢到了家。应该跟你身边的人处于同一水平,有时还可以装傻。暂且收起你的力量与机智,日常交往中保持有条有理已是足够了。若有需要,还得爬地上呢。
有学问的人就是乐意撞上这块石头。他们总是炫耀自己满腹经纶,把他们的书撒得满地都是。到了现在,贵妇人的闺房里、耳膜里都是他们的叫嚣声,即使她们抓不住他们要说的内容是什么,至少要装得领会的样子。谈到无论什么再基本与通俗的题材,也摆出一副学究的派头,采用时髦的说话与书写方式。
害怕、发怒、高兴、难过泄露心头秘密,
都有自己的一套。
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跟你风雅地睡觉。
——朱维纳利斯
她们对什么事都要引用柏拉图和圣托马斯,谁遇上都要他为此作证。这个学说没进入她们的心灵里,还是留在了她们的舌尖上。

大家闺秀要是相信我的话,我劝她们只需发挥自己的天生丽质就可以了。她们却用外来的美掩盖自身的美。还头脑简单地扑灭自身的光而借外界的光闪闪发亮。她们被矫揉造作葬送了。“个个都是从粉盒子里走出来的。”(塞涅卡)这是她们对自己认识不足;世上没有什么比她们更美了;应该由她们给艺术增光,给胭脂敷彩。除了生活在爱慕与崇拜中,还应该让她们有什么呢?
这方面她们拥有与理解的东西是太多了。她们只需稍稍开启与激发内心的天资。当我看到她们热衷于修辞学、星相学、逻辑学,以及这一类对她们毫无实际用处的毒药,我担心建议她们学这些玩意的人,这样做的目的是存心要她们 就范。因为我还能找出什么别的原因呢?她们其实不需要我们,只要美目一盼,包含快乐、庄严与温柔,再在说“不,不”时加一点严厉、疑虑与恩宠的表情,根本不用人家教她们道理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有了这门知识让她们手执教鞭,给那些学者传道解惑。如果她们不高兴什么都屈从我们,怀着求知欲愿意分享书本知识,诗歌是适合她们需要的一种消遣。
这是一种耍小聪明的搞笑艺术,说话躲躲闪闪,又收不住口,始终开开心心,搔首弄姿,像她们一样。她们也会从历史故事中得到不同的教益。在哲学方面——对人生有用的那部分——她们可以学习一些道理,帮助她们判断我们男人的脾气和性格,对我们的背叛有所提防,调节她们自己的欲望冲动,安排自己的自由,扩大生活乐趣,从人性观点去忍受亲信的变心、丈夫的粗鲁、年纪与皱纹的困扰;以及这一类的事。
以上就是我给她们指定的学习大框架。
有些人天性与众不同,孤僻内向。我这人本质上还是适合交往与表达的。我感情外露,让人一望而知,旧雨新知都爱来往。我喜爱和鼓吹独处,主要只是集中自己的感情与思想,限制与减除自己的欲望与焦虑,而不是步伐。不操心外界的侵扰,死活也要躲开俗念杂务的羁绊,要回避的不是人群而是事务。独处一地,说真的,使我心胸更宽阔,视野更远大;当我一个人时更加关注国家大事和世界风云。在卢浮宫或人群中,我低首下心,身子蜷缩。
人群遏制着我在这些肃穆庄严的地方我的思想却出奇地疯狂与放肆。
使我发笑的不是我们的疯狂,而是我们的智慧。从性情来说,我并不仇视宫廷里的人事纷扰。我也曾在那里度过一部分岁月,我也习惯跟大家谈笑风生,但只是偶尔为之,要合乎我的心情。但是我上面提到的缺乏主见,逼得我甘心独处,即使在家里人多口杂、访客频繁,也如此。我在家遇到不少人,但是乐于交谈的实在不多。我为自己也为别人保留一份少见的自由。虚文浮礼、恭候伴送以及我们礼节中的这些辛苦规矩(唉,脱不开的烦人客套!)统统都免了。各人按自己的方式行事;谁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保持沉默,关在房里沉思默想,也不怠慢客人。
我要与之来往与深交的人,都是被大家称为正派和能干的人。目睹他们的仪态使我不思再与其他人相见。从他们的谈吐来说,也是我们中间的佼佼者,举手投足莫不自然大方。这类交往的目的,无非是亲密相处,常来常往,谈天说地,灵魂的切磋以外并无他意。在我们的谈话中一切题目对我都是无所谓的,我不在乎什么轻重深浅;总可谈得优雅得体;对每项事物都有一个成熟的见解,含有好意、坦诚、欢乐与友谊。我们的智慧并不只是在王位继承、宫廷大事上表现出美丽与力量,在私下谈话时也不见逊色。我从他们的沉默与微笑也可以明白他们,有时在餐桌上还比在会议上更能发现他们。
希波马库斯说他看人的走路姿态就可以知道他们是不是好角斗士。谈话就是扯到哲学题目那也无妨,不会把它拒之门外,也决不会像一般那样道学、不容置辩、令人讨厌,而是争论热烈,灵活有趣。我们只是以此消磨时间而已;应该受教育与听教诲的时候,我们自会上哲学王国去朝觐,眼下委屈它下位来见我们了。因为不管它多么有用、受人欢迎,我认为没有必要还是可以不去求教于它,没有它照样做我们的事。一个有天赋、有过人际关系磨炼的心灵,必然各方面都讨人喜欢。艺术不是别的,只是这样的心灵的流露与呈现而已。
与正派的美女交往对我也是一大乐事:“因为我们也有一双慧眼。”(西塞罗)如果说心灵不像在第一种交往中那么满足,感官享受对第二种交往很起作用,虽然据我看还不能把这两种交往拉到相等地位,但也可是相近程度。但是这种交往还得留一点心眼儿,尤其我这样肉体很会受冲动的人。我在青春期突然钟情,受尽了诗人所说滥情男子身上产生的一切苦楚。这记鞭笞说实在的此后被我当作一个教训,
在这件事上朝思暮想,热情贯注,爱得死去活来,也是疯狂。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没有爱情,没有意愿,只像演戏似的凑在一起,因年龄与习俗的需要共同扮演一个角色,只是在嘴上说得好听,这样做万无一失,却是懦夫行为,就是害怕风险而甘愿放弃荣誉、利益或欢乐的人。因为可以肯定的是,实行这种做法的人决不可能期望一颗高尚的心灵会感动,会满足。真心实意渴望得到的东西才会真心实意享受其带来的欢乐。我说这个话只是命运可能会不公正地垂顾她们的外貌,因为女人不管长得怎么丑,没有一个不觉得自己妩媚可爱,不会以青春年华或一颦一笑而显得楚楚动人。这也是常见的事。其实世上没有完全丑的女人,也没有完全美的女人。婆罗门种姓的姑娘,没有什么可以自我推荐的时候,会应群众高声怪叫走到广场上,露出自己的私处,光凭这点看看她们是不是该得到个丈夫。
因而,谁第一个起誓要侍候她,没有一个女人不是轻易相信的。今日男人偷香窃玉已司空见惯,我们也必然看到这样的事实,她们自发聚会,彼此倾诉,就是为了躲开我们。或者按照我们给她们做出的榜样,抱成一团,玩她们自己的把戏,也跟人眉来眼去,没有激情,不动心,也谈不上爱。“不论自己与别人的激情,都体会不了。”(塔西陀)就像柏拉图笔下利齐娅的论点,认为我们愈是不爱她们,她们愈是对我们大开方便之门。好比在舞台演戏时,观众得到的乐趣至少不亚于演员。
这两种交往都包含意外,依赖别人。前一种因少见而令人烦恼,后一种因年迈而徒呼奈何;这样它们满足不了我的一生需要。跟书籍打交道是第三种交往,更可靠,更取决于我们自己。它没有前两种的不少优点,但是自有其长处,就是长期方便的服务。那种交往伴我一生,处处给我帮助。是我晚年与孤独时的安慰。百无聊赖时使我不感到沉闷,什么时候都让我摆脱叫我生气的伙伴。只要它不是达到极点控制我的全身,总能减少我些许痛苦。我唯有拿起书本才能排遣挥之不去的念头,书本很容易吸引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在得不到其他更真实、活生生、天然的散心时去找它们,它们见了我也不会赌气,总是用同一副面孔接待我。
俗语说:有马代步的人不用走路。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国王雅克,年轻、英俊、健康,坐在担架上巡游全国,头下垫一只干瘪的羽毛枕头,穿一件灰布长袍,戴一顶同样质地的便帽,随从在后面的则是华丽的王室卫队、形形色色的轿子和牵着走的马、贵族、军官,表现一种初期还不巩固的权势。有望治愈的病人不用可怜。这句警言说得很有道理,我从书本中得到的全部好处,全在于对这句话的体会与应用。事实上我利用书,比那些不懂书为何物的人多不了多少。我享受书,犹如守财奴享受财宝,只要知道高兴就可以享受就够了。
有了这个占有权我就心满意足。不论和平还是战争年代,我出门必带书籍。然而我会好几天、好几个月不翻一页。我说:“等会儿看,或者明天,喜欢看时 再看。”时间飞快过去,我也不难过。这些书在我身边可以随时给我乐趣,认识到它们对我的生活有多大帮助,想到这里我就很难说清我如何心安理得,坦然过日子。我觉得这是人生旅途中最好的储粮,那些缺乏储粮的聪明人使我无限惋惜。其他任何消遣不管如何幼稚我也可以接受,好在我是永远不会断粮的。
居家时,我常转悠到书房里去,在那里用目一扫整个庭园尽在眼前。我面对着入口,看到下面的花园、饲养场、院子、大部分房屋。在这里我一时翻阅这一部书,一时又翻阅另一部书,毫无次序,毫无目的,读的文章也不连贯;一会儿我沉思,一会儿我摘录和散步时口授我以下的种种遐想。

我的书房在塔楼的第三层,一层是我的礼拜堂,二层是一间卧室及其套间,我一人过时经常住在那里。这上面有一间大藏衣室。从前原是我家最无用处的地方。我一生中大部分日子,现在一天中大部分时间在那里度过。我从不在那里宿夜。在这后面是一间精致的小室,冬天可以生火,窗户采光很舒适。我若不怕辛苦和花钱(怕辛苦使我什么都不想翻修),可以在两边都接上一条长百步、宽十二步的长廊,平的不用台阶,墙头是现成的,高度也正符合我做其他用途的需要。任何隐蔽的地方都需要有个走廊。我若让思维坐下,思维就会睡着;我的两腿若不催动精神,精神就会不济。不用书本读书的人都会陷入这种状态。
我的书房是圆的,仅有的平面墙壁恰好放我的书桌和椅子。我的书分五排贴墙绕成一圈,其弧度可以让我把它们一览无遗。
从三个方向可以看到远处宽阔的美景,房间的空地直径有十六步阔。冬天我不在那里长待;因为我的家筑在一座小丘上,就像我的姓氏原意是“山”,我这个房间也最通风。我喜欢这里地处偏僻,出入不便,这有利于我工作出效果和生活图清静。这是我的地盘。我也竭力要独霸一方,不让这个小角落并入夫妻、父子、亲友共同的大集体。在其他地方我只有一种口头权威,实质上是含糊不清的。依我看,有的人很可怜,在家里没有自己的位子,没有自己的享乐,没有自己的藏身处。
有野心必须偿付抛头露面的代价,像广场上的雕像:“大富贵也是大锁链。”(塞涅卡)他们要退后面没有退路!我认为修士的清苦生活中,最难受的莫过于看到他们不论做什么事,纪律要求大家必须自始至终呆在一起,当着众人的面做。我觉得永远单独也比永远不能单独要好受得多。
假若有人对我说把艺术仅仅当作娱乐与消遣,这是对缪斯的亵渎,这是他不像我那么明欢乐、游戏与消遣是多么有意思。我差点还要说其他一切目的都是可笑的。我有一天过一天;说句不中听的话,只是为我而生活:我的目标仅此而已。青年时代我学习为了炫耀;后来有点儿为了明白事理;现在为了自娱;倒从来不为了谋利。从前我到处搜集这类家具,不是为了提高修养的需要—与此还差得很远—而是为了布置墙头装门面;很久以前也就放弃了。
对于善于选择的人来说,书籍有许多可爱的品质;但是没有不费工夫的好事。书的乐趣跟其他乐趣一样,不是明白的、纯的。它有它的困难,还是不小的困难。头脑随着书本的内容在转动,但是身体—我可没有忘了去照顾—则保持静止状态,变得萎靡不振。我知道过度沉湎对我最为有害,但不知道年老力衰之际如何避免。
以上就是我的三种喜爱与主要的交往。我因职责需要在外界的交往则不在此赘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