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航线同人】【斯库拉】忽而宁静的夜晚
睡不着。
指挥官起身,在睡衣外面披上外套,稍稍拨开窗帘,把值班日志铺开在冰凉的大理石窗台上,慢悠悠写上一行字:“午夜更,0000-0400”。
接着,他拿起望远镜。今夜大晴,月光从暗墨色的空中直率地洒在不远处的港口和两边的码头上。一艘补给舰刚刚卸下物资,此刻正缓慢地驶出港口。指挥官观望了一下各个岗哨,看着都还算尽忠职守。从生理上讲,这个时间段是人最困的时候。在他面前,办公楼前的港口里,水兵们正在执勤;在他身后,也就是办公楼背后的那片港区,姑娘们大多都已沉沉睡去。
指挥舰上的作息是三班倒的。指挥官随船出港三天,竟没回过一次自己的船舱。他就那么笔直地在舵手和传令兵前边站着,时不时拿起望远镜看看海面,要不就是在圆形的舷窗面前转来转去,转得人一愣一愣的;因为对他的下级来讲,有一个道理是不言而喻的:指挥官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休息,并且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
肉体自然已从高强度的航海生活中解脱出来,那种颠簸着的不安也随之消失;但指挥官能感到,大脑里有根弦仍死死地绷着,而那种检查不出来由的头痛和失眠恐怕也只好被归类于高度的精神紧张。远洋上没人不精神紧张,指挥官只是不表现出来。当他朝着传令兵喊道“左满舵”的时候,他对那样危险的情况又有多大的把握呢?彼时甲板清空,连瞭望哨上也不能留人,因为八级台风已朝着指挥舰猛扑过来。而传令兵和舵手的复述却坚定而自信——连指挥官本人都未必对自己有如此的自信。可自己在深海远洋面前也只是个学生——
门忽然响了。
指挥官愣了一下。他马上想起,自己的办公室是个套间,在这个时间能直接敲响休息室的门的,想必是有着办公室和套间门两把钥匙。这样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请进吧,我还没睡。”
“嗯,主人果然还没休息吗……”
指挥官听见斯库拉的声音,并不意外,也没回头,继续举着望远镜检查各个岗哨的执勤,“我在想,要是我已经睡着了,而你把我吵醒了,那该怎么办呢?”
对于主人的问话,女仆理应做出正面回答。然而斯库拉绕开这个问题,转而发问,“您介意我开灯吗,主人?”
指挥官并不在意,继续向港口张望着,“请便吧。”
斯库拉伸出戴着蕾丝长手套的手,拨动开关,休息室里亮如白昼。这间小小的房间,从外面望去,马上成为了整栋办公楼里唯一亮着的地方——战情中心在地下,临战状态下,他们不会比指挥官本人好受多少。
“我正在考虑,斯库拉,”指挥官目不转睛地看着出港的船,“把港区警戒等级下调到三级。”
“按照您的具体指示,主人,”斯库拉在一边兢兢业业地整理着从洗衣房拿来的指挥官的衣服,“我们事实上执行的已经是三级警戒了。三分之一临战,三分之一待命,三分之一休假。如果说有什么是不属于三级警戒的——恐怕只有日夜值班的您了哦?”
“是……我也有点累——见了鬼了,”指挥官看看那艘船,又扭头看看墙上的挂钟,灯光之下后者正无情地移动着秒针,“为什么不鸣笛?气象部汇报海上有雾,出港必须鸣笛。斯库拉?”
斯库拉低垂着目光来到他身后。她的那副样子,不同于副舰长和参谋长站在指挥官身边的忠于职守的样子,而是更谦卑且悠然自得,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我在,主人。”
“去打个电话问问。”
主人与女仆之间是有着某种默契的。如果说指挥官下令,女仆却有所迟疑,这时候他就知道,不仅是这件事跟眼前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自己也应该追问下去。
他终于转过身来,稍稍靠在背后的阳台上,皱着眉头打量她——在指挥舰上的长时间站立已经严重地损害了他的健康,“怎么回事,斯库拉?你没有以我的名义下达命令,对吗?”
“没有,主人。”斯库拉依然是那副温顺谦卑的模样,指挥官一点也不知道在这副样子下面掩盖了多少心思。
“那你……稍微暗示了一下他们,对不对?”
指挥官已经逐渐熟悉了斯库拉的行事风格,因此,当他看见她的回应只是简单的点头时,心里就已经明了了。
“不过,这样说也并不合适,主人。我只是向他们陈述一个事实,至于领会多少,全在他们自己。”
有哪一个值日军官会不在意自己的评职报告呢?又有哪一个负责人在听见主官的贴身女仆的话时,不会竖起耳朵仔细思考这话是否意味深长呢?
假传命令是写在海军宪章和处分条例里的罪名,而人情的暗示只能被解释为贴身女仆的关心。指挥官不能把她怎么样。
“我又不是那种……喜欢拿军阶去压别人的人……或者,我是吗,斯库拉……?”
连他自己也有些迟疑,可斯库拉摇摇头,“当然不是了,主人。您是大家眼里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指挥官。”
指挥官转过身去,看看日志,宽容地点头,“希望我不是因为唯一才显得最好吧。”
如果一个人每天重复一个动作成百上千次,那么即使他在开始的时候充满无限的热情,到最后也只能剩下本能式的生理反应和机械的动作。与其说指挥官是在检查岗哨的执勤,倒不如说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指望着,每个周日的晚上,这班船离港鸣笛之后,会有二十分钟毫无动静,那会是他入睡的最佳时机,而不至于在昏昏沉沉的时候被吵醒,陷入另一个精神抖擞的循环——
至于现在,那班船正疯狂地打着探照灯。在平时,没有哪个信号兵会不以把信号打得飞快为乐,让人辨不出来才好呢。
“我舰离港,一切正常,注意避让。”
指挥官合上值班日志。那这就没什么意义了。人又不是机器,甚至姑娘们都不是机器,一样会困倦疲惫,又何况自己呢。
斯库拉十分贴心地从指挥官的肩上摘掉外套,叠起来,放到一边。
“需要我服侍您入睡吗,主人?”
指挥官愣了愣。前一秒他还敢于体面地接见一名下级军官,后一秒他马上就要做点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可是谁管呢。就是斯库拉把他闷死也不会有人来找。办公楼人去楼空,港口转入静音模式,寂静的夜晚暧昧如蜜。
斯库拉也是算好了这一点才来的。如果她有能力自己一个人把指挥官的一切安排妥当,她自然也有能力安排这样一个夜晚——指挥官无法拒绝的夜晚。天狼星可以把脸埋在指挥官洗过的制服里,黛朵可以摸进指挥官的浴室,甚至卡律布狄斯也能借口采耳来个亲密接触——对姐妹们来讲一切都发生了,那么在斯库拉这里,她不允许有例外。她知道指挥官不会偏心——至少不会太明显地偏心。
“……好吧。我还有套睡衣,你要不要换上——”
“我自己带了睡裙哦,主人,”斯库拉依然微笑着,指挥官看不出半点她的心理活动,真够可怕的,“主人更喜欢哪种呢?手套和袜子……还需要吗?”
这真是充满暗示的问询啊。以斯库拉的水平,她自然可以使用另一种更模糊的问法,从而得到一个不那么富有羞耻感的回答;但她就喜欢这种,喜欢指挥官那暧昧的态度和尴尬地犹豫着的样子。至于指挥官的真正爱好,难道黛朵级的姐妹们那些若有若无的经历和体验还不够启示她么?
在指挥官构思着一个体面又顺遂自己心意,以免破坏那种军官的尊严的回答时,斯库拉竟从他身边逃开了。她去到了外间的办公室,不知是要做什么。指挥官稍稍动了一下身体,立刻感到浑身疼痛无比——站了将近三天之后,英仙座、女灶神以及医疗部的其他人,一致同意,在一段时间内,禁止他一动不动地站立超过十五分钟。但这种充满了姑娘们对他的慈爱和宠溺的禁令——他知道——等他什么时候踏上指挥舰,就又会自动作废了。港区的大门里是一个温暖的世界,他是里头耀眼的太阳;港口外是一望无际的冰冷的海,他和海员们一起跟着波浪起起伏伏,那艘驱逐舰改装的指挥舰,一会儿被浪涌抛上去,一会儿随着海波落下来。副舰长、值日官、传令兵、通信兵,每个人对他的态度都可以用一个词完美概括——敬而远之。
现在,随着他坐回到床上,靠着床头把被子盖在腿上,血液循环状况的改变就一时加剧了那种酸痛。他想吃点东西,因为这个时候,晚餐已经是接近六个小时之前的事了;也想喝口水,他正琢磨着,想去倒一点。
这时候,斯库拉端着托盘,从办公室走进来。她关上门,把托盘放在床头桌上。托盘里是奇迹一样的东西——锡纸包着的烤过的三明治——他闻到沙拉酱的味道——还有一杯牛奶。
“临睡之前还是不要喝茶的好,主人。虽说吃东西也不好,但您既然饿了,就稍微吃一点吧。”
“谢谢你啦。”
斯库拉是个奇迹。那种占有的欲望,那种燃烧着的感情,竟能促使她从指挥官最微小不过的表情里看出疲惫。同样地,她可以把一切都安排妥当,让指挥官有一个吃饱喝足后安心睡觉的机会。这是无可挑剔的。指挥官从那种妥当里感到安心。他偶尔离开舰桥去吃饭,看见副舰长默默摸进舰桥,替自己看着那些过于年轻的水兵和军官的时候,就是这种安心的感觉。那种忠诚,那种润物无声,无疑算得上是替他分忧解难了,又何况是在他最需要一个安稳觉的时候呢。
在吞咽三明治的时候,指挥官稍稍抬起头,却看见斯库拉正背对着自己换衣服——她从容地换下女仆的制服,套上那件裙子——白色的裙摆像片雪幕似地落在她的身体上,盖住了袜边。手套依然留在胳膊上,头饰却也摘了下来——一切都映在他面前的黑漆漆的窗玻璃上,指挥官赶紧低下头,喝了一大口牛奶,把夹着咸肉和蛋白的面包咽下去。
等他吃完了,也喝够了,用托盘里的另一杯温水漱了口,就只剩躺下睡觉了。他转过头,斯库拉已经自作主张地爬上床来,坐在他身边。她知道指挥官不会有意见的。
“我明天收拾,主人,您放下就好。”
指挥官的手讪讪地放下了。他看着斯库拉用戴着手套的手伸向开关。他眨了眨眼。伴随着一声脆响,忽然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她的那头白色的长发、纤细的胳膊和手指,还有撑起睡裙的隐秘而傲人的身体,都没入了黑暗。在黑暗里,一些事情消失,另一些东西出现。
“来,躺下吧,我的主人……”
她的声音忽然温柔了许多,仿佛他已睡去,而她是引导梦游者的天使。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斯库拉枕着额外的枕头。这床上嗅不见姐妹们的气息,有的只有每天都能闻到的,那种指挥官身上的、淡淡的洗衣粉味。
她伸出手,手套的特殊触感从脸上传来,指挥官忽然意识到斯库拉在轻轻抚摩着他的脸,“真好,我的主人……您别担心,手套和袜子,都是新换的,什么也没有碰过……”
指挥官并不担心这些。他只是鬼使神差地朝她那边贴近了一点,就像从前每个暧昧、多情的夜晚一样。斯库拉在他这里一样宝贵又值得珍视,因此他并不忍心打破宁静,只好等到一个时机——等她把被子掖在他背后的时候,他才开口。
“知道吗……谢谢你,斯库拉。你说的也没错。我还记得当时自己站在舰桥上,那些值日官、电报员和舵手他们一班又一班地轮换,可我没离开他们太久过,拉响战斗警报的时候我没有哪次不在舰桥上。但……你说得对,我是累了。我并不像他们觉得的那样什么都知道。凭心而论,就你来说吧,斯库拉,如果信号兵磕磕巴巴地跟你报告,说什么某个方位之外截获通信波段或是电信号,内容未知,距离未知,你怎么知道它是谁、要去哪,我们和它之间的信息差又如何呢?我难免犯错,有时一样误判。比方说我那天的指挥,也许称不上……”
斯库拉听出那种情绪,让裹在长手套中的胳膊自由地环上指挥官的脖颈,“谁向您苛求了什么呢,我的主人?我们和您的那些军官水兵,都完好无损。损失了什么呢?主炮弹药、防空炮弹,还有三十来枚水雷——如果对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来说,这也算得上损失的话。”
“那天的指挥本可以更好——”
“那天的指挥,”斯库拉顿了顿,凑到他耳边,“您那天的指挥,让我们活到了今天。”
指挥官沉默了一阵,决定转换话题。
“牛奶和三明治……帮大忙了。很多时候我不得不扑在工作上,要是你们之间……或者是你们对我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吧。对于你们的事情,我从来不会抛开事实偏袒谁,可也不会撇下谁不管的。”
“对您吗?主人,我没什么想法。像这样就很好——别人不知道的另一面。这就是对我的奖励了,我很高兴,可以吗?”
指挥官感受到,那杯热牛奶彻底驱散了寒意,“你喜欢就好吧,别嫌弃我。”
指挥官的手已经绕到她背后,默默搂住了她。斯库拉的拥抱,则更像抱着一只大号泰迪熊。她蹭着泰迪熊的脸,忍不住心里的宠溺和爱恋。
“您想再靠近一点吗?我保证,今夜外面不会再有一点声音了——一点都不会有的。您完全可以放心地靠过来哦?”
“真是可怕的话。不过,”指挥官无奈地笑了笑,终于抛开身份的限制,埋头进被窝里,“嗯,就容忍我这一次吧。我是真的累了,这样也不算……”
“是的,我的主人,可爱的主人……”斯库拉轻轻地拍着他的身体。现在,那种真挚里不含有一点杂质,“睡吧,好好地睡觉,真是可爱……”
指挥官越发听不清那种嘤咛了。在一天行将结束的时候,他总是感到疲惫。今天倒是出人意料地轻松,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许久没有拥抱过这样柔软温暖的身体了。但不论原因如何,夜晚的确十分安静,连行船的噪音都听不见。梦里只留下她的怀抱,以及在乡间导引着寻梦之人的花的芬芳。



封面P站ID:106278555 画师:tomozou-1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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