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

方得一处落脚，还未来得及抖掉翅膀上的雨水，便闻一阵雷声大作，倒使我吓了个寒战。“若不是这天公降雨，这取材早该完成了。”心中埋怨完天儿的不是，便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抬头望了望黑压压的乌云，想着这雨何时能停。

滴答滴答......

“文文？”

 “喔！灵梦小姐？”

 我转动眼眸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同样被淋湿的巫女，看着她这副窘迫的样子，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说你啊，突然笑什么？”

 “嗨呀呀，没什么......话说这好好的天突然下起了这么大的雨，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你的意思是又发生异变了？异变啊，反正我不出马也会有积极分子去插手解决的吧？我可不想在这样的天儿里四处奔走解决异变。”

 她那不以为然的回答也打消了我继续询问的念头。我便转过头去，让思绪漫游在水汽与森林中魅知的黑暗所交织而成的黑幕之中。

 ……

 阒然良久，我望着雨水落在地上形成的白雾，看那雾水又随雨声虚化，弥散于风中。供我们避雨的这一方古刹，恰坐落在妖怪之山山腰，这古刹我已是知道许久了，可从未刻意关注过。在刹前稍远些是有着一处汇集了大小溪流的古塘，石砌的塘堤包围了这一圜水，那石头已经被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打磨去了直棱锐角，塘堤绵延相连的裂缝中爬满了幽碧的青苔，一片两片失了水分微微卷曲的叶儿浮在塘面，荡出环环碧绿的光晕，塘底则像极了一块长满了绿绣的铜镜。只惜雨水一降下来，古塘宁静的一切也就被打破了。

 古刹本身也不大，只一座正殿，但已是残瓦断檐，木制的殿门已然因久年无人修缮而剥落了层层木片，千疮百孔。逢了这阴绵的雨天，古刹里积攒了不知多少时日的霉气可算是从不知其数的缝隙中散发了尽，混着泥土的迷香一起，弥漫在潮湿阴晦的空气中。

 殿内的布局还算整洁，几间佛龛尚未因时间流逝而褪去本色，但蹲在殿门两侧的圣天像可就被岁月的流风吹的面目全非。殿梁爬满了空荡荡的蜘蛛网，两三只小虫小心翼翼又快速的消失在隐匿之处，堂柱边边角角更是被蛀虫啃食的摇摇欲坠。在如此无人主持的刹里，木雕的菩萨还在诵念着千年不变的经文，便不免显得有些凄然。

 凭我的记忆，古刹后的小院里是有一棵老樱的，其枝桠盘曲扎煞开来，像一尊樱龙盘卧在此刹间歇息。据说啊，此樱是修这小刹的僧侣随手栽培，静受着山间九天之水的恩惠，日日月月年年，长成如此。在约莫三四月份，满树的樱花才绽放。若巧从古刹上空飞过，有了黛绿色的丛树映衬，这樱树便显得好不秀致。

 当山音随风掠过，娇嫩的花瓣便被风从丫桠上带走，四散飘去，不久间整个妖怪之山便多了飘零淡红的樱花瓣做陪衬，活像一群花之妖精在山间、溪旁、泽边穿梭飞舞，随心随性地寻找孩童般的快乐。

要是巧遇了像今天这样的雨，樱花便必会被雨水打落，随着水流从古刹的水道径直漂到古塘里去，塘面也就被清一色淡红的花瓣占据，不像个塘了，远眺去，倒像个天然的樱花池。或者说，像一张绵软的樱花绸缎？

 等到了夏日，古刹便恢复了它不值一提的破旧废庙的身份，年复一年，在飘渺的时间里逐渐分崩离析，直到成为一片废墟，再无半点实意，化为一层层尘埃。

但那棵樱肯定会一直扎根在刹中的土地上，让一苞苞樱花绽放，一瓣瓣的飘飞至远方，随人间祭祀的钟声消失在天际......

“雨看起来停了。”灵梦的一句话将我从幻想中拉回。

我抬起头望向天空，先前一片片的乌云已如沤浮泡影，现正一缕一缕四散飘去，殿顶残留的雨水顺着断檐流下，滴落在石阶上，渗入石间缝隙，石阶上滞留的雨水将夕照映出的彩霞折散，析出七色虹光。

那红白的巫女可算是呆的不耐烦了，挥了挥红色长袂，迈下了古刹的古旧台阶，又忽而悬在空中，未及我反应过来，便徐徐飘向了远方已是漂浮着流光的天空。

我望着远方红白二色倔强而神逸的身影，目送着乐园永远的巫女。

双手合十，为她送上最真挚的祝词，在这古刹，在这菩提萨埵前。

 

By:仙白璕铃

2021.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