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 2023.2 大众电影|《无名》全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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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博与叶先生的共同困局
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导演程耳费尽心思打造了一个悬疑迷局,但观众说:“当叶先生出场时,他的身份就已经暴露给观众了,他不可能是反派,其实在他身上的悬疑已经消解了。”
对于扮演叶先生的王一博来说,这是一个天然的困局。作为演员,他必须想方设法“去骗去偷袭”观众,哪怕让他们在某一个瞬间脑中闪过一丝“叶先生确实是反派”的怀疑。
同样的困局也出现在叶先生这个角色身上。作为组织安插在敌人阵营中可能是最深也是最后的一个楔子,他必须欺骗身边所有人,日本人汉奸、搭档、未婚妻,必须表现得更残酷、更暴虐,才能让人相信,他就是唐部长口中那个“更激进的后来者”。然而这个困境又让演员和角色之间彼此嵌套,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贴合感”,并且催生了多个令人印象深刻且各具特色的段落。
场景1
狡黠傲岸
早餐与粉蒸排骨
王一博在《无名》中除了梁朝伟,对戏最多的是王传君。王传君在程耳导演的上一部电影中表现极为出色,也是他这个年龄段男演员中演技派的代表。两人一出场,就是一番早餐对话的日常。这段戏又分为两场,吃粉蒸排骨和汽车后座的对话。王一博在这两场戏中最有贴合感的,就是汽车后座的微表情了。在王传君扮演的王队长说他把自己的排骨也吃掉了后,王一博展现了在全片中极为难得的狡黠笑容,但这样的笑容稍纵即逝,叶先生傲岸的个性也展露无遗。
显然,王一博出场戏就接住了王传君,人物个性也立起来了。
场景2
松弛舒展
阿呆与阿瓜的烟圈
有一个细节,一段残酷的杀人戏份后,“西装暴徒”叶先生和王队长在外面抽烟,两个无聊的人开始比赛起了吐烟圈,而且还要竞争谁吐得比较圆一点,谁憋气比较久一点。这一处看似的闲来之笔,不仅是残酷气氛中的轻松反差与反转,王一博的肢体语言也展现得自由舒展,有一种紧绷之外的松弛——这也是演员演技的一部分,甚至是即兴发挥。而这种松弛,恰是一个合格演员所必备的表演技能乃至心理素质。
而这种表面上的轻松闲笔,就让之后王队长的黑化,以及两人的不共戴天,显得更加地具有撕裂感与冲击力。
场景3
孤勇一搏
对镜换领带
有一场戏是叶先生对着镜子,将浅色领带换成深色领带,还试了试领带的结实程度。这是王一博在片中相当重量级的一场独角戏,显然是在考量他个人的演技。
叶先生的那种纠缠在“无间道”式身份中的孤勇一搏,是从整理领带的整个过程中体现出来的。还有一层涵义就是,他换一条结实的领带,在接下来和何主任“殊死”搏斗而摔下楼梯时,才能经得起何主任玩命地拖拽与折腾。片中另一场戏他殴打日本兵后,将歪掉的领带扶正,这个不经意的动作,也将叶先生的个性充分体现出来。不过,和叶先生无法对未婚妻方小姐表明真实身份的“困局”一样,王一博在片中的情感戏还是有施展不开的地方。他对方小姐的痴情,也仅仅只有保持距离的深情凝望,并没有太多的展示空间。
场景4
冷血决绝
杀人后的一支烟
电影前半段中一场叶先生割喉杀人的戏份,他凌厉果断地将对方置于死地。他必须用这种冷血的表现,来赢得日本人的信任,但又难以克制此时自己对杀戮的恐惧与厌恶,所以叶先生被溅满了鲜血的半张脸,不停地颤抖抽搐,想吸一根烟来稳定情绪,更是怎么也无法点燃打火机。
下一场戏中,唐主任和渡部之间懊恼的对话揭示了真相:被叶先生杀死的是敌人安插的内奸,所以他应该是有意识地在帮抗日团体清理门户。和后面杀渡部的戏对照,这场表演又是人物内心成长的起点。
最初,杀一个潜入我方的汉奸,叶先生紧张激动,而等到要杀死渡部这个罪孽深重的刽子手时,成长起来的叶先生已经冷静沉着。他在拿起剃须刀前,先用日语揭开自己的身份和真相,让渡部的精神彻底崩溃。然后,他扭动脖子,展开了刺杀。最后,叶先生很顺利又悠然自得地点燃一根香烟,同片中他第一次杀人形成了对照。
场景5
打戏亦演技
叶先生VS日本军人
叶先生VS何主任
叶先生被有婚姻契约的方小姐误会为汉奸走狗,却又无法解释。他回到驻地赤手空拳殴打日本兵,这是一种被误会和冤屈之下的发泄。这场戏中王一博的眼神凌厉又决绝,有一种“杀疯了”的气势。
全片最惊心动魄的一场戏,莫过于叶先生和何主任的殊死搏斗。按照惯常的想法,动作戏就是动作戏,甚至是可以跟文戏区分来看的,但高级的动作戏同样是塑造人物的手段。比如也是梁朝伟主演的《一代宗师》中的金楼比武,就既是在表现动作,又是在塑造人物;既是在比拼身手,也是在比拼演技。
《无名》的这场“苦肉计”大战也与此类似。梁朝伟打戏的演出经验自不在话下,王一博的舞蹈功底对拳拳到肉的动作戏也有帮助。这场打戏中,叶先生用灯具的支架铁签欲将何主任置于死地,那一瞬间王一博的眼神,真的让人相信他是要杀死何主任的,而不是在演一场戏。
场景6
邪魅捐狂
卡车上的“挑衅”
抗战胜利,何主任被释放后走出监狱,和因战败而站在卡车上即将入狱的叶先生迎面遇上。叶先生挑衅的表情,是王一博全片表演的升华点。所谓“演戏演到底”,这个场景中的叶先生很是邪魅猖狂。他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何主任,然后是轻蔑的笑意,之后那个用手比划的举枪爆头的动作,更让人不寒而栗。正是这个动作,“激怒”了何主任,让何冲上卡车又要和叶扭打。最后在日本人渡部满意的注视下,缓缓关闭的大门铺满画面,中间只剩下叶先生狂妄的神情。
这段卡车上的“挑衅”,必定会成为名场面。这一段的表演,王一博是一气呵成的,而且他是完成了一段难度很大的“戏中戏表演”——叶先生和何主任联手在日本人渡部面前演了一出双簧,这出双簧让渡部无条件相信叶先生的“忠诚”。这段表演,其实很难,王一博必须要用这一非常欠揍招恨的举止,让观众相信他是个彻底的汉奸。而只有戏外的观众相信了,戏里渡部的相信才有说服力。
这场戏虽然极短,却是梁朝伟和王一博在全片对手戏的集大成者。一个顶尖的演员,他与别人的对手戏,实际上是一种寻找两人平衡点的过程。这个过程不是为了输赢,而是引领与托抬。王一博与《无名》如此“贴合”,梁朝伟的引领也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当然,王一博自己的灵性,也让他在与梁朝伟这样的优秀演员合作时,被启发甚至激发出了不少表演的潜能。
场景7
静水流深
饭堂叙旧
片尾,抗战胜利,香港中环。来到香港的叶先生,似乎只是毫无目的地游荡;他为偶遇的同志陈小姐点了一杯咖啡,还去了昔日同事,也是杀妻仇人王队长家的上海饭店,吃到了王家的醉虾——这盘醉虾之前还出现在王队长思前想后奸杀张小姐的那个傍晚。
叶先生吃醉虾这场戏中的复杂情绪,尤其是吃完醉虾后欲说还休的表情,被一旁王队长的小妹发现了。当他和王队长的父母聊天时,谎称自己1937年就来到了香港。
这场戏里,王一博的表现一度让人觉得意味难明。但意味难明其实正是这场戏的要求——我们可以把它理解成这是全片最后一个“骗局”,哪怕在这一刻,叶先生的身份已经再无悬念,但另一个重要人物王队长的结局,片中一直没有明示。
参考《罗曼蒂克消亡史》的“大复仇”精神,以及叶先生的勇烈个性,我一度怀疑他跟王队长的母亲拉着拉着家常,就会说出杀妻仇人来到香港,自己特意前来寻仇这种吓人的大实话。
而直到片尾闪回叶先生当年击毙王队长的画面,再来复盘,就会发现这场戏其实比之前很多双面人生的戏份都要难处理。首先,为了“欺骗观众”,他必须保持一种风雨欲来的强大压迫感,同时还要掺杂杀妻之恨犹在眼前的恩怨,以及看到故人的家人落地香港的安心,更多的是对过去种种的记得与感念,并因此引出终场大戏——佛堂转身。
场景8
犹在笼中
佛堂转身
叶先生去佛堂点灯。他在王家饭店吃饭时思绪万千,才有了来佛堂的动机。这时候,何主任从背后摸了他的肩膀,叶先生并没有马上转过头来,因为他知道背后站着的是谁。当他转过头时,泪水盈满了眼眶。
程耳说拍这段戏的时候,是交给王一博自由发挥的。这场戏是在给全片一个出口:刚刚见过仇人也是曾经的老同事的家人,此刻为亡妻以及众多逝去的灵魂点灯祈福,这一转身,既有革命成功后同志再见的喜悦,又有孤身一人被残酷的过往紧紧缠绕的痛苦。王一博自己设计的情节动作,点到为止,又悲欣交集,充满柔情。和卡车上的邪魅可谓反差巨大,判若两人。
佛堂的这场戏,也可以说是王一博在《无名》全片最能诠释“贴合感”的场景之一。这种柔情,带给观众极大的震撼与感叹,人民获得解放,但对于功臣之一的叶先生来说,这份无名英雄巨大的孤寂感和失去爱人与战友的痛苦,将伴随一生,永远难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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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据说王一博是你心中的不二人选,这次合作的起源是什么?
耳:“我们大多数人按照一个既定的思维,或者按照一种约定俗成的感知,去揣测王一博的生活和工作。但是他确实让我们都很惊讶,就是他被关注的这一面,和他在现场带给每一个工作人员的感受,我觉得是有巨大反差的。他太礼貌了、太谦逊了,甚至有的时候那种沉稳是超出他这个年纪的。他谦谦君子的这种面貌以及行为方式,决定了我们可以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如何去把这个电影拍得更好、人物塑造得更好。而且我觉得他非常符合我们所要呈现的那个年代,当然我们有非常好的造型师,我们会让他的发型、整个服饰、每一条领带都恰到好处。我觉得他的优雅、力量感,以及偶尔展现的一点点脆弱,他就是那个时期的人,就是属于那个年代的上海。”
问:你如何评价他在电影中的表现?
耳:“王一博很好,确实非常好。有个最大的前提是,他是适合做表演这个工作的。在这个大前提下,他非常用功,而且在现场的工作态度、工作状态特别好。我们合作的很愉快,甚至比愉快再更好一点。他有足够的耐心,我们在现场偶尔会拍得比较多,我们会一条一条地反复拍。因为时间安排的关系,我们曾经连续拍他42个小时,他始终非常投入、非常礼貌,很谦逊地在边上等着我们,布好光、架好机器去拍摄。所以这次对我来说特别开心,我特别想提前祝愿王一博转型成功。回顾起来,我非常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因为王一博以他充分的训练、足够的耐心、独特的天赋,在《无名》这部电影里为我们奉献了让我惊讶、也一定会让观众们都非常惊讶的、近乎完美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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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艺术杂志 《无名》:“超级商业片”的严肃创作——程耳访谈
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87019285250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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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档“黑马”《无名》:主旋律电影的别样价值构建与艺术表达 https://mp.weixin.qq.com/s/I1ar3763eCZpU0iLdoUs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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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这种强大的控制能力,《无名》只拍了四个月就杀青了。这个速度让很多人很意外,王一博和王传君十分不舍,在现场跟在程耳背后看监视器里梁朝伟的表演,在那四个月中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王一博后来告诉程耳,说自己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剧组待过,他可以很专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所有前辈、工作人员也都毫无保留地帮助他,让他有机会在大银幕上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围绕《无名》,最大的话题始终是程耳对王一博的使用,谢晓晶认为程耳在《无名》中做得最为出色的一点,就是把不同演员的表演控制在一个风格之中,客观来说,这当然是一个更大游戏规则的一部分,「但是他用他的专业,用他的导演能力,来去塑造演员,让他成长,让他在一众顶级演员中不露怯,甚至迸发光彩。」
故事又回到起点,在统摄现实的游戏规则无法更改的情况下,是不是还有别的搞法?能不能有些新的意思?
在拍摄现场,刘一舟看到过程耳一次罕见地发脾气。当时有一个旁逸斜出的角色,但是拍了很多遍,效果始终达不到程耳的要求。
在监视器的帐篷边上,程耳跟担任制片人的太太争执,程耳说那个演员实在是不行,太太告诉他:「就说你多给他一点时间,多给他一点耐心,就是你多怎么怎么样,演员你可以把他调过来的。」
但程耳变得很坚决,不是时间和耐心的问题,关键是对方不是那种让自己愿意付出的人,「一博是我愿意付出的那种人,一博虽然他有很多问题,还没有那么那么成熟,但是我愿意为他付出。」
当时王一博在刘一舟旁边,默默听完了这段对话。刘一舟在拍摄《无名》之前对流量明星并没有概念,「但是一博这次的表现是完全颠覆了我对流量明星的某种偏见,完全颠覆。他的那种敬业,他的那种努力,他的那种谦逊,那种拼命,让我非常地(敬佩),每个人都很喜欢,我们组里没有人不喜欢他。」
拍摄王一博杀掉日本人后抽烟的那场戏时,刘一舟很早就到了现场,就是一组抽烟的镜头,拍了大半个白天。最后王一博蹲到刘一舟旁边吐了。
刘一舟问他是不是抽烟抽太多,「因为反反复复很多条,他一直在抽烟,然后午饭也没吃,一个人在那儿脸色煞白。」
刘一舟赶紧招呼助理拖他回去休息,但是王一博告诉他,「他说不不不,不上房车不上房车,我还可以,他说让我在现场,让我在现场,我再等等。」
这种因为稀缺的信任而生出的情谊,有时候超越了电影本身。路演最后一天,王一博在现场表露心迹,他说自己在没有很多作品的时候程耳选择自己拍摄《无名》,能跟那么好的剧组、那么顶级的对手演员学习拍戏,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幸运的人。这段发言以一个略显伤感的结尾结束,王一博说电影杀青的时候有不舍的感觉,没想到在路演的时候还会有不舍的感觉,「路演可能真的是我为《无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文|卢美慧 节选自《人物》:程耳变不出另外一个程耳
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871526381125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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