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中篇4—2—第一次探访
“影子共和国的人来得并不早，用贵使所在文明的记年方法来说，应该是在一七六七年左右来到我们这片星域的，或许会更早些，他们刚来时并没有太空航行的能力。”
“当时，我们卓拉，与尤加斯、莫阔一起，正在应对来自阿克拉玛帝国叛军的侵袭。”
“是的，贵使，这是发生在一百七十九年前的事情，事实上，听说你们的记年才到一九九六年，我们的科学家感到十分诧异，因为按照影子共和国记年，地球应当已经二一九六年了，你们的历史凭空少了将近两百年，这是我们无法理解的。”
“影子共和国人同情我们的遭遇，给了我们一种超级武器——那时，我们认知中的超级武器只有激光这样的能量武器。”
“他们赐予我们氢弹与核反应堆，还派遣他们的太空军参加我们的战斗，于是在影子共和国第两千年的年初，我们战胜了敌人。”
“随后，影子共和国人的目的便非常明显，他们占领了那两颗敌人的行星，灭绝了这两颗行星上的敌人种族与大量生物，然后在影子共和国第二十一世纪，影子共和国踏出了它的孵化所。”
“影子共和国人非常讲理，只要不和他们敌对，他们通常都不会为难别人。”
“哦，忘记说了，在影子共和国踏出母星的时候，他们认为已经过了两千年，而我们的观测则显示他们只来了一百年——我刚刚也提过了。”
于锦琳一拍大腿：“也就是说，以影子舰队记年来看的话，他们有两千年都没有踏出母星系一步？”
“是的，他们的扩张期只有我们记录中的那一百四十三年——我算的是直到灭亡为止，而在此前两千年的漫长时间——我们看起来是一百年的时间内，他们把母星系的每一寸资源都用尽了。”
“所以，我们来回顾一下时间线——暂且以你们记录下来的时间线进行叙述，不要用地球时间，额，你就把它称作旧时间。”于锦琳掏出记事本，画了幅草图。
“好的，在旧时间一九一七年，影子共和国人脱离了地球，来到这片星域驻扎。然后是旧时间二零一七年的时候，他们走出了母星系，最后是旧时间二一一七年的时候，地球时间突然少了两百年。在旧时间一九一七年到二零一七年的时间段内，影子共和国的时间流速增长到了其他人的二十倍，因此影子共和国历在二零一七年时恰是第两千年。”
“真是匪夷所思……”
“我要继续吗？”那个黏糊糊的软体动物历史学家问。
“继续吧。”
“影子共和国第两千年时，他们的时间流速与我们突然达成了一致——也就是说，此后的影子共和国时间也可以作为标准时间来参考。”
“他们占领了六个恰好环绕母星系的行星系，找到了七颗宜居行星——不得不说，他们很幸运。随后，当母星系时间流速回归正常时，他们将母星系称作他们的首都星，其余六星则用数字命名。”
“也就是说，我之前去过的第二十星，是影子共和国扩张下的第二十颗殖民星？”
“什么？贵使去过第二十星？”
“是的，我刚从那里回来。”于锦琳说。
“嗯…这与我们当前的话题没什么关系，那我就说回原来的话题。当我们重获和平后，我们便与影子共和国断绝了联系。此后，在地球新历的一九一七年，也就是你们认为的那个一九一七年，我们又收到了影子共和国的来信。”
“我们将他们当作恩人看待，因此也成为了影子共和国的第一个卫星国。”
“影子共和国二一零零年，旧历二一一七年，我们认知中的一九一七年，我说的对吧？”于锦琳画了一张时间草图：“这时，影子共和国情况如何？”
“影子共和国与法莫林星际联邦打了十几次仗，在一百年的时间内扩张成了全盛期的样子——我们将二十二颗殖民星与首都星并称为影子共和国二十三星。从行星分布图来看，二十二颗星绕着首都星围成三层，内层六颗、中层七颗、外层八颗，此后，影子共和国就停止了扩张。”
“影子共和国第二一零零年——也就是恢复交流那年，他们将我们纳入了保护范围，因此与法莫林星际联邦爆发了又一次冲突。”
软体动物的话语中透露出了感激之情：“这是个伟大的文明，没有这个文明的庇护，我们将被灭绝。”
“等等，你不是说影子共和国会灭绝占领区的绝大部分生物吗？”
“那是占领区——我们是卫星国，影子共和国对它的卫星国一向是关怀备至。”
“那你继续说吧。”
“嗯，影子共和国二一零零年后的三十八年内，都没有发生很大的战争，但在这之后，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一支自称星际审判庭舰队的庞大部队突然开始攻击影子共和国的星域，这时恰是现地球文明的一九五五年。影子共和国没有要求我们协助，尽管他们在开始的一年兵败如山倒，却没有要求它的卫星国为它提供一兵一卒的支持。”
“随后，尽管艰难支持了五年，影子共和国最终在三百六十亿人口全部丧生的情况下输掉了战争。”
“这时？”
“是地球时间的一九六零年，也就是我们所认为的旧时间二一六零年。”
“从你的描述上来看，影子共和国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类文明？”于锦琳暗中惊讶于这个文明诞生与消亡的迅速——作为一个星际文明，它的光辉期太短，消亡得也太快。
“谢谢，你的资料很有帮助。”于锦琳握了握它头顶上的触角：“如果有文献，能否给我一份？”
“当然可以，自己拿吧。”
一个星际文明的图书馆就放在于锦琳的面前，她仔细地考虑了一下，决定只带走历史文献——讲信誉的名声可不能丢。她反复挑选，找出了十来本电子书，全部带回了新家。
于锦霏刚开始感到十分奇怪：姐姐之前说，想要看点主观性的历史文献，怎么又拿这些官方书籍回来？仔细一看，于锦霏便打消了疑问——在这些英仙座军事同盟的历史书籍中，无一不在赞扬影子共和国，可谓是非常有主观性，因为真正完美的文明不存在。
泰尔斯把于锦琳要求的基础工具投在影子共和国第二十星的上空，那是一些翻译机。
尽管于锦琳精通语言破译，可四种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外星语言还是太多了，不如找翻译。
那个历史学家给她的信息还是很有帮助，至少让她知道了这本史书中有价值的部分在哪里。她立刻翻到影子共和国二千年到二千一百年的部分，果然，这里记载了一大堆大大小小的战争。
“这些命名都好简单啊…都是数字加行星名。”
“有就不错了。来，姐姐，啊——”于锦霏出现在于锦琳的身后，看她一脸愁容，便想出个主意。
于锦琳以为妹妹要投喂她，便嘴巴微张地转身，没想到的是，于锦霏立刻给了她一个香吻，将自己的舌头送进于锦琳的嘴里。
“呜…唔唔！”于锦琳被她弄得措手不及，稍微地纠缠了一阵，然后立刻将于锦霏推开：“干嘛！”
“这不是看姐姐精神不好嘛…”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下次再这样，我绝不饶你。”
于锦霏“咯咯”地笑了两声：于锦琳姐姐在上一次也是这样说的。从她诞生算起，姐姐至少说过三百遍，可每次都口是心非地接受下一个。
“那，我走了啊。”于锦霏故意地扭了扭腰，尽管她的身体是少年于锦琳的样子，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能做一些类似“引诱”的腰部动作——少年于锦琳与现在的于锦琳相比，主要的变化只是体重与身高。
“你、你先别走，陪我一会儿。”虽然知道这样说会感到很羞耻，但于锦琳确实想要她陪自己一会儿。
“哦？怎么了？”
“看书确实是有些累了。”
“嗯嗯，那姐姐，我陪您聊聊天吧。”于锦霏知道于锦琳的行为习惯，猜出了她的意思。
“说句实话，现在我的手头上有两个大问题。”
“什么问题？”
“据英仙座军事同盟的人说，我们地球历史不知为何少了两百年——他们的时间是由影子共和国的数据推算出来的，肯定是准确的。”
“嘶，阴谋的气息。”
“我倒觉得，这可能是过去的人类对我们的保护。”
于锦霏感到有些疑惑：“像他们这样无缘无故地向后代隐瞒自己的历史，不是阴谋，还能是什么？”
“他们那代人可是出了个影子共和国啊，天知道他们那时究竟经历过什么——而这正是我的工作。”
“姐姐，你不是来查影子共和国史的吗？”
“我想知道，影子共和国究竟为何要脱离地球，那两百年中又发生了些什么。”
“那么，我们应该去哪里找这些问题的答案呢？”
“或许，其他文明会保存下这些答案。”
于锦霏不理解，也知道她不能干预姐姐的想法，便只是叹了口气：“姐姐尽管去探索就好，其他的事，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说是这样说，可究竟谁会保存呢？
第一个探访的英仙座军事同盟对影子共和国的消息知之甚少，就更别说地球文明了。要想获取这些信息，就必须要找一个体量足够大的文明才行。
等等，体量足够大？那不就是法莫林星际联邦吗？
“于锦霏？帮我联系一下泰尔斯。”
“干什么？”
“一个星期以后出发，前往法莫林星际联邦。”
“为什么现在不出发？”
“我得先看完手头的资料。”
英仙座军事同盟的资料虽然有着夸大的成分，但却对武器装备格外考究——怪不得泰尔斯提及他们的军事路线，他们对影子共和国的军事力量十分崇拜，以至于他们的太空军发展都完全按照影子共和国的路线。
“万吨级跃迁核鱼雷…质子撞击炮，母舰，巡洋舰和轨道战斗舰，果然，典型的人类文明，走的是行星防御与舰队作战的路子。”
许多文明都想要有这样一个先驱，帮他们尝试各种各样的新方案，而地球文明恰有一个这样的先驱。在将来的太空战争中，人类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了。
于锦琳将这些宝贵的档案整理了一下，决定再次动身前往要塞——既然对要塞的打击是突然发生的，那么要塞里就一定还有未转移的东西。而通过这些没能转移走的事物，于锦琳可以分析出许多信息。
走在过去的街道上，于锦琳发现了不少奇怪的骨架。
这些骨架的脑袋处没有典型的头盖骨，有的只是占据了大脑部分的“骨砖”。从临死前的动作上来看，他们生前主要干着流水线工人的工作——似乎是克隆人。
这些骨架显示的身高完全相同，骨骼的致密程度也几乎完全一致。他们成堆地出现在工厂里，负责全部的工厂生产工作，而普通的人类则占据了剩下的工作岗位——十分明确的分工。
继续向前走着，于锦琳来到了一处位于城市中心的开阔地带，那里有假山，有凉亭，还有干枯的湖泊，看起来就是一座公园。
毫不出人意料地，公园里百分之百的骨架属于正常的人类，没有任何一个克隆人骨架。
“克隆人…影子共和国，用没有大脑的人，去操作工厂的流水线机器？”于锦琳走到一个假山旁，终于，她找到了一具克隆人骨架，它正立在喷水控制装置的一边，手里握着圆形阀门。
“每天重复做着一样的工作，却既感觉不到疲劳，也没有自己的思维，感受不到无聊……我是不是应该把他们理解成机器人……果然，理解成机器人，感觉上就好多了。”于锦琳把它的手取下，堆在一旁：“好好休息吧克隆人——你也是影子共和国的一员呢。”
走进居民楼里，于锦琳看到了另一种骨架——它格外强健，而且同样有着差不多的规格，只不过，它看上去就是一具女性骨骼。
“这是……”
于锦琳连续逛了十栋居民楼，里面都有这样的人类女性骨骼。她觉得有些蹊跷，便给它们拍了照，随后又折返回去，将照片与克隆人们对比——她们的做工比流水线克隆人要精细得多。
于锦琳想了想：既然工厂都集中在内侧，那么克隆人制造工厂也应该不远。
她抱着碰运气的心理，边跑边看着，终于，在一座十分宽阔的仓库旁，她找到了一个地下室。地下室的门半掩着，于锦琳直接推开它走了进去。
地下室中整整齐齐地码着两排三米来高的罐子，旁边有一个放着试管的桌子，上面写着“合成人胚胎”的德文单词。“合成人？让我试试看……装置在哪里？”
设施仍能正常运转，胚胎也是活胚胎，看起来已经万事俱备了，于锦琳擅自取出一罐，打算现场合成一个属于自己的合成人。
突然，一只纤细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主、主人？是…我的主人吗？”
于锦琳吓得一激灵——这是赵鼎然的声音！
赵鼎然是于锦琳在高中时认识的女孩子。她原本只是个普通女孩，毕业以后，她因为机缘巧合觉醒了某种属性，坚决要做于锦琳的女仆。于锦琳实在是没办法将她劝回原样，便让她留在地球上的家中。
可现在，于锦琳分明听见了她的声音！
颤抖着回头，于锦琳更是吓得后退一步：那眼睛，那眉毛，那脸蛋，那身形，分明就是赵鼎然！可是，她不应该还在地球吗？
“赵…鼎然？”见她使用德语，于锦琳也用德语回复。
“那是谁？是…主人给我取的名字吗？”
不对！这绝对不是赵鼎然！站在面前的这个“赵鼎然”是个合成人！
于锦琳连忙掏出她的超空间电话，输入赵鼎然的手机号码，按下拨打键，将手机举到耳边：“喂？”
“喂？主人怎么记得打电话回来啊？”
电话那边那个略微不满的声音，分明就是赵鼎然！她正在地球上的家里打扫卫生，背景音里的抽油烟机声是于锦琳万分熟悉的。
于锦琳挂掉了电话，看着眼前的“赵鼎然”。
“你…是我的主人？”她重复了自己的问题，脸色显得十分焦急。
“呃……我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朋友，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于锦琳说：“不知道你……”
“不可能的说，每一个合成人都是不一样的说！”那人的脸上露出惊异的神情：“能让我看看嘛？”
“你们…合成人之间，怎样分辨对方是否是合成人？”
眼前的“赵鼎然”思考了一下，进而在自己的全身上下摸来摸去。她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衫，下着一件黑色的过膝裙，在这种装束下做这种奇怪的动作，让于锦琳不禁脸红。
“哦，找到了，在这里。”她用手指着自己左大腿的外侧部分，那里嵌着一块生物合金板。
于锦琳迅速发了一条短信，让赵鼎然将她左侧大腿的外侧照片发过来。
“马上就好。”于锦琳说。
照片很快就发了过来，果然，赵鼎然的左腿上嵌着一个相同的生物合金板。
那人凑过来看了一眼：“哦！这个我知道！”
“这个……？”
“说来惭愧，我们两个是模板……就是测试机器性能时使用的模版外观，是按照标准人体设计的。”
“呃……”
同居六年之久的好朋友居然是合成人，这换成谁都很难接受。但于锦琳并不觉得奇怪，她突然捧住对方的脸：“这个模板，做的可真不错，有模有样的，属于看上去就非常清纯可爱的脸蛋呢。”
“所、所以！”合成人脸红了，而在于锦琳有限的认知中，合成人不会脸红。“你是我的主人吗？”
“可以是吗？”于锦琳露出奸笑。
“当、当然可以！”
“你的名字是……？”
“影子共和国第二十星C型2批次-02号，你可以叫我二批次02号。”她鞠了个躬，做出恭敬的姿态。
尽管她只是个合成人，但她懂的很多，有许多问题可以从她身上找答案。于锦琳思来想去，决定将她带回小屋：“走吧，去我家。对了，你要改个名。”
走到一半，于锦琳想起一件事。
“你们的计时法是怎样的？”于锦琳说。
“和你们是一样的，没有变过。”
“今天是……”
“周一，今天是周一，哦，我可不会忘了这个日子。”
“那你的名字就叫周一吧。”
“行。”周一答应得十分干脆。
回到家里，于锦琳便将周一介绍给于锦霏——这把于锦霏吓得当场失控，腿一软，跪坐在地。于锦琳忙把她搀扶起来：“这件事情，在我说可以透露之前，务必对赵鼎然保密。”
“走吧，去我房间，我有事要问。”
“什么事？”周一说：“与我有关吗？”
“你能告诉我，影子共和国的社会分工吗？我现在对此非常感兴趣……”
“一定知无不言。”
当晚，二人聊至深夜，周一把她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于锦琳。于锦琳将现有的信息全部罗列在她的信息记录本上，给周一进行比对。
“嗯，很正确，与我记得的差不多。”
“那……你以后就要陪于锦霏待在这里了，记得帮她做好家务，等我回来。”
“是，主人。”周一恭敬地鞠了一躬，忙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