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看懂《离思》,古代BE美学,多情也深情:曾经沧海难为水

一口气看懂《离思》
我见过汹涌澎湃的沧海,也看过无边无垠的乌云,但没有了你,我觉得连天地都是在浪费,千山万水却不及你万一,这是元稹最为深情的一组悼亡诗,这是一篇时光里沉淀下的万千离思。本期文章让我们一口气读懂元稹的《离思》,我们认识的元稹曾被无数人苛责,渣男、凤凰男等各种帽子总被扣在他头上,元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太复杂我不好说,只是在读到他的《离思》的时候心跟着一疼。公元803年,贞元19年,25岁的元稹一举登科,入秘书省担当校书郎,也就是那年,元稹认识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就是白居易,当年他们一起高中,一同去秘书省供职,秘书省的职位清闲,但大唐藏书典籍尽在于此,元稹与白居易都是嗜书如命的人,他们一同攻读书籍,以应对最后的制举考试,还有一个人,在未来将会陪元稹一起对抗现实的怀疑和无力,一起面对生命的虚无和无常,她就是元稹的发妻韦从,有的人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来的,常常会有一段不曾预想的爱情,精彩了苍白空洞的人生,在一片欢天喜地中,元稹娶了韦丛,也和记忆里的崔莺莺道了别,起初元稹对这段婚姻并无多少期待,这种政治联姻,能相敬如宾已是滔天之幸,谁还敢奢望爱情,在别人看来,韦丛是日思夜想也娶不到的女神,元稹自小苦惯了,对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天生恐惧,她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日常喜欢的是弹奏箜篌,这样的女子千不该万不该出现在自己身边,还一起住在这样一间简陋不堪的屋子里,元稹感到好笑,自己只不过是个卑微的校书郎,每年那么点俸禄,在生活的逼迫下,或许她早晚会看清生活的真相,离开自己吧!可这次元稹走了眼,原来韦丛也可以不穿绫罗绸缎,粗布麻衣也安之若素,寒冬腊月里看到他单薄的衣衫后,她亲自跑去学习针线,知道男人好面子,怕丈夫在朋友面前脸上挂不住,就特意摘下头饰,去换了好酒来招待丈夫的贵客,他又怎会不知道她的爱,多少个日夜,看着她在家里日复一日等候他的身影,看到她对他的付出,他们没有昂贵钗环,他就替她闯入春光里,摘下一朵纯白的梨花送给春光明媚的她,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和叶度残春。(当时百花齐放,我却偏偏摘了朵白色的梨花送给你这个皮肤洁白如玉的女子。如今我就像那两三棵树一样静静地站在江边,可怜只有一树绿叶和我一起度过残春)天真如他们,以为还有很久的时光可以用来辜负,可谁曾想多少年后,在同样的树下只剩下一片绿叶与元稹一起度过那余生的残春。
公元806年,元和元年,元稹与白居易同登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元稹更是一夺魁首,授官左拾遗,也就是谏官,元稹把当年在华阳观时与白居易一起讨论的意见一股脑的倾泻而出,但由于元白锋芒太露,让宰相很没面子,所以元白二人先后被贬到地方,屋漏偏逢连夜雨,抚养元稹长大的母亲去世,他回家守孝3年,公元809年,元和4年,才复出为监察御史,看到回朝的元稹朝堂上的前辈们认为元稹受到了教训,会学乖点,元稹却回击道不气盛能叫年轻人吗?那一年元稹奉旨出使东川,临走时因韦丛身染重病,元稹本想留下陪伴,可韦丛却说,东川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可等着你呢,元稹的一生可能都在后悔,因为这一走就是永别,在东川,元稹铁面无私,连连上书弹劾东川的不法官吏,平反了当地的许多冤案,没过多久,中书的调令下来,元稹被解除剑南东川详覆使的身份,到洛阳挂了一个闲职,元稹没有气馁,他有那种孩子气的坚韧执着,臣服于世间却依然固守的纯粹,始终未变,可就在下一刻,帝都的友人来信,告知了他一个噩耗,韦丛病逝了,公元809年7月,韦从病死家中,仅27岁,元稹的大厦崩塌了,在无数个漫漫长夜对于发妻的思念犹如千万只蚂蚁一般啃噬着他的灵魂,沉默沉默,长久的沉默之后,元稹提笔写下了那些思念,在看到满是她影子的小女儿时,元稹拖着病躯在台阶上疲惫的靠着,童稚痴狂撩乱走,绣球花仗满堂前。病身一到繐帷下,还向临阶背日眠。小于潘岳头先白,学取庄周泪莫多。止竟悲君须自省,川流前后各风波。(小女无知纵情玩耍,独对亡妻灵位伤感。女儿无知任性常常乱跑乱跳,还把绣球花仗弄得遍布堂前。我带病的身躯一到灵前帏幕之下,转过头来靠近台阶背对日光而睡。绣球花仗,小女孩喜欢的玩具;繐帷,灵堂周围的帷幔。引庄子来开解自己。我比潘岳年龄小但头发却先白了, 需要学习庄周眼泪不能流得太多。停止为你悲哀必须不断提醒自己, 如同川流的岁月前后各有风波。晋朝的潘岳三十二岁开始生白发,此诗应写于诗人三十二岁前。)小孩子还不懂伤悲,在灵堂前乱跑乱跳,把绣球花杖弄得满地都是,劝自己不要落泪了吧,可是终究忍不住,有时好像又听到了妻子弹奏箜篌的声音,他在家中找来找去,发现架子上的箜篌早已落满尘埃,“捡得旧书三四纸,高低阔狭粗成行。自言并食寻高事,唯念山深驿路长。公无渡河音响绝,已隔前春复去秋。今日闲窗拂尘土,残弦犹迸钿箜篌。”物是人非,却难免睹物思人,想见沧海是你,巫山是你,原来都不是,在元稹思念发妻的无数诗篇中,组诗《离思》的第四首最为我们熟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曾经到临过沧海,别处的水就不足为顾;若除了巫山,别处的云便不称其为云。仓促地由花丛中走过,懒得回头顾盼;这缘由,一半是因为修道人的清心寡欲,一半是因为曾经拥有过的你。)”我见过汹涌澎湃的沧海,也看过无边无垠的乌云,但没有了你我觉得连天地都是在浪费,千山万水却不及你万一,我任由时光如流水般倒退,希望能将我们定格在初见的那一刻,树荫下为你带上梨花的那个春天,可惜不能,从此沧海没有水,巫山不住云,语言很淡,淡到如水,但是第三小句中的懒却像是诗歌里的盐,唯一一个字直接透露了诗人的状态,却让我们可以顺着轻轻拨开,看到元稹哀痛的伤口,因为爱你的时候我无所保留,倾尽了全力,所以再不想也再没有力气去爱别人,因为我们把许多都经历过,我和你讲了我全部的过去,也和你期待过所有的未来,于是在春天缤纷的花丛中,我见着冬天未落的雪,懒得回顾,把思念写的那么缱绻,让我们想到的是后来曹雪芹《红楼梦》里寄托思念的那方手帕,丝线细密,同是离思难断,但是宝玉挨了打之后,宝玉担心黛玉对自己太挂心,便让晴雯送了两块旧手帕去,晴雯担心敏感的黛玉见了这旧帕子恼火,不料黛玉的反应让人摸不着头脑,原著是这么写的,晴雯笑道不是新的,就是家加成旧的,林黛玉听见越发闷住,着实细心搜求,思忖一时方大悟过来,连忙说放下走吧,有人做了解释,或许不是最对的,甚至显得俗,说是借了思念与丝帕的谐音梗,“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不会写情词,也不会写情诗,想念情郎的时候就寄去一块白手帕,以此来表达心里头的思念之情”。可是情郎接到手帕之后并不心领神会,反倒把手帕拿在手上颠来倒去地看,反复琢磨着,横看是丝竖看也只是丝,全见不到一个字,所以喃喃自叹:“唉,像她这样的心事谁才知道呢?)”。我很喜欢这个很俗的解释,但更喜欢的是宝黛两人自然的心意相通,不禁想如果韦丛读到元稹这些年断断续续写的《离思》也会和他一同落泪,也会心疼他这些年的一人走过吧,李宗闵上台,牛党得势,大和四年,公元830年,元稹再度被贬谪,成为检校户部尚书兼鄂州刺史、御史大夫、武昌军节度使,大概就在这一次,他忽然预感到了什么,那日他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白居易,他说老白,不要悲观,比我大几岁又怎么样?兴许我还死在你前头呢,“劝君休作悲秋赋,白发如星也任垂。毕竟百年同是梦,长年何异少何为。(劝告你,朋友,请不要再写悲秋的作品,就算体面的白发早已像星辰一般垂落。毕竟,无论谁都只有百年一生,人生都是一场梦,长久的岁月与短暂的岁月又有何不同?)”不成想一语成谶。
公元831年,大和五年,元稹暴亡于武昌,享年五十三岁,元稹与白居易同科及第结为终生诗友,同倡新乐府运动,共创“元和体”,世称“元白”,其乐府诗创作受到张籍、王建的影响,“新题乐府”直接源于李绅,有《元氏长庆集》传世,收录诗赋、诏册、论议等共100卷,现存诗830余首,《元氏长庆集》按诗的内容分为讽喻、感伤、闲适三类,但在编后集时就不用这个分法,仍分为格诗、律诗二类,元稹在元和7年把他的诗分为十体,但后来编集时也不用这个分法,而分为古诗、律诗、乐府、伤悼诗四类,伤悼诗一卷,即最初分类的悼亡诗,多数是哀悼他的原配妻韦丛而作,苏轼在《祭柳子玉文》中评价“元白”,元轻白俗,但在写到发妻时,元稹的深情却是最真挚的,但我希望你没有元稹的落寞,没有元稹的万千离思,能和心上人一起明媚。提到元稹的《离思》,你会想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