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书上 Part 5 【HCY水仙文 飒炸】
7.
黑夜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
那天夜里又有吉他声响，晚风吹起窗帘的一角，书桌上笔作沙沙声响
有意无意，谁在撩拨谁的心弦，谁在模糊谁的视线
一人在里屋一人在外，书房里吊风扇吱吱响声，阳台上夜风飕飕，那盏吸顶灯早就烧坏了，只有永不暗下的夜色作伴，炸炸就这样借着微弱的光源弹拨着几个音符乱哼几个旋律，立风也习惯了深夜工作时有这样的背景音乐。
他听得出，小孩弹吉他哼歌，已经不如之前听见的那么消沉。
月色逐渐明朗化，他希望小孩的心境也一样，那些吃人的鲨鱼，已经不足以成为噩梦的根源。
天的另一边，天该亮了吧。
本就微弱的琴声戛然停止，立风灵敏地马上查觉到声音的消失，手中那支笔尖于草稿纸上摩挲的针管笔也停住，最后被果断按在桌上。
立风推开了椅子起身走出书房，摸索着来到阳台，看见的小孩已经半个身子陷在椅子里了。
吉他抱在腿上，右手尚停留在琴箱上，另一只手没了依靠只能落在椅子一边悬着，立风轻轻靠过去一看，小孩已经呼吸平缓地进入梦乡。
立风不经意蹙眉，又抿起无奈的笑，
弯下身把炸炸的右手轻轻提起，挪开，触碰的那霎那小孩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安分的抖动了一下，把立风吓得抽开了手僵在原地不敢再轻举妄动。
愣了好一会儿确认小孩没有再醒来，才敢继续他的挪吉他工程，好不容易把吉他拿开了，很轻很温柔地放下让它倚着落地窗，
没想到，
“咚！”
大声的不行。炸炸没醒，倒是立风被吉他碰地弄出来的声音吓得心脏狂蹦乱跳，好像踩中蟑螂一样原地手舞足蹈了一会，才发现炸炸压根没受影响，睡得正香。
……
立风拍拍胸口压压惊，几个深呼吸总算正常了一点，看炸炸悬在半空中的左手臂觉得不舒服，又细心地想替小孩提上来，
手一碰，恰巧让他注意到了平时不会注意的东西，
炸炸的食指和中指上都磨出了白色水泡，还有点严重，准是练琴过度造成的。
他的眉头又皱了几分，把小孩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细细摩挲了一会儿，想着有这样的魔法可以让那些水泡马上消失，但终归是没有任何成效……他垂下眼睑轻叹了一口气，才轻轻放回小孩怀里让两只小手交叠，然后起身进屋找小毯子
立风回到阳台上给炸炸盖了毯子，想想又不对，
总不能让小朋友整晚睡在这儿？
那么，抱回房？
立风头脑里想着，也就这么干了。
搂过炸炸的肩，另一手穿过膝下，轻轻松松把人抱起来，发现整个过程太容易也没有翻车他有些懵，
知道小孩轻，但没想到会轻成这个样子。
怎么就是养不胖？？
华立风你真是失败啊
立风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和诧异把炸炸一路抱回了房间，温柔地放进床里再裹好被子，掖好被角，小夜灯也开好了，正打算离开，想了想，却沿着床坐下多做了逗留。
小孩儿在睡梦中抿着嘴角，微蹙的眉宇，看起来有几分不自然。
梦里也有鲨鱼吗？
立风静悄悄地看着小孩的睡颜，完全没意识到，他的手已经冉冉前行，指尖碰上炸炸的侧脸时他顿时有点恍神
我在干嘛
但他没有就此作罢，侧过头，手指轻轻卷起小孩前额的小碎发，脸上浮现他不曾想过自己会拥有的温柔笑容
立风平时不怎么笑，也不怎么清楚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他的关注点从来不在这些上。
只是无形之中，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这位极需要爱和关怀的小孩儿。
这是他所忽略的，小孩冥冥之中已经占了他的生活极大部分，不容小觑，
极大部分，也就意味着，极其重要。
有朝一日，小孩搬了出去，他不会意识到，那个温柔的立风也会随之远行
带来了也带走
想起第一天带回家的小孩，又联想起刚刚见到那个表情错愕失望的橘猫，不由得漾起了怜惜之情。
立风完全意识不到他当下的表情温柔到可以溢出水来。
学着起草时笔触在稿纸上勾勒出设计品的线条，他的指尖在炸炸细嫩的皮肤上游走，描摹出小孩漂亮的轮廓。小心翼翼、用尽温柔，像对待一件艺术品一样的耐心极致。
炸炸呼出的浅浅热气打在手背，勾出动荡的心电图。
终于觉察到自己的情不自禁，他已经俯身向前，凑得很近很近，近得可以看清炸炸脸蛋上的绒毛
两个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光线很暗，立风忽然被小孩放大的脸懵住，顿了两秒，想了想，才靠近在他眼睛上吻了下，蜻蜓点水，算准了时间很快抽身挪开。
炸炸有没有被他的动作惊醒，他不知道，
他被自己的心动嚇住了
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唇角，然后苦笑一声，第一次，逃跑似的离开了现场。
阳台上的人很快又点燃了烟，烟气袅袅，又是彻夜无眠。
床上的少年睫毛微微颤动，一双有明灭光斑的眸子睁开，染上嫣红的眼尾掉落一滴晶莹。
8.
答应我，忍住你的痛苦，不发一言，穿过这整座城市。
被盯上了。
隔天少年下班时背着吉他慢悠悠地彳亍在回家的路上，黄昏的斜阳把路上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路过某个小巷口时感受到几些不友善的目光，下意识低了低头，余光快速一瞥，
果不其然，三五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顽劣青年站在街角，一些笑眯眯一些虎视眈眈，无一不让人厌恶作呕的猥琐表情。
炸炸愣了一下，把吉他往上背了背，心底不安的情绪缓缓漾开。
不太美好的画面开始在大脑里零星闪现，他喘了几口气闭上眼睛竭力尝试把自己抽离，快步要离开，却打从心底有些吃力而放缓了脚步。
领头的黄毛冲他吹了个响亮的流氓哨，炸炸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从指头开始发凉的无力感遍布全身
完了
后头传来杂乱响亮的脚步声，他头都不敢回一下，加快步伐，想叫救命却霎时失了声，涔涔汗水从额角滑落，带上他的慌乱失措，小跑起来碎碎的脚步更像一只猫咪。
“哈哈~小美人儿~跑哪去啊~”流氓的叫声已经在耳侧，他自知跑不过人家，还是想奋力抵抗一下，
想逃离这个走不出去的噩梦
但这座城市，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四处乱窜想要逃命的猫咪，只能是囊中物。
没过两秒他已经被抓住了肩膀，那人粗犷的呼吸声让他觉得恶心，奋力要挣脱，反倒被对方用力一拽，失重向后倒去，被顺手推进了一旁的巷子。
落地之时他潜意识中要护住吉他，脊柱碰地那霎那一阵刺痛感全身，随着巷口的光被几个小混混的身影遮住大半，
他的世界又落入了黑白。
身体没由来开始颤抖，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少年已经放弃呼救，却死死地扣紧怀里的吉他，仿佛那是仅剩的命根子。
领头的黄毛已经来到跟前，脸上一个利索的猥琐笑容，挤眉弄眼的同时口里吐着让人发毛的庸俗话语、轻笑声，对上地上的少年失焦的瞳孔，不由得心生感叹，
搭过了身旁杀马特造型的小弟的肩，用那种不大不小的声量，恰好让炸炸听得一清二楚：
“这可是…上级别货色啊…兄弟，你上？”
杀马特小弟下意识抹了抹鼻子，睨了无助反抗的少年一眼，口水都快流出来。
炸炸闭上眼睛，想埋下去的屈辱感油然而生
此时此刻脑海里竟然浮现的是一个人的笑靥，他有些哽咽，睁开眼，视线已经朦胧模糊。
为什么呢，在期望什么呢？
他再一次闭上眼睛，又听见了小混混的声音，
“老大，真吓到他了”
“哎哟小美人别怕啊~”黄毛逼近的同时炸炸下意识用手撑着地面拖着身子往后退，成功收获黄毛恶心的笑容，
“我们很好说话的，只要有…”
眼前落下一只大手，发黄的皮肤，手背向外、拇指与食指摩擦着，又晃眼地摆出一个笑容，
“钱”
不等他反应，不耐烦地几个人已经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七八只手脚在他身上摸索着翻找他的钱包。他对肢体接触异常敏感，抵触着，感觉全身被人摸光了他们才搜出了立风给他买的那个钱包，
瞳孔剧缩
黄毛欢欢喜喜地打开，意外的，
只有五元
是啊，他的第一份工资，昨晚已经全部交给立风了……
那群小混混意外的目光统统投向倚在墙角生无可恋的少年身上，意外，然后生成了愤怒。
下一秒他被掐住喉咙抵在墙上，指甲深陷皮肉里，叫不出声，呼救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被推推搡搡然后用力一甩飞出去撞上另一面墙，
“好啊小伙子，摆了我们一道”
耳边传出放荡的笑声，像梦里恶魔可怕的低语，五脏六腑传来剧痛，后脑勺经过激烈撞击已经开始发晕，勉强睁开眼睛，借着模糊的视线看见怨怒的黄毛把他的皮包丢在地上，用力踩上，然后大手掌再次扼住扼住了少年的喉咙
大脑缺氧，他完全放弃挣扎，感觉胸腔中的氧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他却无力做挽留，他不想……
“我就不信了，没钱？就五元？”
炸炸被黄毛的话恢复了一点神智，缓缓摇头，
完全失去反抗的念头，只觉得越来越累，痛感越来越远，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缓缓盖上…
很累了……
为什么 总要承受这些
黄毛在最后一秒钟松开了他，任由他倒在地上，抽搐着身子拼命喘息，感受着世界的空气重新涌进胸腔之中，一点一点被填满。
浑身的酸痛感都在向他宣示着这个信息，他还活着。
此刻已没有人在理会炸炸了，发癫了一样的黄毛四处寻找着发泄的途径，在墙角边上乱踹乱踢，最终把目标转移到被冷落在地上的吉他。
黄毛舌尖顶了顶上颚，露出一个骇人的笑容，
一声令下：
“砸”
小混混们撕夺猎物一般扑了上去，七手八脚扒开了吉他袋，完完全全忽视掉角落边若有若无的呻吟。
炸炸瘫倒在地上，无力的伸出手，向着光的方向，
为什么……
吉他被高高举起来，在炸炸脸上落下了阴影，最后一个成形的影子，
然后飞速下坠
落地之时伴随着炸炸撕心裂肺却还不成形的吼叫
“别砸我琴——”
吉他被摔得粉碎
碎木四溅，那双绝望的眸子中，星星光点完全被黑暗吞噬。
想要温暖自己的烛光，被无情地熄灭
……再也，亮不起来。
你在哪里，
这个时候，你在哪里……
by//世界的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