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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组投稿8/原创)与川

2023-07-22 11:34 作者:不馆动漫社  | 我要投稿

你是一个弃婴,被人用木盆装着丢到了河里。 经过某个小镇时,你被人捡起。别人叫她张娘。 张娘把你抱回了家。 张娘是寡妇,丈夫参军,几年前战死在沙场上,留下她和七岁的儿子。 儿子很高兴地接纳了你。他一直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儿子叫张与生,他们说你是河流送来的,给你取名叫张与川。 你慢慢长大了,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小镇。 你很聪慧,也很顽皮,经常和邻近的几个孩子出去疯。 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招猫逗狗这些你都干过。 七八岁,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不知道是不是你顽皮过了头,上天看不过眼,你慢慢地有些倒霉。 走路踢到石坎儿,路过果树时被砸脑袋,走田埂容易脚滑摔下去,下河时容易抽筋或者被鱼咬,路过狗追人时莫名其妙被狗误伤……诸如此类,你很郁闷。 怎么偏偏你这么倒霉呢? 每每出去疯玩,总混得一身脏兮兮的。哥每次下学逮到你后都沉着张脸,拎小鸡仔似的拎你回家,也不骂你,就叹口气给你收了衣服让你滚去洗澡。 你怂他,也知道哥是好意。知道你容易倒霉之后,哥就不太愿意让你出去疯,怕你出事。 十岁的时候,你被哥拎去书塾上学。 哥功课很好,但他不想考科举,他想多陪陪娘。于是他在书塾当起了夫子。 哥在上面讲课的时候,你只能乖乖在底下当好仔,认真听课。 但是其他夫子讲课的时候,你就没那么老实了。 你聪慧,很多东西一学就会,文章诗文什么的很快就能背熟,打油诗也是张口就来。每每课上到后半截,你就禁不住要捣腾点什么,有时是在练字纸上画画,画窗外的小鸟,或者画夫子,什么都有,有时是盯着窗外发呆,亦或是跟邻近的同窗传纸条。 这点小动作往往瞒不过夫子,是以你经常被夫子叫起来罚站,挨戒尺。但你也不悚,挨打时嗷嗷喊疼,打完了又嬉皮笑脸地给夫子道歉,疼得龇牙咧嘴也要扯个笑,跟夫子打趣讨饶。 夫子们又气又笑,倒也没拿你怎么样。只是下学时你并哥一同回家,往往少不了被揪耳朵念叨。 不知为何,你的身体渐渐差了起来。 起初只是容易头晕,后来慢慢开始容易感风寒,肠胃也变得虚弱。 也许是身体影响,你慢慢变得有些沉静了。 十二岁时,哥娶媳妇儿了。 书塾下学或者放假时,你常常溜到蔺家的食肆去。 张娘在那里做管事。她少时念过书,学过算数,手脚麻利。 你想给娘帮忙,打个下手什么的。偶尔食肆比较火热,忙不过来,你便去帮忙做杂活。蔺家人和善,知道这事儿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发工钱时往往会给张娘多一些,说是你的份。在书塾时,你认识了蔺家的独苗苗,比你小一岁。 蔺家夫人早年生完这个儿子后,身体便差了许多,当家的舍不得夫人再受苦,往后也没再要孩子。 那独苗苗纯得很,在书塾里便是一等一的乖巧。你经常逗他,让他叫你哥,给他讲话本子,或者偷偷给他带外头果树那顺来的果子。 有回你顺了两个青果子,果子酸酸涩涩,吃完会有回甘,但它常常酸涩得让人难以忍受。 你喜欢这种果子,也知道它酸,但你偏生拿着它,哄那独苗苗吃,说是甜果子。看着独苗苗酸得皱成一团的脸,你笑得很开心,又欠扁地叫他不要轻信别人。 十五岁时,你的身体已经有点糟糕了。你依然是那个恣意随性的少年郎,只是面色肉眼可见地带着苍白病色。 生辰那天,外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张娘早早给你煮了长寿面。 可她左等右等,平日里这个时辰早该起床的你,却迟迟不见踪影。张娘便去了你的屋子喊你。 一进门,便看见你蜷缩在床上,脸色通红,额上还密密地涔着汗。 你只觉得恍惚,很热,一身的汗,但是雨丝透进来的凉意又让你有些发寒。 你听到娘在喊你,但你睁不开眼。张娘连忙喊张与生去请大夫。 你昏昏沉沉地,竟也睡了一整天。 直到半夜,你在雨声和吵闹声中醒来。很暗,只有屋里飘渺的一点烛火。 浑身都是酸软的,密密麻麻的冷意。 朦朦胧胧间,你看见窗外的雨。 天,仿佛被撕破了。铺天盖地的暗沉,吃人的雨倾泻着,浓厚,遮住人们的眼。外面吵吵闹闹的,呼喊声,敲门声,惊醒熟睡的人家。 “洪水来了!!!”人们大声喊着。 “与川还在里面!来个人背他出来!”是哥的声音。 你听着声,努力支起身,缓缓靠在床柱上,头疼得像要裂开。 你扶着床柱借力,鞋已经被进来的水流不知冲哪里去了,只好赤着脚慢慢站起来往前走。水已经漫到脚踝上方三寸左右,裤腿被浸湿,你也没力气弯腰去挽裤腿。一个晃神,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尖锐的东西,整个人猛地砸下去。 几乎湿透了。 面孔朝下,水流争先恐后地往鼻腔里钻。 窒息和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他努力撑起上半身,茫然地想:“娘腿脚不好,这么大的雨,哥有没有先背娘走?” 血腥味丝丝缕缕地弥漫开。 你回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看不见什么,只能判断脚上大概是划伤了。 门忽然被打开了。你抬头看,来人弯下腰将他扶起来。 “川哥,你没事吧?”是蔺家那个独苗苗。 “我让王叔他们先去别家看看了,哥你扶着我,我先背你去山上。” “嘶……我没事,就是脚上应该划伤了。”你嗓音沙哑,只觉得脑袋昏沉。 独苗苗将蓑衣披在你身上,又给你带上斗笠,背过身,微微蹲下,让你趴上去。 出了门,雨沉闷地打在身上。 你趴在他背上,路泥泞不好走,有点晃,但身下温暖的躯体又让人感到安稳。 可能是身体差了些,这些年你长高得不快,独苗苗明明小你一岁,现在却比你还要高一些了。 怎么莫名有种老父亲的欣慰和沧桑感呢?你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在独苗苗的背上笑得一颤一颤的,又忍不住轻咳了几下。 昏昏沉沉地,你在他背上睡着了。 醒来已经在山上神庙的后堂里了。 里头铺着一些之前庙里放着的干草,身边是孩子和妇人们。男丁们在另一头。 不远处烧着一个火堆,热烘烘的,上头用锅烧着水。 张娘见他醒了,忙拿来一碗温水,叫你喝下。 你接过碗,心里有些茫然。 你的病,竟然好了。 你喝完水,仔仔细细看过张娘,确定她没伤到哪之后,又问了几句现在的情况。 张娘说现在已经快到平日天亮的时候了,哥和一部分镇上的男丁打算去查看情况,看看能不能再抢救一些粮食。 你将衣摆撕下两段,一段将头发松松扎在脑后。 脚上的伤口不大,一夜过去,居然结痂了。你用另一段布料绑在伤口处,站起身。 “娘,我和哥他们一起去。” 张娘担心地看着他,“你的病刚好……” “没事,娘,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放心吧。” 你看向男人们那边,哥在里头遥遥和你对视上。 你笑了笑,看向娘,“娘,我过去了,你照顾好自己。” 张娘点点头,又叮嘱他两句。 你走到哥那边,和他说明了情况,哥盯着你良久,最终揉了一把你的脑袋。 “走!” 你们戴好斗笠,穿上蓑衣,拿着长木棍,一点点消失在雨幕里。路过神庙旁的老神树时,你鬼使神差地停下来,默默看了两眼。哥在前面喊你,你回过神赶上去。 雨水淹没了小镇。 放眼望去,雨水已经漫到半墙高。 四面的山围着,往日苍郁的山,如今却像一个巨大的囚笼。 水,吞噬了这里,看不见哪里是原本的河了。有一些没来得及撤离的人家,只能爬到屋顶上,等待人们的帮助。 人们利用树和其他漂浮物,小心翼翼地踩过屋顶。 路过祠堂时,有两个小孩爬在旁边的焚塔上。焚塔比较高,和附近的房屋顶都有一定距离,不太容易过去,人们站在附近房屋的顶上,伸着手,叫小孩慢慢下来一点,然后跳到他们那里。 你也在行列里,有一个小孩在你附近,他一点一点挪下来,眼见着就要到可以跳下来的位置了,许是焚塔的瓦上有青苔,那小孩忽然脚一滑,就要摔下去。 你猛地扑上去抱住他,然后扔向身后的人群,自己却摔进水里。 “张与川!与川!”人们惊慌失措地喊着你的名字。 掉进水里的一瞬间,一股深深的疲惫忽然从骨血里涌上来,头也开始疼。 你迷迷糊糊间感觉脚上的伤口一阵钝痛,血腥味又丝丝缕缕地缠上来。 怎么回事? 你愈发地昏沉,总觉得自己在无尽地下坠。 你突然想起来,焚塔的旁边,好像是池。 你缓缓闭上了眼,失去了意识。 也看不到背后,池底莫名泛着微光的,奇怪的符文。 像话本里说的阵法。 与此同时,神庙旁的老神树忽然抖了抖,落叶纷纷,竟是一瞬枯死。 十五年前—— 神庙旁的神树,已经活了近千年。 伴随着神庙不断翻新重修,神树一直伫立在那里,枝繁叶茂。 沾了神庙的光,神树常年受香火供奉,久而生了神智,得以修行。一次偶然,预知到十五年后此地有一场大洪灾,死伤无数。神树不忍,向山神寻求办法。山神念其纯善,告诉他如果神无法随意插手人间大事,如果神树执意要救,牺牲的,是神树的灵魄。 “你好不容易开了神智,得以修行,你甘心吗?” “我的机缘是百姓们给的,拿我的命救他们的命,我乐意。” 于是山神教了他一个办法。 但山神没说,要抵抗这场大劫,仅凭神树是远远不够的。 至于山神暗中牺牲了什么,便无人可知了。 他告诉神树,他在小镇一个祭池底设了阵法,神树投胎为人,若能平安长大到十五岁,在灾中找到阵法,完成最后的献祭,便能抵去此次灾祸。 而在神树成长过程中,抵灾所需气运便会慢慢转给山镇。 所以途中神树必定会越来越倒霉,当气运透支时,抵消的,便是神树的灵魄,灵魄受损,身体必然会越来越差。 下午,雨慢慢停了。 太阳终于肯露出脸来,久违的阳光让人们喜极而泣。 积水开始消退。 张娘和大家一起收拾神庙后堂,走出庙外,意外发现了枯死的神树。 她忽然静默了一会,折下一段枯枝。 一切都在好起来。 与川,来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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