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生日会
时钟行过了十二。
几分钟前我就这样一直看着它了，看着它分针转过一圈、两圈……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对吧？但在清醒之中见证日期的变更，从某种奇怪的角度上来说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像什么在生日前一天的夜里等到十二点然后看着分针和时针慢慢转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位置，这样的傻事谁会做啊。且不说一直盯着钟表看很容易就睡着了，光就是一直保持清醒，都需要耗费不少的心神。
我翻身，准备入梦。
悠长的呼吸声渐掩盖过“滴答”，然后断了。
我又翻了个身，准备入梦。
悠长的呼吸声又渐掩过“滴答”，然后又断了。
我再次翻身……好吧，失眠了。
“今天，今天只不过是普通的一天罢了。”我原本想这样告诉自己的，但是心底的期待和期待没有得到实现的落寞，早就把我给卖了啊。就差直接贴一张纸在我背后，写上“这个人今天过生日！”这几个字，不过要是真这么做的话可能会直接社会性死亡吧。
行吧，既然失眠了，也没必要继续欺骗自己了。
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第一日。
从床上坐起，四下里看了看，还是熟悉的小房间，没有什么藏着的地方，也不会突然从衣柜里蹦出一个人来说“生日快乐”；拉开厚重的窗帘，推开窗户，深夜里极轻松的风涌入，空中没有云，也不会有飞过的鸟雀，大半个城市都已经没了灯火，唯一个月亮——这，个还是明亮的。
所以我在期待什么呢？这里什么都没有，连平日里聒噪的昆虫都不肯发声。
一角被单被暗淡的水打湿，地板上也积了不少，似乎都是开窗之后从天上流下来的。
啊……月亮。
我想起了月下的华灯宫延，月下的几人同游，月下的一人独酌……对啊，既然是生日，走形式一样的生日会至少也要有一个吧！
但是这个点，准备一个一定很困难，甚至是难于登天，还不如睡觉。
打消这个念头之后我躺回床上，打算入梦，但是生日会又蹦了出来，再打消，又出来了……我努力放空大脑，行吧，整个脑子里想的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睡意全无。
所以，如何去弄呢？在这无人无物的静谧之时。
不切实际的念头一个个闪过，最后定格在了更加不切实际的念头上。“平日里这样做一定会被当作是神经病吧。”我自言自语着。但是……身体就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站了起来。但愿……偶尔放飞自我不会被别人知道就行。
“我想要草木开始生长。”
卧室里回荡着声音，唔——似乎声音稍微大了一点？窗户也没有关，希望没有吵到邻居。
显然，无事发生，不过这样就可以入眠了吧，心里的躁动平复了大半。
我躺了下去，但是背后的触感不是床。
我看见绿色从地板上冒出，从天花板上下垂，我看见家具生长，衍生出枝干和翠绿的叶子，沁人心脾的风里，它们都在微微摇动……回归神时，我已处在一众草木的包围之中。
“这……不可能啊？”
嘴上说着疑问的语句，但下意识里我却认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就好像是，我现在说想要什么都可以实现。
既然这样，我想起了生日会。
“我想要草木让出道路。”它们缓缓地挪动，露出了本来的窗口。
“我想要月华聚成桥梁。”覆盖到了小腿的空明的水一下子变得凝实起来。
“我想要众星指引方向。”本不应该存在的它们出现了，密布在道路的尽头。
“我想要……”
……
行着、说着、变着。
我从窗口踏上桥，行进在真正的丛林之中，它们不是灰色的；看着幽邃的天幕，它不是被映照亮的。我想着看见海，下一步便处于汪洋之上，想见山岳，下一步便处于崇山峻岭之间……平日里所想的都能够实现，乐此不疲。
但是道路最终还是到了尽头。
这也是我曾想要的吗？一处小园。
推开栅栏门，穿过花径，忽然感觉暗淡不少。抬头，明月不再，换成了星子。星子落到了地上，变成了碎石小道两侧灌木丛里缀着的放出橙黄色光芒的小提灯，随着小路一起盘曲向深处。
我跟上去，到了中央。
一张白漆小桌，，两把黑漆椅。一个英伦午后茶时光里才能够出现的茶壶，两个看起来比较违和的玻璃杯。植物簇拥之间，提灯一盏，放着柔和的光。
那里还坐着一个人，是“我”，“我”翻着书，抬头看到了我，招了招手，让我也过去坐下。
明知道眼前的人和我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是直觉告诉我，“我”就是我，我不是“我”。
眼前人有着黑色的长发，长可及地，我没有，眼前人有白皙皮肤，清瘦身躯，我没有，眼前人的双眸是深沉的绿，包容着一整片森林的静谧与安宁，我没有，眼前人还有着淡雅，有着温和，有着轻柔，我都没有。
眼前人是不可能存在的，“我”。
“我有许多事想说。”我不知为什么开口了，“但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或许是“我”的温婉行为，或许是“我”笑着看着我？总之不知道为什么，“倾诉与‘我’“这个念头就出现了，但就这样直接说出来一定会很奇怪吧。
“不会很奇怪的，也不需要说出来。”“我”说，“我都知道。”“我”把书放在一旁，给我倒了一杯茶壶里的东西……那淡褐色的，是红茶吗？
她把玻璃杯推给我，一口之后才发现那是柠檬红茶。
我看着“我”，“我”也看着我，没有言语。
“我”忽然又笑了，眼前人站了起来，走向我，张开双臂，然后把我搂住。
“生日快乐。”“我”轻声在我耳畔说着，“还有……”
“我”身上的气息是安宁的草木清香，我乏了，昏昏沉沉，将于淡香中睡去。
“你好，十六岁。”“我”说。
……
我睁开眼，看了看钟表。
指针刚行过十二点。
我翻了个身，准备入梦，鼻尖萦绕着淡雅的草木香。
（一个人在学校过生日的无聊.jpg）
（事实上晚了九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