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Close Encounter of the first kind

一阵剧烈的摇晃让衣玖手中的一枚.50大口径穿甲弹从她的指尖滑落在了装甲运兵车的地板上，飞快地俯身将它捡起的时候，衣玖的思绪却已经有如海啸一般。
在整整两年后，她所一直寻找的人终于出现了吗？
还是说，和以前一样，到头来只是空欢喜一场呢。
这次似乎有些不同，她没来由的这么想，或许是因为这个时间点是否过于巧合，但是此时此刻，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一件她准备了一年多，但是依然没有准备好的事情。
那就是，当自己真的再次见到曾经的同伴的时候，自己该怎样面对那些可能已经在两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幻想乡的同伴。
点上一根烟，装甲运兵车的人员舱内只有她一个而不需要顾及他人想法的龙宫使收起打火机，然后吐出一口缭绕的雾气。
或许正是因此，雏才会让自己这个龙宫使——而不是其他的幻想乡人成为这种任务的急先锋。
已经过去两年了，整整两年了，虽然对于有着极长寿命的她们来说这两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这两年却又不同于幻想乡的两年——或许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飞快的，不计一切的变化着，就像是博丽神社估计两百年依然不会有什么变化，而衣玖曾经工作过的那片街区，仅仅是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几乎让自己在里面迷了路。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之一，衣玖相信有些人，有些事不会被改变，但是，她也必须承认或许更多的人，会选择屈从于这个世界的法则。
而当少女们再次四目相交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的身份，是否还能真正的怀着兴奋的心情？是否真的还有人记得少女们的来路，又是否，有人已经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
不过对于衣玖来说，这一切都只能通过自己的行动去求证了，她是不会将这种危险的情绪写在脸上然后给身边的人传达毫无意义的不安的。
清脆而熟悉的弹夹和卡笋的碰撞声让衣玖感到些许的安心，抬头扫视了一眼窗外的风景，似乎，已经离目标不远了。

衣玖并不想质疑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只是比起幻想乡，这个世界的严苛更是浮于表面的。
喜欢让自己的双手不沾上鲜血的人在哪里都是有的，但是事实是暴力往往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面对幻塔索斯之羽这样的存在，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这种令人感到兴奋的方式——将其他的争夺者，直接从肉体上消灭掉。
这就是游戏规则，当然并不是每个拥有碎片的人都会被打成筛子，绝大多数时候，当持有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掌握着怎样的一块破石头的时候，那些武装到牙齿的人类佣兵们还是会客气而严厉地以自己政府机构的外衣较为温和的夺取过来的。
不过恐怖分子和黑道就不会这么守规矩了，因此，大兵们当然也会毫不犹豫地露出自己的獠牙将敢于和自己虎口夺食的家伙撕成碎片的。
当然，除了另外一个披着合法外衣的组织：“斯皮兹科技”，或者，准确的说，是它旗下的“朗伊尔”佣兵团。
斯皮兹公司的全称衣玖已经快忘了，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无论是在战力上和政府地位上都要略胜自己这边的远洋重工一筹，不过双方似乎对能够背死人的繁文缛节没有兴趣，在各自都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的前提下，雇佣杀手和佣兵来攻击对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不过在衣玖眼里，人类就是人类，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而至于当初加入这样一个组织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让天子和自己有一份飘渺的归属感，然后顺带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幻想乡的线索，第一件事情衣玖自认为还算成功，而至于第二件事情……
黑色的装甲汽车刹车的瞬间，衣玖利落地打开后车门，优雅的皮鞋碾在地上的一个不知是谁丢弃的烟头上，潇洒地背枪上肩的龙宫使，扫了一眼楼宇缝隙中的阳光。
这次任务的特别之处，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状况？”
“大约凌晨三点我们追击对方到了这里，初步侦查确定对方有重火力，所以我们只是进行了试探性的攻击，对方在凌晨五点和早上七点进行过两次突围，都被我们击退，按照您的命令行动四组在17分钟前已经到达，我们已经封锁了周围三个街区，不过疏散工作还没有展开。
地形图已经上传到您的CCAS上，您可以随时调阅，四组的四个突击小组和两个狙击小组正在待命。”
衣玖背着斯太尔.50HS狙击步枪，一边向着内部封锁区走去一边听着一名担任战地指挥的少尉的情况说明，衣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两道封锁线后，在一个离目标建筑不远，却无法看到的拐角，行动二组那辆专用的双轴载重卡车就停在路边上，两名追随者的别动队员向着走过来的衣玖敬礼，衣玖的目光只是在卡车车身上清晰的弹痕上停留了一下，就走了进去。
“和CIC的通讯网络已经架设完毕了吧。”
“是的长官，键山雏长官已经在线上，您可以随时通过CCAS和她取得联系。”
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对方回应，衣玖在自己的帽子上轻轻地敲了敲，一块空气投影屏幕出现在了礼帽的帽檐下方。
衣玖花了点时间才调整好这刚拿到没多久的新系统，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是远洋重工争取军队订单的作品之一，CCAS的全称为“Comprehensive Combat Assist System”——综合战斗辅助系统，没有什么亮点的俗套名字背后则是与之不相称的强大功能——CCAS集成了以往所有单兵需要的电子数据系统，功能包括通讯、搜索和标记、辅助瞄准、战区地图的调阅和定位以及战术资料的实时上传与下载——而这些不过是基本功能而已，而如果与战斗导航员相配合的话，还能提供战术方案的参考和敌方小队的动态预警等。
不过CCAS因为有几个难以攻破的技术门槛，导致造价高昂而又精密，所以甚至没有能够进入小规模试验阶段就被束之高阁，灵力特工的出现总算是给了这个强悍无比的单兵辅助系统一个极其有限的亮相机会，不过个性十足的少女们还是针对自己的喜好定制了专门的外形和功能——比如衣玖的这款，就是安装在帽檐下侧的一个极小的装置，需要的时候可以通过按钮随时启动空气屏幕对CCAS进行操作。
不过即使使用了学习型基础AI和多项复数运算，电脑偶尔还是会傻乎乎的，所以基本上这东西在衣玖手里只发挥了对讲机的功能，其他的功能，都由雏一手包办了。
“雏，我已经就位了，能听到么？”
“清楚而且响亮。”
衣玖将投影出来的空气屏幕拖到一边，然后展开了全息地形图。
“我要这栋建筑的信息，直接楔入地图然后上传给我”
“没问题。”
键山雏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了几下，淡蓝色的空气屏幕上一个下载进度条一闪而过，然后指挥车里的所有人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被CCAS放大的全息地图上。
“初步扫描结果显示，这栋建筑物应该是按照3级军用掩体规格制造的，有完备的警备设施和功能隔间，大概能够驻守两个排，应该还有大量的……没错，我查到最近一批来自依兰努斯保安公司的订单，应该会有不少自动防卫武器在里面等着你们。”
“真想放个大烟花。”
衣玖嘟嘟嘴，这种状况是最麻烦的，行动组的火力面对这样一个堡垒，围困有余，但是却突入不足，理论上来颗战斧什么的就能把这种东西一锅端了，但是现在不行，不正常的灵力释放会让周围的三个街区全部被夷为平地，何况衣玖也不是单纯来杀人的。
“有人在居住区修碉堡，负责这个区域的安全部门的家伙是不是都该拖出去毙了。”
“那还要问这个区域的纳税人愿不愿意掏子弹钱。”
衣玖对人类的隔阂并不影响她融入当下的气氛，伴随着老朋友一般的黑色幽默，衣玖和她的临时手下之间凝固的气氛得到了很好的缓和。虽然眼下面对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尴尬局面，但是衣玖却已经有了办法。
“少尉，传达我的命令，行动四组担任主攻，行动二组调两个突击小组支援四组，狙击小组配置在这里和这里，二组留一个突击小组负责外围支援，另一组作为预备队，行动开始的时候我会先想办法烧掉他们的所有电子设备，然后我会在这栋建筑的顶楼支援你们，具体的突入细节你和四组指挥官协商，我要你们在……”
衣玖翻开手腕扫视了一眼手表。
“九点整准时发起攻击行动。”

衣玖轻轻地坐在一栋目标建筑南边的小楼上，透过圆边帽檐上垂下的空气屏幕静静地眺望着远处千疮百孔的建筑——也许用千疮百孔这个词并不能准确的形容，因为在之前的交火中已经被打的几乎已经辨认不出来的酒吧阁楼外表下，是一个坚固无比的要塞躯壳。
衣玖微微晃动一下脖子，顶层的清风让她感到无比的舒适，不过理论上此时应该正在调节各种狙击参数的衣玖却在摆弄着一把刚刚从运载卡车的箱子里翻出来的军用十字弩和一大捆钢丝。
“启动搜索视角。”
终于，在时针指向8:57的时候，衣玖将手中的弓弩轻轻地扯开，然后将一根弩箭放了上去。
她站起身，左手依旧拿着十字弩，右手却独自抓起扔在地上的沉重的狙击步枪，单手平伸，瞄准了远处的建筑。
最后扫视了一眼显示着根据建筑布局图和热成像效果综合演算处理后呈现在空气屏幕上的虚拟视野图，然后单手端着狙击枪一动不动宛若雕塑一般的少女，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温度，湿度，风向，风力，地转偏向力……”
“弹头密度差……装药量差……枪管磨损状况……全枪部件结合度……”
一组组人类根本无法预知和无法测算的数据划过少女的脑海，她的手紧紧地握着狙击步枪的握把，修长的黑色烤漆枪管仿佛已经不再是一件武器，而是她手臂的延伸。
无需任何多余的辅助，因为她只需要，去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只需要让环境，告诉她该如何扣下扳机。
“灵力修正！”
少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深蓝色的灵力光芒已经将她手中的狙击枪包裹，连同她修长的身躯一起。
然后，不需要任何犹豫，永江衣玖扣动了狙击枪的扳机，但是几乎是在特制点五零狙击枪穿甲弹在膛线的引导下旋转着飞出枪膛同时，她就猛然一个侧身，几乎在枪口烟雾还未散去的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十字弩。
扣下扳机，飞出的却不仅仅是弩箭，还有拴在弩箭后的长长的钢丝！
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的穿甲弹头轻松扯碎了窗户位置的合金护板，却没有击中那个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仿佛射失了一般朝着墙角的一个方形的白色东西砸了过去。
而直到混凝土隔墙被大口径子弹的余威砸出一个窟窿的瞬间足足过去了1秒，那枚携着钢丝的弩箭就从被穿甲弹贯通的弹孔中直飞而入，然后几乎是沿着和子弹完全相同的弹道狠狠地一头扎在了墙壁那杂乱的电线堆里。
“进攻开始。”
一开始就瞄准着插排开枪的衣玖此时只是轻轻地握着另一头连接着金属弩箭的钢丝，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
然后，上千万伏的电压就沿着细细的钢丝划破空气径直窜出，没什么特别的钢丝几乎是在瞬间被高压电彻底融化，但是也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高压电造成的短路已经将整个建筑内的所有电路设备全部烧成了一团有机物和无机物混杂的废品，霎时间，照明崩溃，设备宕机，所有的电子防御设施全部失去了生命。
而下一秒钟，和突击小队用炸药破门的爆炸声同时响起的还有衣玖手中的步枪的怒吼，她轻轻地拉开枪栓，让一枚金黄色的弹壳从枪机内跳出，然后弹匣在将最后一枚子弹顶入枪膛的瞬间被衣玖从卡笋上卸下，龙宫使从容不迫的换上另一个侧插式弹匣，半跪在地上，一发又一发大口径穿甲弹轻松地撕开建筑物的薄弱部位，在和突入士兵们反馈来的信息汇总后生成的模拟图的指引下，准确无误地收割着敌兵的生命。
衣玖没有任何表情，突击小队势如破竹——毕竟无论如何，对方也不过是见过点血腥的黑道亡命徒罢了，和雇佣兵团久经训练的杀人机器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但是就在这时，衣玖却突然微微愣了一下。
她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有些不一样的存在。
在敌方枪手们惊慌失措的还击的时候，这个身形明显是少女的目标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但是最重要的是，在这个瞬间，衣玖觉得她在看着自己！
完全不可能的，对面的少女隔着50毫米厚的复合装甲外带30公分厚的混凝土墙，竟然能够准确无误地注视着自己？！
“侦测到灵力反应！”
“衣玖！”
就在对面的少女冲着自己举起枪的瞬间，CCAS同时响起了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和键山雏的声音。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微微一偏头！
超音速子弹在瞬间就贯通了她的狙击镜，在擦过少女侧脸的时候，衣玖清晰的看到了附着在那上面的血红色灵力。
单手向后一撑连续翻滚中重新调整了姿势的衣玖用爆发性的速度连通了手中狙击枪和CCAS的瞄准同步，当她举起瞄准镜已经被打碎的狙击枪的时候，却发现目标已经离开了刚才的位置，没有给她任何的反击的机会，就打开另一旁的窗户纵身翻了出去！
“长官！发现一个目标从建筑物中跳出！”
“不要追击！她不是你们能够应付的了得！”
衣玖几乎是下意识的下达了这个命令——虽然没有任何理由的，但是她却突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而就是这失神的一瞬间，她就彻底失去了那个少女的踪迹。
而她脸庞上被子弹带起的气流擦伤的一道浅浅的血痕，一点一点的渗出了似曾相识的鲜红。

“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子？”
衣玖有些木然地坐在一栋大楼的台阶上，突击行动十分顺利，只有三名突击队员受伤——而这基本上全要归功于衣玖的手段，大概是因为太过信赖依靠备用电力的自动防御装置，枪手们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场堪称完美的行动，虽然没有找到新的幻塔索斯之羽，但是也并不是完全中断了线索，那些正在被押送上车的俘虏们甚至会在追随者的秘密审讯室里交待出他们第一次尿床的年纪。
但是衣玖却没有丝毫的笑容，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调取了负责外围警戒的士兵的头盔摄像机资料，但是却只看到了一个穿着学生水手服的身影消失在楼宇之中。
“衣玖，你真的确信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么？”
天子左手扶着插在剑鞘里的绯想之剑，因为贪睡错过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的天人多少有些郁闷。
“这是打伤我的子弹，7.62x54mmR步枪弹，SVD专用，现场只找到了一把SVD，膛线纹吻合。”
伸出手，一枚完好无损的弹头出现在了衣玖的手中，这是她从现场找到的。
“一个优秀的人类狙击手？”
天子对这种需要推理的事情从来都没什么兴趣，只是用她那双价值数亿美元的金属靴百无聊赖的踢着石头解闷。
“一个人类狙击手能用普通的SVD击穿50MM厚的复合装甲外带30公分厚的混凝土预制板然后打中我？你觉得这和狙击手的技术有什么关系？”
衣玖有些不太愉快，她在被击中的第一时间就开启了弹道显示功能，在那个危急时刻她并没有意识到的问题不代表事后勘察现场时她还意识不到。
用一把制式SVD和一发普通的子弹击穿装甲屋顶打伤自己……这种力量只有一个解释！
“灵力。”
天子用被金属手套包裹的右手轻轻地揉了揉额头，但是衣玖却若有所思地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或许更严重……我们之中，有谁能将灵力附着在弹头上？”
“这不可能。”
雏的声音适时的从CCAS中传来，“灵力一旦脱离和载体的接触，会以非常快的速度逸散，没有人能够做到……”
“有人做到了，这枚弹头就是证据。”
天子点点头，的确，任何超音速子弹都不可能在击中墙壁后还保持如此完整的弹头而不被自身巨大的动能压成扭曲的形状，灵力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算了……先回去吧。”
沉默了数秒钟，衣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因为翻滚而沾上的灰尘，天子沉默的点了点头，而CCAS那头的雏，也没有想要说什么的意思。
第一次接触就在这令人感到危险和紧张的气氛中，被衣玖用两个字轻轻地一带而过。
难道自己的猜测，又一次令人不值得丝毫庆幸的完美命中了吗。
此时此刻的龙宫使，只是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