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Something fell from the sky

伴随着淡黄色的灯光，在镜子前面最后整理了一下紫色的短发，穿着咔叽色风衣的衣玖轻轻地扣上帽子，然后抬手扯过一旁衣帽架上的龙鱼的羽衣，如同围巾一样缠在脖子，一边拍开了电子房门的门锁。
“新年快乐。”
电子门刚刚合拢的瞬间，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飘入了衣玖的耳朵，而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从天空中被丢过来的，还有一罐温热的罐装咖啡。
靠在金属墙边的少女披着血红色的军大衣，走道里惨白的光线映照着她衣摆上那代码绿色的文字，和最注重仪表的人类军人一样整理的端端正正的领带和衬衫上方，是被翠绿色头发遮挡的让衣玖几乎看不到的笑容。
“又忙了一夜？你可真对得起他们发你的工资，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啊。”
“也没有，后半夜基本都是在聊天休息什么的。”
“现在可不是人偶了，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嗯。”
衣玖自己都不确定这算不算是关心，但是她知道，如果说有什么是这个世界恩赐给面前这个曾经的厄神的礼物的话，大概就是这具不再是人偶的身体了吧。
又或许，衣玖猜想，雏如此积极地想要帮助人类掌握灵力，是不是也有这个因素？
“我还是那句话，雏，我不认为你是在帮助人类，即使我们都没办法准确地阐述灵力本身，把这一切交给人类太危险了。”
“我明白，但是，衣玖，我还是要重申，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借助人类的科学手段，并且帮助他们正确的使用灵力，无论如何，科学体系下的灵力要比幻想乡的稳定多了。”
有可能……
衣玖摸出一根烟，不过站在“禁止吸烟”标语不到五十公分的地方的她并没有点燃，只是下意识的在金属的烟盒上叩击着。
有可能人类比自己更清楚疯狂的科学会带来什么，好莱坞电影迷永江衣玖这样想，但是她却不打算，或者说没有办法说服面前的少女，因为她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
“言归正传，我们似乎有麻烦了。”
“谁家的小狗又丢了？”
衣玖对键山雏口中的“麻烦”显得很是不以为然，这两年来键山雏所谓的麻烦也不少，但是比较不客气的说，在衣玖眼里还真的没有什么她所希望的“麻烦”出现。
目前为止。
“这次不一样，你等了很久的存在也许出现了。”
键山雏只是微微的撇了撇头，然后冲着衣玖眨了眨眼睛，下一秒钟，一枚七彩色的石头就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到了衣玖的手里。
“你不会是想说……”
衣玖还没说完，键山雏就突然很开心的笑了。
“不要小看他们哦，即使他们……”
“只是人类。”

“你有过这种感觉没有，就是你吃不准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在衣玖看来，人类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很喜欢修一条长长地几乎没有尽头的通道，而两旁的墙壁，天花板，地板甚至连头顶的灯光都保持着令人压抑而惊讶的规律性。
仿佛没有尽头的联络通道是永江衣玖最讨厌的地方，这种令人尴尬的气氛即使是已经过去两年了她依旧没有习惯。
因此她已经习惯于在每次不得不走过这条长长地隧道的时候，去通过思考来转移注意力，迫使自己不再去感受那令人窒息的气氛。
新年快乐？是的，键山雏没有说错，对于她们来说无论是圣诞节或者是所谓的新年，都只是一个宣泄的借口罢了，如果说她们整整来到这个世界，那么毫无疑问，应该是刚刚过去的日子，1月12日。
虽然衣玖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因为她真的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可以以假乱真的梦境——但是事实上，这个世界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找到任何不协调的地方。
以她对环境的感知能力，细微到一个原子级别的运动，虽说谈不上判读，但是感受它是真实还是虚假这并没有多么困难，正常的物理法则，正常的有机和无机体的运动，由这一切构成的名为气氛的东西。
“第一次如此怀疑自己的能力，甚至有点希望它出错呢。”
不过衣玖从来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人，她最感到庆幸的是，当她第一次在这个冰冷的世界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天子的那张不算是让她又爱又恨但又有那么一点靠近这个词的脸的时候……也许当时她还没有如此觉得，只是随着时间的发展，她越发感到那个时候自己真的是很走运。
遇到键山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月，那个时候衣玖和天子正在一家快递公司工作，每天像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样穿着不太合体的制服接收和投递包裹，这种日子就像笔记本上空白的每一页一样有着惊人而又寻常的相似性，以至于如果不是能够切实的感觉到灵力在自己的身体内，估计衣玖都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去的几百年都只是一场好长好长的梦境。
也许头一个月两人还仔细的考虑过如何才能够回到她们熟悉的那个世界去，不过后来慢慢的也就屈服给了现实——这倒并不是来自于生存的物理压力，衣玖还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和灵力依旧在这个世界中发挥着作用，但是比起这个，衣玖最终还是选择了试着融入这个世界。
因为孤独是会把一个人逼疯的，那种没有归属感，站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的钢铁城邦里，面对着完全改变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物理法则甚至是不再能够自由飞行的天空的陌生感，就算是慵懒的衣玖受得了，她也不会放任天子被这种感觉吞没。
不过键山雏的出现让事情有了转机，雏似乎很轻松就融入了这个世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雏的出现让衣玖觉得出现了新的可能。

雏的出现是莫大的欣慰，因为这是最直接的证据证明这种莫名其妙的穿越不仅仅降临在自己和天子的身上，至少有其他人和自己一样，甚至，雏之所以能来找自己——之所以能找到自己，显然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
果然的，键山雏也是经历了一样的事情，只是昏迷的她很快就被巡逻的警察救醒，而甚至还没等她从医院的床上下来，一群自称“追随者”的军人就带走了她。
根据键山雏的叙述，她们的确是穿越到了这个城市，不过这个穿越绝对可以用轰轰烈烈来形容，根据当时——也就是两年前1月12日凌晨的情况来看，一枚巨大的陨石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城市上空，然后却又仿佛从内部自行炸裂一样，飞散在了城市的各个角落。
“呃，我应该已经记不得从天上摔下来是什么感觉了，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我还活着？”
“没有灵力护盾的话或许的确应该。”
当天晚上应该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不过键山雏有意的省略了，衣玖也没有再追问，因为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衣玖终于在一件事情上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自己的确是不能飞了。
不仅是她，雏也是一样，这和灵力的强度无关，但是确确实实的无法再飞行了。
除了这个令人沮丧的消息之外，拥有着极其发达的工具文明的这个世界的人类，却并不能给她们一点回去的线索。
衣玖劝慰自己安心一点，不过天子身上冒出来的失落还是让气氛有些伤感。
终于，谈话到了这个时候，雏也终于表述出了自己真实的来意。
和衣玖当时猜测的一样，这个世界的人类的确是有在开发了利用灵力，首当其冲的，就是军事领域。
而他们所在的新联合市，则恰恰就是灵力研究的核心区域。
在这个领域，最先进的莫过于两家人类的军工企业——斯皮兹•波尔跟科技，俗称斯皮兹科技以及远洋重工。
但是人类对灵力科技的研发，带来的还有旺盛的黑市交易，以及利用灵力工具进行的犯罪活动——显然的，人类没有彻底掌握灵力，但是正因为不稳定，所以用来进行毁灭要比稳定的技术合适的多。
面对这种程度的灵力犯罪，传统力量显然不是对手，甚至连两家公司的下属PMC（Private Mercenary Company——私人雇佣兵公司）朗伊尔和追随者都有点力不从心，因此，这些来自幻想乡的灵力能力者就成了打扫这些麻烦事情的最好选择。
“你是让我转职成条子去维护世界和平么？”
“并不仅仅如此。”
坐在衣玖正对面的键山雏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然后转向前者的方向打开，柔软的内衬上，一枚散发着绚丽光芒的石块碎片瞬间让整个房间被映成了七彩的颜色。
“幻塔索斯之羽。”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中所有的人都这么有诗意，只是这个名字还真是拗口。”
衣玖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去波旁牛仔，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但是却完全没有发现就在她们住处不远的地方的这家小小的烤肉店。
不过下午四点的时光，这座城市郊区的烤肉店只提供下午茶一类的东西，而且桌前的两人也都没有什么心思去品尝大餐。
说到这个，衣玖倒是很早就发现了，即使不吃东西，也只是会稍微虚弱一点，并不会饿死——无论如何这是个好消息，至少身为龙宫使的这个特性保留下来了。
“但是无论如何，这是我们和故乡的最后维系。”
“以你的说法来看，绝不仅仅是个纪念物那么简单吧。”
衣玖轻轻地端起咖啡杯，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丝毫不会影响她融入气氛的能力，黑色宽边圆帽上的两根丝带伴随着她头部的抖动轻轻地摇摆了一下。
“把手放在上面，集中一点灵力在手指上，然后慢慢挪开。”
虽然已经猜到了大概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过衣玖还是顺从的伸出了手指，按照雏的描述轻轻地碰上了那块小小的石头。
和她想象的不同，触感并不是很冰冷，相反，有一丝熟悉的温热，不过几乎只是瞬间，在她的手指离开石头表面的刹那，她猛然的颤抖了一下，然后目光凝固在了自己的指尖上，却又突然扫向光芒已经柔和了许多的幻塔索斯之羽。
“灵力……我身体里的灵力和它内部的灵力竟然完成了一个交换并达到了平衡！”
是的，如果说这个世界和幻想乡存在什么根本的差异的话，那么任何一个少女第一个反应都会是这个词……灵力。
在这个工具文明的城市中，除了另一个熟悉的少女外，你找不到任何灵力的气息，虽然缓慢的补充灵力依然是可行而又不需要借助任何额外手段的，但是……

“幻塔索斯之羽内部含有极高纯度的灵力，这种能量绝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们发展过程中自然制造和利用的，换言之，如果人类想要利用灵力，幻塔索斯之羽是唯一的来源。”
“过去的几十年里，人类一直在搜索并且试图利用这种灵力能源，目前他们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是说到底，幻塔索斯之羽是人类彻底掌握灵力的最根本基石。因此，相互利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争夺这小小的石头，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我不明白”
衣玖轻轻地一挑眉毛，“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自身就是一块大的羽毛。”
“我刚才说了，基于这个东西的重要性，在这个城市里，有大量的组织或者个体垂涎着每一块被发现的幻塔索斯之羽，任何一方，都有理由想尽一切办法夺取其他人手中的羽毛。虽然这只是人类间的战斗，看起来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是……”
“但是？”
衣玖并没有感到不耐烦，只是她觉得经过这不长不短的讲述后，差不多该到了雏自信满满的找上自己的原因了。

“人类能够找上我，能够通过我找到你们，也就一定能找到其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幻想乡人，换言之，在夺取羽毛这方面，我不认为有比我们更优秀的人存在。“
衣玖不得不承认，即使过去了那么久，自己依然能够被雏的这句话所打动，能够遇到其他在这个世界的幻想乡人，或许就有回去的方法，这些雏的潜台词，就已经足够让衣玖接受她的提议。
并且坚持到现在。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衣玖猛然停住脚步，因为她如果再向前走一步就直接撞在雏的怀里了。
不知不觉的回忆中，长长地走廊已经到了尽头，而靠在电梯门口的键山雏则是将关切的目光投向自己。
“不，没事，只是走神了而已。”
通往事务局办公室的电梯很快到达了两人所在的地下楼层，走进电梯的时候，衣玖将长长地枪箱抱在怀里，因为在狭小的电梯内这样不会很占空间。
电梯已经开始上升，但是被突然打断了回忆的衣玖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小小的混乱，但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天子还是站在这里，作为灵力事务直接行动小队，“佛洛依德”分队的队长。
“叮咚——”
伴随着清脆的电梯铃声，衣玖感觉到仿佛突然从黑夜到了白天一般，电梯门飞快的打开，刺眼的阳光从办公室那特有的巨大的落地窗猛然的射入龙宫使的瞳孔中。
“早上好~勤务换班，辛苦了，诸位。”
“早上好~键山。”
雏有些俏皮的一边微笑着和前一轮值夜班的职员打招呼，一边从仍然处在茫然中的衣玖手里抽出卡片，轻车熟路的走到打卡机前按下了两次。
“说起来你不应该是昨晚的夜班么？”
衣玖突然反应过来，然后提着枪箱走到打卡机前，接过了雏手中的卡片。
“无所谓啦，我可是状态满满哦~”
仿佛被忙碌的工作环境点燃了一样，键山雏突然充满了活力，她冲衣玖挥了挥手，然后轻快地跳到属于她的战斗情报中心（CIC）座位上，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的跳动着。
“早上好啊衣玖。”
“啊……早上好。”
毫无意外的，键山雏绝对是那种无时无刻都能给大家制造阳光气氛的存在，衣玖在被自己不认识的人类打了招呼之后，只能苦笑着走到自己的值班桌前，把羽衣围巾摘下挂在椅背上后，拉开凳子坐了进去，在电脑启动的时候一边闭上眼睛，用均匀的呼吸来享受着这令人感到愉快的气氛。
不过无论如何，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自己也不可能像雏一样融入这个世界吧。
“雏，昨晚的状况报告书给我一下吧。”
“好的。”
雏的手指轻轻地跃动了一下，一个窗口就从衣玖面前的显示器上弹了出来。
“这是昨晚第六勤务搜索小队发现的，这块羽毛已经处于激活状态，因此出现在了他们的雷达里，他们上去检查的时候和对方发生了交火，应该是黑道之类不入流的组织。”
“问题不在这里，雏，我记得我们还没有发现过这种已经激活的羽毛吧，最近有羽毛丢失的记录么。”
“完全没有。”
雏似乎对衣玖的问题并不感到惊讶，因为她早就已经明白了衣玖到底在怀疑什么。
“搜索小队该不会把他们全歼了吧。”
衣玖的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跳动了几下，只是一个下意识的思考动作。
“当然不会，我说过不要小看他们。”
雏冲衣玖招招手，后者从自己的位置上走下来，然后来到了地图桌前。
“夺回羽毛后搜索小队就留下眼线撤离了，从昨晚我们就一直在进行监视，此事已经从搜索部门转交给了行动部门，他们对相关目标保持着密切的监视，已经整装待命，就等你来上班了。”
“终于……不过行动部门竟然没有提前动手么？这可不是人类的风格。”
“面对着另外一个可能的灵力存在，上面还是很慎重的，所以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另外一个可能的灵力存在？”
衣玖眉毛一挑，连带着触须轻轻抖动了一下。
“幻塔索斯之羽必须用专用大型设备激活，这个你知道，但是情报显示对面的黑帮显然不具有这种设备，于是就有另一种可能……”
“幻想乡人……也可以不需要设备激活幻塔索斯之羽。”
衣玖轻轻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太多的惊喜，过去的一年多里，类似的情况已经出现了好几次，但是没有一次真正遇到过幻想乡人。
龙宫使的目光没有移开电子地图，但是话题却突然转移了。
“我以为昨晚你一直呆在实验室。”
“实验间隙的休息时间接到的报告，不算被打扰。”
衣玖的手指在实景卫星地图上不断地划来划去，时而放大时而缩小，还不时用无名指在地图上做出一些标记。
“让行动二组封锁三个街区的周边街道，还有哪个小组在待命，也调上来，我接管现场指挥，你来协调，让天子做出击准备，她也该起床了，B类装备——事到如今，也只能我先去会会她了。”
衣玖轻轻地关上地图，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完全记住了目标区域以及周围三个街区的全部地形，龙宫使转过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隔着桌子抽出了步枪，然后清了清嗓子，冲雏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不管她是谁，也许有点小题大做，但是我有点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