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翻译)守望者

“拜托,我们时间紧迫。”
在这位曾经的机械神教教士的催促下,游侠骑士加快了脚步。三分钟前,萨尔卡迪安 塞缪尔闯进了埃松位于监视要塞中的房间,告诉了他那艘穿梭机的事情;而那艘飞行器被迫降落于此地也不过是在五分钟之前。
“怎么了,塞缪尔?”埃松平静地问到,“我们回收了什么?”
红色的警示灯在机库港中闪烁着,构成了塞缪尔大部分躯体的金属部件反射了灯光——他外表的方方面面都体现出了其对火星教派的献身。塞缪尔透过面罩上的观察缝注视着埃松,观察镜是被移植固定到了他的眼睛处的血肉中。埃松觉得这让塞缪尔有了一副地下暴徒或边缘世界罪犯的形象,但事实并非如此。
塞缪尔是个好人——埃松很清楚他是个可敬的人。
“我的意识对您敞开了,埃松阁下。只管拿走您需要的信息。”
阁下,这个词几乎令埃松畏缩。而在很久之前,他也曾陶醉于凡人仆役们慷慨赐予他的一切尊称。自幼年起,埃松的天赋便使他凌驾于其他人之上,而且由于出生在一个文明世界,他并未被贬为贱民,或遭到人们的驱逐和回避。
但他现在已经放逐了自己,甚至切断了与自身曾经所处的军团的联系。
“您太无私了,技术神甫。但除非有绝对重要的事务,否则我是不会让您受到这般侵犯的。另外,似乎我们—”
埃松猛然停下了脚步。
“神圣泰拉啊!”他喘息到。“这…这是个…星际战士?”
埃松眼前这坨东西与军团战士间的相似度,还不如羊皮纸折成的纸飞机与雷鹰炮艇之间的相似度高。这具被撕裂的血淋淋残躯看起来像一坨生肉——被残忍地宰割过后丢在外面任其腐烂变质的生肉。这位星际战士被靠在弹药箱的一侧,他身上那些于数周前被造成的伤口没有愈合,还在流血;血液顺着弹药箱的侧壁流了下来。他的肋骨间被留下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埃松能从伤口处看见第二心脏在微弱跳动——这是表明他还活着的唯一迹象。
哪怕用发声单元人工调制了声音,塞缪尔也明显表现出了恐惧。“万机神在上,这是谁干的?或许是异形?我曾听说绿皮们是凶恶无情的—”
“不是兽人干的,”埃松向塞缪尔保证到,“我见过绿皮们造成的创伤,那是一种残忍、野蛮且毫无仁慈的伤口。它们战斗时所带有暴力在银河中独一无二,他们给敌人身体留下的损失是超乎想象的。”
“我并非是质疑您,埃松阁下。但基于您刚刚告诉我的那些内容…到底是什么让您觉得这并非兽人的手艺?”埃松的回答则只是一句咕哝,“因为他还活着。”他用包裹在甲胄中的手擦去这位受伤星际战士躯体上的干血,露出了无数切口中某一条的轮廓。
“塞缪尔,你说这是一条信息。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看法?”
“伤口。其中某些看起来像文字。”
“你认为这是兽人刻上去的?”
技术神甫搜索起了自己储存的数据文件,他的颅骨植入物发出了一连串的咔哒声。
“根据我对于绿皮文化的理解,它们语言的基础是简陋粗劣的象形文字。”
塞缪尔朝着那名星际战士打了个手势,他眨了眨眼,拍下图像捕捉资料以供后续参考。
“看那儿。就在他喉咙下方。”
鲜血从伤者锁骨上方的小孔中渗出,伊森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防止血液溢出。
“这不是兽人的手法。它们不会传递信息。而且它们也没有将囚犯折磨到半死不活、在其身上雕刻符号并将之送回来所需的智力和恶意…”
“我不认为他是被兽人送回来的,”塞缪尔直白地回答到。“我认为他是自己逃回来的。穿梭机的操纵台上满是血手印,而且是人类的掌印。”
游侠骑士叹息到:“我成为星际战士的时间也有将近两百年了。如果一位军团战士手上沾染了鲜血的话,那通常都是别人的…”他蹙起了眉头,“掌印是哪只手的?左还是右?”
“嗯…都有。怎么了?”
“无意冒犯,塞缪尔,但这位战士就剩一条胳膊了。”
“难道你在暗示—”
当受伤的战士突然倒吸了一口机库中那寒冷的空气时,塞缪尔和被吓坏的甲板船员们惊恐地向后退去。血腥的体液从那位战士的胸口汩汩流出。
他呻吟出一个词。“…Iltahamara…’”
埃松立刻辨别出来这种语言,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个词的含义。
“是芬里斯语。”
倘若不是亲耳听到这句话,埃松几乎不会相信眼前这位躯体遭到如此严重亵渎的战士是一位鲁斯之子。
塞缪尔不适地抽搐着。“一位太空野狼?他在说什么?”
埃松之前有过两次与太空野狼并肩作战的经历,第一次是在他和自己的兄弟们与原体团聚之前。而在第二次,埃松目睹过太空野狼与另一个军团共同进行的狂怒进攻——他相信这位垂死的星际战士努力在说明的就是后者。
“夜幕。这个词是芬里斯语中的夜幕。”
“第六军团穿梭机劳哈号呼叫夜幕号。收到请回答。完毕。”
没有回答传来。音频通讯频道中只有嘶嘶声和咔哒声。
布鲁瓦德耸了耸肩。“没准儿是咱爹的兄弟不稀罕有人串门呗,费奥多。咱俩不都知道他啥名声么。”
费奥多 斯特罗姆格林比布鲁瓦德更了解康拉德 科兹的名声,或者说,他是比穿梭机上的其他兄弟们都更为了解。当全父与午夜幽魂在Cottonis世界上剿灭生化变种人时,他也在场。当他们继续突入Cottonis所在的星系,抹除掉那些与异形结盟并拒绝臣服于帝皇意志的人类文明时,费奥多也是参战者。
当科兹(的军团)与圣血天使、太空野狼并肩作战,焚灭那些灰色世界时,他也曾参与其中;而当Hunderax自治领覆灭时,他也是见证者。费奥多见过科兹和他的军团最擅长的手段,知道他们为了确保胜利能放弃怎样的下限,明白他们会毫无停留或思索地突破限制。
“嗯,”费奥多嘀咕到。“但他也明白掌印者的权威。就算是科兹也不会违抗摄政的命令。”
虽然费奥多确信这一点,但布鲁瓦德还是和另外三位鲁斯之子互相交换了怀疑的目光。他再次打开了通讯连接。
“我是第六军团的费奥多 斯特罗姆格林,东方第九部落英灵大会的勇士(机仆:Einherjar champion of the Nine Eastern Tribes)。我是奉泰拉摄政兼帝皇传旨官,掌印者马卡多的命令前来。请允许我登上夜幕号。收到请回答。完毕。”
小飞行器倾斜过来,凡人驾驶员引导它平行于夜幕号的右舷进行航行。这艘旗舰的武器处于闲置状态,并未将劳哈号视作威胁。
“快瞅那地儿。”布鲁瓦德说到,他用手指戳着舷窗,指着午夜领主旗舰那黑暗船体上的某个亮点。这位军团战士庞大的身形和纯白色的头发为他在特剌(机仆:Tra)的野狼兄弟间赢得了“伊赫提”(机仆:Yhethee)的绰号,但他的视力很敏锐。
费奥多端详着远处那扇打开的舱门。
“机库港的舱门以打开,降落指示灯已点亮。我们被获准登舰了吗?重复。我们被获准登舰了吗?”
通讯频道中仍然只是一片寂静。
布鲁瓦德将一只手搭在费奥多的肩甲上。“这让我觉得不得劲儿…”(机仆:原文 ‘I have a bad feeling about this…’)
费奥多叹了口气,如果他们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将劳哈号降落到康拉德 科兹本人的座舰上,那他们的行为就会被视作宣战。但另一方面,机库港看起来也是做好了迎接来访飞船的准备,而且掌印者下达给费奥多的命令也很明确。
他扭头对飞行员说到。“开进去吧。”
小飞船干净利落地绕过了夜幕号向外凸出的船体甲板,溜过了保护机库的封锁护盾,进入了带有标记的机库港。
太空野狼们从穿梭机的观景窗向外看去——虚空的黑暗被军团战士们动力甲那午夜般的昏暗色泽所取代。一排又一排的午夜领主军团战士被集结起来,他们是来与到访的飞船会面。午夜幽魂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脸上毫无表情,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艘敢于登上他旗舰的小穿梭机。
“我勒个全父啊,”布拉瓦德低声咒骂到,“搁这儿待着的铁定得有科兹的半个军团。”
Fyodor scanned the expanse of the hangar deck. ‘No. A fifth at most. According to the fleet logs, they’re heading for a system called Isstvan.’费奥多仔细看了看宽阔的机库甲板。“不至于,顶多五分之一。我瞅了眼舰队日志,他们是奔着个叫伊斯特万的星系去的。”
“没听说过啊。”
飞行员顺着停机坪的指引线条飞行,他最终启动了反冲引擎,把飞船降落在等待中的午夜领主们前方。费奥多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麻溜地,哥儿几个。都好好给自个儿拾掇拾掇。别让他因为等太久再急了眼。”
这群芬里斯汉子们抚平了肩膀上的毛皮,调整了扣环和纹饰。虽然鲁斯之子们是因粗野和(战斗)准备充足而著称,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也了解到了外貌和仪式感在军团事务中的重要性。他们的父亲已经把他们训练得足够好了,现在军团中的大部分战士都能在不发出过多抱怨的情况下完成礼节性的任务。
一把爆弹枪的枪栓被拉开,里面只装填了一枚爆矢弹。
费奥多猛然转过身来。年轻的赫莱德森瞪大眼睛看着他,就像一只被四位长辈不满的目光瞪到目瞪口呆的小动物。
“小子你疯啦?外头可有好几万午夜领主领主搁哪儿站着呐,领头儿的还是午夜鬼魂他本人,你竟然想在跟他们见面时显摆显摆你的爆弹枪?你们也是,赶紧把家伙什儿都收好喽,一把猎刀都不兴露出来。”
他抽出自己的手枪,扔到空荡荡的座椅上。
“来吧,去跟他们唠唠。”
费奥多走在猎群的最前方。他走下穿梭机的坡道,他感到自己控制住了所有的忧虑——无论是肢体语言还是表情都没表现出来。午夜领主们紧盯着他们,就像饥饿的囚犯看着腐臭的肉屑或冒险进入他们牢房的小啮齿动物。
费奥多的四位兄弟在坡道底部停下脚步,他们一字排开,让猎群领袖自己接近那位等待中的原体。康拉德 科兹的目光透过了遮住眼睛的直发,冷漠地注视着军团战士。
当费奥多距离原体仅有几步之遥时,他停下脚步,等待暗夜之主向自己致意。
但对方无动于衷。
“向您致敬,科兹阁下。我是费奥多 斯特罗姆格林,效忠于芬里斯之狼的特剌(机仆:in fealty to Tra of the Vlka Fenryka)。”他等待着对方的回礼,或者是其他任何答复。但午夜幽魂只是毫无兴趣地看着他。“奉泰拉摄政兼帝皇传旨官——掌印者马卡多的命令,在凛冬与战争之主——芬里斯狼王的支持下,我们前来贵处。”
对方的回应仍是冷淡的沉默。费奥多伸手从披在肩上的厚重的白色狼皮下掏出一张纸卷,并把它举在面前。
“我们的文件应该会使您满意,科兹阁下。这是我们的命令,上面盖着狼王的玺印和马卡多的纹章。”
漫长的数秒过去了,但原体仍旧纹丝不动。费奥多缩回了手臂,将羊皮卷又塞回了自己的皮毛斗篷下方。
“我和我的兄弟们是在返回芬里斯的路上收到了这些文件,我们被重新安排到您的舰队中,并被指派为贵军团的观察员。马卡多阁下已经派遣狼群中的其他人前往—”
科兹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很大的笑容。他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但费奥多尔听后只觉得很冷。
暗夜领主们开始骚动起来,当他们向费奥多的狼群逼近时,贪婪的眼神变得如熊熊烈火一般。
“我们是带着掌印者和狼王的授权前来。”他申辩到,“帝皇已经决意—”
当第一柄利刃刺入他的身体时,费奥多的话语便被打断了,第二柄也很快刺入,然后是第三柄。他将胳膊向后甩去,准备向攻击他的人发起反击,但三名午夜领主抓住了他的手臂,扯下他的盔甲,把他拖到地板上。
费奥多从午夜领主们被动力甲包裹着的腿间目睹了自己猎群兄弟的牺牲。老家伙阿内克是第一个倒下的,这位经历了两百年战争的老兵倒在地板上,被放干了血。进攻他的敌人太多了,以至于他几乎没得到反抗的机会便倒下了。
之后是赫莱德森。他被剥去了动力甲,数十名午夜领主包围了他,轮流对他进行踢打。他的骨头被折断了,肌肉发达的身体因此而变得伤痕累累。
龙血者安德斯是第三位牺牲者。他最终还是违抗了命令,抽出了藏在斗篷褶皱中的匕首,干掉了三名午夜领主,之后他也挨了一击。然而,他的抵抗是短暂的,一群第八军团战士撬开了他的手,夺走了匕首,之后将其反复捅入他的身体。
布拉瓦德死得最为悲壮。在察觉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后,他快速挤过了那道穿着黑色陶钢动力甲的人墙,冲向了科兹。午夜领主们用利刃和拳头阻挡他,但这名身形庞大的军团战士仍在继续前进,在他最终倒下之前,他们已经到达了离午夜幽魂不到五米的地方。
叛徒们把布拉瓦德的尸体拖到了猎群中其他成员遭到残杀的地方,并丢到了费奥多身边。布拉瓦德原本纯白的头发被染成了血红,脑袋上也只剩下了一只眼睛。由于痛苦,费奥多对着这副讽刺的场景只能虚弱地笑笑。
一个残酷的声音盖过了喧闹声中。“不。给这只留一条狗命。”
费奥多感觉自己被一道阴影笼罩着,一只铁掌将他从地面上拎起。
是午夜幽魂。
午夜领主的原体从腰带上抽出一柄利刃,开始在这名军团战士裸露出的皮肤上刻划文字。他仍像个疯子那样呲牙大笑着。“这只还有点用处…”
埃松与奄奄一息的太空野狼建立了灵能连接,来自间接暴力的以太质反馈最终压垮了他。埃松的鼻孔中流出浓稠的黑血,他扭头用充血的双眼看向塞缪尔。
“科兹。是科兹干的。”
塞缪尔一言不发。在逃离火星的那几个月中,他见证了很多野蛮堕落的行径,见过了人类前所未见的暴行。但眼前的场景…比之前的总会都更恐怖。
埃松擦净了费奥多前额的血迹,看清了原体用刀刃刻在他身上的话语。那是用低哥特语书写的,与其他玷污军团战士残躯的伤痕形成鲜明对比,它们是用诺斯特拉莫方言粗糙刻上的。
塞缪尔接入了自己的内部数据连接,寻找着可能有帮助的资料。
“我们还能救他,埃松阁下!我从火星带过来的石棺还没有被转交给奥西里斯计划。我能在几小时内将它接入石棺——我们可以让他活着,直到完成一具新的无畏机甲。”
埃松无法将目光从这份血红的信件上移开。“不,这是一位真正的芬里斯之子,生来就是要在冰原和苔原上漫步。我曾进入过他的脑中,这头野狼不能被困囚笼中。”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费奥多的残躯,轻轻捧在臂弯中。他灰色的游侠骑士动力甲上被染了红色。这让埃松感到高兴——这提醒他,自己不再涂着被他抛弃的军团的颜色,也不再跟随一个他恨到骨子里的原体。
“你快去医务室给药剂师们做个简报。让他们明白,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活这名太空野狼。以掌印者授予的权力,这是我的命令。”
塞缪尔毫无犹豫,他飞快地跑出了机库。
埃松紧随其后。那些话——午夜幽魂传递给掌印者、帝皇和整个人类帝国的信息在他脑海中燃烧着。
“你可要坚强地挺住,兄弟。科兹说对了——你还有用处。但绝非是他想要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