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七夜谈
一、流火
时至七月
九溪镇夕阳公路
酷烈的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大地上,炙烤这大地上的生灵。
路边树上的蝉鸣也不如清晨时清脆悦耳,一声声“知了”随着热浪的侵袭此起彼伏,急躁了起来。往往是某一只蝉兀地鸣叫,随后漫山遍野的蝉跟着响应,声音格外嘹亮,仿佛是一场盛大的交响曲。
烈日当空,一阵热风吹过,这些蝉便齐刷刷的安静了下来。
正当屋中避暑的人庆幸这聒噪的声音歇息了下来,可以摇着躺椅伴着风扇睡一个好午觉时,山野里的蝉又一齐鸣叫了起来,一声声“知了”不绝于耳,细听之中还平添了几分躁动,令人不堪其扰。
这蝉鸣声仿佛是触碰到了打破寂静的开关按钮,水田里山沟间的青蛙也跟着叫了起来,屋檐下的燕子也飞出巢,一队队满天回旋飞翔,就连那躲在树荫下的乌鸦也顶着风而起,边飞边哇哇的叫。
天地之间忽然间变得狭小,各种声音置于其中,一片嘈杂。
不知怎的,一只燕子脱离了回旋的燕群,停歇在路旁一栋小楼的三楼窗台上,似乎是对一窗之隔的房间充满了好奇,用鸟喙“笃笃笃”的敲着玻璃。
闻声,屋内交谈的几人转过头,看向那只燕子。
“有一只燕子在敲门…或者说敲窗。”其中一模样精瘦的人说。
“可能是来讨口水喝的,今年的夏天前所未有的热,又一直没下过雨,哪怕是鸟儿也扛不住吧。”另一个人猜测。
“你们快看外边?”一个女声突然间急切向众人说道。
“秋香姐,不就是一只燕子吗。”这人继续说道:“燕子不稀奇。”
“不是叫你们看鸟,往将军山上边看。”名为秋香的女人说着站起身,又返身进入厨房拿碗接了半碗水,又走向窗边,打开窗户,任燕子飞了进来,立于碗沿饮水。
这将军山说是山,但其实算不得真正的山,其实是九溪镇外的一座小山包,传说曾经有将军在山上边打过仗,因此得名将军山。
平日里将军山光秃秃的,偶有几颗枯树几块碎石,此时的将军山上却不大太平,只见得一方流火从云间飞快的砸向山顶,火光耀目,爆裂如炽,却又瞬息而亡,在山顶上方消逝。
“那是流星吧,真可惜,刚刚没有许个愿了。”刚刚观的一场奇景的众人感叹道。
“可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儿个有流星啊。”一个斜挎这女士包的女子说道。
“汝婷,那天气预报能信吗?”秋香反驳并接着说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它准过几回,再说了这天上飞流星的事似乎也不归天气预报管啊。”
正当沈汝婷欲回话,众人借着流星聊的火热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的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今天有些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法凌哥?”
“刚刚燕子飞进来时,我的铃铛响了。”被称作法凌的男子拿起一个没有外力自响动的银色小铃铛展示给众人,接着说:“并且还在响。”
众人一看脸色大变,秋香立马吩咐:“白隆你开眼看看四周,汝婷你把符准备好,唯敬你赶紧翻一下笔记本,找找有没有相似的记录,其他人各自准备。”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严肃了起来,白隆用手从自己的左眼中取下一片遮挡用的美瞳,露出大片的眼白和幽蓝的瞳孔,与右眼的黑瞳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十分的神秘深邃。此时,他正用这蓝瞳左眼仔细的观察着房间各处。
沈汝婷则从自己的女士包拿出一个组合化妆盒,一打开有三层,第一层放着一只眉笔和一沓黄纸,第二层放着几瓶不知名的液体,第三层放着一小堆包起来的土和一把米。只见她飞快的从第二层拿出三瓶液体倒出混合,调制好后又抽出一张黄纸展平,用眉笔蘸墨在黄纸画着一道驱邪符。
沈唯敬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巴掌的笔记本,根据记忆力和此时的异象努力翻找着。
就连吩咐众人的秋香此时也从柜子里取出三支香,点燃后,恭恭敬敬的向房间内北方位供奉的神像进香,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不多时,燕子饮完水飞离房间,几人的准备也大致完成。
此时法凌站了起来,一手捻着香烟,一手提着铃铛道:“我先说吧,大家知道我不抽烟的,我手里这根烟里的塞得是返魂香,能显无形之物的灵体,配合着铃铛能定灵体,驱邪物,但是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我这边也是。”白隆左眼流着泪说:“我的左眼能通幽,右眼能见凡,也就是老人们常说的阴阳眼,而且遇到诡异,左眼还会不自主的流泪,但是现在左眼流泪了,却什么也没有。”
大家一齐望向沈汝婷,盯得她及其不自然,举起一张黄符忙道:“我这两手比不上你们,只画了一张驱邪符,但符没什么反应,我怀疑是不是我们想多了。”
“你呢,秋香姐?”
“嗯,刚刚我请了白三太奶奶,她老人家享用完香火后,只叫我外出一个月,其他的什么也没说。”秋香摇了摇头道。
最后大家望向正在翻找笔记的沈唯敬,看他半天没有反应后,催道:“你呢,唯敬?”
沈唯敬抬起头,说道:“根据《淮南子》记载‘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滥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精民,鸷鸟攫老弱。’
《史记》上也有记载‘当帝尧之时,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
“那个你能说人话吗?”
“唔,就是历史发生过这种事,如果记载不错的话,先是万蝉启鸣、青蛙大叫、燕子回旋,乌鸦唱晚、井水起泛、溪水流白等异象,接着便是流火当空。”沈唯敬向众人解释道。
“然后呢,会引起什么?”
沈唯敬走到窗边,透过玻璃望向天空道:“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首先当然是起云。”
只见忽然间天空像是拉开大幕,天色越来越暗,像是旧时的蒸汽火车喷吐出的浓烟,一团一团的聚集着,聚集的越来越密,越来越厚实,渐渐的往地面上沉,整个天空像是要塌下来。
“接下来是刮风。”
远处的山口突然呼啸了起来,像是国画渲染般,由远及近,由浅入深,使这黑压压的乌云也显露出几分深浅分明。刹那间,狂风已至窗前,穿过开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啸声。
“然后是闪电与雷声。”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猛然间,电光一闪,照的屋里明亮。紧接着一声炸雷当空炸开,震耳欲聋。闪电像是银蛇狂舞般在乌云里游走,雷声也一道道的轰鸣着,天地之间已然分不清界限,而是融合在一起了。
“然后就是下雨了。”
沈唯敬把手伸向窗外,“啪”的一声,雨滴打在沈唯敬手掌心。
呼啸狂风,闪电雷鸣渐渐击碎了这乌黑的天幔,失去了束缚的水滴瞬间洒向地面,水滴连着水滴成了雨线,雨线挽着雨线成了雨幕,暴雨袭来,天地间一片雾茫茫。
“嗯,虽然你说了一大堆的很有气势,这天气也很配合你,但是这和流星异象有什么关系?”秋香不解的问道。
“当然有关系了,我还没说完呀。”沈唯敬收手,并从桌上拿了一张纸巾擦拭,说道:“最后是洪水起泛成大灾,可能是近五十年来九溪镇最大的洪水。”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说清楚为什么?”沈唯敬两手一摊,无奈的说道。
“哥,我们能做些什么吗?”终是有些不忍,沈汝婷询问道。
沈唯敬笑了笑,指着几人说道:“老妹你是个没学全的野茅山,白隆是个阴阳眼,法凌哥只会一手闻香惊铃,秋香姐供了一只狐仙,而我只是一个看事的,我们能做什么呢,洗洗睡吧。”
“不过秋香姐的白三太奶奶说的对,待会大家散了回家去收拾收拾,明儿个外出去躲躲灾吧,洪水过了再回来吧。”
众人一阵默然,望着窗外的暴雨愈发的担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