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春秋6 流水西东
景国
公主邀连城璧在园中散步，他帮公主拨开前面的柳枝，看到公主发髻中插着一支红色玉簪。“公主的发簪真是别致。”
公主抬手抚了一下鬓发，说：“只是普通的发簪。”
连城璧微笑着说：“这是萧国特有的红玉，连国与萧国为邻，城璧曾经见过。”
公主神色略显慌张，她岔开话头说：“城璧，我知道你到景国来实属无奈，若有机会，你想离开吗？”
“两国联姻无论如何都是好事，何来无奈一说？公主与城璧素昧平生，一时不能接受，城璧明白。还请公主给我一点时间。”连城璧万分诚恳。
公主叹了口气：“城璧，我们二人一样，都是任人摆布的棋子，难道你甘心被困在景国？”
连城璧早已听出公主的言外之意，她想离开景国，并已与人勾结，刺杀连城璧也许就是她指使的。她知道自己头上的玉簪是萧国之物，却不敢承认，看来她勾结的必是萧国之人。玉簪的成色，乃是上等，非萧国贵族不可得。这样的贴身之物，必定是关系亲密之人所送。也就是说，公主有个在萧国地位不低的情郎。
连城璧想通此节，便顺着公主的意思问道：“莫非公主也想离开景国？”
公主并未作答，她劝说连城璧：“我是为你着想，你是连国人，无论为景国做多少事都是徒劳无功。”
连城璧道：“公主若能帮我，城璧感激不尽。”
公主闻言大喜：“城璧，只要你配合做一点事……”
近几日，朱厚照不大高兴，燕国已对齐用兵，显得迫不及待。听闻齐国太子去秦国求援，秦国大举出兵，本来燕国应有所忌惮，无奈燕王害怕景国出尔反尔，趁机偷袭，因此想速战速决。可是燕国攻齐的消息才刚刚散布出去，以燕国摧枯拉朽的速度，不知道楚国能否来得及反应。连城璧却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和公主如胶似漆，相谈甚欢。
朱厚照忍不住去找连城璧，看到他在院中练剑，姿态灵动，飒飒有声。他目不转睛盯着连城璧，直到连城璧发现他，收了剑，用巾帕擦了擦汗，他拍手大声喝彩：“好好好！城璧，你教教朕吧！”
“城璧不敢。”
“什么不敢，城璧，就教朕两招好不好？”朱厚照恳求道。
“景国人杰地灵，陛下自有名师，城璧不敢班门弄斧。”
朱厚照忽然苦笑一下，似乎想到什么，不再纠缠：“算了，城璧继续吧，朕只想看看你。”
连城璧心想，也许朱厚照自小在外，没机会习武吧。
秦国
齐国败亡的消息已至嬴稷手中。自从那天把话挑明，他已好几日没见过齐衡，今日时机正好，齐衡再也躲不过去了。
“衡儿，大王对你青眼有加，舅舅早就看出来了，也就是你当局者迷”，舅舅已听了嬴稷吩咐，却装作刚刚知情，劝说齐衡，“这是你的机会，就算你将来要回去继承齐侯之位，也有秦国可倚仗啊。”
齐衡难以置信：“舅舅，我是个男子！”
“衡儿，你身在秦国。”
“可我是齐国人。”齐衡斩钉截铁地说。
舅舅声音沉了几分：“衡儿，舅舅不怕说句狠话，齐国还能苟安多久？”
齐衡的脸色变了。
宫中来人召齐衡，他犹豫着不肯去。
舅舅劝他：“衡儿，你与大王作对，实在无半分好处，何况你如今住在舅舅家中，若与大王有什么龃龉，舅舅也为难啊。”
齐衡诧异道：“大王不是那样的人……”
舅舅嗤笑一声：“你以为他年纪轻轻便能称王，靠的是善良吗？你不了解他，还不了解你母亲吗？毕竟血脉同源……”
齐衡闻言，忽然想起父亲宫里莫名消失的女使和驳了母亲政见之后辞官的朝臣……他不知见了嬴稷该怎么办，索性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匕首，一路恍惚……
“衡儿，你这几日是有意避开寡人吗？”嬴稷一见他，脸上便露出笑容，但被舅舅点破之后，齐衡总觉得这笑容背后别有深意。齐衡不答。
“衡儿，你应该知道，若你想在秦国立足，寡人是你的捷径。”
齐衡心中一颤：“在秦国立足？”
嬴稷递给他一支木檄，齐衡接过，檄文是以秦文写就，字又潦草，齐衡辨认不易，但几个关键的字却让他如堕冰窖，齐国亡了？
他抬起头望着嬴稷，这个人就在几天前还是整个秦国最让他信赖的人，甚至超过他有血脉之亲的舅舅。
嬴稷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温声言道：“寡人知道你看着吃力。姑母她亲自上阵指挥，力战而亡，齐侯不愿受俘，也……自尽殉国了，你……”
齐衡用力反抓住嬴稷的手，浑身颤抖：“陛下，这不可能，不可能，燕国为何甘冒如此大的风险，这么快就……就灭了齐国，不可能……”
嬴稷说：“寡人猜测景国早知道此事，燕国大概是怕景国黄雀在后，所以才如此急迫。”
齐衡后悔不迭：“我当初应该阻止父亲向景国求援，我本该阻止他，我为何不说？”
嬴稷揽住他的肩，安慰道：“衡儿，此乃天意，你不要自责。”
“陛下，我想回齐国……”
嬴稷柔声道：“你现在回去于事无补，衡儿，今后你就当自己是秦人吧。”
“不……”齐衡突然后退一步，拿出袖子里的匕首，抵在颈间。
嬴稷大惊：“衡儿，你把刀放下！”
“让我回齐国。”齐衡万念俱灰，唯余一点执念。
嬴稷沉默了一息，对他说：“齐国已经亡了，寡人不会放你回去的。你若认为死得其所，寡人不拦你。不过你今日一死，恐怕会贻笑大方。邦家失守，你不复国是不忠，父母死于他人之手，你不报仇是不孝，有寡人之助，你不用是不智。你自己选吧。”
齐衡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终于，匕首“呛”地一声掉在地上。
嬴稷暗舒一口气，走近一些，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既有寡人做靠山，何事不成呢？”
齐衡泪落如雨，与嬴稷对视良久，最终缓缓低下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