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国45.留一日，了一事
“接下来怎么办？”商清逸问。
胡八刀拍了拍屁股上的脚印，刚被商清逸踹了一脚，上面还留着泥，他也没指望能干净，随手意思拍了两下，就看着跪在地上的村民无所谓地说：“还能怎么办，直接走啊，你可没多少时间了。”
方才这些村民的丑态他看在眼里，原本也没什么情分，断然不要指望他会为这些村民多耗精力，经过一场折腾别说好感了，现在满满都是恶意。
他虽不至于会对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动手，但要留下庇护他们，胡八刀还是做不到这么大度。
他们都不是不知分寸圣心泛滥的人，相信商清逸亦如此。
果然，商清逸听完，亦是淡然点了头。
只是他比胡八刀离这些村民近些，多看了一些，看到了朱真在人性上的闪光点，并且始终对朱九九这孩子抱有好感，于是他对朱真说：“你们一家跟我们走吧。”
此言一出，村民真都慌了神。
药灵离开之时可是说过的，要是商清逸几人离开了，这个村子的人都得死。
若真让商清逸走成了，他们非死不可，他们都跪在地上哀嚎，却也惧怕商清逸又不敢向他呼救。
这倒不是为自己的丑陋行径自惭形秽。
而几刻前他们受药灵蛊惑举着镰刀石头准备对药王江动手，虽然最终因为看到癞皮黄人头落地不敢动弹，但也确实惹到了护犊子的商清逸。而商清逸这个他们眼里的神仙公子也不只是毫无底线的菩萨心肠，看着和和气气，但只要过了他的底线，杀起人来也毫不客气，他们不敢在这个关头触商清逸霉头，是怕万一他发起火来，当场就把整村的人给屠了。
他们此刻后悔，为什么要捡起那些东西，为什么当初不相信神仙公子呢。
商清逸有屠了村子的实力，也有他的理由，村民们原本绝望了，见到商清逸对朱真释出善意，眼睛一亮，算是找到了最后的一线生机，纷纷跑到朱真身侧围着，谄媚地求他说说好话。
“老朱，救救村子吧。”
“朱大哥，我不想死。”
“朱老，您是村子唯一希望了。”
朱真种了一辈子地，没有念过书，在村子里也是老实的本分人，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叫成朱老，虽然知道是蝇附骥尾，得了商清逸带来的好处，仍是显得很尴尬，他为难地看向商清逸，却见商清逸压根没看他这边一眼，顿时心乱如麻。
看朱真不说话，村里的人以为是没有好处说不到朱真的心坎上，有脑子灵活的已经猜到朱真影响不了商清逸多少，眼睛一转就有了另外的心思。
“朱大哥，你若是带我一起走，我下辈子就给你做妾。”村里有名的美女蹭着朱真说，那胸脯已经要贴到朱真手上了。
“朱老，只要你带上我走，我那家底几十两银子都归你了。”
“朱老…”
不停有人承诺着往日里朱真不敢想象的报酬，当死亡近在眼前，人求生的欲望超出了一切，能给的越来越多，有些在当下恨不得给朱真当牛做马，来换回一丝生机。人性的挣扎与丑陋在此刻一览无余。
朱真不知道如何应对，他是性子淳朴的人，没有想过贪图村里大家什么东西，他亦想救救村里所有人，但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极限，他无能无力做不了主。
商清逸并未看村民那边，却也刻意听得清楚，面对色利相诱，他想看看朱真会怎么做。
若是朱真高估了自己的影响，试图收了东西跟他讲条件，商清逸定是对他失望，虽仍会带他离开，却至多带到北凉道随便找个地扔下就一了百了。
算是吃了他家饭菜，还一饭之情。
片刻后朱真鼓起勇气慢慢走了过来，搓着手很拘谨的样子，他到了商清逸身侧艰难地抬起头，嘴里的话比蚊子还轻：“尤公子，能不能救救村里大家？”
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从不知满足，一饭之恩却仍奢求太多。
商清逸嘲讽地笑，低着眼俯瞰朱真。
他没有回答朱真，而是问胡八刀：“我们还有几天时间？”
胡八刀掰起手指算了半天：“八天正好，赶紧走，没时间浪费。”
等胡八刀回答完，他戏弄地看着朱真：“你看，我们时间也不够，在你身上已经浪费了两天，你想我在你们村子上再花多少时间，凭你能用什么报答？”
朱真满脸涨红，听到商清逸与胡八刀对话，他已经知道了答案，神仙公子说他时间很宝贵，为了他已经浪费两天时间，算是萍水相逢的仁至义尽，若要再求商清逸花时间，他也说不出口。
想要再多，就逾矩了。
这是商清逸话里的有意思。
朱真一时无言以对，他想帮帮村里的大家，但…
在商清逸的讥讽目光中，朱真红了半天脸，似是脑子里在做天人之争，最后想通了什么，做了个意料之外的决定：“尤公子，你带上九九走吧。”
商清逸神色一愣，听着超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问道：“那你与嫂子呢？”
朱真说出话后整个人便轻松了，说话声音也高了许多：“我们想留在村里。”
“为什么？”
这超出了商清逸的意料之外，有药灵的临走的灭村留言，村里多少不能走的人巴望着能跟他们一起走，朱真能走的反而要留下，他不禁好奇，朱真图什么。
朱真想了想，看了看因为刚才打斗被摧残过的村庄，笑了笑说：“离不开啊，在这生在这长，年轻时也想过出去看看，但真要走了，发现自己舍不得。”
“况且还有这么多村民，不瞒尤公子说。”朱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我虽没什么出息，但我爹以上三代是村里的村正，三代人守了村子一百多年，我虽然没能耐成不了村正，也守不了村子，但村子有难的时候总不能独自走掉。”
“不然哪天真到了地下，我爹跟我爷问起，阿真啊，村子现在咋样了。我总不能说不知道，村子有难的时候我逃了吧。那我爹跟我爷非揍死我不可。虽然成人了，但我还是怕死了我爹跟我爷。”
“既然守不了村子，那我能看看村子最后的结局，至少到了地下，能给我阿爹跟阿爷一个交代。”
朱真正色道。
商清逸一时愣了神，他原本以为朱真是想留在此地，拿浅薄的情分逼自己也留下来，若真是如此他甚至连朱真都不会带上直接走人。
此时听来却全然不是，而是因为简单的责任感，甚至连基础誓约都算不上，只是想代替已故的父辈守着这个村子。
只是个淳朴汉子，商清逸想。
他甚至没想明白，药灵跟他们无冤无仇，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临近北凉道的村子为乱，是因为商清逸一行人。
他们是真正的祸源，朱真跟这群村民只能算是殃及池鱼。
商清逸他们是有责任的。
但朱真从未往这里想过，没有抱怨，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安静地接受了一切，在知道村民没有生还的希望后，选择跟村子里的大家一起待到最后，只是希望能将自己年幼的儿子带走。
大概是因为，守村子是他的责任，他答案他的父亲了，并不属于朱九九需要扛起的担子。
商清逸想到这有些触动，他对自己认知清晰，看似有情实无情，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喜乐而发，无善也无恶，对于不重要的人从不在乎感受。
虽然知道自己一行人是为村子带来灾祸的源头，但他其实并不愧疚，世事如此，有好有坏怨不得他们，只有此时听到朱真朴实的话，他有了一丝冲动。
“再等一下。”商清逸对胡八刀说。
胡八刀惊讶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等什么！”
商清逸紧紧盯着他，眼神坚决：“再等一天！”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自己都要没时间了。”
“我答应了紫苏把你们安全带到白鹿城，就一定会把你们带到，八天还要防着药灵下绊子，时间来不及，你不准意气用事，这次听我的。”胡八刀也看着他，同样眼神坚决
“多留一天，绝不可能！”
商清逸第一次见到胡八刀如此坚决，他也明白胡八刀的担忧，根本还是为了他跟药王江，他语气稍微软了一些说：“我知道你在担心我。”
胡八刀听到他语气放软，也把严肃的表情稍微舒缓下来。
商清逸继续说，同时带着分析。
“八天虽然时间比较紧凑，但如果没有任何阻挠的话，赶到白鹿城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若我们能把药灵的威胁除掉。从这里到白鹿城，真正赶路只用三天就能到。”
药灵难除，同列十一十二的胡八刀知道他多难对付，但商清逸说到这里了，胡八刀便让他继续说下。
“你有对策？”胡八刀问。
（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