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H16中篇翻译《骗子的下场》一

骗子的下场
+++ 播报 - 00 [太阳系] +++
广场上方的广播声与日常新闻的音色并无太大区别,是如此自动化的有节奏的。这扁平的仅剩些许感情的话在第四十四镇的街道上 杂货店内和流浪者马厩的屋顶上回荡着。在天钩的阴影下,人们惊慌万分呆若木鸡一般沉默着站在原地,否则乃是原地打转。恐惧与困惑在逐渐剥夺着他们的理智。
录音已结束并将重新开始。
“帝国播报—”嗡嗡的咳喀作响的的声音如是说。紧接着开场白的是一阵管弦乐的铃声。
“今天, 来自核心地区的消息已经传到维吉尔 莫斯二号的农业殖民地了。”声明部分如往常一样,向第四十四镇上的居民和这穷乡僻壤世界上其他定居点的人们承诺,他们对周围星系有一定的了解。
但今日熟悉的音调变换成邪恶的音色,开场白传来了不详的音符。消息的重点来了:天钩的顶峰在他们头顶上的某处,那里是这颗行星唯一的天体路径。
星语者的唯一职责是将新闻内容解析成令人满意的形式,并通过消息发送。
“这是来自泰拉的召唤!具有重要的意义,让所有公民都意识到并知道此消息严峻的确定性!这场战争摧毁了永恒之门,泰拉的帝国宫殿倒塌了。我们非常悲痛地宣布,人类帝皇已死于战帅荷鲁斯 卢佩卡尔之手!”
一些市民开始哭泣,另一些人抱头试图否认这声音所传递的消息。一个人笑了,他毫无幽默感的完全难以置信的吠鸣。还有其他人,他们看着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好像他们一直都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一样。
扬声器下面,镶嵌铁板滴答作响,雕刻木板向外弯曲形成几行文字:“帝皇与他的儿子圣吉列斯,多恩,鲁斯和可汗一起进入了荣誉名单。他的军队残余正索求着和平,投降也就在眼前。军团间的冲突与战争已然结束,独立的战争也已终结。荷鲁斯取得了胜利。即使到了现在,舰队正在被派遣到以太罗盘所有地点,以巩固他作为帝国霸主的新秩序。”
空气沉默了,好像机器的发声口完全无法掌握它所投射的单词一般。
“记住,战争结束了,荷鲁斯拥有了王位。”
广播结束了,扬声器也停止了震动。恐慌开始逐渐蔓延。
在冰库门廊的凉爽之中,莱恩 凯德的目光落在了他翻转过来的手掌之上, 他看到一排指甲在手心留下的月牙状的痕迹。他感到头晕与恶心。这个年轻人不敢站起来,因为他担心自己摔倒在主干道破裂的柏油路上。这是一场噩梦,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没有了多余的幻想,其他的也毫无意义。
帝皇,死了?
这是不可能的 难以置信的。天上的鸟说着高等哥特语,同样的季节将会重新书写自己。莱恩拒绝接受。他不会的!
“荷鲁斯拥有王位.......”他听到一个来自罗斯福农场的妇女重复着这句话。她试图说出这个短语,大声地以确保它不仅仅是一串无逻辑的胡言乱语。
“他会来这里吗?”问向他人,这个问题就像点燃了火种。突然,市中心的广场上的每个人都开始说话,愤怒伴随着困惑在人群声音中此起彼伏。莱恩被来自四面八方的零星碎语所震撼。
“那要多长时间?”
“...已经在路上了...”
“...这里没有任何他们想要的”
“...他会被杀吗?”
“...这个世界将落入战帅的阴影之下”
这个年轻人皱着眉头站了起来,迅速推开人群。就好像能摆脱萦绕脑海中的黑暗思想一般。
泰拉在火海之中,宫殿倾塌 星舰密布在墨黑的天空。一片被僵持的炮火所包围的战区。
他强行穿过人群:他们肯定有数百人,几乎第四十四镇的全体居民都拥挤在空地上听每周广播的声音,也许从首都Oh-One 到第八十七冰麦农场上的其他城镇也都上演这样的场景。
莱恩抬起头,凝视着电报的电缆线路,细长的塑料杆上悬挂着黑色的线网。风化骨色的桅杆,远远离开了小镇消失在一望无际的麦田中。在定居点的边界之外,这片土地从一个地平线到另一个地平线都是平坦的,毫无特色,只有偶尔被筒仓的钢指或铁轨形成的线条所打破。景观是静止不变的,如同象征着这颗星球本身。
维吉尔 莫斯二号是一个农业农场,一个远离帝国核心世界轴心的粮仓殖民地,几乎找不到看不见。尽管如此,它还是养活了一个饥饿帝国的数百颗类似行星之一。以这种方式,也许人们会认为它有着细微的战略价值。但它是一个在风暴之域之中孤立的星球,坐落于极限星域范围的深处。一个偏远的不被重视的世界,被银河系的其他人忽视了。在第二颗行星上被冻伤的地表生活着不到100万人,它们都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为农场服务效劳。
无人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尤其是那些住在第四十四镇上的人群。转向另一个方向上,莱恩的视野立刻被服务业大楼后所屹立的黑塔之影所吸引,它消失在天空之中。他向后仰头,太空电梯在进入轨道时,似乎薄到一根线的直径一般。在里面,没有多少人看到不停工作的自动化系统,将装满谷物的货物仓装在无人驾驶的火车上,然后带着这些上了太空。天钩正是第四十四镇存在的原因:虽然有些农民名义上称之为 家,但他们大多是在自己的农场里定居与工作。解决方案是给那些生活
围绕着电梯以及运行的人准备的,但事实上其功能犹如化妆品一样。
莱恩回忆起一天晚上,他的父亲埃姆斯从酒馆里端着杯子回家给童年的男孩上了一堂忧郁悲伤的课,父亲告诉他这个小镇没有存在的理由。天钩内部的每个系统设施,从货物卸工到将吊舱吊向太空的复杂菱形绳索网都是由自动机器运行的,第四十四镇中的每一个灵魂都可以立刻死在床上但是电梯会继续运行,把谷物抬到高处与货用打火机相遇在轨道上。埃姆斯 凯德说,教训是,人们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很重要,事实上则恰恰相反。
不过,这个年轻人并不这么认为,他并不认为应该讨厌天钩的影子,老人像怪物一样铸造了这个塔并每天盯着它看,就好像他要解开轨道束缚的绳索然后掉落在他身上一般。不,莱恩把它看作是通往更伟大的东西的桥梁,是人类努力的纪念碑。在塔下阴影中,他感受到了保护,仿佛不知怎么的,帝皇的护身符就俘获在阴影中。
直到今天,他一直有这种感觉。
对父亲的思念将莱恩拉回到底层楼上,朝着他家族七代人拥有的宿舍楼走去。他如此专注于此,以至于他直接走进了一群人中,他们正在紧张而情绪化的交流争论。
“你怎么想并不重要!”达伦 普蕾尔是韦恩果园的高级日光师,在那里,Virger-Mos明亮的黄色太阳光将会捕获并转化成拖船的动力。他身材魁梧,但其身材完全是幻觉。正如莱恩在酒馆里激烈的推拉游戏中那样,普蕾尔肌肉松弛,或者说没有任何肌肉。他胖乎乎的手在空中盘旋。“我们都听到了那条消息!”
在这群人中,少数聚集一起的市民对普蕾尔的话表示赞同。但是,他正在与其对话的男人露出阴森的面容。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达伦?”塞拉斯 辛卡德有力地提出了这个问题“我们站在周围烦恼?”与日光师相比,辛卡德身材高大且魁梧,但他真正的力量就在他的外表之下。塞拉斯年迈的父亲拥有着漫游者马厩,他的儿子在那里负责车辆维护。莱恩不记得有什么时候这个人手上没有沾满污渍,周围没有电池液的气味。
普蕾尔和辛卡德是酒馆里的伙伴,但在此时此地,这似乎无关紧要。这不是酒吧里关于政治的争论,而是由恐惧推动的其他事情。空气中的张力很强,就像暴风雨前静电的噼啪声。莱恩开始怀疑这两个人是否会发生冲突,但在过去的两年里,没有一个星期没有人在内战问题上进行讨论,而这两个人往往是争论的核心。
“你宁愿我们盲目地绊倒吗?”普蕾尔苛刻地说到,“我和亚西欧谈过了,他告诉我,其他所有的电讯号频道都变黑了。没有任何联系,只有沉默。”他折上胳膊,“你对此有什么看法,恩?这是军事学说,不是吗?切断沟通渠道。”
“你对当兵了解多少?”辛卡德突然回应道。“唯一的帝国陆军驻军在Oh-One,你从未离开过这个院子。”
“我训练过!”普蕾尔激烈地反驳道。“当帝国军队来到这里并向我们展示如何操练之时,我训练了镇子上的守望者。”
辛卡德张开双手。“这个世界没有也从不需要守望之人。”
“也许我们现在需要它!”另一个人说到,他是一个来自医疗保险公司办公室的姜黄色头发的人。普蕾尔点了点头。“是的!如果我现在不在这里说话,那我将掸去我的步枪上的灰尘!”
机修工揉了揉眼看到了莱恩的身影,并向他寻求支持。年轻人只能勉强耸耸肩膀。“看!”辛卡德说,试图给他的声音注入一种平静沉稳的气息。“你知道空气是如何流动的,而线路一直在掉线。”
在这一点上,他是正确的。一些殖民地矿物土壤的特性对声音发射器,这意味着通信只通过架在地表的电缆进行发送和接收。这里是天钩的一侧,在没有电线的情况下,维吉尔 莫斯二号行星上的城镇退化到使用邮递员和日晷的地步。肥沃的土壤让其成为种植作物的奇迹,但它的刮伤磨蹭使每座建筑的混凝土墙都被刮破,使黑咳症成为殖民地最严重的杀手。有时候风吹来的粉末足以撕扯开镇边缘的屏障。
辛卡德继续说道,“如果首都已经安定下来,那就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个女人几乎歇斯底里地红着脸,怒视着他。“你不可能知道那个!”
“我们需要自己保护自己!”普蕾尔说到。“这才是我们现在应该去思考的问题!”
辛卡德做了个鬼脸。“好吧,好吧!那这个怎么样?我的三轮车在马厩里,那我亲自骑车到Oh-One看看发生了什么怎么样?我可以在夜幕降临前往返。”
“这不安全。”莱恩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
机修工看了他一眼说到.“你怎么知道?”
“这男孩说的没错!”普蕾尔继续说到:“王座的陨落伴随着血肉的横飞。塞拉斯,你没听到广播吗?这场战争—”
“这不是我们关心的!”辛卡德回到到。“我们在帝国的尾部,在人类版图的尽头。无论男人还是君主都懒得把目光转向于此!因此,这种令人遗憾的恐慌是毫无意义的。我们最好能在殖民地总督身上了解发生了什么,对吗?”这人转向了莱恩,从后面狠狠地推了他一下。“去吧孩子,回家吧。回去照看照看你的父亲吧。”他走开时抬头看了一眼。“你们其他人也一样!”
当那个红脸女人怒视着机修工时,普蕾尔低声喃喃自
语到。“他总是在这个小镇上闲逛就好像闻起来很香像一朵花一样。”她生气地说。“现在这只油猴开始下达命令了?”
莱恩意识到她在看着他,等待着年轻人同意她的观点。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朝宿舍走去。
他到达时,他的父亲不在。莱恩一次走两级楼梯得到达了顶楼,在经过母亲那间永远关闭的房间时,用手轻轻地擦了擦,这是他的一个根深蒂固的习惯。在楼梯平台上,他进入了自己的<套房>———这是这间房间的一个花里胡哨的名字,对于一个不伦不类的卧室-阳台的组合来说,这实在太宏伟高级了。他用手背敲了敲门,大声喊道。
“绅士先生!”莱恩持续地敲击。宿舍里没有其他居民,而且已经有很长时间无他人居住了。这是休耕的几个月,来自遥远田野的一名司机留宿在了他们农场,而不是在天钩阴影下冒险生存。“绅士梦达斯,你在里面吗?”
他听到门里传来动静,不一会门就从涂了油的滑槽上滑开了。“小莱恩啊,”这个男人说,心不在焉地把束缚他的外衣的前面打理平整。“为何如此紧迫。”
“那条消息—”他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话,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呼吸然后重新再说一次。“广播的电报称帝皇死了,荷鲁斯 占领了泰拉!战争结束了!”
“不然呢?”梦达斯走回自己的房间,莱恩在他后面。“你是说你不希望那是真的?”
这位绅士身材矮小,与农业界晒黑的本地人相比,他的皮肤苍白,他的手指让人想起年轻的女人。尽管如此,他始终带着一种莱恩一直试图效仿的自信。但是,一个乍一看看似谦逊之人,如果真是如此,也就真的引人注意了。
他从桌上的烧瓶里倒了一杯阿玛秒,瞅了一眼莱恩站着的地方。这个年轻人的手不受控制地与另一只手纠缠在一起,扭动地打结在一起。
莱恩尽其所能地重复了电报传达的信息,字里行间的情绪从其嘴中流露出来。那情绪里的每个音调就像染上了颜色,当他得到结论之时,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已然通红,变得温暖了。梦达斯只是听着,从酒杯里小小喝了几口。
“荷鲁斯的军舰要来了,”莱恩继续说道。“他们可能已经在附近了!”
“谁也说不清,”梦达斯主动说到,“亚空间的流动是奇怪且不可预测的,那里的时间流逝是有些弹性的。”
挫折感使莱昂的眉头紧皱。他期望从这位绅士那里得到的所有反应,这并不是其中之一的目的。这个人似乎几乎--听天由命。“是不是...你没有被事态的转变所困扰?战争正向我们袭来!帝国已经破败不堪!你不害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梦达斯放下了阿玛秒的杯子,走到窗户前。他的画板和笔筒乱七八糟的堆叠在那里。“并不是这样,莱恩。”他说到,“任何理智的人都关心未来。但以我的经验来看,你不能让自己被即将发生的事左右。生活在无法实现的可能性导致的阴影下。”
年轻人不能理解这个人的意思,于是告诉了他。
梦达斯脸上掠过一丝沮丧。“这个季节将到来的沙尘暴,你害怕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它们可能很危险,但是—”
“但你知道他们。你知道你无法改变它们的到来。所以你会躲起来,让他们过去,然后重新开始你的生活,就好像他们从未来过一样。”梦达斯做出了一个包容的姿态。“我们是小人物,我的朋友。像我们这样的人无法改变整个银河系的战争进程。我们只能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好好活着,接受命运给我们带来的一切。”
“但是帝皇死了!”莱恩脱口而出,声音越来越大。“我不能接受!”
梦达斯歪着头。“你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如果真是这样,你必须接受。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莱恩转过身去,摇了摇头,闭上了眼,“不,不...”他再次感到头晕,然后摔倒在窗帘边上,窗帘将卧室的一部分与整个套房的主要空间隔开。过了一会,他发现自己正在看向梦达斯的睡觉区域。他看到那张又矮又窄的床,还有挂衣架的栏杆。
床上有一个箱子——莱恩记得,这位绅士刚到的时候用肩带绑着的那个小手提箱——它是打开的。里面不是衣服或者画板,而是一排对年轻人来说从不熟悉的设备,它不像火星车发动机的内部金属和油渍。它给人的感觉是脆弱的一碰就会坏掉的就像黑色玻璃和银色丝线的扇子。
但随后,莱恩脑海中形成的思路突然被他父亲在楼梯上回荡的刺耳叫声阻止了。“小子滚出去!”他能听见楼梯上长筒号靴子的声音。
“你应该走了。”梦达斯说到,没有任何负担的样子。
莱恩离开房间时,埃姆斯 凯德正在楼梯平台上。他简短地向另一个人点头,然后怒视他的儿子。
“我以前告诉过你不要纠缠这位绅士。来吧,我跟你一起下去。”他给莱恩戴上了一条袖带,年轻人跑开了,跑回了低层的楼层。
他的父亲在他身后走过来。“你去哪里了?”他要求莱恩回答。“我告诉过你待在这里,等我回家。相反,我回来了,你却走了。”
“那条电报消息!”莱恩尖声说到。“你听到了吗?”
埃姆斯脸色一酸,摇了摇头。“这让你很兴奋,是吗?我早该知道的。”
莱恩简直不敢相信他父亲对这条消息重要性的不屑一顾。先是梦达斯,现在是他?
“是啊!战争啊,爹!战争即将来临!”
“别对我大声说话!”埃姆斯厉声回应。“我听到那血腥般的线轴声。我知道上面说了什么!但我不会因为它而尿裤子!”他喘了一口气,“在这种时刻,一个男人应该冷静。要明白一天的重要性,不要像个该死的傻瓜一样到处乱跑!”
莱恩感到一股寒流涌了上来。“爹,我们会怎么样?”他讨厌这个问题,让他听起来像个吓坏了的小男孩。
“什么都不会。”父亲坚定的说。“你认为战帅对这个殖民地嗤之以鼻吗?你认为他知道这个星系的名字吗?”他皱着眉头。“那你认为帝皇在乎吗?”
尽管如此,莱恩还是攥紧的拳头。当老人用那种语调谈论帝皇时,他很生气。那是轻视与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