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和她(六十)

10月31日,星期四。
对于荀慧玲来说,这是关键的一天。
学校和平时不一样,好像是被加热了一样,让她的总是紧张地擦擦汗。
主楼依然在鸦雀无声中伫立着。
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起床,所以来得实在太早了。
但面对这种事情的心理准备,暂时还是没有做好。
甚至会希望,他的生日能是明天、后天,或者更远的日子。
好像波涛汹涌的大海,内心激荡着忐忑和激动。
时间是不等人的,即使逃避也没用。只好闭着眼往班里走。
即使这样,心脏还是跳个不停。
到了班里,果然还没来人。
只好先看会儿历史课本。
但是根本看不下去。
哪怕是一根细针掉到地上的响声,都会让她赶紧抬头看一眼门口。
同学陆陆续续来到了,包括孟衿才。有的直接去吃饭,有的则边聊天边补作业。
孟衿才大概是在等人,所以在原位坐着看课本。
过了会儿,滕思明也来了。
他径直就走到孟衿才那里,并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就凑活收下吧!”
虽然滕思明话是这么说的,实则还是认真准备了。
“啊,感激不尽!”孟衿才连连道谢。
孟衿才拿起来一看。
怎么又是本《孟子》!
生日或节日时,他总是会收到各式各样的《孟子》。甚至他怀疑光靠卖这些《孟子》就足以发家致富了。
但他也不嫌多,把每一本都当作是唯一的一本那样珍惜爱护。
“暗示你就是孟子。”滕思明打趣地说。
“哟呵呵,折煞我也!”孟衿才连连摆手。
两人笑呵呵地去吃饭。
滕思明看着荀慧玲,眼睛里说着:加油!
她稍微点点头。
早饭的时候和整个上午,大家并没有太大动静。
除了高雨帆的又一本《孟子》外,也没人给孟衿才礼物。
也是,孟衿才应该不会主动跟别人说自己生日的事。
看见没什么人知道这件事,荀慧玲内心颇为喜悦。
中午的时候,夏梦来找滕思明。
“啊,学习!”滕思明说。
夏梦点点头。
虽然都不是冲着学习去的,但话还是这么说比较好。
打饭的时候,夏梦特意多盛了一些。看来是把滕思明的话记住了。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安静地享受美食。
这次还是挨着坐。
离得更近了,每一次呼吸都能被对方听得清清楚楚。
“诶,夏梦,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哦。”
“是什么呢?该不会是你的生日吧?那样的话,我,我还没......”
她很局促不安地说着,好像是在忏悔一样。
“哎呀,放心吧,不是我。是孟衿才。”
“哦哦。哎呀,我不知道诶……”
“没关系,我提他原谅你了!”
“啊啊。中午给他祝贺一下比较好。”
“那好啊。”
静静地,她用筷子夹起一些米饭。
即使是不经意的动作,都让他觉得是种动人心魄的雅致。
“诶,对了。夏梦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吗?还早着呢。6月28日。”
“夏天啊。”
“是的。所以说还早呢。”
“是不是因为生在夏天,所以你姓夏啊?”
“哪有这种事啊,我姓夏是因为我爸爸姓夏。”
“夏梦。真是好名字!”
“嘿嘿。我也挺喜欢的。”她露出真诚的笑脸。
“夏天的雨,夏天的梦。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美。”
“嗯嗯。”
“我这名字就差多了。”
“没有没有,你的名字也挺好的!”
“滕思明,好像没什么寓意。我爸说就是什么都想得明白。”
“咦?你不是说有思想又明白吗?”
“哇,这么早的事你都记得?”
“当然啦。”她得意地笑了。
“其实那是荀慧玲给我解释的。我都没想到。”
“挺好的,荀姐真有才!不过,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时,想法不太一样呢。”
“是吗?是什么呢?”
“滕思明。”她好像在体会着什么一般闭着眼,用柔和的语调说,“就是永远想着明天。”
“永远想着明天?”
“嗯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无论遇到多么悲伤的事情,还是思索着、向往着明天。思明,留下对过去的思念,看向更遥远的前方。我就是这么想的!”
对于这个名字的承载者来说,她的解释是最具吸引力,也最打动人的。
“啊。这个解释我真的很喜欢。”
“哈哈,我只是随便一说啦。”
“不。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解释,以后谁问我就这么说了:思明就是向往着明天。”
“哎呀,我只是瞎想嘛,不要太在意!”
“最喜欢你的瞎想。”
“额。”
她听到这种类似告白的话语,总是会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他说出口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越琢磨也越觉得有些羞耻了。
我怎么老随口说这种奇怪的话!滕思明想。
过了一会儿,她才从扭捏中缓过劲来。
“那,那你的生日呢?”夏梦问。
“啊,我也还早呢。”滕思明说。
“哎呀,告诉我呗。”
“2月4日。”
“快到春天了呢。”
“是啊。”
“那天是暑假吧?那要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那样就没法马上收到同学们的礼物了,包括我的......”夏梦后半句是小声说的,好像是在图书馆里窃窃私语一样谨慎。
“一起吃饭不就得了?大家一起吃。或者,和你也行……”滕思明后半句也说得和蚊子声差不多大。
“哦哦……”
然后,都没敢再说什么。
中午的时间,他们还是在一起学习。
“啊,对了,咱们去外面学吧!我坐这里荀姐就没地方坐了。”夏梦坐在滕思明旁边说。
“好啊。”滕思明愉快地说。
虽然外面有点冷,但和她在一起即使再大的寒风也只能让他感觉温暖如春。
他们这次是去操场上了。
坐在看台上,两个人一起学习政治。
两个人都不擅长,只好互相帮助。
艰难地啃完经济的内容后,两人就开始边看操场上打球的同学边聊闲天了。
对滕思明来说,这安稳的时光无比可贵。
有娴静的她在身旁,空气都会宁静下来。
果然,真像是在梦里,也像是在睡着前的片刻会有的那样,安逸而闲适。
烦扰全然不见踪影,即使用尽力气也无法找到 。留存在心里的,只是舒适和惬意。
回到班里,荀慧玲正在座位上左顾右盼。
“你总算来了!”她看见滕思明后很高兴。
“咋了?”滕思明问。
“那个,有些难以启齿。”
“你说啊。”
“哎,他直到现在都没跟我说文学社活动的事,我不太放心。”
“本来就该活动嘛,也用不着再通知了吧?”
“可就我们两个人,社长不管事,活动的话肯定得我俩商量啊。”
“他还没跟你说呢?”
“没呢。”
“我找他去!准保成功!”
滕思明往孟衿才那边走。
“啊,谢谢夏梦!我感动了!”孟衿才正在道谢。
应该是夏梦给他祝贺生日了吧。
看他们说完话,滕思明把孟衿才拽起来。
“过来!”滕思明说。
“有话好好说,动武干什么?我可是读书人!”
“别废话!”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到了角落里,孟衿才老实认错:“滕哥我错了。不该和夏梦说话。”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这个事!”
“那是?”
“文学社活动!快去跟荀慧玲说,她等你通知呢。”
“那个,今天就算了吧。”
“行了,别装了!害羞什么!”
“没有没有,不是因为这个。今天确实不行。”
孟衿才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你有事吗?”
“嗯,啊。”
“是不是家里生日宴会啊?”
“额,啊。”
孟衿才含糊地回答。
“那好吧。”
“那个,替我道个歉。”
“不亲自说吗?”
“你去吧。我就算了……”
孟衿才无言地回去了。
滕思明有些惭愧地回到了座位上。
“那个,荀慧玲,不好意思啊。”他挠了挠头。
听到这句话,荀慧玲脑子里嗡了一声——她已经猜到了答案。好像是被针扎穿了心房,也似是遭到了烈焰的灼伤。
眼前的世界突然摇晃起来,甚至是地动山摇的程度。
如果现在晕倒在桌子上,也没什么奇怪的。
“怎,怎么回事?”她用颤抖的声音发问,好像是无辜的孩子
“啊。孟衿才应该是要回家有生日宴会,所以今天暂时来不了。”
“真的吗?”
怀疑和委屈的眼睛看着滕思明。
“骗你干什么?”滕思明说。虽然孟衿才没有点头,但也没否定。
“哦。”荀慧玲失落地点点头。
“那个,这样吧,你放学之后给他吧!留一会儿应该也没问题。”
“可以吗……”
“没问题!相信我!”
“好吧。”
然而,她的答复并不坚决。好像是大脑的神经被啮咬了一番,现在还不能完全操控自己的言语。
她只是呆呆地,咬着嘴唇点点头。